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成都, 王致一找當地的朋友借了一臺車，開到徐欣所住的小區樓下, 車熄火後，李安游拉住正準備下車的他：“你別下去, 我拿個戶口本下來就行。”

王致一搖頭：“咱們結婚, 我也該去見見你媽。”

“別。”李安游攔著他，“她這個人……腦子有點問題, 要是知道咱們結婚，說不定會搞出什麽麻煩事來, 我去就行。”

王致一對她笑一下，還是堅持：“沒事，不管她是什麽樣的人，我都該見見, 不然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說罷他拍拍她的手, 轉身推門下車，李安游跟著他下來，還想阻止他，卻被他一把牽住手, 拉著往單元樓裏走去：“沒事妹妹，走吧，放心。”

李安游看他那麽堅決, 只好妥協，但心裏還是不停擔心，真怕徐欣知道她和王致一在一起, 又說什麽難聽話，萬一不給她戶口本怎麽辦？

到了徐欣所住的家門口，李安游還在擔憂。

“萬一她生氣了不給戶口本，我們不就白來了？”她仰頭問他。

王致一道：“沒事，隨機應變，該來的總要來。”

李安游只好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拿出鑰匙開門。

打開家門，走進去，站在玄關處，李安游朝裏面喊了聲：“媽——”

主臥那邊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徐欣趿拉著拖鞋匆匆趕來，一見到她先是一驚，隨後臉上綻出些笑容：“野姑娘終於知道回家了？”

三年未見的母親站在面前，看起來似乎蒼老了一些，但依舊是那副容光煥發的樣子，徐欣平時極註重保養，現在也不過三十六歲的年紀，整體看上去，還是很精神。

看來她有沒有女兒都過得挺好。

李安游臉上沒什麽表情，問：“白阿姨呢？”

“廚房炒菜呢。”

她小小驚訝一下，徐欣那個樣子，白阿姨居然還跟她在一起。

“進來啊。”徐欣對她道，“把後面門關了，不然蚊子都進來了。”

“媽。”李安游沒動彈，只是對她道，“我今天帶了個人回來見你。”

徐欣看她的臉色，察覺到一絲不尋常，往她身後看了看，問：“誰？男朋友？”

“嗯。”

李安游剛點點頭，王致一就上前來關上門，站在她身旁，他很淡然地對徐欣笑了笑，道：“阿姨好。”

徐欣看到王致一的那一刻，不可思議地睜大眼。

剎那間一驚，她有點緩不過神來。

“怎麽是你？”她看著王致一下意識脫口而出。

“我們準備結婚了。”李安游道，“過來拿戶口本。”

徐欣又是一驚：“結婚？”

“是啊。”李安游點頭。

徐欣望著王致一，又看看一臉冷漠的女兒，僵硬的臉忽然開出一片笑容：“那不錯啊，從高中我就看好你們，來來來，安游，還有王……致一，都進來，坐坐坐，正好你白阿姨今天弄的菜多，我們坐下來邊吃邊聊！”

李安游和王致一對視一眼，徐欣的反應，都遠遠超出兩人的想象範圍。

坐在餐桌上吃飯時，李安游才看見白予卉從廚房裏走出來，這幾年她又變瘦了些，雖然化了妝，但歲月不饒人，她臉上刻著的皺紋是遮不住的，不過就算如此，她還是風韻猶存。

白阿姨見了李安游倒是開心，忙說要加炒幾個菜，李安游連忙把她勸下來坐好，然後向她鄭重地介紹了王致一。

王致一看著坐在他面前的兩個女人，不解了一秒，但很快適應，笑著打招呼回應。

“我的天，你們高中那陣我就聽過你，真想不到你現在這麽有出息，搞音樂，厲害。”白予卉沖王致一豎豎大拇指。

還不等王致一回什麽，徐欣就按捺不住心裏那點竊喜：“那是，我姑娘這麽優秀，來的女婿可不得也是優秀的？”

李安游無比尷尬地嚼著菜，一言不發。

王致一跟她們互動也不是很有興致，屬於長輩問，他答，語言簡練，但也不失尊重。

一頓飯吃完，白予卉知道來的是貴客，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很邊緣，便又主動攬下洗碗的活兒，又去廚房忙活了。

吃過飯徐欣就拉著王致一問些有的沒的，李安游看不過，過去插了一嘴：“媽，致一他明天還有事要忙，我們想回去早點休息，要不你先把戶口本給我們唄。”

徐欣的話被打斷，她略帶生氣地瞪著李安游看了一下，眉梢又掉下來，似乎很無奈道：“安游，你們啊……結婚這事哪有那麽簡單。”

“什麽意思？”李安游的心突然被提起來。

徐欣沒理她，又轉向王致一：“致一，你知道S城嫁女兒有很多要求的吧，比如彩禮，三金，房啊車子啊，我知道你現在是名人，但你娶我女兒，就得按我家規矩走，這些東西，一樣也不能少。”

“媽！”李安游聽完立刻變了臉色，“您哪來那麽多要求？就給個戶口本，都什麽年代了還彩禮三金的……”

“不行。”徐欣轉過頭沖她壓重嗓音，“我嫁女兒也不能白嫁啊。”

“你什麽意思？”李安游有點惱，“我是商品嗎？您好像也沒那麽缺錢吧？”

“不是……”徐欣又慌忙改了措詞，語氣溫和了些，“我是說，這種事，你就得聽我的。那我女兒多金貴啊，彩禮一百萬，金項鏈金耳環金戒指，二線城中一百平以上的房，五十萬以上的車，那是一個都不能少的。”

