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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民國時的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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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民國時期,一家商人的會客室,寬敞典雅,用現在的話說很中式~

金小姐家的鐘很準時,裴洛也很準時,她不喜歡等人,推己及人故而要求自己先得準時,她最近很少見到茵瞬,因為茵瞬在準備結婚。女人無疑天生的屬於家庭,從談戀愛開始就與大多數朋友疏遠。陷入戀愛中的女人在這樣一個國家和時代往往被貼上屬於某男人的標簽,盡管她表面上依舊獨立,照樣可以有主見,心理上卻傾向於惟愛人馬首是瞻,並且從此人格不再獨立,而情感相對單一,她天性裏的依附感終於得到實現,那種滿足無與倫比,一顆心從此放在男人身上,只因為他而幸福。男人卻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種生物,他們需要更加廣闊的空間,生命的意義也因此有更多的支點,由此看來受了感情的打擊而無法恢覆的女人往往比男人要多是完全合理的。蓋因女人的生命中一旦有了愛情重心便完全轉移到對方身上,不獨沒有自我意識,連自我生活方式也一概放棄,對於這樣的全身心投入來說背叛無疑是最無情與不能接受的打擊,她們要如何承受?

當然任何一個社會裏總會有那麽幾個特立獨行的女人,比如東都某前朝名流的女兒不就是七十八歲才嫁人麽?裴洛自嘆不如,她認為自己終其一生也無法率性天真到如此地步,同時也認為自己根本活不到七十八歲。她來找金悅琳並非最近的事,而是自從回了東都就不曾間斷過,金悅琳的脾氣很招她喜歡,那樣的溫婉安靜,仿佛一個親密的姐妹,不需要設防,裴洛因此覺得和她在一起可以讓心緒從容而平和。她往往一進門就直奔起居室裏的那張皮質鉚釘貴妃椅,她對金悅琳說這張貴妃椅的顏色和花紋極像一塊剛出爐的蘇打餅幹,自己躺上去就像餅幹裏的奶油夾心,腦子裏全是松軟香甜的美夢泡泡。金悅琳的回答是遞給她一塊絲毯,讓她別光顧著舒服,這樣躺著很容易著涼,其實她也不會老實躺著,一邊聊一邊還不時的挪動身體,她伸出手臂,在空中打著手勢,向金悅琳描述工作或者生活中的一些趣事,言辭之鋒利刻薄,每每使金悅琳寬容和理解的笑,好像在縱容一個不知深淺、毫無章法的孩子去批評所謂的權威。裴洛的直接讓她放松,一直在人前賢淑貞靜其實也很累,她想說而不便於說的那些話經了裴洛的口快意的評論也能叫她感到一種暢然。裴洛的通達之中還帶著一點點憤世嫉俗,情緒激動的時候她會睜大了眼睛,一直看到對方的瞳仁裏去,如果是陌生人之間,未免會顯得有些失禮,然而金悅琳仔細看她的眼睛,那裏面不假思索和不加掩飾的單純卻讓她吃驚,她不知道這種單純是僅僅面對她時才存在,還是一向如此。不過裴洛盡管憤世嫉俗,卻絲毫不影響她的可愛,這大概是所有年輕美麗的女孩子天生的優勢,金悅琳看了她這樣的神情忍不住要去寵溺。裴洛也會向她提起細致的生活,比如沈家阿婆的黃魚面最好吃,一天只賣五十碗,顧家小妹的花球最好看,茵瞬婚禮上要用的花全都從那裏訂購。她也會拉著金悅琳去逛百貨商店,並非為了要買什麽,不過是挽著她的胳膊,享受那種純粹的,只有女人之間才能感受到的逛街的樂趣。

裴洛並非在粉飾太平,有時候這樣的工於享受反而讓她覺得淒惶,這故作盛世的淒惶無比精準的描繪出除了揮霍,走投無路的末世頹廢。也許她的確是想了太多不該想的東西,就連蕭從雨在她看來都異乎尋常起來,他居然可以從她喜歡西米糕這個事實,就推測出她也會喜歡芒果布丁,連搭配的水晶盅也漂亮無比,盒子裏的襯紙上還印著幾行短句——

