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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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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上那些整齊清楚的鉛字,全都成了鬼畫符,一個都認不得,看不進去。

他不時拿出手機,給於知樂打電話,給於知樂發微信。

也不知道發什麽,圖片,表情,亂碼,標點符號,心靈雞湯,反正什麽都發。

全是空號。

全是拒收。

全部石沈大海。

從此杳無音信。

她真的不要他了?

景勝心痛得像被削尖了的木樁反覆插,難過得想死,他一頭磕在桌上,再不動彈。

宋助聽見了“咚”的一聲,循過去看,只見他們小景總魂不守舍地悶在那,雙手垂在兩旁。

蔣秘對他使了個眼色,在imo上給他發消息:怎麽辦?

宋助敲字:時間良藥。

蔣秘:不然給他倒杯咖啡?

宋助:你給他打一百支興奮劑他還這樣你信不信。

蔣秘:我信。

只能繼續關註,景勝的一舉一動。

一會,男人終於軟趴趴地支起了腦袋,繼續看手機,打開扛把子基友群。

一個死人:。

全黑的頭像和詭異的微信名,瞬間引起林岳註意:這誰啊?誰混我們群裏來了。

他點進去看:我靠,居然是我們勝。

好幾天沒見這逼在群裏放屁和自戀,林岳火速私敲他:勝子,你怎麽了?

終於有個人回應和搭理自己了,景勝慢吞吞回覆:死了。

林岳是過來人:……失戀了?

一個死人:。

看來是了。

林岳頭一回見他這麽惜字如金,不不,連字都不願打,一個標點符號貫穿全部。

他只好問:於知樂?這有什麽啊,不就一個女人嘛?你趕緊把頭像和微信名字改了吧,真幾把晦氣,跟你說話都怕傳到自己身上來。

一個死人:岳子。

林岳:嗯。

一個死人:晚上。

一個死人:陪我。

林岳:……????老子直男!!!

一個死人:喝酒。

林岳:……行,你能不能一口氣打完整句?

當晚,考慮到景勝情緒極差,林岳沒帶他到多喧鬧的地方,就拖著半死不活的男人,去了家清吧。

隨意點了兩瓶酒,服務生才開蓋,就被景勝迫不及待要過去,對嘴吹。

服務生目瞪口呆。

“餵餵餵,”林岳去搶他手裏酒瓶,“這不是啤酒啊!”

景勝手裏一空,旋即耷下腦袋,脖子仿佛沒了骨架:“哦。”

“你什麽情況?有那麽念念不忘嗎?”林岳不能理解,“於知樂到底有什麽魅力啊?”

結果景勝把問題推回來給他:“你告訴我吧,我也想知道。”

“我怎麽知道?因為她是個有故事的女同學?”林岳為他倒酒,以為說點風趣話能讓他開心點。

“反正故事裏沒我了。”景勝小酌一口,落寞接話。

“……”

林岳忘了,失戀的人只會鉆牛角尖,根本說不通。

一個鐘頭,兩瓶酒喝得幹幹凈凈,基本淌進了景勝肚子裏。

期間他不斷不甘心地吐槽:

“老子哪裏不好?”

“我明明這麽好。”

“說分就分了。”

“她不喜歡我哪,告訴我啊,我改還不行?”

“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

年輕男人搖頭晃腦,雙頰通紅,還含糊不清地吩咐服務員再上酒,接著喝。

他本來酒品就不好,林岳擔心出岔子,快些結了賬,好把這小子早些送回家。

見景勝兩眼都睜不開,昏昏欲睡,林岳把他一只手臂掛到肩上,慢慢往外攙扶。

快到門口時,景勝忽然杵起腦袋,看向他,兩眼如回光返照,明亮逼人:“岳子,我是不是喝醉了?”

說完還打了個嗝,撲面酒臭,林岳嫌棄地偏了偏臉,回頭答道:“廢話,你他媽都站不直了。”

“我喝醉了!我喝醉了啊!”他掙開林岳,走到他面前,費了好一會力才摸出兜裏的手機,旋即歡呼雀躍:“你幫我叫代駕,快啊——快點幫我喊代駕,我喝多了,我需要代駕!”

