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晚自習已經上課有七八分鐘了。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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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悶悶不樂，媽。”說著，她咧嘴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很開心。”
方北凝擡手拍了她腦門一下，“你是誰生的？我還不知道你開心還是不開心？聽說明天韓夫人也要去，到時候拍賣會會拍賣一串鮫珠項鏈，非常漂亮，韓夫人對它是志在必得，明天你跟媽媽一起去，媽媽替你奪了她的心儀的項鏈，替你出氣，怎麽樣？”
韓夫人也會去？
翟兮兮被垂下的纖長睫毛遮掩的眼睛裏，閃過一抹暗色。
再擡頭，眼睛裏已經沒有了任何其他情緒。
“好啊，那媽媽明天要準備足夠的錢哦。”
☆、351：我們重新開始（12）
次日晚七點。
慈善晚會的來賓陣容果然很強大，商界大亨，娛樂圈大咖，翟兮兮跟著方北凝進場不到十分鐘，眼睛都看花了。
韓珩一與韓臻一樣，都有種輕易就成為眾人焦點的本事，所以翟兮兮從一入場，就看見被眾人簇擁著的他，仿佛被打了聚光燈一樣，璀璨而奪目。
翟兮兮只看了一眼，立刻移開視線，目光一掃全場，又看見和幾個珠光寶氣的貴婦人站在一處閑聊的冉汾。
似是感覺到了她的視線，冉汾猛然回頭，與她的視線對在一起。
翟兮兮一襲香檳色抹胸短款小禮服，懷裏抱著黑色盒子，在燈光下閃爍著淡淡的金色光澤，沖冉汾露出一個極淺極淡，卻莫名燦爛的笑容。
冉汾原本臉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色。
舞臺上主持人冗長的開篇串詞，嘉賓入場紅毯簽名，翟兮兮坐下之後，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韓珩一坐在她的旁邊。
就知道，老媽喊她過來，一定不是她所說的搶了冉汾心儀的項鏈給自己出氣那麽簡單。
翟兮兮胸口的字從禮服抹胸邊沿露出小半截來，如果不知道，一時半會兒還真看不出來那是字，就算看出來是字，也未必能才出來是什麽字。
韓珩一身高體長，坐在翟兮兮的左手邊，視線居高臨下地落在翟兮兮的胸口那青黑色的字體上，從今晚初見，他就敏銳地察覺到她胸口的變化。
他看得出來那是紋身，也看得出來，那是字。
至於是什麽字，他似乎……也能猜得出來。
翟兮兮皮膚那麽白，那青黑色的紋身在她肌膚上顯得那般突兀，有些刺眼，刺得韓珩一的眼睛泛起一陣一陣尖銳的疼痛。
舞臺上的慈善拍賣會已經開始，第一件拍賣的是某集團的廣告資源，競拍者不在少數，競爭還算激烈。
翟兮兮目光專註在舞臺上，只是身體的感官，卻在左手邊韓珩一的身上。
他的目光那麽強烈，她想忽略，卻做不到。
尤其是落在她胸口紋身上的時候，更是像兩把鋼針，紮得她的皮膚都泛起了輕微的刺疼。
“兮兮……”方北凝忽然湊到她的耳邊，“……韓夫人是韓夫人，韓珩一是韓珩一，愛是愛，恨是恨，媽媽希望你能分得清其間的區別，不要把對一個人的恨，轉嫁到你愛的人身上。”
舞臺上的主持人一下一下錘著手裏的拍賣槌，聲音激越高昂，蓋過了底下輕微的說話聲，第二件拍賣物品是一件元代景德鎮青花瓷，很漂亮的瓷器更是吸引了絕大部分人的註意力。
翟兮兮聽了方北凝的話，餘光不自覺往韓珩一身上飄過去，她微微垂著眼簾，只能看到韓珩一胸部以下的位置，他腰桿挺直，身上的黑色西裝熨帖，一絲不茍，線條筆直，透著一些不經意的淩厲之感，一如他的人給人的感覺。
收回餘光的瞬間，她瞥見他放在腿上的手緊緊地攥著，骨節與青筋突出，泛著白色。
他在生氣。
這個念頭一下子跳進她的腦海裏。
翟兮兮下意識轉頭看向韓珩一。
只見他唇線繃直，宛如鋒利的刀刃，他的眼眸黑沈，盯著某一處看，似乎翻滾了無盡的黑色，讓人心頭驚顫。
翟兮兮無需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知道他在看的是她胸口欲露未露的紋身。
似是感覺到她在轉頭看他，韓珩一微微掀起眼皮，瞬間四目相對。
翟兮兮沒由來心裏一跳，忙轉開視線，無意識地擡手將禮服往胸口上拉一拉，妄圖遮蓋住露出的那抹紋身。
方北凝見狀，又湊上來，對翟兮兮耳語：“兮兮，你不要自欺欺人，你是喜歡韓珩一的，要不然，你為什麽害怕他看見你胸口的紋身？你也真是，隨便就給自己紋身，也不怕疼。”
翟兮兮不知道是想轉移註意力，還是真的想反駁方北凝的話，低聲回道：“媽，你別說了，我怎麽可能喜歡他呢，我喜歡誰，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方北凝一臉的不讚同，“你敢說你在恢覆記憶之前，一點也不喜歡韓珩一？你敢說你沒有對他動過一點點的心思？”
翟兮兮沈默下來。
方北凝繼續：“兮兮，我看得出來，你跟韓珩一在一起的時候是真的很開心，現在韓臻已經不在了，他走的時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他最希望能夠幸福的人，也是你，他也曾說過，你只有跟韓珩一在一起，他才最放心，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相信他要是看見了，一定會很難過的，你忍心讓他死了都要為你擔心難過？”
雖然方北凝是希望借助韓珩一來讓翟兮兮順利過了十八歲的坎，但是，她的話是真心的。
那天活祭之後，韓臻有過短暫的清醒，那時候，翟兮兮陷入昏睡，並不知道韓臻是怎樣將她的手交到了韓珩一的手裏。
自然也不知道，那兩個原本敵對的男人，第一次心平氣和地凝望著同一個人，一個說著囑托的話，一個沈默聆聽。
方北凝望了一眼翟兮兮布滿憂色的眼睛，閉上嘴巴沒再說話。
不知不覺，已經拍賣了五件拍賣品。
第六件，也是最後一件，更是壓軸拍賣品，是一串鮫珠項鏈。
穿著紅色旗袍的女郎將項鏈呈上拍賣臺的時候，底下一片驚嘆之聲，所有女性的眼睛幾乎在同一時間都直了。
翟兮兮聽見聲音擡頭，看見那串項鏈之後心裏也微微訝異，之前方北凝那些話帶給她的那些迷茫都在瞬間消散，難怪老媽說韓夫人早就心儀那串鮫珠項鏈，果然非凡品。
側目往韓珩一旁邊望過去，只見冉汾一雙眼睛幾乎是長在了那串項鏈上，目光發亮，看得出來是真的很喜歡。
翟兮兮不動聲色收回目光。
拍賣師報出低價：一千萬人名幣。
價格一出，又是一陣輕微的嘩然。
原本面露喜歡之色的女人有一大半收起了臉上的喜歡，但也有像冉汾那樣，開始競拍的。
不到五分鐘，價格已經加到三千萬。
這時只剩冉汾與一位渾身珠寶很富態的女人在競爭。
冉汾似乎失了耐性，直接一口氣加到四千萬，那位富態的女人消了音。
