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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回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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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夠再次進入死亡之海,東方隨雲不再似第一次那般去得很是匆忙,而是花了幾天的時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他還專門買了一匹馬,將重新做好的小火把和一應吃、喝的、藥物、包括測量工具都帶了幾套,讓馬馱著。

再度站在死亡之海的石碑前。東方隨雲相當有信心的指著濃霧翻滾之地,“走。”

“王爺。”百裏建弼指了指後面,意思是後面還跟蹤著許多人呢。

“由他們。若真迷路或者中毒了,保不準他們還會擡我們回去。再怎麽說他們不會給本王找麻煩、扯後腿。因為連林文定都算不定,宸天極到底會不會用我?”

也就是說,就算眼前有千難萬阻,攝政王爺闖這片死亡之海是闖定了。

萬般無奈,百裏建弼幾近是三步一回頭,五步左右看的跟隨在東方隨雲身後,再度踏進第一次進的樹林。令他們三人相當奇怪的是,明明上一次從這裏入口是樹林啊,怎麽這一次成沼澤地了?而且沼澤地上還聳立著一些怪異嶙峋的石頭,看著很是神秘。

“藍兄,百裏峒主,我們上次明明也是這個方位進來的,你們記不記得?”

藍昊澤和百裏建弼同時點頭,有些茫然的看著這片蒼茫的大地。這一次,他們帶足了火把,可是似乎不需要,這裏一眼可看很遠很遠,就是一片沼澤地,別說這重量龐大的馬了,人只怕也會陷進去。

丟塊石頭,那石頭居然沈進了沼澤地無了蹤影。“本王越來越覺得,這是死亡之海抑或是地馭門的人有意刁難。”東方隨雲左右看了看,“百裏峒主,你的輕功蓋世,試試看看。”

百裏建弼縱身飛起,一躍有數丈之高,幾個兔起鶻落間,東方隨雲和藍昊澤已是看不到百裏建弼的身影。

突地,狂風大作,方才還一片晴朗的土地上濃雲密布。東方隨雲念聲‘糟糕,後,拼命的向遠處喊道:“百裏峒主,快回來。”

空曠的大地上盡是他的回音。一柱香的時間過去了,仍舊不見百裏建弼的身影。

“藍海主,你有沒有覺得這裏其實不一定是沼澤地?”

“怎麽說?”

“沒有人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將這麽大的一片土地變成沼澤地。也沒有人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將那些參天大樹整個鏟除。是以,如果我估計得不錯,這看到的也許是幻像。無論是我們先前看見過的樹林還是現在見到的沼澤,只不過是陣門而已。是陣門導致的幻像。”

藍氏家族雖然是以陰陽五行聞名於世,可到了藍昊澤這一輩對陣法真的不是很理解,“東方兄,你只管說你的看法,不要征求我的意見。”

“我要進去看看。再說百裏峒主在裏面,我不能丟下他不管。”

藍昊澤看了看馬匹。“依我的功力帶東方兄沒問題,可這馬就有問題了。”

“不必,我要牽著這馬走進去。”

走?“東方兄,你瘋了?”

“如果我料得不錯。只要我能夠克服這片沼澤地的死亡恐怖,再見的也許會是另外的場景。”語畢,東方隨雲果然的踏出了一步,很快的,泥足深陷。

“東方兄!”藍昊澤急忙伸手拉扯。

“不必。”東方隨雲擺著手,將馬韁交到藍昊澤手中,“即使是看到沼澤漫過我的頭頂,也不要救我。”

藍昊澤覺得東方隨雲真真是瘋了。“好,我陪著你。好歹我練習過龜息大法,能夠閉氣小半個時辰。按常人來看,你最多只能憋氣一刻。如果一刻之時我們仍舊沒有如你所願的破此沼澤幻像,我就帶你飛出這沼澤泥潭。”語畢,將馬韁緊緊的拽在手中,另外一只手卻是牽上東方隨雲的手,毫不遲疑的踏進了沼澤。

步子越來越難走,沼澤漫過了二人的腰,再也走不動了。看著不停下沈的身子,藍昊澤苦笑道:“東方兄,你真的打算沈到這沼澤底下看看?”

