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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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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亭路上的這家西莫飯店鬧中取靜,坐落在一個公園的角落裏,雖然幽靜,來的人卻不少,此時停車坪上七七八八已經停的差不多了,他們下車的時候,裴洛有些擔心的說:“來這裏吃飯多半要預約的,咱們剛才耽誤了一會,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房間了?”原來這家飯店是沒有大堂的,只有包房,所有的包房都是私密性很強的獨立房間,沿著凝重的深褐色樓梯分布在迷宮般的三層洋樓中,來吃飯的客人因此不必與不相幹的人碰面。

穿黑西裝打領結的侍應生畢躬畢敬地站在巴洛克式奢華裝飾的拱形正門前,看見他們走過來,立刻輕聲詢問他們是否訂過房間,裴洛從皮夾子裏拿出一張卡片遞給他:“沒訂過,不過我有你們的貴賓卡,可否安排一下?”

那侍應生請他們稍等,行動迅速的去問了總臺,很快就回來給他們安排了包房,卻是四個人的小間,大理石地面、幹凈的壁爐、原木色的護墻板,落地長窗上的紗簾隨著夏季濕潤而綿軟的熏熏暖風輕動,頭頂別致的圓型吊燈為墨綠色的椅子蒙上一層絨絨的影,裴洛走到墻角,打開留聲機,一個醇厚的男聲就緩緩唱了起來——

If you want a lover

I'll do anything you ask me to

And if you want another kind of love

I'll wear a mask for you

如果你要一個愛人

我願為你在所不辭

如果你想要另一種愛

我願為你帶上一副面具

徐卓坐在椅子上說:“這地方不錯,看來以後要想請客還真得先請教一下小裴。”

裴洛走過來,在他左手邊坐下:“科長信任,我當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小於從窗前回過頭來,猶豫的問:“裴小姐,在這裏吃飯很貴吧?”

“男士都不擔心,你還擔心什麽?”裴洛狡黠的看她,“科長難得請我們吃大餐,小於,咱們可不能放過他。”徐卓豪爽的笑:“盡管點,我還不信就你們兩個的小胃口還能把我吃破產了不成!我可是昨天剛領到薪水。”裴洛擺出一副崇拜的神情:“恭敬不如從命,那我就先點個清酒浸鵝肝,小於,快過來看菜單,天都黑了,想看景致下次咱們可以白天過來。”

他們看好了菜單,這才打鈴喚人進來,徐卓把玩著茶盞說:“這菊花茶味兒還挺正。”

小於看了看茶盞笑言:“久泡不散,這可是胎菊呢,科長最近不是一直上火?倒是應該常喝。”

“這裏可不僅僅是茶好,”裴洛剛說了一句就聽見有人敲門,原來是侍應生進來上菜,門外恰好經過的兩個人對話聲順著門縫卻也飄了進來:“杜局長,您真是貴人譜大,我這可不單單是請客,也是跟您匯報情況。”

而一個男人用頗具穿透力的中低音回答:“有什麽話去房間裏說,我不在走廊上聽匯報。”

他們三個都緘默不言,真有這樣巧?杜局長豈非是杜若柳?情報局這三個字總讓人感到一種壓抑和恐怖的氣氛,杜局長就像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魔頭,全部的行動都在深不可測的黑暗之中,他怎麽會有這樣一副磁性的嗓音?非但不像個魔頭,反而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仔細傾聽。他們不知道這正是杜若柳引以為榮的地方,許多頑固不化的人在跟他親自對話之後都會被他打動。他從不以為情報局是地獄,而他是地獄裏的魔王,他把自己的工作當做一門藝術,無論敵友,他都主張攻心為上,這樣的方式雖然比嚴刑恐嚇要麻煩,卻很有可能得到更加有效而持久的回報,他喜歡看對方在內心交戰之後的丟盔棄甲,更喜歡看他們的目光怎樣由鄙視和恐懼變成欽佩和感激。一旦落到他的手裏,出路就只有屈服,要麽屈服於他的個人魅力,要麽屈服於皮鞭。

剛上的這盤蟹柳炒蘆筍一青一白煞是清爽,口感上一脆一綿更是齒頰留香,他們專註的吃菜,不知道自己的聲音都不自覺的放低了。“這裏的蟹可都是正宗的陽澄湖大閘蟹,”裴洛說:“蟹黃倒罷了,我覺得最妙的其實是蟹柳,陽澄湖大閘蟹肉質固然細嫩清甜,只是這也沒什麽特別,上好的湖蟹裏這樣的口味並不罕見。”說到這裏她卻停了下來,慢慢喝起茶來,果然徐卓好奇的追問:“蟹柳還能有什麽不一樣?”