“……”林岳招招手:“回來回來,今天哥哥送你。”

“我不要,你幫我喊代駕,求你了,岳子,”他走過來晃林岳肩膀:“只有你能叫到她,你替我叫好不好……”

景勝不斷請求著“幫我叫代駕”這句,也不停搖著林岳。

林岳沒喝酒被晃得頭暈想吐,他一把架住景勝,吼道:“別他媽發神經了!”

“我沒發神經……”景勝不斷搓頭發,煩躁之極:“你叫她來啊,你明明可以叫她來的。”

“我叫個屁!人都不理你了你在這發瘋就有用?她都不理你,還能理我?”看他這頹樣,林岳都控制不住地來了脾氣。

一句話,讓景勝瞬時噤聲,整個人像是丟了魂一般,塌垮下去。

終於消停點了。

林岳籲氣,把他扶到門外。他的車停在門口車位,來時還很寬敞,這會兩邊都停上了車,挨得特近,不方便攙人進去。

只能先把車倒出來。他把景勝放在距車一米遠的地方,好氣吩咐道:“你站這啊,別亂跑,我去把車開出來點。”

景勝點了兩下頭。

林岳慢悠悠松了手,確認男人能夠自己站在原地,才一步三回頭往自己車那走。

剛開了副駕門,身後傳來一陣女人的驚聲尖叫。

林岳下意識回頭,只見剛才還答應他老老實實待那的男人,已經摟住一個穿黑衣服的女孩子,後者正在拼命推搡他。

景勝死活不放,不停嚷嚷:“於知樂,你別推我了,你不要推我!你看我都喝醉了,我真喝醉了,你送我回家!”

已經有路人停下觀望。

林岳大驚,匆匆小跑回去,廢了好大勁才把景勝拽離。他擡手道歉:“不好意思啊美女,真的不好意思,他喝醉了,他一喝醉就這樣,真的對不起。”

女孩驚魂未定:“是不是有毛病啊!”

“對不起,對不起……”林岳死攬著還在掙紮的景勝,不斷重覆。

“沒事了。”惱怒地瞪了瞪眼前的醉鬼,女孩沒再計較,用力撣撣衣服,走了。

“於知樂走了!”

“你放開我!”

“她不要我了!你放開我!”

見黑衣女孩漸行漸遠,融入夜色。景勝對著空氣的那些拳打腳踢,大喊大叫,都在持續加劇,完全不受控制。

林岳忍無可忍,把他扳回來,恨不得抽他一個大耳刮,但又下不了手,只能繼續給他吼,試圖喚醒他:“你清醒點啊!”

“勝子!”

“清醒點!”

男人仿佛耳聾,聽不見,一直嘗試著扭頭看,回眸找。

直到,直到真的什麽都看不到了,眼前只剩慢慢連成一片、模糊成一團的黃色光暈。

他才徹底軟化,無精打采轉回來,對上友人的視線。

林岳不禁一怔,難以相信地盯回去。他認識景勝這麽多年,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樣的神態,好像明早就要死了一般傷心和絕望。

☆、第五十五杯

袁慕然剛說完話,一卷風漫過,吹起了花圃裏細細的草葉。

於知樂展了展眉,看向別處,她輕嗤一聲, 才回頭再看向他:“好好照顧你爸, 行吧。”

她有點不耐煩,不想掩藏任何發自內心的負面情緒。

袁慕然定神,勾唇:“這是拒絕嗎?”

於知樂單手揣兜,輕點了頭:“是。”

袁慕然依舊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微笑:“是我沖動了。”

於知樂沒有再接他話, 只說:“我走了。”

“好, 再見。”

——

幾天後,鬧了於知樂足有一周的頭痛和感冒均已痊愈。她把租房整理了一遍, 從床頭的小保險箱裏拿出幾樣閑置許久的證書, 把它們一一抹幹凈。

翻開那張土地證, 首先映入眼底的, 就是第一欄土地使用權人後面, 清清楚楚的“於知樂”三個字。是2010年春天, 被奶奶改成了她的名字。

掂在手裏, 幾乎沒重量的一張小小證書, 卻如千斤擔般,壓了她好幾年。

於知樂把它闔上,拿起身邊的手機,撥通媽媽的電話。

等了會,那邊接起來。

“餵,媽。”於知樂叫她。

媽媽可能在燒飯,耳邊有抽油煙機呼呼的背景音:“知樂?什麽事?”

於知樂問:“你這幾天有空嗎?”

“我看看啊,”中年女人頓了頓:“你要幹什麽呀?”

