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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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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香後面是東都錯綜覆雜到極致的弄堂,有些嘈雜,有些幽靜,有些相通,有些卻是死胡同,裴洛感覺挾持自己的這個人一定很熟悉這些弄堂,才可以開著美洲虎在如此狹窄凹凸的道路上游刃有餘的穿梭,她一上車就被蒙住了眼睛,然後就在一塊臟兮兮浸滿了氯仿刺鼻氣味的手帕中暈了過去。

蕭從雲驅車去了桂林公館,他一夜沒睡,獨自守在池塘邊釣魚,收獲頗豐,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辦公室,雖然計劃一科的人不會早於八點十分來上班,他卻一直在等吳震的電話,電話鈴當真準時響了起來,他一提起來就聽見莫思怡焦急的聲音:“三公子,小女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她昨天晚上沒有回來。”

“裴夫人?”蕭從雲詫異道:“你再說清楚些,洛洛昨天晚上去了哪裏?司機沒接到她嗎?”

“她昨天去了金家,出來的時候差不多是八點,後來又去了極似而非路的一品香,八點半的時候司機說滇南軍特別參謀部的人在一品香門口接了她去二公子那裏,說是有急事,開得也是美洲虎,司機還看見了他們的特別通行證,可是我給二公子那裏打電話卻說沒有這回事,吳副官昨天說你一直在開會,我怕打擾你一直等到現在才打電話。”莫思怡壓不住語氣中的驚慌,思路卻還清晰:“我已經報警了!”

“裴夫人,別著急,我這就派人去找!”蕭從雲果斷的說:“請你就待在家裏等消息,哪裏都不要去。”

他掛上電話立刻招來陳仕棠,陳仕棠也吃了一驚,他瞬間想到很多,假如裴洛的失蹤真的與二公子有關,那就說明文件的丟失不是偶然,難道她真會這樣匆忙的逃走?其實大家閨秀刺探情報的事件此前並非絕無僅有,他也有心理準備,但是這位裴小姐動作迅速得出乎他的意料,一旦得手就立即消失,甚至連自己的身份也不利用一下。

而蕭從雲已經在下命令:“她不可能就這樣去二哥那裏!仕棠,你現在就給我去查在交通局那裏備案的所有美洲虎!再聯系一下黃升,問問他們的人昨天晚上有沒有看見一品香那裏有可疑的人,有消息了立刻報告!”

“報告!”是吳震,他不等蕭從雲回答就推門進來:“司令!收到一封匿名信,是請您親啟的!”

蕭從雲一把奪過那封信,扯開了看,那信上只有一行字:欲見裴小姐,收信者親攜五根金條一人速至西郊葦塘,若有隨從,人命不保!

蕭從雲看完了將信遞給陳仕棠,一言不發的從抽屜裏拿出一把手槍,檢查了一下子彈。陳仕棠急忙阻止:“請司令務必三思!昨夜卑職向司令匯報的事情司令就不用再考慮了嗎?萬一這是個圈套,弟兄們該怎麽辦?”

“仕棠,你怕什麽?我一定回得來,”他忽而一笑,眼角吊了起來,赫然又現出那種冷森森的戾氣:“就算是個圈套我也得去,她不會背叛我,我也不會放棄她。吳震,你帶上一個連的人去曹家渡等我,記住,西郊葦塘不許進!”他愛裴洛的方法實在很簡單,就是耳鬢廝磨,愛她的態度也很堅決,就是決不放過她,在他看來,愛情原本就要冒極大的風險,他享受這刺激卻沒想到這麽快就要付出代價。

西郊葦塘是一大片迷宮般的蘆葦蕩,不熟悉的人會很快迷失在水網縱橫的土墩、荷花叢和蘆葦蕩中,其中有一棟很隱蔽的小屋,四面無窗,也不點燈,一片漆黑,兩個穿著對襟短衫,綁著褲腳,荷槍實彈的男人日夜在屋外輪流巡邏。裴洛醒過來的時候不知道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盡管房間裏很臟,她還是席地摸索了一番,發現除了一張草席,這裏居然空空如也,她去拍門得到的是幾聲呵斥,讓她不許做聲。她又嚷著要喝水,卻聽見昨晚那個聲音猥瑣的笑:“裴小姐放心,有人可比你心急,他很快就會來,倘若他不來,弟兄們再替他照顧裴小姐也不算吃虧!”另一個人隨聲附和也開起不堪的玩笑。落到這樣一群人手中,被他們欺辱和禁錮使她感到一種強烈的惡心和憤怒。他們綁架她的目的是什麽?所說的他又會是誰?蕭從雨還是蕭從雲?

