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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晚自習已經上課有七八分鐘了。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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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這麽多年來,這樣的夢有很多次了,他已經習慣了,習慣了失望。

“喝點熱水吧。”直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韓珩一豁然睜開眼睛,她居然還在。

這……不是夢?

在韓珩一的註視下,翟兮兮彎身,扶著他慢慢坐起來。

因果輪回,不久前還是韓珩一照顧翟兮兮,這麽快,照顧者與被照顧者,就這麽掉轉過來。

韓珩一看著自己被她抓住的胳膊,感受到她手心傳來的溫度,心裏溢滿了滿足。

被她這麽親近地照顧一次,比任何事都讓他覺得滿足。

坐起身,他才發現自己不是在家裏,看這熟悉的布局陳設,不是醫院病房又是哪裏?

想起來昨晚剛進臥室,他眼前一黑,然後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本想自己處理一下傷口的,沒想到還是被別人發現了。

“韓珩一,喝水。”翟兮兮的聲音讓他回神,眼前,盛水的杯子裏插著一根吸管。

韓珩一盯著吸管看了三秒,擡頭,認真地說:“兮兮,我不會吸吸管,有勺子嗎?”

翟兮兮皺眉,還有人不會吸吸管的?小時候沒喝過奶啊?

視線觸及到他包著紗布的腦袋,看在他是因為她才受傷的份上,她把嘴裏的質問咽下去,然後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塑封的勺子拆開,並著杯子遞給他。

韓珩一盯著水杯與勺子看了幾秒,擡頭,“兮兮,我手有些軟,擡不起來。”

翟兮兮:“……”

轉身,看向冉汾。

意思很明顯:阿姨,您的兒子要喝水,您來餵。

冉汾站起來,沒有看向翟兮兮,而是對方北凝道:“翟太太,我忽然想起來有點事,不知道能不能搭一下您的順風車?”

自己的兒子重傷剛醒,正常的母親,應該要守在床邊端茶遞水伺候著才對,這韓太太卻想起來有事要做,還要離開。

方北凝笑了笑,她哪裏不明白韓太太的意思?

若是以前,她一定不會留下翟兮兮一個人,畢竟別人是別有居心的。

但是現在……

翟兮兮的十八歲大劫,與韓珩一有密切的關系……

“當然可以。”方北凝爽快答應。

“那,珩一就麻煩翟小姐幫忙多多照顧一下了,等會兒我會讓家裏的傭人給珩一送早餐過來,到時候還麻煩翟小姐幫個忙……”冉汾對著翟兮兮說完這句,與方北凝一道離開。

翟兮兮端著杯子:“……”

她只是好心倒杯水,怎麽到最後不但要餵水,等會兒還要餵飯。

“咳咳……”韓珩一輕咳。

翟兮兮轉頭,看見他幹裂的嘴唇,於心不忍,想到他曾經餵自己喝水,算了,就當是還他當初的照顧之恩,還有昨晚的恩情。

她最不喜的就是欠人情。

在床邊坐下,翟兮兮舀了一勺水遞到韓珩一的嘴邊,韓珩一配合地張口喝了水,忽然眉頭皺緊,“好燙。”

嗯?不可能啊,她握著杯子的手一點也不覺得燙,溫度剛剛好。

見她懷疑,韓珩一有些不被信任的不悅,“不信你自己喝一口就知道燙不燙了。”

翟兮兮依言舀了勺熱水含進嘴裏,確定不燙。

她狐疑地望著韓珩一,“一點也不燙。”

韓珩一抿了下唇,“我再喝一口試試。”

翟兮兮又舀了勺水遞給他。

這次韓珩一沒有喊燙,只是含著勺子的時間有一些久。

翟兮兮皺眉,用力抽回勺子。

正要再次舀水,她的手忽然一頓,擡頭,看見韓珩一一臉的似笑非笑。

剛剛那勺子,她也含過……

還有他含住勺子時那享受的表情……

翟兮兮臉頰一紅,看向韓珩一的眼神充滿了被愚弄的薄怒,“韓珩一你……你……”