一串項鏈拍到四千萬，拍賣師顯然很興奮，兩只眼睛裏迸射著驚人的光芒，聲音更加高昂地說：“四千萬一次……四千萬兩次……四千萬三次……”
拍賣師剛要落槌說‘成交’……
翟兮兮舉起手裏的號牌。
拍賣師臉色又是一喜，忙停止落槌的動作，驚喜地說：“四千一百萬……”
舉牌一次，意味著加價一百萬。
拍賣師最後的‘萬’字音未落，翟兮兮的聲音輕飄飄傳出來，“一個億。”
聲音雖輕，卻像深水炸彈，拍賣現場一陣嘩然。
鮫珠項鏈雖美，但是用‘億’為單位來買，大家覺得很不值。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翟兮兮的方向。
翟兮兮對那些目光視若無睹，只看著拍賣師的眼睛，似乎是在等著他說出“成交”兩個字。
拍賣師緊張得說話都有點不利索了，“一、一、一個億一次……”
“一個億兩次……一個億三……”
最後一個‘次’沒說出來，又有人舉牌。
是冉汾。
拍賣師激動得手指都在顫抖，“一億一百萬！”
翟兮兮看了眼坐在韓珩一旁邊的冉汾，兩人之間只隔了一個人的位置，視線在空中相撞，‘劈裏啪啦’火花四濺。
翟兮兮只不過是在故意挑釁，她自己知道，相信冉汾也知道，但是冉汾還是如她所願與她競爭，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那天在公安局大門口，對冉汾說了那些侮辱的話之後，她就知道，冉汾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打壓她的機會。
這樣最好，不是麽？
翟兮兮沖她莞爾一笑，再次舉了牌號，漫不經心地說：“兩個億。”
此話一處，會場再次嘩然，就連方北凝都不淡定了，使勁捅了下翟兮兮的胳膊，咬牙切齒：“兮兮，哪有你這樣加價的？我是讓你來搶了韓夫人心儀的項鏈出出氣，可不是讓你來敗家的。”
翟兮兮一臉無辜，“可是我真的很喜歡那條項鏈……”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落到相鄰的韓珩一的耳朵裏。
他的目光似有若無地掃了眼翟兮兮。
翟兮兮似有所感，正好轉頭，目光與他的視線對上，沖他展顏一下。
那一瞬，韓珩一只覺自己的世界，千樹萬樹桃花開。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翟兮兮轉過頭去與方北凝繼續耳語的時候，身子動了一下，胳膊不小心撞了韓珩一的胳膊一下，細微的肢體接觸，讓他渾身的血液炸了一下，心臟瞬間加快跳動，甚至肌肉都狠狠地緊繃起來。
這樣激烈的反應，讓他本就黑沈的眸子，變得更加黑沈，視線肆無忌憚地落在翟兮兮的身上。
冉汾沒有察覺自家兒子的變化，只是聽了翟兮兮的加價數目之後，轉頭狠狠地瞪了一眼翟兮兮，她很確定，翟兮兮就是故意跟她作對。
她是喜歡那串鮫珠項鏈，但還沒喜歡到要花這匪夷所思的價格去買的地步，在她心裏，花四千萬已經是極限了。
但是，翟兮兮這麽明目張膽的挑釁，要是她一點反應也沒有，難免會被那些長舌婦一樣卻自詡是豪門太太的女人嘲笑。
而且……翟兮兮不是想跟她爭麽？那她就讓翟兮兮爭個夠，只要最後……別哭著沒錢付款就行！
想到這裏，冉汾臉上的怒氣漸漸隱去，有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緩緩浮現，她舉了下牌號，也不出聲。
拍賣師立刻報價：“兩億一百萬。”
至此，在座的哪裏還看不出，韓夫人與這翟小姐是杠上了，一個個氣定神閑，開始看好戲。
翟兮兮舉牌，“三個億。”
她說‘三個億’的時候，身子不自覺往韓珩一那邊傾了一下，少女的體香就這麽肆無忌憚地鉆進韓珩一的鼻息，是熟悉的味道，就像曾經，兩人耳鬢廝磨時他聞到的味道一樣。
翟兮兮一直是左手抱著韓臻的盒子，似乎是累了，左手往下垂了垂，然後懶懶地打在椅子扶手上。
韓珩一的左手也搭在扶手上，就在翟兮兮手的旁邊，他的皮膚偏蜜色，翟兮兮的皮膚偏白皙，兩只手緊挨在一起，似有若無地碰觸著，他意識在那一瞬間有些恍惚，等他反應過來，他的手已經悄悄地將翟兮兮的手包在掌心裏。
翟兮兮的手明顯變得有些僵硬，卻沒有甩開他。
這個信號，像一劑強心針，韓珩一覺得渾身充滿了無法言說的力量，如果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真恨不得將翟兮兮抱進懷裏。
她就是有這樣的魔力，一個動作，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讓他死讓他活。
人們說，這世上的事物都是一物降一物，這世上能徹底降住他的，就是眼前這個女孩兒，任她給他歡樂還是痛苦，他奇跡般地不想掙紮，也不想抵抗，更不想逃離。
韓珩一握住翟兮兮的手，越發用力。
－－－－－－題外話－－－－－－
二更，九點
☆、352：我們重新開始（13）
不知不覺，鮫珠項鏈的價格已經漲到九十九個億。
翟兮兮每一次舉牌，方北凝一顆小心臟就更痛上一分，很想吐血三升。
在翟兮兮又一次舉牌的時候，方北凝終於忍不住一把捉住牌子不讓她舉，滿眼的肉痛與哀求，“兮兮，嘴下留情，我跟你爸掙點錢不容易啊！”
若是可以，方北凝很想哭一場給翟兮兮看。
翟兮兮用力從她手裏抽出牌子，笑容可掬地說：“媽，別忘了是你拉我來的，現在想反悔嗎？……呵，來不及了。”
方北凝：“……”她的錢吶！
翟兮兮舉牌：“一百個億。”
拍賣師的聲音都興奮得開始哆嗦，“一、一百個億！”
這大概是他從事拍賣師以來遇到的最高的拍賣價了。
冉汾越到後來，越是淡定自如，臉上甚至掛起了怡然自得的笑容，在拍賣師喊出‘一百個億’之後，她將號牌放下，不準備再加價了。
過猶不及，萬一翟兮兮在她某次加價之後忽然停止競拍，那她豈不是要花一百個億去買一條項鏈？她才不傻，翟兮兮那麽喜歡，就讓翟兮兮買吧。
想到這，冉汾了臉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拍賣師舉著拍賣槌大聲說：“一百個億一次，一百個億兩次，一百個億三次！”
‘啪’一聲落槌，“成交！”
話音一落，全場寂靜。
所有視線很有默契地齊刷刷落在翟兮兮身上。
翟兮兮淡定地坐著，似乎大家望的人不是她，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她的手與韓珩一的手十指交扣在一起。
不多時，傳單人員將成交確認書送到翟兮兮手裏，讓她簽字。
翟兮兮伸手接過傳單人員遞過來的成交確認書與黑色簽字筆，沒有簽字，只是擡頭看向傳單人員說：“我沒有錢……”
傳單人員一楞，呵呵笑說：“……翟小姐真會開玩笑……”
翟兮兮一本正經：“我確實很喜歡那串項鏈，也確實想買，更是確實想為慈善事業做一份貢獻，但是……我也確實是沒有錢，怎麽辦？”
傳單人員看向方北凝。
原本坐在旁邊為自己即將離開腰包的人名幣而傷心的方北凝，聞言立刻擡頭附和：“我也沒錢。”
傳單人員都懵了。
旁邊聽到這邊談話的人都開始竊竊私語，甚至翟兮兮還能聽見幾聲嗤笑。
她毫不介意，臉不紅心不跳的。