蕭從雲一路風馳電掣的開車過去,東都人這才知道Nash原來是輛跑車,1906年參加中法汽車拉力賽的威廉公爵見了也得甘拜下風。他繞著西郊葦塘轉了一圈,發現一叢蘆葦中隱約露出一條小船,他下了車跳上船,在甲板上撿起一張紙,那張紙上畫了一幅圖,指示他接下來要劃著這條船到另一個接頭地點,在那裏沿著水中的土墩走到一叢蘆葦下找到一只野鴨巢,裏面還有一只彈弓和三顆彈子,用彈弓射掉對面蘆葦叢中綁著的一塊紅布,就會有人劃船來接他。蕭從雲看見來接他的人時忍不住冷笑:“原來是你們——”

袁由不敢看他的眼睛,邊搖櫓邊說:“司令,弟兄們實在是活不下去了才想出這個法子——”

“除了你大哥袁申,還有誰?”蕭從雲問。

“司令不用問馬上就都能見到,”袁由回答。

“她還好嗎?”蕭從雲又問。

“好,”袁由說完這句話又指指船頭:“到了!”

袁申站在淺灘上,抱著雙臂對蕭從雲說:“蕭從雲,別來無恙,既然來了這兒,身上的家夥就該卸了吧。”

蕭從雲一個箭步躍上岸,將腰上的槍卸了下來,隨手扔在腳下:“袁申,你是家父的老部下,如今雖然不在軍中了,我也該叫你一聲袁伯伯,可是你做出這種事情還怎麽配為人長輩?”

袁申一腔暗火謔得一下就熊熊燃燒起來:“蕭老三,老子好歹跟著督軍闖蕩了十七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說趕走就趕走?他娘的!憑什麽?!老子生下來就只會扛槍,想讓老子走人,你小子就打錯了主意!”

蕭從雲哪裏要聽他翻舊賬,揮手就打斷他道:“行了!這些話還說它幹嗎?不如說說今天你叫我來是什麽意思?”

“弟兄們要覆職,”袁申說:“你還得發條通告恢覆弟兄們的名譽!”

“還有呢?”蕭從雲斜著眼睛瞧著他問。

“給我們100萬美元,然後送老子的家眷去英國,”袁申說完了就緊緊盯著蕭從雲看。

“覆職絕不可能!”蕭從雲斷然拒絕:“衛戍裏面現在沒人會服你們,金條我已經帶來了,你要就拿去,”他又環視了一下四周:“你們有多少人?不夠只管說,保證你們一人一根。去美國可以,英國不行,那邊正和德國交戰,航線都斷了,英吉利海峽也被德國人封鎖了。”

“五根金條就想打發咱們弟兄四個?”袁申桀桀的笑:“請司令來一趟不容易,怎麽也得好好談談,美國咱不去,別以為老子不知道美國你朋友多——”

“袁申,條件可以談,不過你得先讓我看看人,否則我憑什麽相信你?”蕭從雲問。

“你放心,老子是講信用的,那小美人也聽話的很,弟兄們一根指頭都沒舍得碰她——”袁申又笑了起來。

“不見到人,我是不會和你談的,”蕭從雲神色驟然一冷:“我可不是你的弟兄,好糊弄!”

袁申研究他的表情:“嗬——蕭老三,想不到你也有掛念的人,那就讓你看一眼。”他說罷向袁由使了個眼色,袁由便向一叢茂密的蘆葦走了過去,不久就領著兩個人將裴洛帶了出來,裴洛被其中一個人拉著胳膊,另一只手還擋在額前,走得跌跌撞撞,蕭從雲一看就急了:“你們把她怎麽樣了?!”

“沒事,關她的那間屋子沒窗戶,她是眼睛一時受不了,”袁申解釋。

蕭從雲已經焦急的呼喚了起來:“洛洛!你沒事吧?我來了!”

“蕭從雲?”裴洛不能相信的問,努力的集中視線去看他那個方向:“真的是你?”

她穿一件白地紫丁香的絲質襯衫,沈香色長褲,腰間的皮帶還扣著一枚珍珠,此時衣服已經有點皺了,耳鬢也有幾縷淩亂的發絲,看起來實在蒼白無力,也許就是因為如此那些人才並沒有把她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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