東方隨雲堅定的點頭。他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一種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拉著他不停的要去探尋那未知的領域。

就在沼澤泥湧到二人的脖子的時候,一聲大喝聲響起,百裏建弼的聲音傳來,“你們兩個瘋了?”

“百裏峒主,放心。王爺說這是幻像。他寧願沈到這幻像的底部去看看,這底部到底有什麽。”

“這片沼澤地很大很廣,本座花了這麽長的時間都看不到它的邊緣。你們上來吧,肯定是沒用的。”

東方隨雲只覺得自己的呼吸困難,但仍舊堅定的說道:“不,不可能。原來的樹林不可能不見?這片沼澤地不經過山川的巨大變遷根本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間形成。一定是幻像,一定是。”

想起尊主所說的‘你心中有魔障,當然看到的萬物都是魔障。本尊內心一片澄澈,看到的景象自是鳥語花香,之話,百裏建弼摸了摸腦袋。“好,要死一起死,要看鳥語花香一起看鳥語花香。”

(素馨小花在此警告:此段描寫純是劇情需要,請勿模仿。如果看官有碰到沼澤地的請繞行,不小心掉落沼澤地的請喊‘救命,,千萬不要如這文中的三個男豬心甘情願的跳沼澤啊!再度警告一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雖然不懂百裏建弼說的是什麽意思,但很快的,百裏建弼跳到了東方隨雲的右手邊,利用千斤墜的功夫,很快的沈到了沼澤之中。

“百裏峒主,我方才和東方兄說好了。沼澤漫過頭頂一刻之後,如果仍舊沒有什麽變化,我們就拽出東方兄,不再跟著他胡鬧。”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令三人相當奇怪的是,那馬似乎沒有一丁點驚慌。仍舊很溫馴的站在那裏搖頭擺尾。似乎在草原上閑庭信步的吃著草的感覺。可那沼澤明明也快將馬兒淹沒了啊。

百裏建弼首先清醒過來,“馬兒的眼睛看不到魔障。”

聞言,東方隨雲很是欣喜,越發堅定了自己的信念。隨著沼澤漫過頭頂,百裏建弼和藍昊澤一左一右的緊緊拽住東方隨雲。憋氣憋氣再憋氣。就在藍昊澤和百裏建弼心中暗自數到最後一刻準備將東方隨雲拽出的時候,三人眼前均是一亮,一片綠油油的草原出現在了三人的面前。

東方隨雲、百裏建弼、藍昊澤均不由自主的‘啊,了一聲,一望無際的草原,間或有紅色的花朵開在綠意盈然的草叢間,風吹過,成片的草兒向一邊倒去,似一塊綠毯飄浮在廣袤無垠的大地上。而那花兒,似千條萬條紅絲帶絳蕩在綠綠的草原。隨著風,淡淡的,飄來花的清香。

東方隨雲蹲下,摘了一朵湊近鼻端細聞,“好像,好像那日金鑾殿大戰時的花香。”

根本就是。百裏建弼在花神娘娘廟救顧青麥的時候見過四師傅用這種花殺人的功夫。不過都是花的碎片而已。而現在看的卻是整朵整朵。他亦是蹲下摘了一朵細細察看。

藍昊澤左看右看,“這種花我見過。”

“見過?”

見二人同聲發問,藍昊澤亦是摘了一朵於手中,“我隨著船去過很多地方,在一個地方,我見過這種花,那裏的人將它名喚‘藏波羅,。”

藏波羅花?!

東方隨雲的心升起絲絲歡愉,“是它,一定是它。金鑾殿中,我就是看我家娘子飛舞在這漫天的藏波羅花碎片中,一定是,一定是這裏,這裏一定是我家娘子的師門。”

藍昊澤將懷中的司南再次掏了出來,左右對比看了看,“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在商老伯家就很好,能夠很好的分清楚方向,怎麽一到這裏就又不動了呢?”