而且她那樣子，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拍賣會籌辦人臉上原本的喜色都沒了，瞪著翟兮兮，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樣子，臉上明顯不悅。
以翟墨遠在帝都的權勢，就算翟兮兮競拍成功之後甩手不認帳也沒人敢對她怎麽樣，但是肯定是要被人在背後非議。
冉汾笑：“翟小姐，憑翟家的財力，付區區一百個億算得了什麽？你就不要開這樣的玩笑了，你看把人家嚇得……”
那傳單人員確實臉色有些發白。
對任何一個豪門大家來說，一百個億都不是個小數目。
而且花這天價來買一條項鏈，簡直就是白癡行為，冉汾越發想笑，翟兮兮想讓她出醜？現在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出醜？
今天不管翟兮兮付不付得出這錢，她都要成為圈子裏茶餘飯後的談資。
翟兮兮望了眼冉汾臉上的得意與譏諷，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她看了眼手裏的確認書，張口正要說話，一直捏著她的手楞神的韓珩一開口了，“誰說你沒有錢？把字簽了。”
翟兮兮眼底光芒一閃，“我確實……”
“你有錢，兮兮。”韓珩一打斷她的話：“我說你有錢，你就有錢。”
他雖然沒有說明，但是聽見的人都能聽明白其中隱含的意思。
眾人的視線又落在韓珩一的身上。
冉汾更是臉色一變，下意識脫口：“珩一！”
忽然意識到什麽，她伸直了脖子往翟兮兮與韓珩一中間的位置看了一下，看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頓時如遭棒擊。
翟兮兮啊翟兮兮，真是好樣的，居然在這裏等著自己，故意激自己和她競價，將價格加到天價，然後，又讓韓珩一給她付款，當這個冤大頭！
冉汾咬牙切齒，感覺自己被人當眾狠狠扇了一巴掌，憤怒、恥辱的感覺統統湧上心頭。
這下，變成別人茶餘飯後談資的，恐怕是她自己了。
拍賣會結束之後是自願捐款環節。
翟兮兮借口去了趟衛生間。
她從格子間出來的時候，意料之中，冉汾在衛生間盥洗臺前等著她。
翟兮兮笑容可掬，上前在冉汾的旁邊站定，一邊打開水龍頭優雅地洗手，一邊輕聲說：“看韓夫人的樣子，韓夫人似乎是心情不好啊，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不高興的事？不如說出來，我或許能幫你排解一二？”
冉汾冷笑：“翟兮兮，我真沒想到你居然如此下賤，你不是不喜歡珩一的嗎？你不是一直避著他？現在為了一條項鏈，你居然抱著韓臻的骨灰來勾引我兒子，你也不覺得羞愧？不覺得對不起韓臻？”
翟兮兮看了一眼放在旁邊的被黑色綢緞包裹著的骨灰盒，眼神沒有絲毫波瀾，“韓夫人很生氣？”
冉汾繼續冷笑。
翟兮兮洗完手，從旁邊抽了張手紙，一根一根擦幹凈自己的手指，“能讓韓夫人生氣，我感到非常高興……”
她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擦幹凈了手指，擡手將紙巾扔進垃圾桶，伸手抱起盒子，湊近冉汾的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小聲說：“韓夫人真是可憐，自己是丈夫不疼不愛，有丈夫和沒丈夫也沒什麽區別，一輩子也得不到自己喜歡的男人，沒想到你的兒子跟你一樣可憐，被自己喜歡的人牽著鼻子走，我一句話能讓他開心，一句話能讓他痛苦……”
“今晚你也看見了，我甚至什麽都沒說，就能讓他眼睛都不眨地給我付了那一百個億，你說哪一天，我讓他去死，你說他會不會眼睛都不眨地就去死？”
“韓夫人，你說我要不要試試？”
冉汾這一生，有兩個不能碰的軟肋。
一個是她的丈夫，那個軟肋是痛，一個是她兒子，這個軟肋是愛。
翟兮兮這段話，直接掐了冉汾兩個軟肋，冉汾憤怒得身子劇烈顫抖，瞪著翟兮兮的眼睛兇狠得恨不得將她剝皮拆骨。
“翟兮兮！你這個賤人！我殺了你！你敢害我兒子！我殺了你！”
翟兮兮像是被她憤怒的樣子嚇到了，“啊！”地尖叫一聲，說話的聲音慌張無比，“韓夫人你做什麽？我知道你不高興韓珩一給我買了那條項鏈，但是我沒有逼他，你要做什麽？啊！不要！救命！救命！”
自願捐款環節，大家很有序地排著隊走上舞臺，將自己的心意投進捐款箱裏，音響裏不斷傳來主持人激昂的聲音，介紹捐款人姓名身份還有捐款數額。
一切似乎有條不紊。
忽然。
音響裏除了主持人的聲音，還響起另一個聲音。
“翟兮兮！你這個賤人！我殺了你！你敢害我兒子！我殺了你！”
“韓夫人你做什麽？我知道你不高興韓珩一給我買了那條項鏈，但是我沒有逼他，你要做什麽？啊！不要！救命！救命！”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全場瞬間陷入詭異的安靜裏，就連主持人的聲音都戛然而止。
音響裏的聲音還在繼續，除了翟兮兮驚恐的尖叫還有什麽東西重重砸在地上的聲音，一下一下，伴隨著衛生間特有的回音，從音響傳出來，傳進眾人的耳朵裏。
方北凝整顆心臟一緊，撥開身邊的人墻沖向衛生間。
翟兮兮之前說是要去衛生間的。
韓珩一比她更快地沖向衛生間。
之前翟兮兮說要去衛生間的時候，他也聽見了。
－－－－－－題外話－－－－－－
三更，十點半
☆、353：我們重新開始（14）
方北凝與韓珩一同時沖進衛生間。
眼前的一幕，險些讓兩人的心臟停止跳動。
“兮兮！”
方北凝與韓珩一同時大叫一聲沖進去將滿頭滿臉鮮血的翟兮兮從地上扶起來。
翟兮兮緊閉著雙眼，臉色慘白如紙，毫無血色，似乎體內所有的血都淌了出來，她從來抱在懷裏不離身的黑綢緞包裹著的盒子滾落到兩米之遙的地方，衛生間裏沒有一個人，只有她安靜地躺在金色的地板上。
黑色大理石砌成的盥洗臺沿角，有一滴一滴鮮紅的血液滴落下來，發出輕微的‘滴答’聲。
“兮兮！兮兮！”方北凝淚如雨下，哭道：“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啊！”
慈善晚會的安保人員一聽到動靜就趕了過來，看到有人受傷，第一時間就打了120，聽了方北凝的哭喊，立馬回道：“我已經打電話叫了救護車，您先別急……”
最後一句話安保人員越說聲音越小，最後沒說完就已經失了聲。
這種情況，怎麽會不著急，擱誰頭上都要著急的。
韓珩一跪坐在地上，狠狠用力抱著翟兮兮，用從身上脫下來的黑色西裝緊緊捂住她的頭，他不敢亂動，只能捂住她的傷口，希望血能流得少一點。
翟兮兮在慈善晚會上出了事，慈善晚會的籌辦人自然難逃責任，忙將衛生間外面的監控調出來。
從監控裏能看得出來，是翟兮兮先進衛生間，冉汾緊隨其後，過了大約十分鐘，冉汾從衛生間裏慌慌張張跑出來，邊跑還邊看著自己的雙手，手上有紅色的痕跡，看著像是血液，她沒有回慈善晚會現場，而是沖著出口的方向跑過去，再緊接著，方北凝與韓珩一沖進衛生間。