‘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之前的那點感激,都被他給攪和沒了。

韓珩一嘴角掛著微微的笑容,一副‘我就這樣你奈我何’的表情,翟兮兮重重將杯子往櫃子上‘嘭’地一放,轉身就走。

剛到門口,韓家的傭人送來了韓珩一的早飯。

看見翟兮兮,那傭人直接將保溫盒往翟兮兮手裏一塞,轉身就走。

“哎,站住!”翟兮兮氣,“給我幹什麽……”話沒說完,那人拔腿就跑,一眨眼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翟兮兮:“……”

韓家的人都這麽奇葩嗎?

韓珩一是,韓珩一的母親是,就連個傭人都這樣。

翟兮兮折回病房,將保溫盒放在床頭櫃上,“你的早飯。”

韓珩一:“兮兮,我手軟舉不起來,怎麽吃飯?”

翟兮兮張嘴剛要說話。

韓珩一又開口:“不過,你要是有事要忙的話,也沒關系,我等有力氣了再吃,實在不行,就不吃了,反正我身體好,餓個一兩頓也沒關系。”

說是沒關系,可是言外之意,不就是‘我都受傷了,你居然還不讓我吃飯’的意思?

翟兮兮:“……”

整個餵飯的過程中,翟兮兮都撅著嘴。

韓珩一眼中始終閃爍著不易察覺的笑意。

除了一日送三餐,韓家的人似乎都忘記了家裏還有個住院的韓珩一,一連三天,居然沒有一個人過來照顧他,甚至是看一看都沒有,倒是韓珩一有幾個朋友常來看他,那幾個人,都挺年輕,只是身上都帶著一股匪氣,乍一見感覺就是幾個地痞,幾次接觸下來,翟兮兮感覺人真是不可貌相。

看著一身匪氣,其實很豪爽,很容易相處。

只是有一點很讓人不爽,那幾個人一看見她就嗓門超級大地喊她‘嫂子’,怎麽糾正都不行,翟兮兮為此急眼過好幾回,那些人總是當場承認錯誤並許諾再也不敢了,然後下一次見面,又會非常熱情非常激昂地喊她‘嫂子’。

氣得翟兮兮再也不跟他們講話了。

但這絲毫沒有影響那幾人喊她‘嫂子’的熱情。

又過了幾天,就在翟兮兮覺得韓珩一能出院的時候,他忽然在夜裏發起了高熱。

這些天,都是翟兮兮在照顧韓珩一,白天黑夜的,要不是因為韓珩一受傷是因為她,她恐怕早就尥蹶子不幹了。

所以韓珩一發高熱時,她是第一個發現的。

------題外話------

四更,七點左右。

☆、310:是你?(9)

翟兮兮被他燙人的溫度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喊來醫生。

醫生檢查之後只說是病情反覆的體現,讓她不要擔心,這種情況屬於正常,給韓珩一掛上吊水又走了。

韓珩一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地躺著,臉色被高體溫燒得通紅。

翟兮兮守在病床邊,用冷毛巾給他做物理降溫,時不時給毛巾浸冷水換溫度,時不時看一眼吊水還剩多少,到後半夜的時候,實在困了,就拿出手機想找部電影來分分神。

打開視頻客戶端。

她一直比較喜歡看古裝劇,覺得古代的廣袖輕紗十分曼妙,視頻客戶端首頁正在推薦一部大型古裝歷史劇,叫《王朝》。

這名字,聽著就是那種奸臣弄權、陰謀詭譎的電視劇,其實翟兮兮並不喜歡這種古裝劇,她比較偏愛的是那種仗劍天涯的古裝劇。

但,鬼使神差一般,在她反應過來之前,點開了這部電視劇。

翟兮兮下意識點擊返回鍵,可在那一瞬間,屏幕裏出現一個人,確切的說,是一張臉,那張臉怎麽說呢,很帥,有種顛倒眾生的感覺。

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翟兮兮清楚地記住了那張臉。

那張臉給她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不是看過他演的電視劇的熟悉感,而是……覺得自己似乎真的見過他。