於知樂啞然片刻,沈著聲說:“你有空就回陳坊一趟吧,把材料準備準備,我倆去村委會把土地過戶辦了。”

轟轟風聲驟歇,怕是媽媽以為自己沒聽清:“你說什麽?”

“陳坊肯定要拆了。我們家的房子,我準備過戶到你名下,就這幾天,你安排下時間,”於知樂的聲音較之前一句,變得更為鏗鏘和堅定:“具體什麽材料,要填哪些東西,我過會發送到你手機。”

安靜良久,於母問:“為什麽突然這樣子,把房子給我?”

“我不想要拆遷賠償。”

“你在和我們拗氣麽?”媽媽難以理解。

“不是,”她的語氣裏,流露出了鮮明的訣別:“拿了安置房和賠付款,把爸爸債還清,你別上班了,你們都別工作了,就和他好好養老吧。反正知安也大了,他要結婚也有房子,你們跟他一塊住。或者給他買套小商品房,也不是不行。”

她像一個將逝之人,在一五一十交代後事;

又像已經背上行囊,將要踏上征程,漂泊異鄉,從此與他們天各一方。

突然感到莫大的恐慌,於母驚呼道:“知樂!你不要隨便決定事情,我不會跟你辦過戶!”

於知樂口氣慵散,發涼:“那所有錢歸我?”

“你到底要幹什麽啊?”淡淡的威脅口吻,讓於母毛骨悚然。

“媽,我要去做自己的事了,”她異常平靜地陳述著:“我為這個家服務了快十年,也被你們禁足了快十年。不談什麽該是我的,什麽不該是我的,我目前擁有的東西,都會妥當交還給你們。沒守住爺爺奶奶的根基,我無能為力,但無愧於心。對你,對爸爸,對弟弟,我已經盡心盡職,我也不求回報,更不需要感激。”

“你在說什麽呀,”好像電話那頭女兒,正在幻化成風,成泡沫,再也抓不住。

於母已經帶上了焦急的哭腔,“你要去哪啊?”

“不去哪,只是……”重大的決定,也讓於知樂緊張不已,胸口在起伏,少傾,她不容置喙:“只是想為自己活一次。”

趁她還年輕。

趁窗外動人的好天氣。

趁她仍有奔跑的力量和勇氣。

趁夢想依舊放光,還未曾消褪殆盡。

不忍痛割愛,咬緊牙關,砸碎腳鐐,邁出那曠久的一步,誰知道有沒有奇妙的不可思議,早就恭候久矣?