“媽！”李安游聽了她的要求，覺得她簡直是過來搶錢，“您瘋了嗎？您打聽打聽誰家要一百萬彩禮一百平房？我是結婚不是敲詐！”

徐欣不理會她的話，轉頭對王致一道：“王致一，我們家規矩就這樣，你都明星了，這些錢不至於出不起吧？”

“致一你別理她，她就是在訛你！”李安游氣上來，拉著王致一便要走。

王致一輕輕拍拍她的手背，對徐欣笑一下：“您還有什麽要求，一起提了吧。”

徐欣二郎腿一翹，坐在沙發上思考起來。

“媽，您趕緊把戶口本給我，”李安游越想越生氣，“你要是還當我是你女兒，就別再想著怎麽把我賣個好價錢了，你要的那些，等我上完學出來，我給你置辦，現在你先把戶口本給我。”

徐欣眼一瞪，道：“你怎麽說話呢？我賣你了？我那是走結婚必須的流程！”

李安游咬著牙，真想回她一句“您結婚走這流程了嗎？”但一想到她和自己父親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生生把這句話咽了下去。

“我吧，其實要求也不多，平常人家就是要個三金，但我女兒那是高材生，長得又漂亮對吧，你要不配個五金吧，把手鏈腳鐲也加上。”

李安游聽不下去了，轉身沖進徐欣的房間去找戶口本。

徐欣悠悠喊道：“你別費那個勁，戶口本鎖櫃子裏呢。”

李安游走回來，一聲氣，拉著王致一的胳膊：“走吧致一，大不了戶口本不要了，結婚這事，以後再說。”

王致一握了握她的手，朝她搖搖頭，又轉而對徐欣道：“彩禮、房、車、五金，還有嗎？”

“嗯……”徐欣拖著腮幫想了想，“暫時就這些吧。”

“那請問一句，阿姨，這些東西，到底是我孝敬您的還是給安游的？”他又問，聲音平靜。

“你這什麽意思？”徐欣反問，“我和安游是一家人，誰的還不都一樣？”

李安游哼了一聲。

“這樣，阿姨，”王致一道，“咱們痛快點，彩禮打在誰卡上，房車寫誰的名字，您說。”

徐欣被他噎住了，半天沒說話。

李安游冷笑一聲，她早已猜到她心中的想法。

王致一見她不說話，笑了笑，又接著道：“這樣吧，彩禮我打您卡上，房車我折現也打您卡上，行嗎？”

徐欣摸了摸頭，又看著他道：“也行啊。”

“但我有一個要求，”王致一坐直的身子往前傾了傾，放低聲音，“請您以後，如果不是安游邀請，別來打擾她的生活。”

徐欣聽完他的話，臉色始終很平靜。

“那不行，我去看我女兒怎麽能說打擾？”她突然又換了個姿勢，翹了另一只腿。

“那我今天給您的承諾，也一筆勾銷。”王致一說著便要站起身。

徐欣一看他要走，連忙站起來：“不是，你這也太過分了，我女兒憑什麽我不能去看她？”

“阿姨，我只說，不要打擾。”王致一著重強調了“打擾”兩個字。

李安游盯著徐欣，她很想知道自己的母親會怎麽回答。

她原以為她會在金錢面前尚存些感情，力爭什麽，卻不想她聽了王致一給她的“臺階”，順著就下了：“那行啊，你們兩口子過日子，我打擾什麽？”

“那好。”王致一道，“阿姨，戶口本麻煩您拿一下吧。”

徐欣又臉一繃：“你錢沒打過來呢我給你拿什麽？”

李安游徹底失望了，她笑著，臉色有些發白。

“一個星期內，我要是沒守約把款打給您，您就去網上曝光我。”王致一說得隨意，順便用目光指了指徐欣握在手裏的手機，“您不是在錄像？”

徐欣慌張地把掌心裏的手機捏緊了些，無奈地點頭道：“好小子，行。”

她這才轉頭從上鎖的書櫃裏取出戶口本，交在王致一手上。

“謝謝阿姨。”他拿著戶口本，頭也不回地牽著李安游的手，從徐欣家走了出去。

李安游一路上都沈默著，她和王致一草草吃了頓飯，便回到臨時住的酒店裏。

一進門，她終於忍不住撲進王致一懷裏哭了。

“對不起，致一……我替我媽給你道歉……”她哽咽著。

王致一摸摸她的頭，聲音輕柔：“你有什麽好道歉的，你什麽也沒錯，結婚本來就是這樣，今天發生的，都在我想象之內。”

“對不起對不起……”李安游還是一個勁地道歉，“我媽她這人腦子就是不跟常人，就是有問題，今天對不起……”

“妹妹，”王致一抓著她的肩，彎下腰吻了吻她眼角的淚，“你沒錯，我還覺得，這些年，你在那個家裏，是不是受了委屈？”

李安游一聽到委屈這個詞，更憋不住了：“我三年沒回過家了……還有致一，對不起，來之前我都忘了跟你提前說，我媽和那個白阿姨……”

“咱們進去，坐下來慢慢說行嗎？”王致一看她哭得厲害，橫抱起她坐在沙發上，將她放在腿面上抱進懷中，“三年沒回家，為什麽？你這些年，都是怎麽過的？”

“其實，是這樣的……”李安游哽咽很久，終於慢慢把家裏的很多事講給了他。

包括她高三暑假在徐欣那裏看到、聽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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