心裏不知道為什麽,忽然間就隱隱作痛。

視頻還在不斷往前播放,翟兮兮往後倒一點,然後按了暫停鍵。

越看那張臉,越是覺得熟悉。

視頻的右下角,有飾演者的名字,叫,韓之兮。

“韓之兮。”

翟兮兮咀嚼著這三個字,心裏的痛感越來越明顯。

她確定自己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也確定自己沒見過這個人。

所以,這種奇怪的熟悉感與心痛感是哪裏來的?

好奇之下,上網一搜,發現網上熱議的都是韓之兮和《王朝》這部電視劇。

韓之兮在一個月之前,忽然銷聲匿跡,疑似退出娛樂圈,很多人在猜測其中原因,說的最多的,是他在拍攝《王朝》的時候受了很嚴重的傷,不得不暫時退出娛樂圈養傷。

翟兮兮心頭莫名其妙一跳。

一個月前,她也受了傷,真是巧。

《王朝》是邊拍邊播的電視劇,韓之兮突然銷聲匿跡,但是電視劇卻不能停拍,不得已導演換了另一位當紅小生來代替韓之兮出演男主角,但是兩者之間無論是顏值還是演技,都差了很大一截,連導演帶那位小生都被韓之兮的粉絲罵得很慘。

翟兮兮對其他的不感興趣,只是想知道這個韓之兮為什麽會給她這麽奇怪的感覺?

正想著。

“水……水……”韓珩一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麽。

翟兮兮回神,仔細聽了好一會兒,才聽出來他說的是‘水’。

忙倒了杯水餵他喝下,輸液袋裏的藥水也只剩一點點,翟兮兮按了呼叫鈴,護士過來的時候輸液袋裏的藥水正好沒有了。

翟兮兮試了試韓珩一的腦門,溫度已經沒有剛開始那麽燙了。

給毛巾重新浸了冷水,放在他額頭上,翟兮兮坐在床邊想著等一會兒給他再換一次,自己就上床睡覺。

結果,她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來到了街上,街角有一家甜品站,她向來愛吃冰激淩,忙不疊跑過去,指著頭頂海報上的巧克力冰激淩對服務員說:“給我一個大份的巧克力冰激淩,多加點巧克力醬。”

沒一會兒,服務員遞給她一個大份的冰激淩,她歡喜地接過,送到嘴邊剛要咬一口……

“兮兮,不可以吃冰激淩!”

頭頂突兀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慌忙轉身。

身後,站著一個高大的男子,翟兮兮看不清他的面容,卻能感覺到他不悅的神情,似乎是她犯了什麽讓人頭疼的錯誤一樣。

“你是誰?”翟兮兮邊問他,邊仔細湊近去看,想要看清他的臉。

“兮兮,不可以吃冰激淩。”那男子就這在那裏,重覆著這一句話。

翟兮兮還想問他叫什麽名字,那男子忽然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她忽然就哭了。

第二天,韓珩一一覺醒來時,稍稍一動,腦袋上有什麽東西掉在枕頭上。

伸手摸過來一看,是一塊一面冷一面尚有餘溫的濕毛巾。

轉眸。

看見翟兮兮趴在他的手邊睡覺,她的臉面對著他。

她的睡顏姣好而安靜,只是那兩道細長的眉微微蹙起,似乎是做了什麽不好的夢。

韓珩一心中一動,輕輕起身,在她的唇上輕輕印上一吻。

一觸即退的吻,蜻蜓點水。

只是,等他離開,看見她的眼角竟溢出兩線晶瑩。

她哭了。

卻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那麽,她的眼淚肯定不會是因為他的那個吻,如此,那會因為誰呢?

