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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國難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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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民國時期所使用的地圖——國難地圖

“二公子,我們已經決定了,最近一個月內就可以出發去滇南,”裴夫人說:“洛洛她舅舅會與我們一同去,恐怕一路上還得請二公子多打幾個招呼。”

“夫人放心,鄙人在東都的事情也快辦完了,到時候就一起走豈不方便?”蕭從雨替裴夫人又添了茶。

“那就更好了,”裴夫人說:“只是太麻煩二公子了。”

“裴夫人不必見外,”蕭從雨回答:“既然是去滇南,鄙人定然要一盡地主之誼,更何況路途遙遠,莫先生是斯文紳士,夫人小姐又是弱女子,鄙人豈能放心讓幾位獨行?”

裴洛在襲人的花香中兀自走神,她很願意離開一段時間,好好想想和蕭從雲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總是那般熱情似火,她被那火焰烤的心煩意亂,一靠近就無法認真思考。他的懷抱堅定有力,他的眼神蠱惑人心,他的論調一語中的,好像他從來不會落空。這亂世中代表無限希望的一道光,令她不由自主的深受吸引。

可是她也沒忘記簡素心,這也是個光彩照人的人物呵,她不過是先來的,才在蕭從雲心裏早早掛上了號,假如時間足夠長,也許他就會發現後到的更能吸引他,那時她又該怎麽辦?像媽媽那樣哀婉的在晨光暮色中日漸憔悴?還是忍受決裂的痛毅然決然的離開?可無論哪種結果都和她想要的自由寧靜相去甚遠,假如是這樣,她寧願保持心靈的獨立,也不願冒這可能煎熬的風險。

那就離開他,讓他有時間去明白自己的心思,與其相愛之後再接受簡素心的考驗,不如現在就讓他接受簡素心的考驗。這樣的想法許多人一定會嗤之以鼻,愛情怎麽能考驗?愛情又怎麽禁得起考驗?需知這是一個男權社會,女人只是男人的獵物,一切殷勤的花招除了因為愛,還可以是獵手玩弄獵物的娛樂,獵手可以容忍獵物的小把戲卻無法忍受它擁有思想,更別提它會因為這思想而脫離他的控制和權威:“別這樣簡單的吃掉我,讓我們來談談心,其實我不僅可以用肉體取悅你,我像你一樣也有自己的想法,愛我,並且讓我站在你身邊。”

獵手會怎麽回答?他會扼殺它?還是放棄它,去尋找新的,聽話的目標?可是不管獵手怎麽做,他是決不會允許獵物來考驗他的吧?

盡管蕭從雲說過他不會吃掉她,他還是一望而知就是個獵手,她無意中看向正和媽媽閑談的蕭從雨,他穿著白襯衫,藍綠色的制服褲子,頭發和指甲都修剪的短短的,臉上還帶著幹凈的笑容,就像個剛畢業的學生,有進取的熱情,也有傾聽的耐心。裴洛暗中比較他們三兄弟,認為他既不像蕭從風,一切都已成型,無論生活、情感和習慣,可容他人改變和影響的餘地都很小,也不像蕭從雲,不容分說的自作主張,以十二萬分的熱情肆意攫取。他是自制的、從容的,一旦負起了責任就會擔當到底,就算絕望也不能打倒他。她忽然被他這種不甘心前途灰暗的執著所打動,決心要和他一樣從容且有自制力,她要和媽媽舅舅一道去滇南,去享受那裏的陽光和水果,去呼吸不一樣的空氣,至於蕭從雲就把他丟給簡小姐,倘若他離開,她就不必再糾結,倘若他矢志不渝,她就勇敢的去正視。她這樣一想,心中果然漸漸安定了下來,仿佛自己已經盡了責,接下來的事情她也無能為力了。

蕭從雨被她盯得也扭過頭來:“裴小姐這次去蒙自是沒有公務的,不知鄙人是否有幸品嘗裴小姐親手做的甜點?蒙自不但水果比東都多得多,海關也進口各種國外的食材,裴小姐可別錯過機會。”

