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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回相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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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回相見

一望無垠的草原平坦、廣闊,像一張無邊無際的金黃色氈毯,蒼茫浩渺、氣勢魄人。連綿不斷的草原在天空下伸展,橫無際涯、一馬平川,偶有一條條細細的河流穿過那黃若披金的草原,遠遠看去,像一條發光的銀項鏈。徐徐秋風送來泥土散發的芳香,把一大片一大片的莊稼吹得如漣波蕩漾。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看著騎著馬悠然自得的唱著樂府民歌的大業皇朝攝政王爺,莊少蒙很是好奇,“王爺,你一點也不害怕?”

“為什麽要怕?”誤打誤撞被莊少蒙搶到了西陲,之於他而言只有好,不會有壞。落在莊少蒙手中再好不過。

東方隨雲語畢,將手中的馬鞭指著遠處零散的聳立在草原之上的蒙古包,“狼王,這裏水草豐美,百姓安居樂業,你為何偏要勞民傷財的進犯我大業的領土?”

“王爺現在看到的是我南邊的領土,如果王爺去北邊看的話,那裏的破敗不堪不是人住的地方。如今北邊大震連連,許多子民沒吃的、沒喝的、沒穿的,僅我這南方,也養不活北方那些無家可歸的子民啊。”

“那狼王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將我們大業子民的財富都搶了,那我大業子民又該如何生存下去?”

“這個世道本就如此,強者生存。如果你們大業打得過本王,又何懼子民沒有生存之道?”

這簡直就是強盜理論。東方隨雲不再和莊少蒙講道理,而是看著遠處成群的牛羊、蒙古包前戲耍的孩子、遠處進行著騎馬比賽的青壯年,“狼王有沒有想過,這些人可曾願意陪著你去搶人家的衣食?”

“本王是為了他們啊。”

“也許,他們不這麽認為。他們會認為大王是要他們去替大王開疆闊土。”眼見莊少蒙眼生絲絲戾氣,東方隨雲笑道:“你看你的這些子民,在自己的土地上笑得多麽的開心,大王在戰場上可曾見到如此開心的子民?大王,天災哪裏都有,並不是總降臨到你西陲之地,我們大業也有。但是我們大業為什麽從來沒有來搶南疆、西陲的衣食?那是因為我們大業知道,恢覆生產方是重中之重。搶來的衣食能夠支撐多長時間,一年?兩年?那後年呢,又去搶嗎?年覆一年的下去,終究是惡性循環。在這種惡性循環之下,丟得最多的卻是無辜的生命。”

是啊。前幾年風調雨順,西陲百姓有吃有喝、豐衣足食,日子過得相當的滋潤。這兩年不是幹旱就是地震,老天似乎要和他做對似的,他這才背棄了和卓聞人的兄弟之情,向大業伸出了魔爪,期望能夠分得一杯羹,不想卻著了卓聞人的暗算損失慘重。每每是搶回了一些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但自己的族人呢,傷亡也很慘重。

見莊少蒙在沈思,知道將他的話聽進去了幾分。要讓莊少蒙完全聽進去還不是時候,只能慢慢的來。想到這裏,東方隨雲擡手指著一個在蒙古包前壘石頭的老媽媽問道:“狼王,那位老媽媽在做什麽?”

“這是我們這裏的習俗。選一塊自己喜歡的石頭,圍著蒙古包轉三圈,然後將石頭壘在石堆上,說出自己的願望,那麽這願望一定能實現。這位老媽媽的兒子方方……”戰死沙場了。莊少蒙後面的話說不出口,只是嘆了口氣。

明白莊少蒙沒說完的是什麽。東方隨雲只是默默的下了馬,走到那老媽媽的身邊,亦是彎身拾起一塊石頭,圍著蒙古包轉了三圈,然後將石頭壘在了石堆之上。

“王爺方才許的什麽願?”

