正如唐興誠所說，這份遺囑若是假的，唐屹潮也太能編了。

這上面提到的事連唐興仁、唐興誠和唐興怡都不知道，父母從沒跟他們提起過，唐屹潮怎麽會知道？海家人脈再廣，查得再細，也不可能連細節都清楚。

唐興怡一口咬定遺囑不假，唐老太太心虛氣短，不再罵了，只是恨恨地咬牙抽泣。汪鳳年和李秀仙見氣氛越來越糟糕，趕緊找了個借口溜了。

唐興仁的血緣有可能跨越國籍和種族，唐興怡根本不知道親爹是誰，兩人的臉色都很難看。唐興仁認為遺囑是假的，可越想心裏越忐忑。

相比之下，唐興誠就輕松多了。之前種種跡象都表明他親爹就是他那位為救首長而犧牲的小叔叔，雖說他未出娘胎，他小叔就死了，可他越想心裏越舒坦。

他小叔舍命救下的老首長還在世，老首長的兒子可是上上層人物。唐屹潮爺爺去世之後，唐興仁還沒坐到今天的位置，唐家呈敗落之勢。可老首長逢年過節跟他們家還有走動，對唐興仁多有關照，就是念著唐家人對他有救命之恩。

救下老首長性命的人要真是他親爹，嗯，好像還不錯。

唐興仁總罵他不成器，不知輕重深淺，胡塗怯弱。長兄如父，被大哥壓了這麽多年，他不敢也沒想過反抗。現在形勢不同了，他再不濟也是唐家血脈，烈士遺孤。總對他頤指氣使的大哥呢？有可能是他最輕蔑的那個種族種下的。

“遺囑是真是假不重要，關鍵是信與不信。”唐興誠美滋滋地喝了口茶，“我想著今年中秋備份厚禮去看看老首長，這些年他對咱們家很照顧。”

“你給我滾出去。”唐興仁當然知道唐興誠的打算，氣得心肝肺都疼。

唐興誠輕哼一聲，轉身出去了。唐興怡剛要開口，就被唐興仁給罵出去了。

“二哥，你怎麽看？”

“你別哭了，遺囑是真是假不重要。”唐興誠希望也認可了遺囑是真的。

“媽懷我、生我的時候在鄉下勞動改造，我的生父肯定見不得光，你看她只字不提。二哥，咱們去找屹潮，我一定要問清楚，要不我會活不下去的。”

“對對對，你去找他問清楚，我也要跟他好好說說。給老首長備厚禮還要讓他出錢，我這也是給他走路子，反正老爺子當年也想過把我過繼給小叔。”

聽說唐興誠和唐興怡去找唐屹潮了，唐興仁一拳打在桌子上，骨節都腫起來了。唐屹潮故意用遺囑引誘他們，不就是想讓他們找上門，任他擺布嗎？

唐興誠和唐屹潮是親父子，好像沒仇，他們父子對立也只是有怨。這一次唐屹潮跟他這個大伯梁子結得太深了，恐怕這輩子都解不開了。

遺囑上提到他可能是日本特務血脈，那一定是唐屹潮希望的。

一家人，現在卻象一場鬧劇。

唐老太太哭鬧夠了，也累了，吃喝補給一番之後，讓陳秘書把遺囑仔細念給她聽。那會兒，唐興怡只是跟她大概說了一遍，她聽了些要領，就開罵了。

“老大，這份遺囑不像是假的。”

“什麽？”是遺囑真是老爺子寫的，還是上面提到的他的身世不是假的。

“老王八確實寫過這樣的東西，可是他燒了，我親眼看他燒的。難道他燒的那份是假的，是糊弄我呢？十幾年了，我真是記不清了。”

唐興仁想了想，叫過陳秘書低語了幾句，陳秘書點頭出去了。

唐老太太拉住唐興仁的手，抽泣說：“老大，你就是老王八的種兒，我記不錯。老王八帶人沖進特務窩點時，那三個日本特務正一塊……嗚嗚。

他讓人把日本特務抓走，看到我光著身子，就……你不是這個月懷上的，是下個月。老王八覺得跟嚴秋霜和嚴家人沒法交待，才說你不是他的孩子。”

唐屹潮爺爺的發妻嚴秋霜是嚴家的女兒，嚴家和唐家一樣為華國建國立過功，都是新貴。現在嚴家雖說沒有身居高位之人了，但在帝都也小有名氣。

當年，嚴秋霜和唐屹潮爺爺結婚三年，已給唐家生兒子，叫唐興禮，又懷了孕。嚴秋霜身體不好，懷孕時對丈夫照顧不周，才被人鉆了空子。

得知從特務窩點救出的妓女懷了唐家的孩子，嚴家不接受唐屹潮爺爺的哀求和歉意，讓嚴秋霜和他離了婚，帶著兒子回了娘家，幾個月後又生了女兒。嚴秋霜生下女兒兩年就去世了，她的兒女都改姓嚴，嚴家也都把他們撫養成人了。

“老王八要跟病秧子合葬，只認她的兒女，人家都改姓了，他這些年都沒放下過，他把我當什麽？”唐老太太邊說邊哭，不象罵人時那麽氣壯蠻橫了，“你是唐家的種兒，興智也是，他為什麽說不是？他個天殺的。”

“那……”唐興仁想問唐興誠和唐興怡是誰的，話到嘴邊又問不出來了。

“興誠，興誠他……唉！我也說不清了，是他弟弟先挑逗我的。老王八說他弟弟年紀輕輕就沒了，怕是斷了香火，要把興誠過繼，那時候他就懷疑了。我反對過繼是怕那事露出來，你就當他過繼了，那小逼崽子跟你也不是親伯侄。”

他小叔犧牲時才十八，挑逗親嫂要早上半年多，他小叔有那麽早熟嗎？

誰挑逗誰早就不重要了。

唐老爺子在這份遺囑裏別說用名字稱呼唐老太太，就連人稱代詞都不用，通篇淫婦、惡婦、刁婦。可見他恨極了這個女人，也悔極了當年一時沖動做的事。

生兒育女一輩子，一個女人能讓丈夫恨到這種地步，也確實做過了頭兒。難怪他媽這些年越發潑橫刁鉆不要臉，跟男人對她的恨和漠視分不開。

唐興仁重重嘆氣，順口問：“興怡呢？”

“嗚嗚……別問了，我在鄉下勞動改造時過的都不是人過的日子。”

唐興怡不是唐家的血脈，這是板上釘釘的。

“老大，興怡不是你親妹妹，也是我生的，你可不能虧待了她。”

唐興仁點點頭，說：“別哭了，都過去了，會過去的，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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