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 十點了……”李安游的理智慢慢回來，跟他走進公寓, 她看了眼表，擔憂起來。

“睡這裏。”王致一放了一雙拖鞋給她, “穿上, 去沙發上坐著，休息一會兒。”

李安游楞楞地看著他, 隨後默默換鞋，走到沙發邊坐下。

她靜靜盯著王致一, 見他走到廚臺邊，拿出玻璃杯倒了兩杯水走過來，放在桌子上，這才坐在她身邊。

李安游忽然有些緊張。

“喝水。”王致一拿起一只杯子遞給她, “溫的。”

李安游什麽話也沒說, 接過杯子，慢慢抿了幾口。

手有點顫抖。

她擡頭瞄了一眼王致一，見他只端著水杯看著她。

“你看我幹嘛？”她小聲道。

王致一沒說話，只笑著搖搖頭。

他喝了幾口水, 把杯子放下，胳膊肘撐在膝蓋上，坐著, 頭低著。

李安游也放下杯子，呆了一會兒。

剛才被他吻亂了，現在腦子還是亂的。在亂七八糟不清晰的思路中, 她總算理出些重要的事來。

她訂的賓館還沒退。

擡頭一望墻上的掛鐘，十點，已經過了退宿時間。

唉。她在心裏嘆聲氣。

今晚，睡他這嗎？她不敢想。

“安游。”王致一一直低著頭，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覺得他嗓音有些許的沈重感。

她望著他，輕輕嗯了一聲。

“對不起。”他低聲道。

李安游思考一陣，不明白他的對不起到底指什麽。

如果真要說對不起，那他對她做的，可道歉的，太多了。

“我失約了。”王致一接著道，他擡起頭，緩慢地坐直身子，看向她，“四年了，我才能像現在這樣，留住你。”

李安游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到底……”

“一件一件解決吧。”王致一仰了仰頭，脖頸修長，喉結清晰。

他突然轉過身來，看著李安游，眉眼挑動一下，淩厲的眉峰也染上了些饒有意味的笑意。

李安游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撲過來抱在懷裏。

“你幹嘛……放手啊……”

她纖細的腰肢被他緊摟著，整個人靠在他胸膛上，他的鼻息噴在她頸肩，弄得她有一絲癢，她掙脫不開，只能紅著臉：“你現在就開始耍流氓了嗎？”

“渣男一般一進門就開始耍流氓。”王致一笑著，拿出手機，撥通了一串號碼，放到免提。

“給誰打？”李安游靠著他溫暖的懷裏，聽得見彼此的心跳。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電話響過幾聲，很快被接通，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餵，致一哥。”

“餵，佳音。”王致一對著電話講道。

李安游聽到宋佳音的聲音，猛然一驚，給宋佳音打電話，他要幹什麽……

“致一哥，我前天生日派對，你為什麽不來啊？不是上年底就說好的？”宋佳音在那邊講話時略帶撒嬌似地埋怨。

李安游聽了極不舒服，動了動身子。

王致一察覺出她的不適，快速吻了一下她白皙纖長的脖頸，又對電話那邊道：“對不起，我這幾天都有事，生日快樂。”

“有什麽事？”那邊宋佳音立刻問。

“陪我女朋友，我回S城了。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你知道的。所以我沒辦法來，不好意思啊。”

聽到王致一誠懇的道歉，李安游忽然怔住了。

她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心頭不自覺一暖，暖得嘴角不自覺掛上淺淺的笑。

那邊的宋佳音沈默了。

沈默很久。

“致一哥，你說的女朋友……是誰啊？”宋佳音總算開口，聲音聽起來，謹慎小心。

“李安游，B大的學生，你知道吧，就是前年在酒吧喝醉的那個女生。”王致一道。

宋佳音那邊沈默一陣，聲音聽起來很勉強：“好……”

“佳音，我這邊沒什麽事了，那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那邊的宋佳音沒有回應。

王致一又補一句“再見”，正準備掛電話，又聽手機裏傳來宋佳音略帶哽咽的聲音：“致一哥，為什麽是她？”

李安游楞了一下，轉頭看向王致一。

王致一也看著她。

“她都跟你好幾年沒聯系了，你怎麽還放不下？你大二我陪你一起搞音樂，大三我們一起參加比賽，上節目，到現在我們還是一個圈子裏的人，我的心意你不是不知道，你就不能……看看我嗎？”宋佳音的話聲音越來越小。

“佳音，”王致一很嚴肅，“這個問題，我以前就和你說過了吧。”

“可那是以前，致一哥你只是因為十八歲沒有跟她在一起，只是耿耿於懷只是一種執念罷了，沒有什麽感情是時間改變不了的！”

王致一坐直身子，摟著李安游，看著她道：“確實沒什麽是時間改變不了的。”

“那你怎麽還想不明白，感情是能被時間沖淡的……”

李安游垂下眼眸。

“我明白，時間不是只能沖淡感情，”王但致一打斷她的話，“有時候還能讓它越變越濃。”