這裏的草原雖然很是廣闊,看似沒有什麽兇險,但天空卻是一片澄澈,蔚藍得似滴著水般,不似在這死亡之海以外看到的天空。這裏的天空似乎分不清楚黑天和白夜的感覺。地上沒有三人的倒影。

東方隨雲從馬背上取下測量工具,“無防,有了這些工具,一定不會走失方向。再大的草原,我們都能走出去。藍兄,你在這裏站著定位,百裏峒主,你陪著我一起拉線。”

每隔一段距離,東方隨雲會命藍昊澤或百裏建弼中的一個人定位,另外一個人陪他拉線,然後在定下的位置上插上一支小火把,無論是不是看得見,東方隨雲都將它點燃。如此這般反覆,當小火把點到第100支的時候,東方隨雲發現一個令他悲觀失望的問題,不遠處,一支小火把正燃燒著。也就是說,在測量工具的幫助下,他們仍舊是繞了一圈回來了?

東方隨雲看著手中的測量工具,“不可能,不可能。怎麽可能出錯。這是最古老的測量方法,可以抵擋所有外界的幹攏,除非……除非是人。”

人?百裏建弼心中一凜,尊主?肯定是尊主又動了他們的標識,是想讓東方隨雲知難而退?

“這裏一定還有第四個人,一定。”東方隨雲篤定的看著四周。可茫茫草原,除卻風兒、草兒、花兒、馬兒和他們三個人外,哪裏還看得到半個人影。

猛然間,烏雲翻滾,雷電挾雜著閃電轟鳴而來,方才明明藍得似滴水的天空瞬時間下起了暴雨,雨越下越大。好在東方隨雲準備充足,三人很快的支起了帳蓬避進了帳蓬中。

“按時辰來算,現在應該是酉時。今天也忙了一天了,不防都休息休息,反正下著雨,我們也做不了什麽。”

這個建議好。藍昊澤和百裏建弼舉雙手讚成。將所帶的包裹搬進了帳篷,又將馬兒系在了帳篷外,在帳篷內點燃了另外一支小火把,三人換過幹爽的衣物圍成一圈吃起了晚餐。

“我一生走過的地方很多,可以說,這是令我映像最為深刻的地方,有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感覺。”

聽了藍昊澤的感嘆,百裏建弼亦是說道:“可不是。本座從來就沒有來過這麽詭譎的地方。我們的影子都沒有,誒,這要是說出去,只怕都會說我們是已經……到黃泉路上報道的人嘍。”

東方隨雲只是默默的啃著手中的饅頭,看著天地連成一線的漫漫雨空出神。

“東方兄,在想什麽呢?”藍昊澤坐到了東方隨雲的身邊。

“我只是很奇怪。這裏為什麽有一種令我非常熟悉的氣息。好像我生來就應該到這裏來的感覺。”

百裏建弼摸了摸鼻子,不會是尊主的氣息吧。這麽神,居然能夠感覺得到?他亦是坐到了東方隨雲的身邊,看著雨幕中的草原。那千年松油做成的小火把依舊燃燒著,遠遠的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一條直線,可走到頭卻能回到起點。尊主,你這不是為難人嗎?

“睡吧,養足精神,我們再試一次。”藍昊澤對這死亡之海越來越感興趣,大有陪著東方隨雲一走到底的決心,更期望死亡之海就是地馭門,這樣一來,先祖苦心交待下來的兩百年來的遺願應當可以成功破解,先祖就可以‘仙壽恒昌,了。

“你們兩個先睡。我守會子,誰知道待會子會發生什麽事。”

這也是出於安全考慮。各自拍了拍東方隨雲的肩,藍昊澤和百裏建弼倒頭睡去。

雨停了,天空又藍得似滴水般,草原又綠了,花兒又紅了。風吹來,送來雨後泥土的清香,隱隱隨風送來的,還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什麽味道?

藏在東方隨雲心中那久久的陳香似乎猛地開壇,酸酸甜甜紛雜而來。是他家娘子身上的藥香味道。他猛地站了起來,“娘子!”

