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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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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寧鈞剛剛說完“酒心巧克力”幾個字,就看到柏溪臉色一下僵了下來,原本就稀薄的笑意徹底消散。

她又緊張又戒備,像個覺察到獵人逼近的小動物,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漫無目的的四處掃視。

紀寧鈞轉著袖扣,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聽到她答覆,問:“怎麽不說話?”

“沒有啊。”柏溪立刻揚起笑臉,腦子轉得飛快:“就是巧克力都被我吃完了。”

紀寧鈞納悶:“怎麽我一問你,就說吃完了?是真的沒有了,還是你舍不得給我?”

“怎麽會舍不得呢!是真的吃完了,又不是這兩天的事,已經送了好久了。你都走一年多了,怎麽會知道。”

柏溪說話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成了自言自語,表情也沮喪起來。

紀寧鈞往她面前走了幾步才勉強聽清,明顯楞了下,他踟躕著是不是該解釋點什麽,柏溪這時又沖他揚起一個笑臉:“我先上去了,你慢慢走啊。”

說完腦袋一縮轉過去,頭都不回地往後面跑。

紀寧鈞一直等到她身影消失才收回視線,身邊兩個助理都原地等著,他提了袖子看表確定時間:“走吧。”

家裏不好的氣氛,直接延續到了車子上。知道老板心情可能不太好,兩個助理都很識時務的沒有說話。

他們上來前,司機原本選了紀寧鈞最愛的音樂放著,現在看起來是不太需要了,忙不疊地關了,就怕一點動靜都會打擾到後座板著面孔的紀寧鈞。

尹慧慧已經屏息註意了紀寧鈞許久。一定很不高興吧,明明是精心挑選的一件禮物,居然連看都沒看過呢。

紀寧鈞回國的日子原本定在稍晚時候,是因為看到有心儀拍品在國內拍賣,才壓縮工作提早行程匆匆回來。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哪怕條件再好,人也不免會累。甫一落地,他還是抖擻精神,馬不停蹄地去了拍賣行。

紀寧鈞看中的是一條滿鉆的項鏈,奢華華麗得有些誇張,前一任擁有者是某君主立憲制國家的著名皇室成員。

有過名人鍍金,項鏈的價格頻繁刷新,最後數字飆升到令人咋舌的程度,連見過大世面的尹慧慧都覺得已經溢價。

紀寧鈞還是眼睛眨都不眨地拍了下來。他大概是想作為回歸的禮物,感謝太太這麽久的等待……只是最後還是沒能如願。

尹慧慧跟了紀寧鈞這麽多年,對這夫妻倆的情況多少了解一點。

紀寧鈞起點很高,人生看似順遂,其實家庭並不算幸福,父親花名在外,母親不肯妥協。兩人在他十來歲就選擇離婚,紀寧鈞跟著爸爸,媽媽則帶著一半財產再嫁。

紀寧鈞進入家裏公司的時候,是真的很想做出一番事業。

他殺伐果決,能力出眾,絕對是將帥之才。他在極快速度內蕩滌泥淖,又率公司蒸蒸日上,一時成為業內佳話。

可惜紀父爆出私生子醜聞,紀寧鈞在公司被這位“兄弟”處處掣肘,在家庭內部又得不到應有尊重,一早萌生退意。

恰好繼父榮開宇此時拋來橄欖枝,希望他能接過自己衣缽,做榮氏掌門。

榮開宇年輕時也算勵精圖治,打下大片江山,福布斯榜上從沒掉出過前十。忽然中年再遇真愛,整天就想著早點退休,帶著俏麗老婆四處游玩。

無奈獨子榮鋒寧願當警察,也不願回家繼承家業。與其要把榮氏交到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手中,還不如選個知根知底的好。

但紀寧鈞要當這個接班人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首先他根本不姓榮,又從未給公司打拼過,有一幫跟榮開宇同打江山的元老在前,誰會服他這個外來人。

其次紀寧鈞還太年輕,樣貌,身材,巨大的財富和社會地位,一次性全都給他,縱然老天爺如此偏愛,你能受得起嗎?

紀寧鈞不動聲色地等待幾年,又匆匆和柏溪結了婚。

柏溪那時還在娛樂圈沈浮,是典型的戲紅人不紅。不過人家一點不在乎,父母都在京市當官位高權重,進娛樂圈不過就是玩票。

嫁了人後果然直接退圈回歸家庭,反正不妨礙她留下一個名字給老公撐撐場面。

貴人相持,戳著紀寧鈞脊梁骨說風涼話的一下少了很多。紀寧鈞還是不著急,帶著紀家這邊的項目出去轉了一年。

當時挺多人都說他這是一步險棋,是自毀長城。

紀父明顯偏愛小兒子,將他支走不過是為了將他架空,縱然他能做出成績,也只是為了“弟弟”做嫁衣。

榮開宇這邊也是諸多變數,萬一他那做警察的兒子突然回心轉意了呢,萬一他又看中什麽其他人了呢?