“願逝者安息。”

若有所思,莊少蒙不再作聲。直到又騎馬走了一段路程之後,他指著遠處一座穹廬大帳,“那就是本王議事的穹廬。”

這穹廬大帳不下大業皇朝中的一座殿宇,一應用餐、住宿、議事、宴客等區域分得很是清晰。東方隨雲步進大帳之中,感覺像是進了一間華麗的屋宇。

早得到消息,大帳中有許多西陲部落的酋長正等在此處,見莊少蒙和東方隨雲來了,他們急忙起身以掌捂胸行著禮。

一一回過禮,莊少蒙將東方隨雲拉到主位坐下,自己亦是坐在東方隨雲的身邊,“聽了王爺一言,本王心中有些慚愧。雖說恢覆生產很是重要,可如今眼見著要立秋,關外的秋天不比你們關內,馬上就會大雪紛飛啊,我北方的子民如今衣不裹體,冰天雪地下如何恢覆生產?”

“這一點,本王可以向狼王保證。本王回大業之後,一定資助你們鹽巴240石,布緞1000匹,棉花5000斤,谷物1200石以保狼王的子民安全渡過此次劫難。另外,明年初春,還會送種糧100石給狼王,以助狼王盡快的恢覆生產。”

“好。”莊少蒙解決了心頭大事,再度豪情滿懷,“不瞞王爺說,這仗再打下去,我們也沒有好果子吃。是以才出此下策,拿了王爺來,望請王爺……”

東方隨雲只是笑著擺了擺手,“其實大業和西陲一直是互存互惠的關系,也是相輔相成的關系,西陲有難,我們大業早就應該出手相幫。只是因了七皇爺宸天極的謀反是以對西陲忽視了許多。不過狼王放心,依本王估計,不出一個月,大業皇城的動亂就可平定。到時候,只要狼王派了使臣去我大業皇城,本王一定將方才所說的物資如數送到狼王使臣手中。”

東方隨雲在三年前許胤祥之亂中從容不迫、穩若泰山之事莊少蒙早就有所耳聞。如今見他仍舊是一副波瀾不驚之神,是以相當的相信東方隨雲,“好,那本王就等著王爺的好消息了。”語畢,直是將手中的酒杯遞到了東方隨雲手中。

聞到酒香,東方隨雲心中一動,“鶴觴!”

“王爺真真是品酒的高手。”

東方隨雲嘴角抹過一絲苦笑,“大業皇朝鶴觴的產量有限,不想在西陲,鶴觴卻是用來招待客人的酒,這一比較起來,西陲比大業可富有多了,虧本王方才還說些什麽資助西陲的話。”

“王爺誤會了。”莊少蒙示意東方隨雲將手中的酒飲盡,又指著下面一眾陪酒的酋長說道:“他們喝的可不是鶴觴。這鶴觴是本王的一個故人最喜歡的酒,是以本王也學著喝上它了,不想喝著喝著就喜歡上了,其餘的酒再也入不了本王的口。偏本王嗜酒如命,你們大業釀制的那點鶴觴都塞不了本王的牙縫,這可如何是好?是以本王命西陲的釀酒師尋來古方,將這鶴觴的釀制學了個齊整,釀制的鶴觴專供本王獨飲。若非像王爺這般的貴客,本王才舍不得拿出來呢。”

原來在這穹廬大帳中,飲這鶴觴的也只有他們二人而已,從這也可以看出莊少蒙的歸順之心。東方隨雲笑著將手中的鶴觴飲盡,“那就承蒙狼王厚愛了。旦不知狼王的故人是誰?能豪飲鶴觴,想必定是一風雅之人。”

“三郎。”

三郎?東方隨雲一楞,“顧三郎?”

“正是。”

“顧三郎到底是男是女?”

“三郎如果是男人,那天底下就沒有女人了。”

也就是說顧三郎是女人?東方隨雲又問:“狼王可以確定?”