照說,百裏建弼和藍昊澤都是武之高手,對於東方隨雲如此驚呼應該醒轉才是,可他們二人仍舊睡得極香。

東方隨雲猛地沖出帳篷,四處慌亂的尋找著,沒有,沒有,沒有第二個人影。有的,都是小火把發出的亮光。

“娘子,是你嗎?你出來見見為夫,為夫知道是你,你出來啊。為夫能夠感覺到你。”茫茫的草原上,奔跑著一頎長的身影,慌亂的眼神、零亂的步子,隨風鼓起的袍袖,都映襯出他的孤單。

東方隨雲沿著小火把的方向一路尋去,沒有,仍舊沒有。全身的精力似乎猛地被抽盡,他渾身癱軟的倒在草原上,看著蔚藍的天空。“怎麽可能呢?怎麽可能會是你?你現在在大風鎮,你現在應該在忘川。”

語畢,他疲軟的閉上了眼睛,“你一定在怨為夫,為什麽不來找你,是不是?所以,這麽多年來,你從來不曾入為夫的夢中?為夫時有在想,心中是娘子最重還是天下蒼生最重?我的心可以明確的告訴我,娘子最重。可為夫知道,如果我放棄了天下蒼生,娘子必不會原諒我。這也是娘子為什麽要為夫記著你好好的活一輩子的原因,是不是?只是如今,為夫累了,為夫真的感覺到很累了……為夫想見見你,想看看你在忘川等得苦不苦?”

一道纖長的身影從草原的盡頭緩緩的行來,素潔的白袍隨著草原上的風翻飛,血紅的頭發束獨辮於頭頂,額頭的胭脂痣散發著萬丈的光芒。鳳目微蹩兮萬人斷腸,纖腰楚楚兮回風舞雪,蓮步輕移兮若飛若揚。

一聲輕嘆,萬般風情繞上眉梢,素若春梅綻雪,潔似秋菊被霜,神賽月射寒江。輕輕蹲下,將躺在草原上的人抱入懷中,“方方下過雨,也不怕凍著了?”說著話,她的眼中流露出眷念來,細細的看著懷中的人,靜靜的睡著,神若松生空谷,臉因受了地上的寒氣顯得蒼白之極,顯得唇更艷了。

順勢坐下,仍舊將人抱在懷中,“我該拿你怎麽辦呢?”輕輕取下手上戴著的純白白羽手套,將手在他的紅唇處細細的摩挲。感覺得到他的身子在微微的發抖。她伸出一只手掌帖於他的後背,頃刻之間,絲絲白氣升起,他的衣物很快就幹了。

不忍再盯著熟悉的容顏,她擡頭看著天上的星空,今夜星空燦爛,可惜,懷中的人看不到,也許永遠也看不到這吉隆草原上的星空。

感覺到懷中的人動了動,伸手抱住了她的腰身,找了個極舒服的姿勢再度睡去,臉上居然有滿足的笑,口中念念有詞。她湊近細聽,是‘娘子,二字。

一時間,千般記憶湧進腦中,努力塵封的往事鋪天蓋地飛來。萬般酸楚堆上了眼角。

“踩上來……這樣是不是暖和一些……怎麽樣,這樣走路的感覺如何……為夫希望娘子答應為夫,願意一直陪著為夫這樣走下去。”

“相爺,我答應你,三生石上,今世盟約,三生三世,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我說它是三生石,它便是三生石……所以,它日我們夫妻若走在輪回途中,為夫一定會先看著你喝忘川的水,然後牽引你喝記川的水,當娘子記起一切的時候,為夫再放心的去喝忘川的水,因為,為夫知道娘子會牽引著為夫去喝記川的水。這樣一來,我們兩個誰也不會忘了誰。”

因了她的懷抱,他不再覺得寒冷。臉上漸漸的紅潤起來,艷若霞映澄塘。她終是低下頭,蜻蜓點水般吻在日思夜想的紅唇上,有淚晶瑩剔透,落在他的臉頰上,‘相爺,二字已是軟糯出聲,無語凝咽。