於知樂掛了電話,指端觸及到濕潤,她才意識到自己握拳許久。

張開手,掌心全是瑩瑩發亮的汗漬。

於知樂走回窗邊,日光瞬間淹沒了她。在一片告慰的溫暖裏,通透的自由中,她不禁熱淚盈眶。

——

半個月,數著日子過來的半個月。

總說光陰似水,能沖淡許多東西。景勝的情緒,雖然已沒一開始那麽激烈,生活也歸於尋常,朝九晚五,一日三餐,有工作應酬,也會跟朋友聚會。

但他依然舍不得刪掉於知樂的微信欄,每天起床都會點開來,跟她說早安,睡覺前,再說一次晚安,成了生活習慣。

偶爾還會說說當天的趣聞,再看那邊跳出一句「對方已不是你好友」,然後自我安慰,這也算變相的“秒回”。

有天周日,他曾讓宋助理搞來一輛很大普貨的轎車,偷偷開到於知樂小區,她所住的那個單元樓道口。

靜悄悄地在那停了一天,想看她一眼。

結果從早到晚,連於知樂一塊影子、一片衣角都沒瞧見。

一整天,有差不多身形的女人路過,總會掀在他心裏掀起一片狂瀾,可定下神判斷,又化作透頂失望。

景勝托人查過於知樂的租房信息,她還沒退房,水電也還在使用。

可不知道為什麽,他根本不敢當面找於知樂。

怕她會更厭惡反感自己,從此躲得更遠,躲出他還能望到的範圍和視界。

這麽些天,她也沒再做過代駕,沒再送過蛋糕,只回了兩趟陳坊。

他給二叔打電話,想問這段時間,林有珩和於知樂之間有無再次聯絡,二叔的回答也都是,沒有。

有時上班事少,景勝會不停地把以前和於知樂一起玩過的手游,挨個反覆登一遍。

只有這裏。他被漏下了。還有能親近到她的希冀和僥幸。

他奢望於知樂會突然上線,那他一定強忍住手抖也要邀請她組隊,和她說好多好多心裏話,跟她說好想她,特別想她。

可是,

沒有,

她的名字始終灰蒙蒙,戰績還停留在他們分手前一夜。

慢慢的,景勝也明白過來了,她不是忘掉了刪去他的游戲好友,而是根本不會再回來,回到有他的世界。

景勝重新坐回了後座,前排司機還是熟悉的宋至。

一切恢覆到最初模樣,於知樂仿佛完全從他生命裏消失了。

半年光陰,恍若一夢。

——

三月底,悶頭在家練了大半月歌的於知樂,接到了久違的林有珩的電話,約她在上次的“中意”見面。

於知樂依然把吉他背了過去,它現在是她的半條命。

這一次,林有珩來晚了十分鐘,仍是好脾氣地和於知樂抱歉。

於知樂只說:“沒關系。”

女人今天的打扮依舊低調,點了杯喜歡的抹茶拿鐵。她也不忙開口說事,等服務員上來,抿了口,才不慌不忙問:“於小姐,你和景總分手了?”

於知樂一怔,眼光閃爍兩下,才問:“嗯,有一段時間了。”

“嗯,是有一段時間了,”林有珩擱下古樸而考究的粗陶杯子:“托景致成來問過我好幾回。”

“哦,”她怕於知樂不明白:“致成就是景勝二叔。”

於知樂頷首,不言一字,似乎不想再進行這個話題。

林有珩卻沒有輕而易舉帶過,反倒有長駐在上邊的傾向:“你們怎麽分手的?”

於知樂不免抵觸,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直觀地給出自己感受:“這個和今天見面要說的事有關系?”

林有珩面帶微笑:“對,有很大關系。”

她又問:“你提的分手?”

“嗯。”

“為什麽?”林有珩翹起了腿,一只手搭在膝上,好整以暇:“為什麽和景勝分手,你當我八卦也好,我很想聽聽原因。”

於知樂沈默。

林有珩像是可以洞察人心:“於小姐,沒有人派我來問這些,我今天聯系你,也沒有任何人知道,你大可以放心。只是我自己想問,我想對你有個更為深入的了解。”

“我也不知道怎麽說。”於知樂回。

林有珩揚眉,始終維持著春風拂面的態度:“你慢慢組織語言,我可以等。”

“因為……”記憶穿堂風一般湧來,於知樂沒有讓她多等,她只想快點跳過有關景勝的一切:“我想要回自我。”

於知樂抿抿唇:“景勝對我很好,這點毋庸置疑,但我並不認同這種好。”

“我是獨立的個體,可他把我當一張白紙,完全空白的紙,很自以為是地畫著自己想要的圖案,塗上自己喜歡的顏料。”

“他以為這些我也喜歡。”

“其實我不是。”

“說出來也好笑,我上次下定決心找你,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向景勝靠攏,想跟他以後,”說到這,於知樂自嘲地笑了笑:“後來,我發現我其實錯了,我和他各自的未來藍圖,除了會在一起,根本沒有重疊的部分。”

女人輕輕呵了一口氣,眼光逐漸變得虛無渺遠:“這些年來,我受到了很多因素的牽制,有家庭,也有感情。當然,更多是我的家庭情況,其實說起來也不覆雜,無非是世俗的東西在作怪,但也不好受就是了。”

“如果非要當我是一張紙,那我之前二十多年的經歷,是在這張紙上潑了墨,塗了層灰水,陰森森的,很隨意,也不好看。”

“所以,那個晚上,我和景勝吵架提分手的那一晚,我看著他,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把這張紙翻面,把筆握回自己手裏,重新給自己題字,”

女人的眼裏,似能跳動出火光。她的聲音,那樣從容不迫,也那樣堅定不移:“也許那麽鮮艷華麗,五彩斑斕,但一筆一劃寫下的,都是我真正想要的人生。”

☆、第五十六杯

林有珩許久沒有開口, 只是深深端詳著於知樂。

此刻的她,可真像一張翻面的白紙啊。

她好像什麽都沒有了,親情,愛情, 但也好像什麽都不需要了。

林有珩莞爾道:“看來你已經準備好。”

於知樂恍然回神:“什麽?”