韓珩一將她輕輕抱起來,放進休息室裏的床上。

VIP病房都設有專供陪護人休息的房間。

悄悄帶上門,他走出病房。

另一間病房。

韓珩一推門而進。

裏面的人聽到聲音,轉頭看向他。

韓思樂臉上與之前的憔悴相比,多了一絲笑意。

病床上的人,也從昏迷不醒,變成了端坐在床上,他看見韓珩一走進來,淡淡地轉開視線。

一間房,三個人,誰都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韓臻。”韓珩一絲毫不在意自己被冷待,“韓臻,我很羨慕你。”

韓臻呼吸一滯。

“就算兮兮忘了你,可還是會在夢中為你流淚……”

韓臻放在腿上的雙手慢慢蜷起。

“只可惜……”韓珩一繼續說:“韓臻,你再也沒有機會和兮兮在一起了,你現在這個樣子……”

你現在這個樣子。

七個字,宛如七把尖利的小刀,狠狠紮在韓臻的身上。

韓珩一說完,轉身離開。

讓一個人痛苦的最好方式,是讓他愛而不得。

尤其是,對方也愛著他,這會讓痛苦翻倍。

韓臻的病房裏。

他端坐在床上,身上蓋著醫院慘白的薄被,就像他此刻慘白的臉色。

他就像一尊雕塑,眼珠子都一轉不轉。

兮兮。

他的兮兮。

翟兮兮一覺醒來,已經是中午了。

從休息室裏出來,韓珩一正坐在床上敲著筆記本,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又精準地敲擊著,發出‘噠噠噠’的清響,很好聽,很有節奏感。

除了第一天比較嚴重沒有工作之外,之後的幾天,他每天都會用四五個小時的時間來處理公司的事情。

翟兮兮覺得自己跟他一對比,差距真大。

她住院的那幾天,別說書,就是提都沒提過,現在又在醫院陪了韓珩一這麽久,她能想象,等她重回課堂,聽課一定跟聽鳥語一樣艱難。

“兮兮。”韓珩一沖他招了招手,“餓了吧?過來吃飯。”

翟兮兮這才看見,他身邊的床頭櫃上,放著保溫飯盒,和之前一樣,都是兩份。

“哦,我先洗漱一下。”

洗漱完出來,韓珩一已經將飯菜在茶幾上擺好。

翟兮兮走過去,韓珩一遞給她一雙一次性的筷子。

總共八個菜,每一個都是她喜歡吃的。

翟兮兮吃得很開心。

韓珩一看她那麽開心,嘴角不自覺也跟著笑出來。

吃完飯,翟兮兮收拾了飯盒,洗幹凈放在一旁瀝幹,等晚上傭人來送晚飯時,讓傭人拿回去。

剛收拾好,韓珩一的那幾個朋友又來了。

“嫂子!”其中一個肩膀紋了條蛇的高個子男孩沖翟兮兮甜甜叫了一聲。

翟兮兮翻白眼,轉身走出病房。

既然有人來陪韓珩一,那她就沒必要留在這裏了。

這些人一個個嘴都很討厭,眼不見為凈,不對,是耳不聽為靜。

住院部的旁邊是個小公園,今天的天氣不錯,有好多人在這裏散步。

翟兮兮隨便找了個長椅坐下,秋天的風很宜人,陽光很溫暖,不遠處的一株櫻花樹滿樹的葉子變得火紅一片,秋風一過,葉子簌簌往下掉,隨風舞出生命裏最後的一段舞蹈。

忽然,她感覺到兩道不一樣的視線。

轉頭看過去,來來往往的人,分明沒有人在看她。

“嫂子!原來你在這裏!”

肩膀紋蛇的男孩興沖沖朝她跑過來。

翟兮兮頭一大,“誰是你嫂子,再這麽叫,我就告訴韓珩一說你欺負我!”