莊少蒙冷哼一聲,“都是那個烏雅壞了三郎的名聲。什麽性喜涉艷,連三郎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本王如果是烏雅,早就撞墻算了。”

這樣看來,顧三郎肯定是女子了。東方隨雲笑道:“聽聞,狼王的王妃之位是留給顧三郎的。”

“那當然。那些個蠢貨色怎麽能夠和三郎相比?只要三郎願意,本王將那些個蠢貨色都遣出王庭又如何?”語畢,莊少蒙似乎想起什麽似的說道:“誒,王爺,還有一件事本王忘了告訴你,你知不知道,你的夫人和三郎長得一模一樣啊。”

東方隨雲有些楞神,只是低低的應了聲,“什麽?”

“你的夫人和三郎長得一模一樣啊。”莊少蒙再度重覆一遍,又拍了拍腦門,“噢,對了,不一樣,不一樣,有些地方又不一樣。”

這世上還有長得像自家娘子的人?東方隨雲有些感興趣,“什麽地方不一樣?”

“三郎的額間有顆滴水胭脂痣,你的夫人額間沒有。”

滴水胭脂痣?東方隨雲霍地站了起來,四師傅額間的滴水胭脂痣、岳母生自家娘子之時額間的滴水胭脂痣……他有些激動的拉著莊少蒙的衣襟,“什麽胭脂痣?”

未想一直面不改色、鎮定自若的攝政王爺會如此激動,莊少蒙指了指自己的額,“就是這個地方,三郎的這個地方有顆滴水胭脂痣。”

難怪莊少蒙在宮宴之時看自家娘子的時候神態有些迷離,當時他還以為莊少蒙對自家娘子有企圖,不想是因了自家娘子長得像顧三郎的原因。東方隨雲腦中正在分析著種種的時候,只聽莊少蒙又道:“還有就是,三郎相當的健康,永遠是意氣飛揚、神采奕奕的模樣。你的夫人太瘦了,一看整一病怏怏的底子,是以,她們二人又不像。”

病怏怏?東方隨雲的腦子有些亂。可能是喝了鶴觴的原因,他猛地搖了搖頭以便自己清醒一些,接著苦笑說道:“我家娘子騎馬從馬上跌落,導致四肢俱損,接著又不小心的掉入了天池,天池的寒氣浸入她的身子,再加上她打小就是用藥養大的,是以在連番打擊之下導致她的身子越來越差。狼王看見她的時候,當然就覺得是病怏怏的樣子了。”

“原來是這樣啊。可惜尊夫人已仙逝,如果尊夫人還活著,如果尊夫人隨著王爺到了我西陲,本王一定要讓三郎和尊夫人見個面,她們二人肯定會吃驚的。”說到這裏,莊少蒙又不無遺憾的嘆道:“三郎真是狠心,無論本王如何渲示著對她的愛,無論本王的王妃之位替她留了多久,她卻是再也不肯見本王。說起來,四年了,整整四年的時間了,他居然連來看本王一眼都不願意。唉,本王又如何安排尊夫人和她見面之事?”

四年?東方隨雲揉著腦袋,想理清自己腦中的思路,“四年,為何四年了她都不來看狼王?”

“說起來,還是你們先帝天授十年夏天的事,唉……怪本王大意了。那一年的夏天,烏雅為了奪得三郎,和三郎邀在千年冰川上決戰,當時三郎中了烏雅的詭計,身受重傷。三郎又不甘心成為烏雅的傀儡,是以縱身從千年冰川上跳了下去,從此,擷坤殿只傳來三郎在閉關養傷的事。四年來,本王屢有去擷坤殿……”

東方隨雲沒有再聽莊少蒙說些什麽,他的腦子現在真的很亂。顧三郎、顧三郎,顧家排行老三,應是兒子方是,偏偏是女兒之身?為何?是排在她前面的兩個哥哥出了什麽事?一時間,檀淵之戰中兩個舅子戰死沙場……岳母額間的胭脂痣……顧三郎長得像自家娘子?總覺得有什麽要抓住卻偏偏又抓不住。他唯一清楚的是他在先帝天授十年的臘月十八娶的自家娘子。然後就發現自家娘子那病弱不堪的身子……

“相爺,尊夫人是否從高處跌落過?”