林有珩又喝了口拿鐵:“我今天過來,是想告訴你一個消息。”

她放下腿,正襟危坐:“公司同意簽你了, 你的那些條件, 我們也接受, 你不用和嚴安組樂隊, 單獨出道。”

於知樂的瞳孔, 隱隱浮出亮。在許多追夢年輕人的眼裏, 林有珩都見過這種不可抑制的光芒。

但很快,這點亮又黯下去幾分。

女孩的反應在林有珩意料之中,她一語道破:“你剛和景勝分手, 又簽約他家旗下的公司,對你來說, 是有些為難。”

“所以, ”林有珩看著她:“我剛才會問你那些問題。”

“你心態豁達, 是我欣賞的那類人,”中年女人雙手交疊到桌上:“你剛才的話裏,我也聽出了一些你想要擺脫景勝控制的意思。但我必須說兩句,你去別的公司,其他地方,其實還是脫不開景元的勢力。每個行業輔車相依,不止是我們傳媒業。”

林有珩一臉的感同身受:“我年輕時和你一樣,也是一個不被家裏重視的女孩子,我父母是老師,非常傳統,他們常說一句話,好女孩子去唱什麽歌啊!”

“但我還是去了,”她笑笑:“雖然最後沒怎麽唱吧,但我創造了許多好聽的曲子,成就了不少優秀的歌手。”

“所以我坐在這,完全有資格,也有資本說這些‘大話’。”

林有珩正視著面前這個,似曾相識的自己:“於知樂。”

她第一次叫出她的全名,不再是那麽客氣的於小姐,也因而顯得更為親近:“你要實現自我,實現夢想,在哪都一樣,沒必要為了男人膈應這些。我大學時還拒絕過景致成呢,現在不一樣在他手底下幹活,相處愉快。”

似乎想到什麽,林有珩掩唇笑出聲:“哈,他們景家的基因太有趣了。景董事長的夫人,景勝他奶奶,也是個女歌星,戚鶯音,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

於知樂搖頭。

“民國時期的了,先不提這個。”

見女孩臉上的遲疑在減退,林有珩才放心滿意地總結陳詞:“既然決定好了,那就心無旁騖,走下去,別回頭,更別左顧右盼。能影響你的,只有你自己。”

——

四月中旬,於知樂正式簽約景元音樂。

這紙消息很快傳到景勝這裏。

彼時,他在開周五小會,並把財務總監訓了個狗血淋頭。大家都戰戰兢兢,不發一言,小景總最近火氣大得仿佛更年期提前了三十年,在公司內部是眾所周知的。

桌上手機一響,景大噴菇被打斷,面色更為不快。

他閉了閉眼,癱坐回轉椅,一把撈過手機,舉到眼前看,是條微信新消息。

宋至:[圖片]

景勝放大那張圖,是份景元音樂公司的藝人合同,乙方那欄,儼然簽上了龍飛鳳舞的“於知樂”三個字。

眉心瞬間舒展,景勝揉了兩下左眼,放大縮小,再放大再縮小,把那個簽名重看了好幾遍。

然後嘴角咧開了,眼尾也彎起來,不受控制地無聲地癡笑。

這番神態當然被一圈的下屬盡收眼底,眾人對望,不知原委。

緊接著,更詭異的事發生了,前一秒還美滋滋笑瞇瞇地景勝一拍桌子,起身宣布:“散會了,散會。”

然後拿上筆記本徑直走出了會議間。

留下大家面面相覷。

一回辦公室,景勝就給宋助打電話,興沖沖問:“哎哎哎宋至宋至,圖片不是你p的吧?”

宋助回:“我哪有這麽高的p圖技術。”

“喔,”失而覆得的狂喜快把景勝沖暈了:“她簽了我家公司!是不是在暗示我還有機會?一定是吧,哈哈,呵呵,肯定是。”

他浮想聯翩,在那情不自禁地樂呵。

景勝撐臉,一只手急促地在桌面叩著,腿也焦慮地抖:“你今天見到她了嗎?”

“見到了。”

“我靠!我都沒看見!”景勝來回掀著面前一本無辜的商業書,一定做些高頻率的動作,才能緩解他內心那些激動的顫栗。他埋怨道:“你怎麽不偷拍幾張?我雇你有什麽用?”