“要知道陽澄湖湖底的泥軟硬適度,又堅固細膩,螃蟹常年在上面爬行,練出來的蟹腳肉質也特別緊實鮮嫩,自然別處的蟹柳是無法與之相提並論的。”裴洛說。

徐卓不太相信:“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小裴你不是說笑話吧。”

“誰跟你說笑話?科長有機會該去華北的洛邑看看,前朝皇宮的三大殿用的金磚可都是陽澄湖的湖泥燒制的。”裴洛正色道。

“小裴什麽時候去過洛邑?你不是中學就去了國外嘛?”徐卓反駁。

“我上學之前父親有一次出差帶我去過,”裴洛陷入回憶之中:“現在只記得皇宮規模很大,應該也是雕梁畫棟,只可惜無人看管,到處都長滿了雜草,當時剛成立了博物院,院長還抱怨缺少經費,不能修繕。”

“咳,別說他們了,這兵荒馬亂的年頭,哪兒不缺經費啊!”徐卓說:“不過洛邑不是已經被華北軍收覆了?據說蕭從風熱心發展經濟,洛邑還一直在修鐵路,今後就可以乘火車從東都直接去洛邑了。”

他一說到火車,在座的兩位女士立刻連連搖頭,小於說:“從東都到洛邑火車得乘好幾天吧?”裴洛更是一臉不堪回首的表情:“我再不要乘長途火車了!”幸好從東都到南平火車只需三個小時,否則她真是連回南平都會害怕的。

隔壁包間的桌子上扔著一包哈德門香煙,杜若柳透過兩指間的煙霧問:“哦?你親耳所聞?”

“正是,我那個弟兄剛從滇南那邊來,他原來就在蕭從雨的特勤連裏做事,蕭從雨確實見過劉胡子,單是他跟著去執行警戒的就有兩次。”索老六信誓旦旦的說。

“有沒有物證?”杜若柳吐了一口煙又問。

“這個?”索老六撓了撓頭:“我那個弟兄出來的急,沒說有什麽物證。”

“那有什麽用?”杜若柳瞇起眼睛:“蕭從雨打得如意算盤瞞得了別人還瞞不了我,這種事情也值得拿來匯報?索老六你是昏了頭了吧,還是我那裏的房間沒住夠?”

“不敢!不敢!杜局長明察秋毫,鄙人佩服!佩服!”索老六冷汗都下來了,知道此人不好糊弄,得拿出點真本事來:“我還有個消息杜局長一定感興趣!”

“我還有事。”杜若柳將剩下的半根煙熄滅在煙灰缸裏,又擡手看了看表,似乎對他已經失去了興趣。

“下個月二十五號,蕭從雨和劉胡子會來東都秘密談判!”索老六急忙說。

“怎麽可能?他們這兩個人物總統都忌諱的很,他們放著滇南自己的地盤不去談,來什麽東都?”杜若柳故作不屑的站起身。

“是真的!蕭從雨剛打了勝仗,氣焰囂張的很,連外國人都幫著他,劉胡子信不過他,越是在自己的地盤上越怕出婁子,就想到來東都談,就算有什麽消息走漏了,總統為了他那個混編師也會護著他。這消息是從劉胡子那邊出來的。杜局長,我敢發誓絕對準確!”索老六一股腦兒全講了出來,杜若柳回過頭盯著他的眼睛看,半天才說了一句:“明天上午九點,給我的機要秘書打個電話,他會安排你去我的辦公室。我先走,你過一會再走。”

索老六直到他的腳步聲一點都聽不見了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桌子上早已涼透了的茶水一仰脖子喝了下去,這才發現後背的衣服濕了一片,這樣他感到有點丟人,他居然在害怕。這個杜局長看起來斯斯文文,翻起臉來卻比那些吆五喝六拿槍的主兒要狠得多,他那裏的房間豈是一般人消受的起的?!怪不得一提起他人人都噤若寒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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