王致一心裏很明白，他對身旁的她長長久久以來的感情，不僅沒有被時間沖淡過，反而變得越來越濃烈，得不到，就是日思夜想反反覆覆的思念，越來越濃的思念和愛，濃到最後眼裏容不得一粒沙子。

“不是這樣的……”宋佳音幾乎要哭出來。

“對不起啊。”王致一沈聲道，“以後沒什麽事，就別聯系了吧。時間不早，你休息吧。”

他說罷，便沈默下來。

那邊的終於掛斷電話。

李安游看著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麽。

王致一對她笑一下，坐直身，控制不住地將另一只手伸到她腦後，手指插入她柔軟的長發中，扣過她的腦袋，接吻。

綿長又熱烈的吻。

吻到李安游要喘不上氣，開始有了些微的呻.吟，他才放開她。

“你抱我好緊，我有點疼了。”李安游喘息著道。

王致一攬過她的腰和肩背，讓她整個人坐在他腿上，腦袋靠在他肩頭，他低聲在她耳邊道：“妹妹，這個證明，你還滿意嗎？”

李安游被他噴在耳窩的鼻息弄得有點癢，她靠在他肩上，低聲道：“嗯。”

王致一終於松了一口氣，抱著她又道：“那我再解釋下一個好不好？”

“什麽？”李安游仰頭問他。

他在她唇邊輕啄一下：“高考那件事。”

李安游盯著他，看他說這句話時，神色一瞬間落寞。

“會很長嗎？”她突然問。

“嗯。”王致一點點頭，“你要不要先洗個澡，躺床上睡好，我當睡前故事講給你。”

李安游猶豫了一下：“你不會要……讓我吃不了兜著走吧？”

她忽然想起高中時的王致一對她說過的那句話。

王致一一楞，隨即明白過來她的意思，笑道：“我想啊，如果你願意。”

李安游當真了，立刻慌起來，直起身忙對他道：“不行，我沒有過……我怕……還是算了吧行不行？”

王致一被她的反應逗笑了：“我知道，我還不至於管不住自己，你放心吧。”

他忽然低下頭，睫毛也落寞垂下：“我只是想給你講一個……睡前故事。”

李安游洗完澡就上床躺下，勞累一天，她確實累了，這張床柔軟有彈性，躺下去，整個人感覺輕松了一大截。

王致一還在浴室裏洗澡，她躺在床上蓋著薄被，忽然有些緊張。

如果等會他真的要對她……該怎麽辦？

她對男人，很失望，唯獨對他，也許真是喜歡和愛沖昏頭腦，她對他還抱著一絲期望。

但是說到底，她對王致一抱著的信念，也只比尋常男人高出那麽一點，她甚至做好知道他曾經和各種人柳暗花明故事的準備，她也沒對自己的第一次抱有什麽純潔的期待。

但只是，現在這裏看起來沒有什麽保護措施，她不想讓自己的身體受傷害。

王致一洗澡後出來了，他沒像她想象的那樣露出暗示性的上身，規規矩矩地穿了衣服，吹吹頭發，忽然彎身拿起墻角立著的一只黑色琴盒。

李安游仔細看了看，這琴盒，很像他當年從火場救出來的那一只。

王致一打開琴盒，取出裏面放的吉他，坐在她床邊，調音校弦，拿好，試著往琴弦上撩撥一下，這才對她道：“準備好聽故事了嗎？”

李安游坐起身，蓋著被子抱著膝蓋，點點頭。

王致一先撥弄琴弦，彈出一段《專註與游離》的調子，接著問她：“你覺得這歌好聽嗎？”

李安游忽然想起高三時那無數個艱苦的日日夜夜，在每個不能入眠的夜晚，都是這首歌，這個旋律，伴著她入睡。

她點點頭，認真道：“好聽，特別好聽。”

王致一笑了一下：“那你覺得這把吉他好看嗎？”

李安游又點點頭：“特別好看。”

“這是雷音絕火的聯名款，雷音，絕火，你聽過嗎？”王致一又看著她問。

李安游恍惚了一下，一瞬間凝滯。

雷音絕火，是她曾經沒給他搶上的那把吉他。

王致一見她不說話，又笑著道：“沒事，不認識也正常……”

“認識。”李安游盯著吉他，終於開口，“這吉他，五年前十一月七號零點開售，全球限量一百件，需要官網搶購。”

換王致一一驚：“你怎麽知道……”

“對不起。”李安游聲音放小了些，“當時我問秦嘉洛送你什麽生日禮物好，他告訴這把雷音絕火，我去搶了，沒搶到……”

王致一呆楞一下，終於恢覆神色，勾起嘴角笑笑：“沒事。”

“你的那本《五三》，我現在還收著呢。”他又道。

李安游擡起臉來，看著他，許久又問：“那這把吉他……”

王致一垂下眼簾：“我父母送我的。”

“你父母……”

“他們去世了，四年前，高三畢業那陣。”王致一的聲音終於慢慢冷卻下來。

李安游聽完他的話，僵住了。

她靜靜地看著他，隨後才小心翼翼地試探問：“為什麽……”

“很多原因。”王致一擡起頭來淡然一笑，“我現在，都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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