宋助很委屈:“我怎麽拍,也就遠遠看了幾眼,於小姐今天搬到公司宿舍了。”

“她……”景勝有好多話想問,百轉千回,終究只說了兩個字:“好嗎?”

“我看於小姐狀態還不錯,”宋助停頓少刻,又道:“哦,她還剪了短發。”

“多短?”

“到下巴,內扣那種。”

“好看嗎?”

“好看啊,感覺更有女人味了。”

“你他媽不準再看了!老子要把你眼睛挖了!”景勝語氣陡然兇殘起來。

“……我現在沒看了啊,”怎麽會遇到這種上司:“我都在回公司路上了,你駕照我也領過了。”

“你別回來了,”景勝吩咐:“到張弛店裏等我。”

“啊?”宋助困惑。

“買車。”

“??????????”

“慶祝我重新拿到駕照。”

“……”

——

張弛也是景勝的老朋友了,前幾年,就在寧城市中心開了家蘭博基尼專賣店。

最近店裏引了一輛lp750,他還特意拍下幾張照片在朋友圈大炫特炫,聲稱沒人要就自己開。

碰巧這半個月,景勝都在潛心重考駕照,想借此轉移對於知樂的思念之情。

刷到他朋友圈的跑車九宮格,他留評道:給我留著。

張弛回覆:留多久?

景勝:不用多久。

現在來到店裏,景勝繞著這車瞧了兩圈,愈發愛不釋手,騷黃色的車身簡直為他量身定制。

宋至跟在他後面,心裏翻白眼:一高興就買車,不是第一次了。

張弛挑眉:“怎麽樣,要嗎?”

“要啊,”景勝揮揮手:“叫財務開單子,我開出去晃一圈。”

張弛把車鑰匙交給他:“不要人陪?”

“瞧不起哥哥?又不是第一次開這種車。”剪刀門一開,景勝坐進駕駛座。

在一步三堵的商業區,弄輛超跑,實屬有錢人手癢閑得慌。

但這種充滿銅臭味兒的車型一上路,註定了它地位崇高,方圓十米以內的車主都變得分外謙讓,沒人敢加塞占道。

所以一路上,景勝開的也算通常。

偶有人跡罕至的大道,他會加速飆一飆,那令人窒息的推背感,簡直和他迫不及待想見到於知樂的心,如出一轍。

中途,景勝還去了趟商場,換了身新行頭。

跟駕照有個蛋關系,單純想以最酷的模樣,重新出現在他想瘋了的女人面前。

風水輪流轉嘛,以後他當她的司機。

車上就剩一個座椅,只屬於她一個人。

把車停到景元傳媒的公司大樓下,景勝降下車窗,緩緩往大院裏挪。

門衛一見是他,匆忙升起橫桿,拿開路障。別人進這兒得刷工作證,但景勝不用,他直接刷臉。

底盤太低,不得不慢吞吞趟過那兩個減速帶,景勝越發心煩氣躁。

他把車停好,下來就給二叔電話,一接通,他急不可耐問:“叔啊,你在公司嗎?”

景勝邁著兩條大長腿往樓裏走。

電話那頭,吵吵鬧鬧的,二叔似乎在忙,等了一會,他才到靜處回話:“我不在啊,我今天到上海了。”

“啊……”景勝惋嘆:“我特意跑到你公司來看望您。”

“呵,”二叔才不信:“我信你才有鬼。說吧,什麽事?”

景勝走上臺階,笑嘿嘿:“我聽說林總監簽了……”

“於知樂啊。”

“對對對。”

“都多久了,你還想著那女孩子?”二叔也是新奇。

景勝單手揣兜,眼睛到處瞄:“誰讓咱們景家好男兒都是情癡啊。”

“是啊,”二叔聽他瞎逼逼,配合著作深以為然狀:“你今天過來幹嘛?”

景勝說明來意:“我聽說,她們新人都住公司宿舍。”

“沒錯啊。”

“在哪——”

“那是集體宿舍,你別去弄得雞飛狗跳。”

“我就遠遠地,看一眼,”景勝的語氣變得央求:“也不行嗎?”

二叔無奈:“你這會在哪?”

“在大樓,正門口。”景勝舉目四望,被朗朗日光,晃瞇了眼。

“你在那等會,我找人去接你。”

“哎哎,”見那邊要掛電話,景勝匆忙喊住他:“二叔,找個男的帶我,我怕她看到不高興。”

“你小子!”