由音響裏的聲音和這段監控錄像來看，似乎就是冉汾不滿自己兒子為翟兮兮付了一百個億，所以動了手……
一番雞飛狗跳，翟兮兮被推進天藍醫院搶救室。
警方已經介入，正在全城搜捕冉汾。
韓珩一靠在搶救室門上，低著頭，頭頂的燈光灑下來，在他臉上打出濃重的陰影，他的五官完全隱沒再陰影裏，深邃而沈重。
方北凝在搶救室門口踱來踱去。
翟墨遠與翟兮然坐在休息以上，都沈默著。
約莫過了三個小時，翟兮兮被推出來，頭上包裹著厚厚的紗布。
醫生說，暫未脫離危險期，還要再觀察觀察。
這一觀察，就是三天。
這三天裏，她的心跳停止過兩次，持續高熱兩天兩夜。
這三天裏，她身邊的人沒有一個休息得好。
冉汾在翟兮兮第二次心臟停止跳動，醫生對她進行緊急搶救的時候被抓到了。
又四天之後，翟兮兮醒過來，她瞪著天花板一動不動，嚇得方北凝以為她傻了，就在方北凝嚎啕大哭說自己女兒傻了的時候，她轉動了下眼珠子，說了一句：“韓臻呢？”
方北凝忙獻寶似的捧上韓臻的骨灰盒。
翟兮兮抱著韓臻的骨灰盒閉上眼睛，再次陷入沈睡。
等她再次醒來，是深夜。
病房裏很安靜，翟兮兮只是睜開眼睛，身體一動不動，所以趴在她床邊睡著的韓珩一並不知道她醒了。
翟兮兮過了很長時間，輕輕轉動一下腦袋，看見趴在自己床邊的韓珩一，他的臉面對著她，濃密的睫毛在蜜色的肌膚上投下濃長的陰影，他的手抓在她的手背上，即使他睡著了，她還是能感覺到他手上的力道，不輕不重。
她輕輕動了下手，想從他掌中抽離。
只是她剛一動，韓珩一手上的力道忽然加重，睫毛輕顫，似乎要醒來。
翟兮兮僵住不敢再動。
韓珩一並沒有醒，只是將她的手往自己跟前帶了帶，嘴巴微微翕動兩下，說了句什麽。
翟兮兮沒聽清楚。
韓珩一又說了一遍。
翟兮兮這次凝了神，聽得分明，他說：“兮兮，別走……”
頭有些疼，心裏有些悶。
她沒有再動，閉上眼睛想繼續睡，誰知，怎麽也睡不著了，因為平躺的時間太久，她的後背生痛，尤其是腰，還有屁股，又累又痛的那種疼。
翟兮兮想翻個身，頭本就一陣一陣地痛，一動就更痛，而且手被韓珩一抓住，也沒辦法翻身。
她漸漸有些焦躁。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她的不踏實，韓珩一眼睛猛然睜開。
看見翟兮兮醒了，他的眼角眉梢立刻染上明顯的喜色，“兮兮，你醒了？是不是你哪裏不舒服？我幫你叫醫生過來。”
翟兮兮忙小聲阻止：“不用，我就是躺得渾身痛，想換個姿勢睡……”
韓珩一看了她的頭部一眼，幫助她輕輕翻向右邊睡，她腦袋的左邊傷得比較嚴重。
翻個身確實舒服了許多。
翟兮兮正好面對著窗戶，厚重的窗簾閉著，一點看不見外面的景色，但是一點光亮都沒有，想也知道應該是晚上。
“韓珩一，現在幾點了？你怎麽會在這裏？我爸媽呢？”
韓珩一倒水的動作一滯，旋即又回覆正常，“我在這照顧你不應該嗎？很意外？”
他的聲音平靜如常，翟兮兮卻感覺到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周身的氣息一變，連帶著病房的空氣都有些沈重。
“沒有啊，我只是覺得……你母親應該不希望你在這照顧我吧？”
說到這個……
韓珩一從床頭櫃裏拿出一根塑封的塑料吸管，撕開包裝，插進水杯裏，遞送到翟兮兮的嘴邊，“喝吧，不燙。”
翟兮兮也確實口幹舌燥的，就著他的手喝了大半杯。
韓珩一等她吐出吸管，將杯子放在床頭櫃上，看著翟兮兮的眼睛說：“兮兮，對不起，我代她向你道歉……”
翟兮兮回望著韓珩一的眼睛，忽然想到方北凝曾經說的，韓珩一是韓珩一，冉汾是冉汾，別把對一個人的恨，轉嫁到愛的人身上。
這話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那麽難。
即使她心裏清楚整件事與韓珩一沒有半點關系，可是一想到冉汾是他的親生母親，她怎麽能一點都不介意呢？
而且……如果韓珩一知道那天在拍賣現場發生的一切，都是她設計好了的，他還會這樣待她？
那天在衛生間……
冉汾被激怒之後，確實想要上來打她，但也只是擡起了巴掌，想扇她耳刮子而已。
可是，她比冉汾的動作更快、也更狠，直接使了凝塵術，控制著冉汾的行動，讓冉汾沖上來抓住她的頭發，一下一下狠狠撞在盥洗臺的邊沿。
劇烈的疼痛從頭部傳遍全身，冉汾眼神驚恐地望著她，她一邊沖著冉汾笑，一邊控制著冉汾更加用力地撞她。
翟兮兮的身上，提前裝了監聽器，監聽器的另一端，連接的是慈善晚會現場的音響設備。
她再說了那些刺激冉汾的話之後，開啟了監聽器的開關……
冉汾還韓臻那件事，不是因為證據不足不能立案？那麽這一次呢？證據足了嗎？
雖然這次的事情還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比如她身上的監聽器，但是，冉汾傷她是鐵板釘釘的了，相信這一次，老爸應該不會坐視不理了。
思及此，翟兮兮將自己的思緒從回憶裏抽離，回神，看見韓珩一眼睛裏布滿了真誠的歉意，笑了下，說：“韓珩一，那天慈善拍賣會的事，我故意你你母親競價，故意將價格加到天價，有故意說沒錢，其實你是猜得到的，我這麽做，只不過是想讓你母親心裏不好受，所以，你也應該猜得到，我那天和你牽手，只是一場虛情假意……”
韓珩一眼睛裏的光亮漸漸熄滅。
翟兮兮只當沒看見，繼續說：“後來在衛生間發生的事，我相信你也察覺到了不合常理的地方，你就沒有懷疑，其實根本就不是你母親傷我的，而是我故意陷害？”
韓珩一眼睛裏慢慢浮上不敢相信。
兩天前，他去拘留所看過冉汾。
冉汾不止一次說，她沒有傷翟兮兮，她說自己是被陷害的，又說自己是被人控制了，她的話顛三倒四，他本能地選擇不相信。
冉汾不知道是不是驚嚇過度，被警察找到時，身上的衣服都沒有換，衣服上噴濺了多處血漬，手上也有幹涸的血漬，經檢驗，都是翟兮兮的血。
還有監控錄像顯示，翟兮兮出事的時候，只有冉汾與翟兮兮在衛生間，結合之前在慈善拍賣會現場的那兩句對話，似乎是證據確鑿了。
所以，即使有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他也沒有懷疑過是翟兮兮誣陷冉汾。
現在從翟兮兮嘴裏說出來，韓珩一只覺得無法相信。
也不願相信。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是不願相信，所以……才直接忽略了諸多可疑的地方。
“兮兮，你不會。”韓珩一不知道是要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翟兮兮聽。
翟兮兮笑：“怎麽不會？你母親害過韓臻，我害她一回，才算公平。”
“從我知道你母親害過韓臻，我們就再也不能和平共處了，韓珩一，每次看見你，我都會想起你母親是怎麽害得韓臻廢了雙腿。怎樣害得我和韓臻走到後來見面不相識的境地。”
“所以，韓珩一，以後我們都不要再見面了。”
☆、354：我們重新開始（15）
翟兮兮說：所以，韓珩一，以後我們都不要再見面了。
韓珩一保持站立的姿勢很久很久，久到厚重的窗簾之外，有絲絲光亮投射進來。