A star has 5 ends

A square has 4 ends

A triangle has 3 ends

A line has 2 ends

A life has one end

But I hope your happiness has no end

五角星終點有五

四邊形終點有四

三角形終點有三

筆直線終點有二

人生卻終點唯一

但願你快樂永無終點

奇跡?還是幻覺?裴洛不相信蕭從雨也會這一套,難道蕭家的男人骨子裏都有那麽幾分浪漫?其實蕭從雨在德國待了三年,騎馬擊劍跳舞什麽不曾學過?蕭從雲的高調讓女人心醉神迷,趨之若鶩,蕭從雨其實也並不遜色,他酷愛擊劍,讀書時有一年暑假還專門去柏林向一位很有名的劍術老師學習,回到軍校時,可以說是所向無敵,劍術精湛的教官與他鬥劍,只不過兩三下就被他擊敗,連旁邊觀看的女孩子也瘋狂的喝彩,他收到的情書摞起來可以當枕頭,全是金發碧眼的熱淚和親吻,只是這樣的荒唐他向來付之一笑,他還沒有老三那樣的虛榮心,喜歡游蕩花叢。愛,就要愛得認真,愛得唯一,他要對得起自己,也要對得起愛慕著的那個人。

裴洛統計蕭從雨的這種舉動算上西米糕也不過兩次,似乎也不能全然當作反常,倒是陸一鳴的臉色有點赧然,他也曾給杜若梅送過有限的幾次小禮物,總司令在他看來絕不是一個樂於用這種方法去取悅女人的人,一旦他去做了,那又說明什麽?他雖然認識裴洛並不久,卻著實驚奇她與杜若梅某些方面的極度相似,而那種相似絕非體現在外表上,有時是一種神情,有時是一種語氣,她可以一本正經,更可以毫不矯飾,就像那天在病房裏對著昏迷中的總司令說話,何祺說她彼時和杜若梅好得像親姐妹倒不是虛詞,只是她比杜若梅要鎮定的多,也隨機應變的多。

杜若柳之所以還留著楊東籬是因為楊東籬的工作態度,作為一個混職場的專業人士,你可以能力有問題,但態度一定要沒問題。行走江湖,難免失手,然而楊東籬屢仆屢起,越挫越勇,這種一門心思執行命令,聽從調遣的態度難能可貴,杜若柳因此把他當成心腹之一,他不愁網羅不到人才,然而幹他們這一行除了有才,忠心也格外重要,關鍵時刻說它性命交關,交關性命也不為過。

故而盡管針對蕭從雨的行動失敗了,楊東籬的生活卻依舊充實,他慶幸蕭家有三個兒子,蕭從雲雖然也不像是個好對付的主,好歹如今與他們是合作的關系,該不至於出什麽紕漏。然而裴洛?他意外的發現她居然同時跟蕭從雲和蕭從雨有往來,他搞不懂,這算什麽狀況?

他以為裴洛和蕭從雨在滇南的時候算不得親密,而他們那晚在東都的表現儼然就是生死之交,再保守的推測也該是關系匪淺,難道他們是在他離開滇南之後就走到一起了?

那麽蕭從雲呢?這個花花公子可是一向名聲在外的,他最近雖然安靜了點也是因為調停罷工的事情,就算如此他也有時間買下裴家的舊宅送給裴洛,那棟宅子得要三萬現大洋,足夠兩個人一輩子的飯錢,也可以讓幾千個乏人管教的小孩子進入貴族學校就讀。這樣的大手筆足以把一個女人的一生整個兒的買下來,可是他卻白白送出去了,連房契上的名字都寫著裴洛,這種大方可不是一般的花花公子做得到的。

紅顏禍水?紅顏禍水!楊東籬唏噓,不管什麽樣的男人,到頭來總會栽在女人手中,假如沒有,這個男人也沒什麽好驕傲的,反而說明他很悲慘,一輩子都不曾真愛過。劉胡子那樣的土匪也有命門,別看他平時吆五喝六,老子天下第一,一站到那個體態柔弱,其貌不揚的老婆面前真是比兔子還乖順,恨不得天天連洗腳水都親自預備。劉胡子的人生哲理再次令人稱奇,他認為老婆與朋友相比,毫無疑問的老婆更重要,他名聲最勝的時候受過一次重傷,命懸一線,當時來看他的人多如過江之鯽,都覺得他撐不久了,不過是出於面子蜻蜓點水式的慰問,只有自己的老婆幾天幾夜的不睡覺,一直陪在他床前,那時他才明白垂死掙紮的時刻,再好的朋友也只是他床頭的一個過客,只有自己的老婆才會日夜守候在身邊,和他患難與共,為他祈福。就算生不出兒子又怎樣?這年頭欺師滅祖,殺父弒母的不孝子比比皆是,他能娶到這樣一個老婆,老天已是待他不薄,便是無兒無女也算不得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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