“我家小姐身子骨向來虛弱,半年前仗著身子好些了,是以不顧老爺反對去騎馬,結果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四肢都不同程度的受了傷。”

“如果下官和老羅拿捏得不錯,我們二人可以肯定,夫人的脾肺曾受極寒侵襲,是以導致體內一股寒癥去之不竭。這也是夫人為什麽總是咳嗽的原因。”

“都是奴婢的錯……導致小姐連人帶椅的滑入天池,姑爺應該知道,天池的水四季冰刺骨,所以……所以小姐感染了風寒之癥……”

含玉回答張太醫、羅太醫的一幕幕在東方隨雲腦中閃過,“四年?四年?夏天?冰川?高處跌落、極寒侵襲?”似乎終於抓到了什麽,東方隨雲心中一驚,有些失聲的問莊少蒙,“狼王是說,顧三郎自從四年前的夏天從千年冰川上跳下後,就再也沒見到她了?”

莊少蒙不明白東方隨雲為什麽那麽激動,只是點了點頭。

“這麽巧?這麽巧?”東方隨雲緩緩的盤腿坐下,仔細的思索,“按照含玉所言,我家娘子應該也是在夏天騎馬跌落受傷,然後再落入天池……”

“王爺,你在說些什麽?”

東方隨雲從沈思中回神,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莊少蒙,“那狼王有沒有發現,我家娘子和顧三郎還有什麽地方不一樣?”

莊少蒙偏頭想了想,“你的夫人頭發垂及地面,不綰隨風搖曳。三郎就不一樣了,她喜歡將頭發束於頭頂,僅編一個四股的麻花辮垂於身後,餘者系在腰間……”

再度沒有聽莊少蒙的話,東方隨雲的眼迷茫起來。自家娘子那一頭烏黑如雲的秀發一直是他的最愛,他更愛極她長發及地的樣子,飄逸空靈、與世無爭。可金鑾大殿一戰的她,長發束頂,辮以獨獨的四股麻花辮……

“唉呀,總而言之,你的夫人看著柔弱,但三郎看著是強大的、精明的,精氣神極強的一個人。所以她們二人還是很好區分的。”

這麽多的巧合?東方隨雲心中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他要親自去趟擷坤殿了,否則腦中似裝滿了一壇米糊,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來,王爺,將這一杯幹了,我們看相撲。”

“看相撲怎麽能夠少了本元帥的份?”說著話,卓聞人一襲白衣飄飄的出現在了穹廬大帳之中,飛身在東方隨雲身邊坐下。

“你?”莊少蒙驚得一下子跳了起來,只是要沖出穹廬大帳去看看他這片領土是不是被卓聞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帶兵包圍了。

看出莊少蒙的心思,卓聞人笑道:“放心,雖然你我二人往日相交如兄弟,今日敵對似仇人,但無論如何,本元帥是幹不出那種背地裏偷襲的行當的。所以,本元帥是獨個來的。”說著,直是抓過東方隨雲手中的酒喝了。“嗯,好酒好酒,大哥,比得上你太和酒樓的鶴觴了。”

卓聞人的話說得莊少蒙臉上一陣不自在,訕訕笑著坐下,“卓兄弟,本王不也是不得已嗎?”

“放心,就算你有再多的不得已。本元帥也不會與你喝什麽絕交酒的。再說,當年為了救我大嫂的命,你是那般瀟灑的將無極之浴火豆蔻給了本元帥,本元帥心中可感念著呢。”

“卓兄弟。”

“好啦好啦。本元帥最聽不得感激的話。也不要這樣眼淚汪汪的看著本元帥。看在我大哥長得又白又胖的份上。本元帥就不與你計較了。當然,本元帥下了些巴豆給你的馬兒和屬下吃也不應該,正好,兩廂平手了啊,我們誰也不怨誰。”

這樣算來算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占了便宜。東方隨雲心中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百裏峒主呢?”問過百裏建弼,也許就會知道顧三郎是否和自家娘子長得像的事。可開口後,東方隨雲就後悔了,百裏建弼似乎沒見到過自家娘子,如何比較?