終於，翟兮兮聽見一陣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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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北凝擡手拍了她腦門一下，“你是誰生的？我還不知道你開心還是不開心？聽說明天韓夫人也要去，到時候拍賣會會拍賣一串鮫珠項鏈，非常漂亮，韓夫人對它是志在必得，明天你跟媽媽一起去，媽媽替你奪了她的心儀的項鏈，替你出氣，怎麽樣？”
韓夫人也會去？
翟兮兮被垂下的纖長睫毛遮掩的眼睛裏，閃過一抹暗色。
再擡頭，眼睛裏已經沒有了任何其他情緒。
“好啊，那媽媽明天要準備足夠的錢哦。”
☆、351：我們重新開始（12）
次日晚七點。
慈善晚會的來賓陣容果然很強大，商界大亨，娛樂圈大咖，翟兮兮跟著方北凝進場不到十分鐘，眼睛都看花了。
韓珩一與韓臻一樣，都有種輕易就成為眾人焦點的本事，所以翟兮兮從一入場，就看見被眾人簇擁著的他，仿佛被打了聚光燈一樣，璀璨而奪目。
翟兮兮只看了一眼，立刻移開視線，目光一掃全場，又看見和幾個珠光寶氣的貴婦人站在一處閑聊的冉汾。
似是感覺到了她的視線，冉汾猛然回頭，與她的視線對在一起。
翟兮兮一襲香檳色抹胸短款小禮服，懷裏抱著黑色盒子，在燈光下閃爍著淡淡的金色光澤，沖冉汾露出一個極淺極淡，卻莫名燦爛的笑容。
冉汾原本臉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色。
舞臺上主持人冗長的開篇串詞，嘉賓入場紅毯簽名，翟兮兮坐下之後，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韓珩一坐在她的旁邊。
就知道，老媽喊她過來，一定不是她所說的搶了冉汾心儀的項鏈給自己出氣那麽簡單。
翟兮兮胸口的字從禮服抹胸邊沿露出小半截來，如果不知道，一時半會兒還真看不出來那是字，就算看出來是字，也未必能才出來是什麽字。
韓珩一身高體長，坐在翟兮兮的左手邊，視線居高臨下地落在翟兮兮的胸口那青黑色的字體上，從今晚初見，他就敏銳地察覺到她胸口的變化。
他看得出來那是紋身，也看得出來，那是字。
至於是什麽字，他似乎……也能猜得出來。
翟兮兮皮膚那麽白，那青黑色的紋身在她肌膚上顯得那般突兀，有些刺眼，刺得韓珩一的眼睛泛起一陣一陣尖銳的疼痛。
舞臺上的慈善拍賣會已經開始，第一件拍賣的是某集團的廣告資源，競拍者不在少數，競爭還算激烈。
翟兮兮目光專註在舞臺上，只是身體的感官，卻在左手邊韓珩一的身上。
他的目光那麽強烈，她想忽略，卻做不到。
尤其是落在她胸口紋身上的時候，更是像兩把鋼針，紮得她的皮膚都泛起了輕微的刺疼。
“兮兮……”方北凝忽然湊到她的耳邊，“……韓夫人是韓夫人，韓珩一是韓珩一，愛是愛，恨是恨，媽媽希望你能分得清其間的區別，不要把對一個人的恨，轉嫁到你愛的人身上。”
舞臺上的主持人一下一下錘著手裏的拍賣槌，聲音激越高昂，蓋過了底下輕微的說話聲，第二件拍賣物品是一件元代景德鎮青花瓷，很漂亮的瓷器更是吸引了絕大部分人的註意力。
翟兮兮聽了方北凝的話，餘光不自覺往韓珩一身上飄過去，她微微垂著眼簾，只能看到韓珩一胸部以下的位置，他腰桿挺直，身上的黑色西裝熨帖，一絲不茍，線條筆直，透著一些不經意的淩厲之感，一如他的人給人的感覺。
收回餘光的瞬間，她瞥見他放在腿上的手緊緊地攥著，骨節與青筋突出，泛著白色。
他在生氣。
這個念頭一下子跳進她的腦海裏。
翟兮兮下意識轉頭看向韓珩一。
只見他唇線繃直，宛如鋒利的刀刃，他的眼眸黑沈，盯著某一處看，似乎翻滾了無盡的黑色，讓人心頭驚顫。
翟兮兮無需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知道他在看的是她胸口欲露未露的紋身。
似是感覺到她在轉頭看他，韓珩一微微掀起眼皮，瞬間四目相對。
翟兮兮沒由來心裏一跳，忙轉開視線，無意識地擡手將禮服往胸口上拉一拉，妄圖遮蓋住露出的那抹紋身。
方北凝見狀，又湊上來，對翟兮兮耳語：“兮兮，你不要自欺欺人，你是喜歡韓珩一的，要不然，你為什麽害怕他看見你胸口的紋身？你也真是，隨便就給自己紋身，也不怕疼。”
翟兮兮不知道是想轉移註意力，還是真的想反駁方北凝的話，低聲回道：“媽，你別說了，我怎麽可能喜歡他呢，我喜歡誰，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方北凝一臉的不讚同，“你敢說你在恢覆記憶之前，一點也不喜歡韓珩一？你敢說你沒有對他動過一點點的心思？”
翟兮兮沈默下來。
方北凝繼續：“兮兮，我看得出來，你跟韓珩一在一起的時候是真的很開心，現在韓臻已經不在了，他走的時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他最希望能夠幸福的人，也是你，他也曾說過，你只有跟韓珩一在一起，他才最放心，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相信他要是看見了，一定會很難過的，你忍心讓他死了都要為你擔心難過？”
雖然方北凝是希望借助韓珩一來讓翟兮兮順利過了十八歲的坎，但是，她的話是真心的。
那天活祭之後，韓臻有過短暫的清醒，那時候，翟兮兮陷入昏睡，並不知道韓臻是怎樣將她的手交到了韓珩一的手裏。
自然也不知道，那兩個原本敵對的男人，第一次心平氣和地凝望著同一個人，一個說著囑托的話，一個沈默聆聽。
方北凝望了一眼翟兮兮布滿憂色的眼睛，閉上嘴巴沒再說話。
不知不覺，已經拍賣了五件拍賣品。
第六件，也是最後一件，更是壓軸拍賣品，是一串鮫珠項鏈。
穿著紅色旗袍的女郎將項鏈呈上拍賣臺的時候，底下一片驚嘆之聲，所有女性的眼睛幾乎在同一時間都直了。
翟兮兮聽見聲音擡頭，看見那串項鏈之後心裏也微微訝異，之前方北凝那些話帶給她的那些迷茫都在瞬間消散，難怪老媽說韓夫人早就心儀那串鮫珠項鏈，果然非凡品。
側目往韓珩一旁邊望過去，只見冉汾一雙眼睛幾乎是長在了那串項鏈上，目光發亮，看得出來是真的很喜歡。
翟兮兮不動聲色收回目光。
拍賣師報出低價：一千萬人名幣。
價格一出，又是一陣輕微的嘩然。
原本面露喜歡之色的女人有一大半收起了臉上的喜歡，但也有像冉汾那樣，開始競拍的。
不到五分鐘，價格已經加到三千萬。
這時只剩冉汾與一位渾身珠寶很富態的女人在競爭。
冉汾似乎失了耐性，直接一口氣加到四千萬，那位富態的女人消了音。
一串項鏈拍到四千萬，拍賣師顯然很興奮，兩只眼睛裏迸射著驚人的光芒，聲音更加高昂地說：“四千萬一次……四千萬兩次……四千萬三次……”
拍賣師剛要落槌說‘成交’……
翟兮兮舉起手裏的號牌。
拍賣師臉色又是一喜，忙停止落槌的動作，驚喜地說：“四千一百萬……”
舉牌一次，意味著加價一百萬。