尹慧慧卻一直相信,紀寧鈞必然有自己的考量。

被人註視總是容易察覺,何況還是在這麽狹窄的空間裏。紀寧鈞向前掃了下,正好與後視鏡裏尹慧慧的眼睛對上。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尹慧慧下意識要別開臉,隨即想到這樣更顯得心虛,又透過鏡子看到紀寧鈞臉上,再沖他笑了笑。

“慧慧。”紀寧鈞突然開口:“你做我助理幾年了?”

“快五年了。”尹慧慧說:“還差兩個月吧,我記得入職那天是八月一號,那一年夏天真是特別的熱。”

“都五年了。”紀寧鈞說:“那就是說我跟柏溪結婚也有五年了。”

“是啊,第一次見您把她帶來的時候,真的把我美到了……當然現在也美。”尹慧慧頓了頓,又說:“老板,太太今天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要不要再另外找時間向她道歉?”

“你也覺得她在生氣?”紀寧鈞突然問。

尹慧慧原本以為他會就這件事發表看法,或者直接告訴她行還是不行。沒想到他的關註點這麽偏,他只關心太太是不是生氣了嗎?

尹慧慧想到不久前發生的一幕,回答道:“就是覺得她剛剛跟以往不太一樣。”

何止是剛剛,他剛一回來就感覺到了。柏溪或許有過性格張揚的時候,但在他面前永遠柔軟纖細得如同一根蒲絲。

她面面俱到,體貼溫柔,能做幾乎所有男人心目中的理想妻子。可又實在太過完美,完美到很多時候紀寧鈞都覺得有種踩在雲朵中的虛無感。

紀寧鈞放在一邊的手機此刻響起來,屏幕上顯示是私交好友。

他剛一接起來就聽到那邊嘰嘰喳喳一片笑鬧,好幾個聲音一同傳出來,說:“紀少,怎麽還帶錦衣夜行偷偷回國的,是不是不想請我們喝酒?”

尹慧慧突然讓車靠邊停下,指著外面一家咖啡店招牌,向著紀寧鈞輕聲道:“您最愛的店,我下去給您買杯咖啡。”

紀寧鈞正仔細分辨電話那頭的聲音,朝著尹慧慧揮了揮手表示同意。

狐朋狗友們瘋狂暗示紀寧鈞請客,明明知道他喜靜不喜動,偏偏還是要定一個他最反感的嘈雜夜店。

紀寧鈞拿這幫人沒辦法,嗤聲說了句好。那邊立馬一片歡呼,今晚與他不見不散。

紀寧鈞拿下手機還在想,這幫人真以為他是閑的。可人脈永遠是最寶貴的財富,哪怕跟這幫二代很難合拍,紀寧鈞也免不了要跟他們多多周旋。

大概是睡得太晚,運動又太激烈,他難得露出幾分疲乏的樣子。

修長的手指掐著眉心按摩幾下,腦子裏渾渾噩噩的,一時間,他幾乎想不起車子為什麽突然中途停下。

預備問司機的時候才忽然反應過來,是尹慧慧下車去給他買咖啡了。

紀寧鈞向著車窗外看,尹慧慧恰好提著外賣杯過來。

尹慧慧很瘦,一身職業裝盡管訂做得合身,她卻總有些撐不起來的樣子。

陽光下,她臉顯得非常白凈,金絲邊的眼鏡後面,那雙眼睛也很是明亮。

直男如紀寧鈞看不出她到底有沒有化妝,也一點都不關心,反正怎麽化都是比不上家裏的那位完美太太的。

紀寧鈞忽然想到不久前太太誇獎尹慧慧的那句話:“比以前漂亮好多啊。”

是嗎?紀寧鈞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從來都沒有真正關註過身邊的這位助理,好像自有印象以來,她一直都是現在的這張臉。

怪就怪,柏溪實在太過閃耀,將他的審美拉高到了無人匹敵的地步。

在沒有跟她熟悉之前,紀寧鈞總覺得公平的造物主是會留有餘地的。直到真實見證她從頭到腳沒有一個地方不精致,才知道這世界確實沒有什麽公平不公平。

但這樣完美的女人,是完完全全屬於他的。

尹慧慧上車將咖啡遞過去的時候,意外發現車裏的氣氛似乎松絡許多。面孔已經板了許久的紀寧鈞,此刻嘴角掛著的……居然是笑意?

他道謝著接過咖啡,還是剛剛的那個問題:“你覺得太太為什麽生氣?”

“我為什麽生氣?”