“在路上,碰到那個烏妖了,百裏峒主為了保護本元帥,他引烏妖追他去了。”見東方隨雲一副擔心之神,卓聞人又道:“放心,藍海主去幫百裏峒主去了,想必不會有事。倒是我們,走了不少冤枉路,先以為你們回了西陲大營,萬不想你們回了西陲了,搞得我們沿路跟蹤,累死了。不過大哥,情形不看好哦,那個烏妖似乎真看上你了,亦是沿路跟蹤啊,只怕不久後就要到這裏來搶人了,大哥,你死定了,肯定會晚節不保……啊,大哥,松手松手……”

正在東方隨雲和卓聞人鬧著的時候,‘啪’的一聲巨響,一團黑影被扔進了大帳掉落在了地上,緊接著,一頂軟轎擡進了大帳,擡軟轎的是以吳為為首的十數個綠衣男子,也就是烏雅的坐上賓。軟轎轎簾輕輕的掀起,露出烏雅那張傾世的容顏來,依舊是一襲紅衣,烏如瀑布的發髻上插著一朵盛開的牡丹,將整張臉映襯得比牡丹還要嬌艷幾分。

“百裏峒主!”卓聞人和東方隨雲一聲驚呼,奔向那被扔在地上的黑衣身影,緊接著,大帳內又飛進一個人,正是藍昊澤。只見藍昊澤嘴角血絲仍舊在不停的翻湧,直到看見卓聞人、東方隨雲,他才放心的倒在了旁邊的軟毯之上。東方隨雲急忙跑到藍昊澤的身邊,“藍兄,如何?”

“東方兄,放心,死不了。”一直橫行海上,如今到了陸地才知道,真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東方王爺,別來無恙?讓本香主一路好找。”烏雅一邊說著話,一邊緩緩的向東方隨雲走近。眼見著她的手要搭上東方隨雲的肩,莊少蒙飛身而至一把擋開,將東方隨雲護在了身後。

“莊少蒙,你與我搶三郎也就罷了,如今還想來搶東方王爺?”

莊少蒙嘴角有些抽搐,“我莊少蒙眼中只有三郎,至於東方王爺,他既然在本王的領地做客,本王自是要保他的安全。”

“保?那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烏雅的聲音清脆入耳,笑音不斷,一時間,在座的那些酋長只覺得耳鼓震痛,都難以忍受的捂著耳朵,在地上打起滾來。

莊少蒙大喝一聲,強大的氣流阻斷了烏雅的清笑。趁著這功夫,卓聞人和東方隨雲急忙將受傷的百裏建弼、藍昊澤都擡到了一邊的軟毯上。卓聞人身上隨時備著軍中救急的傷藥,分取了兩粒餵給百裏建弼、藍昊澤吃下。

嘯聲被莊少蒙阻斷,烏雅帶絲詭譎的笑看著莊少蒙,“莊少蒙,本香主的人今兒個到齊全了,你以為今天贏得了本香主?哦,對了,本香主還要告訴你一樁事,方才本香主順便揮了揮手,嗯,估計明天的這個時候,你這裏的人就會死絕了,你還不去找解藥去?”

比硬氣功,烏雅肯定是贏不了莊少蒙的。可是比毒蠱,莊少蒙一定不是烏雅的對手。如果他現在不去檢查屬下子民中了哪種毒,也許他的子民真的活不過明天。一時間,莊少蒙有些難以抉擇。

卓聞人心起寒意,如果莊少蒙真顧及西陲的子民去了,那以自己的武功,想要救護東方隨雲,真真是千難萬難,再怎麽辦?怎麽辦?