拍賣師最後的‘萬’字音未落，翟兮兮的聲音輕飄飄傳出來，“一個億。”
聲音雖輕，卻像深水炸彈，拍賣現場一陣嘩然。
鮫珠項鏈雖美，但是用‘億’為單位來買，大家覺得很不值。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翟兮兮的方向。
翟兮兮對那些目光視若無睹，只看著拍賣師的眼睛，似乎是在等著他說出“成交”兩個字。
拍賣師緊張得說話都有點不利索了，“一、一、一個億一次……”
“一個億兩次……一個億三……”
最後一個‘次’沒說出來，又有人舉牌。
是冉汾。
拍賣師激動得手指都在顫抖，“一億一百萬！”
翟兮兮看了眼坐在韓珩一旁邊的冉汾，兩人之間只隔了一個人的位置，視線在空中相撞，‘劈裏啪啦’火花四濺。
翟兮兮只不過是在故意挑釁，她自己知道，相信冉汾也知道，但是冉汾還是如她所願與她競爭，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那天在公安局大門口，對冉汾說了那些侮辱的話之後，她就知道，冉汾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打壓她的機會。
這樣最好，不是麽？
翟兮兮沖她莞爾一笑，再次舉了牌號，漫不經心地說：“兩個億。”
此話一處，會場再次嘩然，就連方北凝都不淡定了，使勁捅了下翟兮兮的胳膊，咬牙切齒：“兮兮，哪有你這樣加價的？我是讓你來搶了韓夫人心儀的項鏈出出氣，可不是讓你來敗家的。”
翟兮兮一臉無辜，“可是我真的很喜歡那條項鏈……”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落到相鄰的韓珩一的耳朵裏。
他的目光似有若無地掃了眼翟兮兮。
翟兮兮似有所感，正好轉頭，目光與他的視線對上，沖他展顏一下。
那一瞬，韓珩一只覺自己的世界，千樹萬樹桃花開。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翟兮兮轉過頭去與方北凝繼續耳語的時候，身子動了一下，胳膊不小心撞了韓珩一的胳膊一下，細微的肢體接觸，讓他渾身的血液炸了一下，心臟瞬間加快跳動，甚至肌肉都狠狠地緊繃起來。
這樣激烈的反應，讓他本就黑沈的眸子，變得更加黑沈，視線肆無忌憚地落在翟兮兮的身上。
冉汾沒有察覺自家兒子的變化，只是聽了翟兮兮的加價數目之後，轉頭狠狠地瞪了一眼翟兮兮，她很確定，翟兮兮就是故意跟她作對。
她是喜歡那串鮫珠項鏈，但還沒喜歡到要花這匪夷所思的價格去買的地步，在她心裏，花四千萬已經是極限了。
但是，翟兮兮這麽明目張膽的挑釁，要是她一點反應也沒有，難免會被那些長舌婦一樣卻自詡是豪門太太的女人嘲笑。
而且……翟兮兮不是想跟她爭麽？那她就讓翟兮兮爭個夠，只要最後……別哭著沒錢付款就行！
想到這裏，冉汾臉上的怒氣漸漸隱去，有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緩緩浮現，她舉了下牌號，也不出聲。
拍賣師立刻報價：“兩億一百萬。”
至此，在座的哪裏還看不出，韓夫人與這翟小姐是杠上了，一個個氣定神閑，開始看好戲。
翟兮兮舉牌，“三個億。”
她說‘三個億’的時候，身子不自覺往韓珩一那邊傾了一下，少女的體香就這麽肆無忌憚地鉆進韓珩一的鼻息，是熟悉的味道，就像曾經，兩人耳鬢廝磨時他聞到的味道一樣。
翟兮兮一直是左手抱著韓臻的盒子，似乎是累了，左手往下垂了垂，然後懶懶地打在椅子扶手上。
韓珩一的左手也搭在扶手上，就在翟兮兮手的旁邊，他的皮膚偏蜜色，翟兮兮的皮膚偏白皙，兩只手緊挨在一起，似有若無地碰觸著，他意識在那一瞬間有些恍惚，等他反應過來，他的手已經悄悄地將翟兮兮的手包在掌心裏。
翟兮兮的手明顯變得有些僵硬，卻沒有甩開他。
這個信號，像一劑強心針，韓珩一覺得渾身充滿了無法言說的力量，如果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真恨不得將翟兮兮抱進懷裏。
她就是有這樣的魔力，一個動作，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讓他死讓他活。
人們說，這世上的事物都是一物降一物，這世上能徹底降住他的，就是眼前這個女孩兒，任她給他歡樂還是痛苦，他奇跡般地不想掙紮，也不想抵抗，更不想逃離。
韓珩一握住翟兮兮的手，越發用力。
－－－－－－題外話－－－－－－
二更，九點
☆、352：我們重新開始（13）
不知不覺，鮫珠項鏈的價格已經漲到九十九個億。
翟兮兮每一次舉牌，方北凝一顆小心臟就更痛上一分，很想吐血三升。
在翟兮兮又一次舉牌的時候，方北凝終於忍不住一把捉住牌子不讓她舉，滿眼的肉痛與哀求，“兮兮，嘴下留情，我跟你爸掙點錢不容易啊！”
若是可以，方北凝很想哭一場給翟兮兮看。
翟兮兮用力從她手裏抽出牌子，笑容可掬地說：“媽，別忘了是你拉我來的，現在想反悔嗎？……呵，來不及了。”
方北凝：“……”她的錢吶！
翟兮兮舉牌：“一百個億。”
拍賣師的聲音都興奮得開始哆嗦，“一、一百個億！”
這大概是他從事拍賣師以來遇到的最高的拍賣價了。
冉汾越到後來，越是淡定自如，臉上甚至掛起了怡然自得的笑容，在拍賣師喊出‘一百個億’之後，她將號牌放下，不準備再加價了。
過猶不及，萬一翟兮兮在她某次加價之後忽然停止競拍，那她豈不是要花一百個億去買一條項鏈？她才不傻，翟兮兮那麽喜歡，就讓翟兮兮買吧。
想到這，冉汾了臉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
拍賣師舉著拍賣槌大聲說：“一百個億一次，一百個億兩次，一百個億三次！”
‘啪’一聲落槌，“成交！”
話音一落，全場寂靜。
所有視線很有默契地齊刷刷落在翟兮兮身上。
翟兮兮淡定地坐著，似乎大家望的人不是她，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她的手與韓珩一的手十指交扣在一起。
不多時，傳單人員將成交確認書送到翟兮兮手裏，讓她簽字。
翟兮兮伸手接過傳單人員遞過來的成交確認書與黑色簽字筆，沒有簽字，只是擡頭看向傳單人員說：“我沒有錢……”
傳單人員一楞，呵呵笑說：“……翟小姐真會開玩笑……”
翟兮兮一本正經：“我確實很喜歡那串項鏈，也確實想買，更是確實想為慈善事業做一份貢獻，但是……我也確實是沒有錢，怎麽辦？”
傳單人員看向方北凝。
原本坐在旁邊為自己即將離開腰包的人名幣而傷心的方北凝，聞言立刻擡頭附和：“我也沒錢。”
傳單人員都懵了。
旁邊聽到這邊談話的人都開始竊竊私語，甚至翟兮兮還能聽見幾聲嗤笑。
她毫不介意，臉不紅心不跳的。
而且她那樣子，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
拍賣會籌辦人臉上原本的喜色都沒了，瞪著翟兮兮，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樣子，臉上明顯不悅。
