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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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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祝您身體健康……啊!”王致一剛回到自己位於近郊別墅的家, 見到父親話還沒說完就被他一腳撂翻。

“他媽的老子讓你讀書你讀了個求!”王致一的父親已經快將手裏的卷子和成績單捏爛,他眼睛裏布滿血絲, 像提小雞似地拽住王致一的衣領把他拖到一樓客廳。

“他媽的老子最好的老師給你請了,你就考這點分孝敬我?”王國華一腳一腳踹在王致一屁股上, 偶爾瞄準歪了, 也會踹在腰上。

王致一被父親揍得多了,已經研制出一套最有效減輕疼痛的挨打姿勢, 只見他整個人蜷縮成一只過油蝦,雙手抱頭把臉護在肚子裏, 只將最經打的手臂大腿側以及屁股露出來。

“他媽的白眼狼!廢物玩意!蠢貨!”王國華生起氣來,怒吼聲幾乎要把整棟樓震塌,他腳踩的雖然是柔軟的拖鞋,但踹在王致一身上的力道卻重得讓人窒息。

“程麗娟給我拿家夥!”王國華光踹王致一還不過癮, 又朝在沙發上哭哭啼啼看著這一幕的王致一的母親, 程麗娟喝道。

“你就下手輕點不行啊!”程麗娟邊哭邊從樓上取了王國華的禦用牛皮腰過來,交在丈夫手上,“那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

“一堆爛肉!”王國華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在王致一身上。

王致一咬緊牙關,拼命忍住想痛叫出來的沖動, 忍得汗水滲透貼身的襯衫,他知道,鞭人大會的重頭戲已經到來了。

牛皮帶一鞭一鞭抽在王致一身上, 他卻覺得沒有特別痛,因為他熟悉自己老子一貫的做事風格,趕赴鞭人大會前, 特意回家多穿了幾件。

啪!啪!啪!王國華像個打年糕的匠人,一下又一下在王致一身上抽打著,終於,他抽累了,也抽得爽了解氣了,他終於停住手,往後退了幾步,大口喘著粗氣。

王致一知道,至此為止,本月的鞭人大會就圓滿結束了!

他慢慢放松蜷成蝦米的身體,緩緩伸出頭顱來望著自己的父親。

眼角滑過的幾滴淚水,他可憐弱小的表情讓母親程麗娟倍感疼惜,讓她心痛得坐在沙發上痛哭不止,同時也讓剛才在他身上洩完家暴欲的父親,良心上受到些許譴責。

“我告訴你王致一!”王國華又一皮帶抽過去,這回王致一沒預料到,來不及躲,那皮帶劃過他的額角,留下一道淺紅的傷口。

“伯克利的秋申你已經來不及了,春季,必須給我申請過!我給你半年,如果到明年四月你雅思考過不線!老子就把你扔河裏餵鯊魚!”

王國華說完這句話時,面色仍舊通紅,眼裏的紅血絲比先前更多了幾條。

王致一捂著受傷的額角,默默點頭。

“他媽的!”王國華碎了一口,又氣呼呼地對程麗娟道,“咱們今天幾點開會?八點?”

程麗娟哭著點頭。

“那還等什麽?走吧!”王國華扔下自己的牛皮帶,拉過程麗娟的手,離開了家。

“靠。”父母走後,王致一才叫了一聲。

他老子打人是真的狠,盡管自己穿了那麽多,被教訓完之後,依舊覺得全身酸痛無比。

尤其額角。

王致一再摸一次自己受傷的額角時,才發現手上黏糊糊的,有血。

自從五歲那年經歷過“保姆侵犯”事件後,王致一就對家裏的保姆避之若浼。小城男保姆不好找,王家從此只用鐘點工,不用長期保姆。這陣,父母走後,家裏空蕩蕩,就只剩下王致一一人。

拖著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身體,王致一用了比平時多兩倍的時間慢慢爬回別墅二樓自己的臥房,在抽屜裏翻出一只細窄的創可貼貼在額角,卻發現根本擋不住傷口。

身體很疼很累,他需要休息,躺在床上,揭掉被血浸染的創可貼,他又用紙巾捂了捂傷口,將雲南白藥一股腦兒倒上去,淡黃色的粉末一傾而下,有的撒在了他長密的眼睫毛上,險些糊住他的眼。