正在此時,一陣‘得得’的馬蹄聲由遠而近,聽聲音,急切得狠,根本就沒有停下的意思,如入無人之境般,眨眼間,一襲月牙白衣的人兒騎著大紅的汗血寶馬直接闖進了穹廬大帳。

‘籲’了一聲,馬上的人兒拉緊馬韁,馬兒負痛長嘶,揚著前蹄半晌方站穩了身姿,前蹄不停的刨著地,鼻子中不停的‘卟哧’著熱氣。

‘啊’的一聲,穹廬大帳中的人楞了神。

旦見此人一頭血紅的頭發,束獨辮於頭頂,僅編以四股麻花辮垂於身後,餘下的辮子則系於腰間,似束帶般很好的將她的白袍一分為二,雖仍然端坐於馬上,但仍舊顯得她的身材修長之極。一雙鳳目湛湛有神,嘴角淺笑微翕,似乎對大帳中的情形很是出其不意又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修長的手上戴著的白羽手套仍舊抓著汗血寶馬的馬韁,腳上的白藤軍靴仍舊斜踏在寶鐙之中,絲毫沒有要下馬的意思。

“三郎!”莊少蒙和烏雅異口同聲的出聲齊呼。

極有韻味,撇唇一笑,就似那夏日的驕陽灑滿了穹廬大帳,顧三郎鳳眸輕輕掃過大帳內所有的人,眼光最後落在卓聞人抱著的百裏建弼身上,她額間的胭脂痣倏地發出血紅的光芒,“莊少蒙,你就是這般待本尊的百裏兄臺的?”

“三郎,誤會,誤會。”四年不見心上人,莊少蒙難免有些激動,說話有些語無倫次,接著,他指著烏雅,“是她,是她傷的百裏峒主。”

鳳目輕蹩,顧三郎看向烏雅的方向。烏雅心中一驚,臉上的肌肉不自覺的痛了起來,眼角直是抽搐著,展顏媚笑道:“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自家人。三郎不要生氣。”

“本尊不生氣。”顧三郎輕擡玉手間,直是撫向烏雅秀發間的牡丹,順手取下湊近鼻端聞了一下,“嗯,烏香主果然享受,這萬物簫條的秋天居然還能令牡丹盛開?奇跡奇跡。”

隨著顧三郎語畢,手中的牡丹飛出,斜插在了遠處的軟轎之上。一時間,軟轎四分五裂。吳為等人紛紛縱身飛離以避開那軟轎碎片的罡氣。而那牡丹出奇完整的躺在那四分五裂的轎體之上,和轎體的破敗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番功夫,無人能及。就在眾人摒住了呼吸的時候,只聽顧三郎說道:“烏雅,治好本尊的百裏兄臺,否則,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就算功夫再不及,好歹她也是香主。顧三郎就這般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毀了她的轎子,也太不留她面子了。想起先前的毀蠱之劫,想起自己的毀容之痛……烏雅戾氣暗生,大紅的衣衫已隨風鼓起。

一聲冷哼,顧三郎面帶笑容輕輕的吹了口氣,微挑眉,顯得調皮之極,旦見烏雅的袍袖四分五裂,瞬時間,整個人直墜在那四分五裂的軟轎上。看著倒在軟轎之上狼狽不堪的人,顧三郎緩緩的跳下馬背,語氣中無不透露出無奈和可惜,“一點長進也沒有。”語畢,拍了拍汗血寶馬,那馬似懂得主人心意般的,‘得得’的奔出了穹廬大帳。

你的功夫卻漲了不少?烏雅震驚的看著負手往上座而去的人,“三郎,你?”

緩緩的在上座盤腿而坐,顧三郎順勢拿起酒壺給自己斟了一盞酒,逕自飲入嘴中,“多少年了,再飲鶴觴,全然沒有當年的味道。”

莊少蒙急急的坐到顧三郎的身邊,全然放下大漠狼王的身架,親自替顧三郎斟酒,“三郎,這些年了,你去哪裏了?傷可養好了?你的頭發是怎麽回事?”