以翟墨遠在帝都的權勢，就算翟兮兮競拍成功之後甩手不認帳也沒人敢對她怎麽樣，但是肯定是要被人在背後非議。
冉汾笑：“翟小姐，憑翟家的財力，付區區一百個億算得了什麽？你就不要開這樣的玩笑了，你看把人家嚇得……”
那傳單人員確實臉色有些發白。
對任何一個豪門大家來說，一百個億都不是個小數目。
而且花這天價來買一條項鏈，簡直就是白癡行為，冉汾越發想笑，翟兮兮想讓她出醜？現在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出醜？
今天不管翟兮兮付不付得出這錢，她都要成為圈子裏茶餘飯後的談資。
翟兮兮望了眼冉汾臉上的得意與譏諷，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她看了眼手裏的確認書，張口正要說話，一直捏著她的手楞神的韓珩一開口了，“誰說你沒有錢？把字簽了。”
翟兮兮眼底光芒一閃，“我確實……”
“你有錢，兮兮。”韓珩一打斷她的話：“我說你有錢，你就有錢。”
他雖然沒有說明，但是聽見的人都能聽明白其中隱含的意思。
眾人的視線又落在韓珩一的身上。
冉汾更是臉色一變，下意識脫口：“珩一！”
忽然意識到什麽，她伸直了脖子往翟兮兮與韓珩一中間的位置看了一下，看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頓時如遭棒擊。
翟兮兮啊翟兮兮，真是好樣的，居然在這裏等著自己，故意激自己和她競價，將價格加到天價，然後，又讓韓珩一給她付款，當這個冤大頭！
冉汾咬牙切齒，感覺自己被人當眾狠狠扇了一巴掌，憤怒、恥辱的感覺統統湧上心頭。
這下，變成別人茶餘飯後談資的，恐怕是她自己了。
拍賣會結束之後是自願捐款環節。
翟兮兮借口去了趟衛生間。
她從格子間出來的時候，意料之中，冉汾在衛生間盥洗臺前等著她。
翟兮兮笑容可掬，上前在冉汾的旁邊站定，一邊打開水龍頭優雅地洗手，一邊輕聲說：“看韓夫人的樣子，韓夫人似乎是心情不好啊，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不高興的事？不如說出來，我或許能幫你排解一二？”
冉汾冷笑：“翟兮兮，我真沒想到你居然如此下賤，你不是不喜歡珩一的嗎？你不是一直避著他？現在為了一條項鏈，你居然抱著韓臻的骨灰來勾引我兒子，你也不覺得羞愧？不覺得對不起韓臻？”
翟兮兮看了一眼放在旁邊的被黑色綢緞包裹著的骨灰盒，眼神沒有絲毫波瀾，“韓夫人很生氣？”
冉汾繼續冷笑。
翟兮兮洗完手，從旁邊抽了張手紙，一根一根擦幹凈自己的手指，“能讓韓夫人生氣，我感到非常高興……”
她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擦幹凈了手指，擡手將紙巾扔進垃圾桶，伸手抱起盒子，湊近冉汾的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小聲說：“韓夫人真是可憐，自己是丈夫不疼不愛，有丈夫和沒丈夫也沒什麽區別，一輩子也得不到自己喜歡的男人，沒想到你的兒子跟你一樣可憐，被自己喜歡的人牽著鼻子走，我一句話能讓他開心，一句話能讓他痛苦……”
“今晚你也看見了，我甚至什麽都沒說，就能讓他眼睛都不眨地給我付了那一百個億，你說哪一天，我讓他去死，你說他會不會眼睛都不眨地就去死？”
“韓夫人，你說我要不要試試？”
冉汾這一生，有兩個不能碰的軟肋。
一個是她的丈夫，那個軟肋是痛，一個是她兒子，這個軟肋是愛。
翟兮兮這段話，直接掐了冉汾兩個軟肋，冉汾憤怒得身子劇烈顫抖，瞪著翟兮兮的眼睛兇狠得恨不得將她剝皮拆骨。
“翟兮兮！你這個賤人！我殺了你！你敢害我兒子！我殺了你！”
翟兮兮像是被她憤怒的樣子嚇到了，“啊！”地尖叫一聲，說話的聲音慌張無比，“韓夫人你做什麽？我知道你不高興韓珩一給我買了那條項鏈，但是我沒有逼他，你要做什麽？啊！不要！救命！救命！”
自願捐款環節，大家很有序地排著隊走上舞臺，將自己的心意投進捐款箱裏，音響裏不斷傳來主持人激昂的聲音，介紹捐款人姓名身份還有捐款數額。
一切似乎有條不紊。
忽然。
音響裏除了主持人的聲音，還響起另一個聲音。
“翟兮兮！你這個賤人！我殺了你！你敢害我兒子！我殺了你！”
“韓夫人你做什麽？我知道你不高興韓珩一給我買了那條項鏈，但是我沒有逼他，你要做什麽？啊！不要！救命！救命！”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全場瞬間陷入詭異的安靜裏，就連主持人的聲音都戛然而止。
音響裏的聲音還在繼續，除了翟兮兮驚恐的尖叫還有什麽東西重重砸在地上的聲音，一下一下，伴隨著衛生間特有的回音，從音響傳出來，傳進眾人的耳朵裏。
方北凝整顆心臟一緊，撥開身邊的人墻沖向衛生間。
翟兮兮之前說是要去衛生間的。
韓珩一比她更快地沖向衛生間。
之前翟兮兮說要去衛生間的時候，他也聽見了。
－－－－－－題外話－－－－－－
三更，十點半
☆、353：我們重新開始（14）
方北凝與韓珩一同時沖進衛生間。
眼前的一幕，險些讓兩人的心臟停止跳動。
“兮兮！”
方北凝與韓珩一同時大叫一聲沖進去將滿頭滿臉鮮血的翟兮兮從地上扶起來。
翟兮兮緊閉著雙眼，臉色慘白如紙，毫無血色，似乎體內所有的血都淌了出來，她從來抱在懷裏不離身的黑綢緞包裹著的盒子滾落到兩米之遙的地方，衛生間裏沒有一個人，只有她安靜地躺在金色的地板上。
黑色大理石砌成的盥洗臺沿角，有一滴一滴鮮紅的血液滴落下來，發出輕微的‘滴答’聲。
“兮兮！兮兮！”方北凝淚如雨下，哭道：“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啊！”
慈善晚會的安保人員一聽到動靜就趕了過來，看到有人受傷，第一時間就打了120，聽了方北凝的哭喊，立馬回道：“我已經打電話叫了救護車，您先別急……”
最後一句話安保人員越說聲音越小，最後沒說完就已經失了聲。
這種情況，怎麽會不著急，擱誰頭上都要著急的。
韓珩一跪坐在地上，狠狠用力抱著翟兮兮，用從身上脫下來的黑色西裝緊緊捂住她的頭，他不敢亂動，只能捂住她的傷口，希望血能流得少一點。
翟兮兮在慈善晚會上出了事，慈善晚會的籌辦人自然難逃責任，忙將衛生間外面的監控調出來。
從監控裏能看得出來，是翟兮兮先進衛生間，冉汾緊隨其後，過了大約十分鐘，冉汾從衛生間裏慌慌張張跑出來，邊跑還邊看著自己的雙手，手上有紅色的痕跡，看著像是血液，她沒有回慈善晚會現場，而是沖著出口的方向跑過去，再緊接著，方北凝與韓珩一沖進衛生間。
由音響裏的聲音和這段監控錄像來看，似乎就是冉汾不滿自己兒子為翟兮兮付了一百個億，所以動了手……
一番雞飛狗跳，翟兮兮被推進天藍醫院搶救室。
警方已經介入，正在全城搜捕冉汾。
韓珩一靠在搶救室門上，低著頭，頭頂的燈光灑下來，在他臉上打出濃重的陰影，他的五官完全隱沒再陰影裏，深邃而沈重。