她沒有看見,在距她十米遠的地方,原本漫不經心看著旁邊灌木的一道人影,身體忽然一僵,轉頭朝翟兮兮看過來。

------題外話------

五更,十點半之前

☆、311:是你?(10)

蛇紋的男孩很委屈,“嫂子,是珩哥讓我來叫你,他想跟我們出去一趟,但是找不到那件黑色的襯衫了,讓我來問問你,把他的襯衫放哪裏了?”

翟兮兮:“……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給他看衣服的。”

“可是,這些天不都是你衣不解帶、不分晝夜地、又是洗衣服又是餵飯地在照顧珩哥嗎?我珩哥能這麽快恢覆健康,嫂子你要占九成的功勞,嫂子你簡直是功不可沒,你怎麽會不知道珩哥的衣服在哪裏?”

翟兮兮:“……”

其實,她這些天……呃,她也沒這麽大功勞啦哈哈。

翟兮兮雖然被捧得身心舒暢,但也沒忘了糾正小蛇紋的嘴上錯誤:“小蛇紋,別叫我嫂子,再叫,信不信我在你舌頭上紮兩個血窟窿?”

小蛇紋捂著嘴巴:“嫂子,我不叫小蛇紋,我叫陳振。”

翟兮兮眼一凜,“再叫!”

陳振:“……翟小姐。”

“乖。”

翟兮兮這才滿意地站起身往回走。

邊走邊問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的陳振,“韓珩一怎麽忽然要出去了?他昨晚還發了燒,不應該躺著休息嗎?”

陳振低眉順眼:“我不知道,嫂子。”

翟兮兮停下腳步。

太突然,陳振差點撞上她的背,趕緊擡頭往住院大樓最頂上的一扇窗戶望了一眼,見那裏空無一人,他才拍著胸脯舒了一口氣。

好險好險,要是被珩哥看見他險些撞上嫂子的被背,估計他得脫層皮。

還記得在M國那會兒,那時候還不知道翟小姐是嫂子呢,他不小心在珩哥得一本書裏看到翟小姐得照片,照片裏不過是她走在街上得一張普通照片,沒有經過PS,卻美得純粹又讓人窒息,他也是個正常得愛美女得直男,一不小心,多看了一眼。

然後被珩哥給發現了。

再然後,珩哥就讓他連著出差一個月,去最炎熱的地方,每天吃飯喝水上廁所睡覺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三個小時,幸好他身體好抗折騰,不然恐怕早就英年早逝了。

然後,他就知道,翟小姐是他等看都不能看一眼的。

想到那段不堪回首的黑暗出差日,陳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出差回來之後,他可是在醫院調養了一個月,才真的把小命給撿回來。

他越想頭越低,前面有個彎要轉,轉過那個彎,小公園就會消失在他們身後。

轉彎的一瞬間,他回頭沖著小公園裏一道白色的人影看過去。

與那道人影的視線碰到一起。

他轉身,沖那道人影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翟兮兮回到韓珩一的病房。

一進門,幾道異口同聲“嫂子”聲立刻響起來。

翟兮兮眼中跳躍著小火苗,看向韓珩一。

韓珩一嚴肅:“道歉。”

眾人一本正經地沖翟兮兮一彎腰,九十度,異口同聲:“對不起嫂子,我們知錯了。”

翟兮兮怒:“韓珩一,你們這是故意的嗎?”

韓珩一繼續嚴肅,狹長得眸子往那幾人一斜,不等他說話,那幾人立刻‘嘭’地臥倒,‘吭哧吭哧’開始做俯臥撐。

沒一會兒,一個個開始臉紅流汗,但沒有韓珩一說話,一個個的都不敢停下來。

翟兮兮:“……”

三十分鐘後。

幾人還在繼續。

陳振終於看不下去了,“嫂……翟小姐,那啥,你看他們都快撐不住了,好可憐……”

可憐嗎?