“嗯,好吧?”

“行——都按你說的來。”

二叔很體貼給他安排了一個年輕男助理當向導。

景勝跟在他旁邊,往目的地走。他心裏急,又不好意思總催,顯得自己像個好色之徒,走的這一段,他覺得自己快憋出病來。

於知樂所住的新人宿舍,有一個空闊安靜的走廊。

兩邊墻上,依次掛著斑斕陸離的相框,定睛看,會發現是一些國內外知名歌手的抽象肖像畫。

男助理停下來:“景總,於小姐就住前面第二間。”

近在眼前。

景勝突然心跳加劇,忐忑之極,不敢再往前踏一步。

“需要我去叫她嗎?”男助理問。

“別別別!”他飛快否決這個提案:“別叫她!”

突然,第二間的門,被人從裏推開,似乎有人要走出來。

下一秒,一個頎長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速閃到男助理背後,縮、縮下身,試圖把人高馬大的自己,藏到了他後邊。

瘦小的男助理:??……景總你……?

見沒什麽動靜,景勝小幅度昂頭,只從助理肩膀那探出兩只眼,悄咪咪偷窺。

松一口氣,出來的女人,並非於知樂,而是個蛋卷頭的矮個子姑娘,應該是她室友吧。

猛躥的心墜回去,有些慶幸,也有些失望。景勝斂目盯地面,懶洋洋踱回原處。

再擡眼,蛋卷頭女孩根本沒關門,而是回頭和門裏人說笑。

緊接著,一個高挑的女人跟了出來,門框後,她的側臉,逐漸顯現完全。

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側臉,

那美到,不能更美的側臉,

他第一次見就著了迷。

這些天,它入了他的夢,有百次千回。

靠靠靠靠靠!

措手不及,心再次提到嗓子眼,這次不知道往哪藏了。

景勝騰地回身,完全背對於知樂走出來的方向,搓後腦勺,猛搓後腦勺頭毛,兩條腿也變得難以安放。

他裝作無意地側身,仰目,欣賞欣賞壁畫。

他只是路過。

真的只是路過。

男助理斜覷:……???

能感覺到一高一矮,兩個女人在走近,景勝越來越希望,此刻有個地縫能將自己掩埋徹底。

原來他真的這麽慫,他根本不敢見於知樂。

可人生嘛,往往事與願違。

萬萬沒想到,超沒眼力見的男助理,竟然主動和這兩人打招呼。

於知樂和那個蛋卷頭也停下了身,她一定已經認出他來了。

小助理還開始客氣地介紹他:“這是景元地產的景總。”

“……”

於知樂沒有說話。

唯獨蛋卷頭道了句:“景總好。”

景勝努力調整好面部表情,內心極度崩潰地回頭,他一點不敢和於知樂對視,只裝模作樣頷首兩下。

好,好。

你們好,我也好……我好個吊。

“你們去吃飯?”小助理問。

“嗯。”蛋卷頭說。

“去吧,”景勝擺出官方高層慰問腔:“早點吃飯。”

還是不敢看於知樂。

但他清晰知曉,女人從頭至尾的沈默,那種,似乎並不驚喜反倒還帶著抵觸的沈默。

蛋卷頭說了聲謝,走過他們。

景勝這時才敢擡頭,望過去,望向於知樂纖瘦的背影。

她真的剪了短發,完全露出秀潔的脖頸,她似乎變得不一樣,可還是他心心念念、深愛著的那個樣。

景勝在懊悔,他確實心急了,他應該慢一點,穩一點,找一個最好的時機,再和她重逢會面。

可是,來都來了,能有什麽辦法,開著八百多萬的超跑,穿著格外帥氣的風衣,不就為了見她一面,看她一眼。

女人漸行漸遠,眼看著要拐過這個白色的長廊。

景勝心一橫,叫住她:“於知樂!”

兩個女人同時頓步,一個回了頭,一個沒動作,於知樂是後者。

他直接撇下小助理,大步流星,往女人那走,直至停到她身邊。

蛋卷頭好奇望過去,結果接到景勝的吩咐:“你先去,我有話單獨跟於小姐說。”

妹子聽話地點頭,先行一步。

入圈第一要義,少言,多思,慎行。

終於只剩下他們兩個,景勝還在絞盡腦汁想著開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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