另一邊,柏溪約了鄭慈宜在百貨公司裏掃貨。紀寧鈞的種種罪狀她已經說過一遍,此刻祥林嫂似的還忍不住再覆述一次。

“走的時候連個招呼都沒跟我打,好不容易回來了,先在外面呆幾天。那你不回家就不回家唄,老老實實呆著行不行,居然還能跟助理發生緋聞!”

早上的事更別提了,先是裝深沈裝冷感,等把她弄得氣不打一處來,他又翻身過來抱著她,不把她弄散架就不下去了。

“其實這些都是小事,真的,”柏溪深呼吸兩口,緩了緩才最後痛斥:“最重要的是,我都這麽生氣了,他居然還問我是不是生氣!”

一邊鄭慈宜實在沒能忍得住,噗嗤一聲笑得鼻涕泡都快出來了。

柏溪嫌棄地看她一眼,又說:“其實我也習慣了,知道他這個人在情緒感知上,一向有問題。我以前都不跟他計較的,他這次回來,我怎麽好像有點收不住了?”

短短幾小時裏,她就發了一次火,還不止一次地擺臉色給他看。

以前紀寧鈞在家享受最高待遇,柏溪把他當菩薩似的供著,寧可自己受委屈也要對他和風細雨,難道真的要掉馬甲?

“就是沒那麽在乎了唄,你下意識的反應是最真實的。”鄭慈宜說:“果然婚姻大多都是墳墓,說著會永遠無悔付出的承諾也大多是假的。”

她咋舌:“感情就是要有來有回才能長久的,否則總是透支一方的熱情,早晚會出問題。說真的,你能堅持這麽久,我都覺得是奇跡。”

“……”行吧,柏溪扁嘴,算被你說到痛點了。

鄭慈宜安慰地拍了拍柏溪的肩,一臉的痛心疾首:“妹啊,真是難為你了,紀寧鈞那麽個臭石頭,被你貼心口上捂到現在。他上輩子估計是拯救了世界,這輩子才有這麽好福氣。”

柏溪這次可不領情了,一把擋開她:“有你這麽說弟弟的嗎,我跟你說啊,鄭慈宜,你說我可以,別說我老公!”

頓了頓,還覺得不夠:“什麽臭石頭啊,我老公是個好石頭——呸,什麽破石頭,他就是個香餑餑,是我見過最優秀的男人。”

鄭慈宜老公就是紀寧鈞繼父獨子榮鋒,不愛鈔票愛抄家夥的那個警察。在法律層面來說,紀寧鈞還真是他們一家的弟弟,鄭慈宜跟柏溪就是妯娌關系。

清官難斷家務事,鄭慈宜明明全程都在幫柏溪說話,可人家這二十四孝的好太太,還是說翻臉就翻臉。

要不是她清楚知道這兩個人的婚姻確實有問題,肯定以為柏溪是來跟她秀恩愛的。

鄭慈宜翻個白眼:“你就是賤的,活該被他溜得團團轉。”

兩個人到底是好閨蜜,雖然有點小小摩擦,逛過一會兒街,換了兩套衣服就又好了。

柏溪此刻在奢品店裏試了一條黑色的低胸緊身小短裙,放在以前,這完全就是寫著“柏溪”兩個字的單品。

嫁人之後,她就只敢在夢裏才穿這麽性感了。哪怕平時偷偷跑出去蹦迪,為了保持低調,也總是十分保守。

紀寧鈞這次回來,她更是連濃一點的妝都不敢化,今天出來只是輕掃峨眉唇點絳彩。

她前凸後翹的魔鬼身材雖然把衣服完全撐了起來,無奈這張臉實在太過天使,總有一種很奇怪的矛盾感。

柏溪不想買,反正買了也穿不到。

鄭慈宜卻攛掇她拿下:“你穿了特別的好看!再說怎麽穿不到了,今天晚上去夜店不就能穿了?”

“夜店?”柏溪幾乎喊出來,一聽這兩個字就如同加滿油,整個人都有勁了:“哪個呀?我之前想去的那個?你陪我?”

鄭慈宜連連點頭:“反正剛剛你老公那個臭——香餑餑,不是說晚上有事不回來嗎,你也學他來個夜不歸宿好了。”

“好是好,就是——”

“別就是可是但是了!心動不如行動!”鄭慈宜搶過柏溪錢包去付錢,還特地挑了跟紀寧鈞捆綁的一張卡。

柏溪原本想喊住她。紀寧鈞雖然掙得多,也早在婚前就給了她卡,可她這麽多年一直抱著“我才不是因為錢才嫁給他”的心思,固執地沒用過他的錢。

傻不傻啊,你以為他真的在乎啊。

以為這樣他就能覺得你體貼,覺得你是個好太太?

刷!柏溪破罐子破摔的想,既然她在他那裏掀不起一點波瀾,那就換種方式讓他嘗嘗肉痛的感覺也好啊。

“慢著。”她喊住ba,帶著一抹壞笑:“美女,你能不能幫我五萬五萬的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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