王致一又用紙巾蓋住自己的額角,什麽也來不及幹,倒頭昏昏沈沈便睡了過去。

“致一、致一。”

睡夢中的他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到幾聲渺遠的呼喚,乍一睜開眼,房間暖橘色的燈光還亮著,窗外依舊一片漆黑,他病床前多了個人。

是三哥王銘一。

“幾點了?”王致一昏沈地打個哈欠,想起來,卻渾身酸痛動得艱難。

“兩點。”王銘一道,“媽不放心,讓我來看看你。”

“哦。”王致一閉上眼,“告訴她,我還活著。”

王銘一嘆聲氣,兩手把住王致一的頭骨將他腦袋一偏,看著額角已經凝固的傷口,道:“你躺好別動。”

用鑷子夾住棉花,浸點碘酒,王銘一先將他傷口清理一下,又倒點雲南白藥在紗布上,貼在他的傷口處,最後用醫用膠布固定。

“其他地方還疼麽?”王銘一又問。

王致一動了動身子,屁股腰連帶著上胳膊下腿一起像是沒上油的老機器轉得緩慢,他慢慢翻個身,道:“還湊活吧。”

“要不拍個片子去?”王銘一道,“媽說怕你骨折。”

“不了。”王致一皮笑肉不笑道,“她怎麽不自己來看我?”

“大姐二哥那裏好像出了點事,他們連夜開會呢,爸給你開家長會也是牙縫裏擠的時間。”王銘一邊說邊把藥箱裏散落一地的東西撿起來收好。

“那他打我的時間也是牙縫裏擠的?”王致一冷笑一聲,“他牙縫咋那麽大呢。”

“致一。”王銘一放好藥箱,轉回身推了把電腦椅過來坐在他床邊,語氣忽然冷下幾度,“以後你還是好好學習吧,哪怕是為了少挨點打。”

王致一看著王銘一,發現三哥臉上的神情不是一般的沈重。

“怎麽了?”他問,自己從小就和三哥關系最好,他從沒聽過三哥像今天這樣,仿佛站在爸媽的立場般勸他學習。

“我要走了。”王致一凝神半天,才輕輕道。

“你要回學校了?”王致一問。

“六月,矽谷,美國。”

“啊?”王致一皺一下眉頭,“你六月研究生畢業對吧,所以研究生畢業要去美國?”

王銘一點頭:“所以往後我不在國內,你出了事,可再沒人給你兜著。”

王致一看他說話時的嚴肅語氣,頓時覺得不解:“你去美國就美國唄,現在交通這麽方便,回國不是也挺容易?搞得好像生離死別似的。”

“去美國之後,我不打算回國了。”王銘一道。

“為什麽?”王致一快速想了一下,“因為三嫂嗎?”

“她是一個原因。”王銘一眼裏流著與平日不同的滄桑,“我想要自由。無論是婚姻上的,還是事業上,生活上的。”

聽完王銘一的話,王致一這才明白了他的全部意圖:“所以你是為了避免畢業爸媽逼你和三嫂分手,逼你到家裏公司幹活,你才要去美國,永遠不回國?”

王銘一點頭。

王致一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想了想,這才發出一陣敬佩的感嘆:“厲害啊三哥,哎你去美國那邊做技術,人家給你開多少錢?夠花嗎?”

王銘一笑著點頭:“你放心,想要我的人可多了,錢不是問題。”

“厲害厲害。”王致一佩服得就差給他鼓掌了,“以後你就是我的榜樣,楷模,要是以後我能跟你似的,賺錢獨立,不受爸媽打壓,那得過得多美啊。”

“所以你還是要學習。”王銘一一句話說下去,仿佛給王致一的美夢來了一刀,將脆弱的玻璃夢劈得稀碎,“哥把話交代在你這,不學習,沒本事,沒出路,將來爸媽想怎麽管你,肯定是怎麽管你。”

王致一不說話。

“我知道你不是不想學,就是咽不下那口想跟爸做對的氣。”王銘一繼續道,“我高中那會兒也渾過,不過後來就清醒了,沒錢沒本事,這個家你插翅難飛。”

王致一盯著天花板上的玻璃燈,眼睛有點酸,他揉揉眼。

“自己想清楚吧。”王銘一站起身,“想想近的,你不早點考上伯克利去國外,又要忍受多少天和他們見面?”

王致一揉眼的手突然停住。

“我先走了,你照顧好自己。”

“你今晚不住這?”