當然可憐,喊翟小姐‘嫂子’這件事,本就是珩哥授意的,結果,翟小姐一不高興,還要讓他們受罰。

再沒有比他們更悲催的了吧?

翟兮兮覺得這些人嘴欠,就是缺少深刻的教訓,硬是不說‘我不生氣了,起來吧’這種話。

她看向韓珩一,“你要出去嗎?”

韓珩一坐在床上,身上穿著煙灰色的碎花休閑襯衫,最上面的三顆紐扣沒系,露出一片蜜色的肌膚與隆起的肌肉線條,臉部輪廓分明、五官立體,即使是坐在病床上,頭上還裹著繃帶,但一身上位者的氣勢絲毫不減。

嗯?

繃帶?

翟兮兮指著韓珩一的頭,“你就這麽出去?你還沒好利索,昨晚還發燒呢,能不出去嗎?”

韓珩一笑看著她:“兮兮,你在關心我?只要你說是,我就不出去了,省得到時候又傷著哪裏,讓你整日陪我住在這醫院,耽誤你的課程。”

明明只是想討一句關心的話,卻非要說得那麽冠冕堂皇。

對於珩哥的這一行為,陳振其實是瞧不上的,但是,他不敢表現出來,看看地上那正流著汗的幾個,他低著頭,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翟兮兮想著自己確實已經太久沒去學校上課了……好吧,她自從上了大學,她就沒上過一節課,所以,在不去學校,她期末考試恐怕要掛科了,而且還是一路紅燈的那種掛。

想了想,她說:“你要不是非得出去,就不要出去了吧,你的傷還沒好利索……”

韓珩一笑:“好。”

翟兮兮:“……”為什麽有種上了套的感覺。

地上的那幾個,已經全都趴下了,一個個死豬似的,伸著舌頭直喘氣。

韓珩一嫌棄地掃了幾人一眼,“今晚我不去了,你們走吧。”

話音未落,幾個人相互攙扶著離開。

樓下。

“老陳,剛剛珩哥剛剛讓你幹什麽去了?”

陳振搖頭:“沒什麽,就是喊嫂子上樓,珩哥想嫂子了。”

“珩哥剛剛說的‘今晚不去了’是什麽意思?他要去哪兒?”

陳振搖頭:“我不知道,我也沒聽懂,但是你管呢,珩哥讓你幹啥你就幹啥,讓你滾你就麻溜地滾。”

陳振說著,想起之前韓珩一的吩咐,忍不住又多說了一句:“以後,惹了誰都好說,但一定不要惹了咱嫂子,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明白?”

對於這話,眾人那是深有體會,齊刷刷猛點頭。

只是,韓珩一之前讓陳振下樓幹什麽去了呢?

陳振想起不久前,珩哥站在窗戶前抽煙,他就站在珩哥旁邊。

在他們的位置與角度,正好將底下的小公園盡收眼底。

他也看見嫂子坐在長椅上發呆,因為珩哥就在身邊,他只看了一眼就轉開視線。

然後,他看見了另一道身影,那道人影擡頭往上看的瞬間,他驚訝道:“珩哥,那不是韓臻麽?”

韓臻與珩哥之間的事,與嫂子以前的事,他都知道。

所以,他知道珩哥一定會大發雷霆。

誰知,珩哥只是在他耳邊吩咐了一件事,讓他去樓下喊嫂子上樓,順便說一些話給韓臻聽。

沒錯,那些什麽找衣服,衣不解帶照顧的話,其實不是說給嫂子聽的,而是說給嫂子十米開外的,另一個人聽的。

陳振心裏暗暗冒汗。

珩哥真是,傷人於無形,那個韓臻現在,大概會心痛欲絕了吧?