“知道不?那裏的陽光很吝嗇,那裏的天空每每被陰霾裹纏,我感受不到陽光的溫暖,也感受不到月光的寒。當我感受不到這些東西的時候,我永遠都走不出那個結界。我終於明白原來的日子是多麽的珍貴,可我偏偏無法守住曾經的明媚和燦爛,只能嘆天地無情。於是,我瘋狂的想你,一旦想起你的時候,就有微風吹拂的感覺,就能感受到月光的寧靜,即使我獨自擡頭看著月兒,獨自承受著那份破碎的相思,但我已經沒有了焦慮不安。那個時候,我知道,我一定要走出來,和你團圓。”

說到這裏,她看了看懷中的人,懷中的人似乎蹩著眉。只當他不舒服,她小心翼翼的替他換了個姿勢。

“忽然有一日,你出現在我的面前,就像一縷陽光給了我隔世的溫暖。明知也許是幻像,但我仍舊……仍舊不忍、不舍。多少個明月夜,我和你漫步在朦朧的月下,長長的路,靜靜的夜,我踩著你的腳,重覆說著曾經說過的話。多少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我和你散步在美麗的林園,情深深、意綿綿。依舊說著曾經說過的‘三生三世,的誓言……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我心旖旎的地方。我沈溺其中,不可自拔。直到……直到……”

憶起那一日,四師傅憂傷的看著她,“懷故,四師傅的時間不多了。”

沈浸在小女兒情懷中的她不明白,“不多?”

“懷故,答應四師傅,不要沈迷於幻境,一定要走出幻境。從今天起,四師傅不能再陪你了,答應四師傅,用兩年的時間,一定要走出這個幻境。”

四師傅絕望的眼神浮現在她的腦海,她低頭盯著懷中仍舊在安睡的人。喃喃說道:“當時,我對四師傅所言的‘兩年時間,不是很明白。心中直是想著,如果有兩年的時間,是不是說明在這冰涼之極的地方,我還可以擁有你兩年時間的溫暖?我有絲絲的慶幸,慶幸我能和你待在一起兩年的時間,就算破不了幻境又如何?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可萬不想四師傅……四師傅……”

四師傅的血不停的湧出,一如她湧血的場景,更驚駭的是,血從四師傅的胭脂痣中噴湧而出,霍地,那血染紅了她的眼睛。憶及此,她的眼中有淚滴下,“四師傅用他的血提醒我……不要貪念幻像,否則一切皆只成空。當四師傅的血不停湧出的時候,你消失了,隨風而散,我翹首遠眺,滔天濁浪的滾滾濃霧中,再也不見你的蹤跡。”

“懷故,保重。”

四師傅的眼中有絕望,一如當年四師傅從絕殺谷修行回地馭門時看到她額間胭脂痣的絕望。她心中一動,不再沈迷於幻像消失的痛,她收攝心神急忙扶起四師傅。

四師傅修長的手撫著她的臉頰,“懷故,原諒為師的自私,原諒為師不得不打破幻像,以後,靠你了,也只有你了。保重。”

四師傅額間的胭脂痣不停的變淡,光澤一點點的消散。是血流失的原因麽?她的血也曾經這樣流失過,可每次都能自動的恢覆並且活著?為什麽?當時的她只知道不能再讓四師傅的血不停的湧出,她必須給四師傅補充血液。她毫不猶豫的劃破了自己的手腕,動用功力,將自己的血源源不斷的輸到四師傅的體內。

“四師傅,你是一諾千金的人,你答應過懷故,要完成懷故的三個要求,還有一個,你沒有完成呢,你得完成了。”

“懷故,沒用了。放手吧。”

“不不不,四師傅,懷故還有最後一個要求。”語畢,她急速的附身四師傅的耳邊,“四師傅,懷故的最後一個要求,是要四師傅活著,永遠活在懷故的身邊。”