沒有回答莊少蒙的話,顧三郎只是睨向烏雅,那一睨中,滿是冰凍三尺的寒,“烏雅,你居然不聽本尊的話?”

尚未明白是什麽意思,烏雅只覺得肚中氣血翻湧,胸口似有一股強大的氣流憋得她吐不過氣來,隨著喉間腥味的湧來,她不得不張口吐血。

“香主,香主!”吳為等人急忙圍在了烏雅的身邊。

“本尊只說最後一遍,治好本尊的百裏兄臺。它日若再讓本尊發現你傷了我擷坤殿的人,不要說你的這些坐上賓,就是你的香峒,本尊也可讓它毀得連渣滓都不剩。”

這才明白是要她救百裏建弼,烏雅強忍心頭的怒氣,緩步走到百裏建弼身邊,從腰包中掏出一粒藥丸,塞入百裏建弼口中。

“如果本尊猜得不錯,百裏兄臺身邊躺著的藍袍公子應該是幫助過百裏兄臺的人,要不然,不會受和百裏兄臺一模一樣的傷。”顧三郎說著話,卻是不看向烏雅的方向,逕自一杯又一杯的喝著手中的酒,神態自若隨意。

烏雅暗咬紅唇,又從腰包中掏出一粒藥丸塞到藍昊澤口中,這才看向似被雷霹中的東方隨雲、卓聞人二人。只當他們二人是被顧三郎的氣勢嚇傻了,烏雅回頭看向顧三郎,“三郎。本香主得罪了你擷坤殿的人實不應該,該賠的罪本香主都賠了。如今,本香主只想要回本香主的東西。”

“哦?”顧三郎這才看向烏雅,神態間顧盼生輝、微睇綿藐,不知道是男子的如風颯爽、如冰皓潔還是女子的俏麗多姿、風情萬種。

烏雅手一指,指向東方隨雲,“他!”

顧三郎的目光不得不再度關註到東方隨雲的臉頰上,還被雷劈中著?她內心輕嘆,外表卻是不動聲色,“他是你的東西?”

眼見烏雅點頭,顧三郎又道:“他明明不是東西啊。”

一時間,穹廬大帳中的人都楞了神,只見顧三郎搖頭狂笑,醉態畢現,“他明明是一個人,是烏香主看錯了還是本尊喝醉了?”

顧三郎此番說話不無道理,可怎麽聽著怎麽別扭。烏雅也不想再糾纏下去,“無論如何,他答應過本香主,隨本香主走。”

“哦?”顧三郎的眼中再度漫起冰天雪地的寒,直直的盯著烏雅,最後看向仍舊被雷霹中的人,“閣下答應過?如果答應過,江湖規矩,本尊定不過問也不會插手。”

閣下?東方隨雲終於回過神。心中無端的升起一股怒氣。她居然說他不是東西?呃,當然,確實不是,確實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只覺得相當的理屈,一股怒氣無從發洩,“是啊,本王是答應過她,隨她走。”

“本王?”嘴角漫過似有若無的笑,顧三郎只是喝著莊少蒙斟給她的酒,“原來你是王爺啊?旦不知如何稱呼?”

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百裏建弼吃了烏雅的解藥後已是全然的恢覆,“尊主,他就是大業皇朝的攝政王爺東方隨雲。”

‘呀’了一聲,顧三郎煞有介事的盯著東方隨雲,“原來閣下就是東方王爺?失敬失敬。”說著話,她急忙站起來走到東方隨雲的面前鞠了個躬,“在下顧三郎,和東方王爺神交已久,如今一見,差點就是自家人不認自家人了。”

“你們江湖中的自家人還真多。方才尊主和烏香主似乎也是自家人不認自家人,如今尊主和本王居然也是自家人不認自家人了?”