王銘一站在他房間門口,關了燈,整個臥室瞬間黑暗下去。

“你嫂子怕黑。”他說完這一句,匆匆下樓,離家而去。

王致一:……

漆黑的後半夜,王致一久久未能入眠,腦海裏各種各樣的事,各種各樣的話語如放映機一般強行在他的眼前耳旁一遍遍播放,他艱難地將酸疼的身子翻了翻,閉上眼,耳旁又回蕩出三哥臨走前的那句話:

“想想近的,你不早點考上伯克利去國外,又要忍受多少天和他們見面?”

他仔細回味著這句話,越想越無奈。

靠。他三哥說的好像是那麽個道理。

王致一在近郊別墅的家裏躺了整整一天,除了上廁所,根本沒起來過。

大姐二哥不回家,他爸媽也沒回來過,甚至家裏的鐘點工似乎也沒來上班,整個別墅靜悄悄的,不知道的人以為這屋子裏壓根沒人。

直到晚上八點,王致一終於餓得受不住了。腰酸背痛腿抽筋,他根本不想起來,怎奈肚子裏一陣陣地抗議,只好強撐著站起身,慢慢下樓梯,走到一樓廚房。

打開冰箱的那一瞬間,他眼前黑了一下。

臥槽。王致一差點以為自己要餓暈過去了,險些跌倒,還好扶住冰箱門,最終回過神來,站穩了腳跟。

他突然想到自己在學校跟蹤李安游那次,看她在食堂門口差點暈過去。

所以她那個時候也是因為沒吃飯嗎?

靠。想她幹什麽。

王致一從空蕩蕩的冰箱拿出一盒只過了保質期一天的牛奶,一飲而盡。

他那個在學校附近的單身公寓好歹還常年放著些泡面粉絲面包之類的方便食品,怎麽他這個正兒八經的家反倒一點能吃的東西都沒有?

連個生雞蛋也看不見影!王致一感嘆一聲,這個家比自己那個單身公寓還沒人情味兒啊!

餓得厲害,家裏什麽也沒有,他必須自力更生去外面尋點。王致一思考一番,穿好衣服,洗漱一下,而後走出家門,決定騎自行車回自己比較有人情味的單身公寓。

來時他是打的,所以沒有騎自己的車子,他目測一下,方圓幾裏目所能及的地方一輛自行車也沒有。

等了半天,出租車居然也沒有一輛經過。

用打車軟件叫車,二十分鐘居然沒有一個人接單。

靠。王致一不爽地在心中叫一聲,拿起手機撥通了秦嘉洛的電話。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靠靠靠。他心裏的不爽翻倍了。

他又打給劉笑晴,電話終於接通。

“餵劉笑晴,”王致一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連忙道,“你在哪?江湖救急。”

“在我家呢,怎麽了?”劉笑晴問。

王致一總算舒口氣,劉笑晴的家也在這片別墅區,離他家不遠。

“我在我家門口呢,近郊那個,我借你摩托用用唄,大晚上打不上車,我要回學校那邊。”

五分鐘後,劉笑晴那拉風的快輪摩托嗚嚕嚕地開著前車燈,沖進王致一的視線。

“呦,傷養好了?”劉笑晴猛然剎閘,看著王致一腦袋上的紗布,打趣道。

“嗯,差不多。”王致一走到劉笑晴的摩托車前,“謝謝了姐。我給秦嘉洛那家夥打電話,半天不接,還是你靠譜。”

“得了吧,嘉洛估計現在被他爸媽打得床都下不來呢。”

“也是。”

王致一點點頭,等著劉笑晴下摩托換他騎,劉笑晴卻不為所動,只伸手虛空一勾:“等什麽呢?上車啊,我送你回學校。”

“啊?你送我?”王致一連忙搖頭,“不用,我自己能行。”

“傷筋動骨一百天。”劉笑晴強調道,“你爸打你什麽樣我又不是沒見過,別逞強,上來!”

王致一想了想自己的老腰屁股胳膊腿,無奈地點幾下腦袋,艱難地跨上劉笑晴的摩托車。

“謝謝了。”他坐在摩托車後座上道。

“兄弟之間不言謝。”劉笑晴說著,發動車子,馬達聲轟隆響起,車子一溜煙飛馳在空寂的街上,把平靜的夜撕開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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