方北凝在搶救室門口踱來踱去。
翟墨遠與翟兮然坐在休息以上，都沈默著。
約莫過了三個小時，翟兮兮被推出來，頭上包裹著厚厚的紗布。
醫生說，暫未脫離危險期，還要再觀察觀察。
這一觀察，就是三天。
這三天裏，她的心跳停止過兩次，持續高熱兩天兩夜。
這三天裏，她身邊的人沒有一個休息得好。
冉汾在翟兮兮第二次心臟停止跳動，醫生對她進行緊急搶救的時候被抓到了。
又四天之後，翟兮兮醒過來，她瞪著天花板一動不動，嚇得方北凝以為她傻了，就在方北凝嚎啕大哭說自己女兒傻了的時候，她轉動了下眼珠子，說了一句：“韓臻呢？”
方北凝忙獻寶似的捧上韓臻的骨灰盒。
翟兮兮抱著韓臻的骨灰盒閉上眼睛，再次陷入沈睡。
等她再次醒來，是深夜。
病房裏很安靜，翟兮兮只是睜開眼睛，身體一動不動，所以趴在她床邊睡著的韓珩一並不知道她醒了。
翟兮兮過了很長時間，輕輕轉動一下腦袋，看見趴在自己床邊的韓珩一，他的臉面對著她，濃密的睫毛在蜜色的肌膚上投下濃長的陰影，他的手抓在她的手背上，即使他睡著了，她還是能感覺到他手上的力道，不輕不重。
她輕輕動了下手，想從他掌中抽離。
只是她剛一動，韓珩一手上的力道忽然加重，睫毛輕顫，似乎要醒來。
翟兮兮僵住不敢再動。
韓珩一並沒有醒，只是將她的手往自己跟前帶了帶，嘴巴微微翕動兩下，說了句什麽。
翟兮兮沒聽清楚。
韓珩一又說了一遍。
翟兮兮這次凝了神，聽得分明，他說：“兮兮，別走……”
頭有些疼，心裏有些悶。
她沒有再動，閉上眼睛想繼續睡，誰知，怎麽也睡不著了，因為平躺的時間太久，她的後背生痛，尤其是腰，還有屁股，又累又痛的那種疼。
翟兮兮想翻個身，頭本就一陣一陣地痛，一動就更痛，而且手被韓珩一抓住，也沒辦法翻身。
她漸漸有些焦躁。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她的不踏實，韓珩一眼睛猛然睜開。
看見翟兮兮醒了，他的眼角眉梢立刻染上明顯的喜色，“兮兮，你醒了？是不是你哪裏不舒服？我幫你叫醫生過來。”
翟兮兮忙小聲阻止：“不用，我就是躺得渾身痛，想換個姿勢睡……”
韓珩一看了她的頭部一眼，幫助她輕輕翻向右邊睡，她腦袋的左邊傷得比較嚴重。
翻個身確實舒服了許多。
翟兮兮正好面對著窗戶，厚重的窗簾閉著，一點看不見外面的景色，但是一點光亮都沒有，想也知道應該是晚上。
“韓珩一，現在幾點了？你怎麽會在這裏？我爸媽呢？”
韓珩一倒水的動作一滯，旋即又回覆正常，“我在這照顧你不應該嗎？很意外？”
他的聲音平靜如常，翟兮兮卻感覺到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周身的氣息一變，連帶著病房的空氣都有些沈重。
“沒有啊，我只是覺得……你母親應該不希望你在這照顧我吧？”
說到這個……
韓珩一從床頭櫃裏拿出一根塑封的塑料吸管，撕開包裝，插進水杯裏，遞送到翟兮兮的嘴邊，“喝吧，不燙。”
翟兮兮也確實口幹舌燥的，就著他的手喝了大半杯。
韓珩一等她吐出吸管，將杯子放在床頭櫃上，看著翟兮兮的眼睛說：“兮兮，對不起，我代她向你道歉……”
翟兮兮回望著韓珩一的眼睛，忽然想到方北凝曾經說的，韓珩一是韓珩一，冉汾是冉汾，別把對一個人的恨，轉嫁到愛的人身上。
這話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那麽難。
即使她心裏清楚整件事與韓珩一沒有半點關系，可是一想到冉汾是他的親生母親，她怎麽能一點都不介意呢？
而且……如果韓珩一知道那天在拍賣現場發生的一切，都是她設計好了的，他還會這樣待她？
那天在衛生間……
冉汾被激怒之後，確實想要上來打她，但也只是擡起了巴掌，想扇她耳刮子而已。
可是，她比冉汾的動作更快、也更狠，直接使了凝塵術，控制著冉汾的行動，讓冉汾沖上來抓住她的頭發，一下一下狠狠撞在盥洗臺的邊沿。
劇烈的疼痛從頭部傳遍全身，冉汾眼神驚恐地望著她，她一邊沖著冉汾笑，一邊控制著冉汾更加用力地撞她。
翟兮兮的身上，提前裝了監聽器，監聽器的另一端，連接的是慈善晚會現場的音響設備。
她再說了那些刺激冉汾的話之後，開啟了監聽器的開關……
冉汾還韓臻那件事，不是因為證據不足不能立案？那麽這一次呢？證據足了嗎？
雖然這次的事情還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比如她身上的監聽器，但是，冉汾傷她是鐵板釘釘的了，相信這一次，老爸應該不會坐視不理了。
思及此，翟兮兮將自己的思緒從回憶裏抽離，回神，看見韓珩一眼睛裏布滿了真誠的歉意，笑了下，說：“韓珩一，那天慈善拍賣會的事，我故意你你母親競價，故意將價格加到天價，有故意說沒錢，其實你是猜得到的，我這麽做，只不過是想讓你母親心裏不好受，所以，你也應該猜得到，我那天和你牽手，只是一場虛情假意……”
韓珩一眼睛裏的光亮漸漸熄滅。
翟兮兮只當沒看見，繼續說：“後來在衛生間發生的事，我相信你也察覺到了不合常理的地方，你就沒有懷疑，其實根本就不是你母親傷我的，而是我故意陷害？”
韓珩一眼睛裏慢慢浮上不敢相信。
兩天前，他去拘留所看過冉汾。
冉汾不止一次說，她沒有傷翟兮兮，她說自己是被陷害的，又說自己是被人控制了，她的話顛三倒四，他本能地選擇不相信。
冉汾不知道是不是驚嚇過度，被警察找到時，身上的衣服都沒有換，衣服上噴濺了多處血漬，手上也有幹涸的血漬，經檢驗，都是翟兮兮的血。
還有監控錄像顯示，翟兮兮出事的時候，只有冉汾與翟兮兮在衛生間，結合之前在慈善拍賣會現場的那兩句對話，似乎是證據確鑿了。
所以，即使有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他也沒有懷疑過是翟兮兮誣陷冉汾。
現在從翟兮兮嘴裏說出來，韓珩一只覺得無法相信。
也不願相信。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是不願相信，所以……才直接忽略了諸多可疑的地方。
“兮兮，你不會。”韓珩一不知道是要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翟兮兮聽。
翟兮兮笑：“怎麽不會？你母親害過韓臻，我害她一回，才算公平。”
“從我知道你母親害過韓臻，我們就再也不能和平共處了，韓珩一，每次看見你，我都會想起你母親是怎麽害得韓臻廢了雙腿。怎樣害得我和韓臻走到後來見面不相識的境地。”
“所以，韓珩一，以後我們都不要再見面了。”
☆、354：我們重新開始（15）
翟兮兮說：所以，韓珩一，以後我們都不要再見面了。
韓珩一保持站立的姿勢很久很久，久到厚重的窗簾之外，有絲絲光亮投射進來。
終於，翟兮兮聽見一陣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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