韓臻在小公園裏坐了不知道有多久,像一尊雕塑一般。

久到,韓思樂終於看不下去了。

“阿臻,你要是還惦記著翟兮兮,媽媽就去把她找過來,他們說她忘了你,媽媽就把你們的事講給她聽,她會想起來的……”

“不許去!”韓臻還是紋絲都不動,若不是韓思樂看見他說話時嘴唇動了一下,她都要懷疑剛剛的話根本就不是他說的。

“可是阿臻,你是為了她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你為什麽不讓她知道?這樣對你很不公平!她應該對你負責!”

“我不需要她負責。”韓臻望著翟兮兮離開的方向,緩緩說:“她好好地開心地活著,就是對我最大的負責。”

“而且,我不想讓她看見我這個樣子。”

☆、312:是你?(11)

韓臻說:“我不想讓她看見我這個樣子。”

他這個樣子……

那天雨夜,他將翟兮兮推出去,自己沒能避開,被臂架砸中,暈過去的前一瞬,借著燈光,他看見暈倒在不遠處的翟兮兮,鮮紅的血從她的頭上淌下來,又被雨水沖刷,他伸長手臂,想要去抓翟兮兮的手,短短的兩三米距離,卻如天涯海角一般遙遠艱難。

他那時有種預感,是不是今後,他再也抓不到她的手了?

當初,明明想好了無論發生什麽,也決不放開她的手,無論發生什麽,也不要離開她的身邊。

只是信誓旦旦的當時,他忘了這世上還有一個詞,叫‘不得不’。

他不後悔用自己救了翟兮兮,他只是有些難過,從此以後,她的喜怒哀樂,與他再無關系。

韓臻端然坐在輪椅上,雙腿蓋著黑色的毛毯,將身上的襯衫與臉色襯得那般慘白。

放在腿上的雙手緩緩蜷起,指甲將掌心掐出了血,也不覺得痛。

因為心裏更痛。

眼睛有些酸澀。

他不想離開她,真的不想離開她,可是,他更不想用自己殘缺的身軀,去阻礙她未來的道路。

所以,他的離開,是他最後能為她做的。

不是嗎?

又三天之後,韓珩一終於出院了。

翟兮兮也終於回到宿舍,過起了教室、食堂、宿舍三點一線的生活。

聽課的時候,果然與她猜想的一樣,聽課跟聽鳥語一樣艱難,尤其是專業課。

還好宿舍裏還有個學霸,簡單出生貧寒,能上聖大,不僅僅是考得好,而是考得極其好,被聖大破格免學費錄取,翟兮兮直接將她雇為自己的私人家教,簡單每天晚上都會外出做兼職賺點生活費,給翟兮兮補課,不用出門就能賺錢,用她的話來說就是省了公車費,何樂而不為?

就這樣,惡補了半個月之後,翟兮兮總算是跟上了老師得進度。

這半個月,她每日埋頭苦讀,就連明影月與孔茜她都不搭理,跟她們說話半個月沒超過十句,其中‘不知道’占了三分之二。

課程補上來了,翟兮兮頓時如同減了三十斤肥肉似的,一身輕松,心情好,晚上請了宿舍幾個人去海鮮樓搓一頓。

翟兮兮叫了輛專車,四人直奔海鮮樓。

“孔茜。”翟兮兮之前一直專心於課本,有個問題忘了問:“我記得七天長假之前,你好像一直躲著我,為什麽呀?後來怎麽忽然想通了不躲著我了?”