生命從四師傅的軀體中不斷的抽離,一抹笑自四師傅的眉角眼梢蕩開,弱得不再有氣息的聲音傳來斷斷續續的話,“好,四師傅答應懷故……”

看著四師傅闔上眼睛,看著她輸入四師傅體內的血仍舊不停的流出四師傅的身體,二人相融的血浮現出過往的一幕幕……有四師傅拉著她的小手奔跑在吉隆草原的場景,有四師傅護她、愛她的一幕幕……

“懷故,瞧瞧,四師傅編的花環美不美?想不想要?想要的話就說一句懷故願意和四師傅生同衾、死同穴的話哦。”

“懷故!四師傅告訴你,不要盯著四師傅以外的男子看,更不能好奇的盯著看。四師傅不允許我的懷故移情別戀。”

“懷故,來,四師傅告訴你……我的懷故就是妖孽啊。”

“懷故,四師傅一定會完成絕殺谷中的修行,與我的懷故團圓。”

她體內的血似乎不夠了,可四師傅如果沒有血的話將無了氣息,她仍舊執著的向四師傅的體內輸送著血液,那個時候,她只有一個念頭,救活四師傅,即便是救不活,她也要死在四師傅的前面。在她覺得生命在不斷的抽離自身的時候,那流出的血中浮現四師傅第一次進絕殺谷修行所經歷的極冰之城、煉火之城、毒噬之城、深淵之城的一幕幕……

“四師傅,懷故也長胭脂痣了哦。可以和你一起闖關了。生同衾,死同穴。”

“大師,如何可以保住這婦人的命……大師救救她,她現在不就在絕殺谷麽?”

“四師傅,只要你殺了懷故,就可以過關了。你殺了懷故吧。”

“誰說執念不好?這份執念告訴我一定要活下來,我要去阻止我的懷故練功,若阻止不及,我和她同來闖關。”

“結界之城,破則不破……結界在每個人的心中,若道破這裏的玄機,則結千絲千結,世上再也無人能破此結界……記住,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四師傅,你沒有闖過這個結界嗎?”

“懷故,為師不舍。”

明白了,終於明白了。終於明白四師傅為她做的一切了。她弱弱的趴在了四師傅的胸前,“四師傅。你植血蠱懷故體內,是為了救懷故的命,是不?你逼懷故走絕殺谷修行,是為了讓懷故不受血蠱的控制就能好好的活著,是不?兩年,為什麽是兩年?因為兩年後是懷故的胭脂痣滿十年的日子,十年是我們的劫,是不?而四師傅你的胭脂痣今天本還未到滿十年的日子,你是用自己的死來警醒懷故,幻像和現實疏重疏輕,是不?四師傅,懷故錯了,不該瞞著你。懷故不該騙你。懷故現在知道了,懷故應該忘記過去的一切,應該忘了他。”

可是,當她知道一切的時候,都太晚了,四師傅的命沒了,她的命也沒了,他們終究是沒有破深淵之城。

“窮諸玄辯,若一毫置於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於巨壑。難得、難得,一個為愛置之絕境破幻境,一個為情置之死地而後生……懷故,如果要用你最愛之人的血破此結界,你可願意?”

她擡起虛弱的頭,冷笑數聲,“懷故最愛的人?懷故一生的愛人有很多,有父親、母親、哥哥,還有相爺、四師傅、大師傅,你是要懷故將所有最愛的人都殺絕嗎?若真如此,我就先殺了你。”

一聲輕嘆,縹緲無蹤,再也沒有聲音傳來。而她的氣息卻是強了起來,四師傅似乎也緩存了一絲氣息。

她背起四師傅,“四師傅,懷故帶你破深淵之城,遇神殺神、遇魔殺魔!”