裴洛饒有興趣的回答:“當真?實驗是不成問題的,只怕我做得出來,二公子吃不下去呢。”

裴夫人又問:“去蒙自總要從重慶中轉,我瞧報上的新聞,說重慶近日遭遇了兩次日軍轟炸,很多工廠和機構都因此遷入山洞和隧道辦公。”

“對,”蕭從雨點頭:“日本人最近連續轟炸國內的城市,原是想激起民眾對政府的不滿,然而此舉激起的是民眾對侵略者的仇恨,航線沒有斷絕,民眾的士氣也很高漲,夫人不必擔憂,很可以去體驗一下重慶的空氣。”

裴洛聚精會神的聽,並且提問:“重慶是內地,既非戰區,也無重兵,日本人為何還要去轟炸?”

“重慶雖然並非戰區,卻有許多工廠,是戰時重要的物資生產和運輸中心,日本人除了恐嚇也是想對這些目標進行打擊,”蕭從雨說。

實際上,在日軍轟炸的這些城市中,重慶是貨真價實的不設防的城市,既沒有雷達,也缺少高射炮,然而重慶的民眾卻有著頑強的心理防線,在突如其來的打擊中,社會各界空前團結,不但生產和生活沒有停頓,各種娛樂活動也沒有停止,端午節的龍舟競渡,空襲後的游行,霧季的公演照常進行。日本不免要從對武力的迷信中稍稍清醒,不太愉快的認識到這個國家所擁有的樂觀主義精神平常也許看不出有用,甚至達觀得過頭,著實可憐可鄙,然而生死存亡關頭的確需要這種不屈不撓和堅忍振奮的通達情緒。

蕭從雨絕非好戰分子,然而他更不能忍受東都麻木的、死氣沈沈的空氣,他在戰場上體驗人生,希望、鼓舞、憤怒、破壞、犧牲——一切經驗,原本須得活半世去嘗到的,在戰場上,幾天甚至幾個小時之內就全都經歷。

碧枝走過來請裴夫人去看醫生,蕭從雨也要起身,裴夫人卻止住了他:“不過是例行的檢查,二公子在這裏陪陪小女,我一會就回來。”

她走了之後,裴洛才感嘆:“果然戰爭是毫無公平和正義可言的。”

“毫無疑問,戰爭就是以暴制暴,以血還血,”蕭從雨回答:“鄙人的觀點,裴小姐聽了也許會失望,鄙人上戰場並非完全因為愛國,而是因為厭惡後方的僵化和官僚。有人冠冕堂皇的說為國家之前途命運而戰,我可以老老實實的對你說,一開始我只是為了戰場上那血與火的刺激,萬眾一心的振奮,我把戰爭當成一場游戲,精巧的計劃和安排,預見它的走勢,應對它的變化。我不關心死活,只關心局勢,我愛護部下是因為他們是使這場游戲持續下去不可缺少的角色,然而他們給予我的回報遠大於我對他們的期望,我因此才多了一種義務,要對他們負責,給他們一條出路。每個人都會死,但在死之前,他勢必要活著,不會真的因為厭煩了這個世界就絕塵而去,我這些弟兄們或許不知道什麽是死得其所,但是他們很明白活著的意義,不僅使自己活得更好,也要使自己所愛的人活得更好。”

裴洛被這樣誠實坦白的言辭所吸引,她也不覺得奇怪,目前這個國家的確使人感到不滿和失望,唯物主義更使它陷入禽獸之域,而蕭從雨除了不滿和失望,還有不甘寂寞,他之所以要去戰場上尋求刺激是因為死一般腐化的現實叫他失望。他有一腔熱血,在他人眼中更是勇毅有為,只是他做了這麽多卻依舊感到報國無門,他何嘗像自己所說的那般不堪和不夠高尚?他只是對自己太苛刻,盡管失望也還要奮起反抗。他不必說得漂亮,卻做得漂亮,這樣的悲觀主義者比那些只擅長鼓吹,卻從不肯實幹的樂觀主義者要值得欽佩的多。

“那麽現在呢?難道這世間就沒有叫你留戀的事?”裴洛不禁含著悲憫關切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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