記得她剛回學校得第一天,孔茜看見她時沖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那可不像孔茜,她記得孔茜之前……怎麽說呢,倨傲、目無下塵,自帶一股子高高在上與眾不同得氣質,而且,印象中她似乎與孔茜有過什麽矛盾,但是具體是因為什麽,她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孔茜、明影月還有簡單坐在後座,翟兮兮坐在副駕駛。

翟兮兮轉著頭看向後面,緊緊盯著孔茜的眼睛。

自從半個多月前醒來,她總有一種忘了什麽重要事情的錯覺。

而她此刻有一種感覺,她和孔茜之間的矛盾,一定很關鍵,很重要。

翟兮兮問出那句話的時候,後座的三人兩兩對視一眼,然後孔茜說:“我們之間確實有一些不愉快,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就是嫉妒你一入學就有無數追求者追求,同為女生,差距這麽大,我心裏很不爽,有時候難免會刻意針對你,而你,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每次都是立刻反擊,翟兮兮,這才過去一個多月,怎麽就把我忘得這麽徹底,連這個都不記得了?”

孔茜說的倒是真的。

她之前說話夾槍帶棒的,確實是因為嫉妒翟兮兮。

只不過,不是因為什麽所謂的追求者多,只是因為一個韓之兮。

她第一次見到韓之兮,是十二歲,在父親的公司裏。

那天的韓之兮,還不到二十歲,就已經是一家娛樂公司的負責人,在父親的公司談合作,那時候的孔茜並不知道什麽是成功男人的魅力,她只知道,韓之兮身上有比父親更讓人心安的持重與威嚴,還有一張足以顛倒眾生的臉,於是,她一眼萬年。

後來,她知道韓之兮是父親重要的合作夥伴。

後來,她常常求著父親帶她參加有韓之兮在的場合。

只是很可惜,她見過韓之兮無數次,去從沒與他說上一句話,倒不是她不想,而是韓之兮壓根就不搭理她。

所以,孔茜羨慕又嫉妒翟兮兮,獲得了韓之兮的青睞,羨慕她能與韓之兮說上話,羨慕她能與韓之兮同乘一輛車,羨慕她成了他的女朋友,擁有了他的一切。

所以,孔茜在說那些話的時候,眼睛裏閃爍著一種名為‘怨憤’的色澤。

翟兮兮見她表情認真,不像是說假話,轉身端坐好。

原來,她與孔茜的矛盾,竟是因為這點小事?

車廂恢覆了安靜。

很快,車子到達海鮮樓。

一進金碧輝煌的海鮮樓大堂,影明月不由自主就一聲驚嘆。

看這裝潢,就知道價格一定不菲。

而事實,這家海鮮樓確實是帝都數一數二的餐館,人均消費五位數,這對翟兮兮來說不算什麽,但是對出生一般的簡單與明影月來說,簡直就是天價,要不是翟兮兮請客,打死她們也不來。

翟兮兮提前定了包廂,四人跟著服務生一路走進包廂。

入座後,服務生給每人送了一份菜單。

翟兮兮專揀貴的點。

孔茜抓著菜單邊沿的手不由得用力,直到骨節泛白。

本以為,翟兮兮不過是普通人家的女孩,仗著有幾分姿色,得了韓之兮的眼罷了,雖然她不得韓之兮得青睞,但好歹,還有一個比翟兮兮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得家世。

直到半個多月前,宿舍來了幾個人……

她們才知道,翟兮兮居然大有來頭。

孔茜還記得自己將翟兮兮的事情告訴父親得時候,父親兩眼立刻放光,千叮萬囑讓她一定要與翟兮兮好好相處,那一副恨不得立刻到學校給翟兮兮送禮的樣子,讓她想笑,曾經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女,言語行動間總自覺高人一等,沒想到,與翟兮兮一比,自己原來什麽都不是。

“要喝酒嗎?”

眾人點完了菜,翟兮兮問。

簡單與明影月的意見一致:“不喝了吧,我們都是女孩子,萬一喝醉了,等會兒回去多危險,大晚上的。”

“我喝。”孔茜指著菜單,“給我一瓶86年波爾多,拿到現場醒。”

明影月看著菜單上五位數的價格,心中暗下決心,等會就算孔茜求著她喝,她也不喝。

一頓飯結束,除了孔茜是微醺的,其餘三個都是微撐的。

翟兮兮喊來服務員結賬。

卻被服務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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