“江湖規矩,天下一家親,都是兄弟姐妹。”顧三郎說著話,直是作揖,“東方王爺,不知者不為罪,走,三郎我陪著東方王爺喝上幾杯,權當陪罪。”

東方隨雲冷哼一聲,扭過頭沒有搭理她。心中卻是亂極,明明是她,明明是她啊,可頭發是怎麽回事?胭脂痣是怎麽回事?明明埋在大風鎮了啊,怎麽可能又活過來了?明明是他親自扶靈、親自下葬的啊。下葬前他不舍又曾經開棺看過,明明在裏面啊。難道是天底下真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不,也不完全一樣,頭發顏色就不一樣,還有……還有胭脂痣……

一想到胭脂痣,東方隨雲再度回頭看向顧三郎額間的胭脂痣,那胭脂痣中有詭譎在浮動。只見她的鳳眸看向了卓聞人,“這位閣下,不知如何稱呼?”

見卓聞人仍舊一動不動,藍昊澤搖了搖卓聞人的胳膊,“卓元帥、卓元帥。”

“哦,原來他就是邊陲‘俠帥’卓聞人,失敬失敬。那麽閣下呢,如何稱呼?”

“藍昊澤!”

再度‘呀’了一聲,顧三郎再度作揖,“原來是藍海主,失敬失敬。萬不想今天在這裏碰上這麽多的英雄人物,方才……嘿嘿……實在是失禮,實在是失禮。”

說的是騎馬如入無人之境入穹廬大帳的事嗎?她可以騎馬直闖莊少蒙的穹廬大帳,說明她和莊少蒙的關系果然不一般。想到這裏,東方隨雲心中有些懊惱,倏地站了起來,“烏香主,你不是要本王和你一道走嗎?還不走?”

略低下頭,顧三郎輕咬自己的牙齦,半晌笑嘻嘻的擡起頭,“東方王爺,你可知和烏香主走意味著什麽?”

“你們江湖規矩,天下都是兄弟姐妹,總不是多認個姐姐妹妹的?”東方隨雲邊說著話邊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烏香主,還不走?”

唉……他生氣了,她知道他生氣了。別的夫妻一別相逢不知道要怎麽樣的抱頭痛哭,只有她和他,為什麽總是和別人不一樣?顧三郎頗有些無奈的看著東方隨雲的背影,緩緩的站起身,負手走向上座入坐,就在她入坐的空檔,還未踏出大帳的東方隨雲一個踉蹌險些倒地。

“王爺,怎麽了?”烏雅一邊說著話,一邊急急的上前攙扶東方隨雲。東方隨雲本想避開,只是心思轉念間,任烏雅扶了。

顧三郎以手支頷,眼睛盡是盯著那扶著東方隨雲的一雙藕臂,清聲笑道:“既然東方王爺身子有恙,不如先休息會子,等身子養好了再走。咦,烏香主,很奇怪啊,原來你不都是不放過本尊的嗎?今兒個居然視本尊為無物,可不要告訴本尊,你已全然放下對本尊的心了。”

“無論本香主如何追逐三郎的腳步,三郎永遠是高高在上不可仰望。本香主已被人仰望慣了,實在沒有勇氣再接受三郎給予的重重打擊了,本香主有自知之明,該放手時就要放手。”

放手?顧三郎的眼中又露出陣陣寒氣、殺意,素手一擡指向東方隨雲,“為了他?你打算放棄本尊?”

咦,這語調,明明很吃醋啊。烏雅苦笑不已。原來在她打算放棄的時候,心心念念的人才會覺得她的重要,才會重視她。“三郎,你能不能告訴本香主,你到底是男是女?”

顧三郎輕轉著手上的酒杯,“是男如何?是女又如何?”

“是男,本香主只能忍痛割愛,再怎麽說,本香主再也追不上三郎的腳步了。是女,那還用問嗎?本香主還沒那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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