背著四師傅的她再也走不進深淵之城,而是被深淵之城的重重魔霧驅趕出來。可結界不破,離四師傅胭脂痣滿十年的劫難之日就在眼前,唯一的辦法就是血蠱,替四師傅植入血蠱。

她的血蠱在她闖毒噬之城的時候已是逼出,胭脂痣重現額頭,當時她還不明白隔一段時間她的身體就會出血一次而且越來越頻繁到底是怎麽回事,如今,她明白了。

“烏雅,本尊要血蠱。”她必不讓四師傅受制於人,是以做出天底下最殘忍的事情,不但毀了烏雅的容,而且逼烏雅拿出了母蠱。

四師傅的命保住了,境況一天天的好轉,只待四師傅醒來,她要和四師傅再次並肩作戰,重新殺向深淵之城,那個時候,一切幻像都不能左右她。她要對深淵之城的一切幻像殺無赦。

“我本打算遇神殺神、遇魔殺魔。我本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可偏偏的,你來了。我都不知道這個你是真實的還是幻像。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裏不是深淵之城,那麽,你應該是真實的。我怕呀,你若不走,那我再進深淵之城時出現在我面前的你是真實的還是幻像?萬一是真實的怎麽辦?是以,我想盡辦法想讓你死心、讓你放棄,可偏偏的,越是艱難險阻,你越是迎難而上。”

如今她終於明白四師傅跳入深淵之城時那句‘懷故,為師不舍,是什麽意思了。而逼出血蠱的她,所剩的時間不多了,只剩下兩年了。她不能再犯同樣的錯,那樣不光是害了她,更是害了四師傅。

“我再該拿你怎麽辦?”她可以肆無忌憚的看著他、抱著他,可是卻不能肆無忌憚的擁有他。也許兩年後,帶給他的將是更大的失望和痛苦,與其失望,不如現在不要有希望。與其痛苦,不如讓他認為她一直在忘川之始等著他。

只是,他不走,她該如何?她必不忍心殺他,必不忍心以他之血破咒、破結界……唯一的,就是殺了那濃霧之聲,即便是和那濃霧之聲玉石俱焚……蹩眉間,她已有了主意,伸出手,在他的臉頰上輕輕的摩挲。

懷中的人似夢游般的睜開眼睛,定定的看著她,“娘子。”

“嗯?”

“真的是你?”

“嗯。”

“為夫在做夢?”

“嗯。”

“這是什麽地方?”

“忘川。”

“娘子還等著為夫?”

“嗯。”

“娘子不怨為夫?”

“嗯。”

“為夫不走了。”

“那我不等你了。”

“好,為夫走,為夫走。”

“我等你。一直等你辦完所有應該辦完的事。”

“好。”起先他一動不動,生怕抱著他的人煙消雲散,現在他小心翼翼伸出修長的手,撫上熟悉的容顏,烏黑濃密的秀發隨風飛揚,如墨的鳳眸熠熠生輝,微翹的紅唇似含丹露……都是他熟悉的模子啊。他不停的摩挲著,眼睛柔得能夠滴出水來,生怕少看了一眼。“娘子為何從來不入為夫夢中?”

“不想你分心。”

“娘子今天為何入為夫夢中?”

“因為你分心了。”

“為夫答應娘子,不再分心,盡快做完該做的事,來陪娘子。”

“嗯。”

“娘子,為夫能吻你嗎?”他擔心她的魂魄受不住。一吻之下她就不見了。

她卻是低下頭,將紅唇映在了他的紅唇上。

原來,是這般的真實。感覺得到心的跳動,感覺得到她的體溫,他輕輕的、小心翼翼的淺嘗,生怕一個熱烈之下她就會不翼而飛。是他熟悉的味道,也是他熟悉的淺唱輕吟,他終於將抱著她的人摟得死緊,生怕她從他的夢中飛走。

感覺得到他這死摟中的占有,也感覺得到他這是不想放棄她,更感覺得到他將那些什麽‘天下蒼生,只怕早就拋諸腦後只求能夠和她在一起,她心生苦澀、心生甜蜜、心生酸軟……萬般情感陳雜心間,一滴淚就那般落在他的臉頰上。

“娘子,你……”話未說完,眼前越來越模糊,是夢要散了嗎,他不甘心的伸手抓向她的頭發,奈何……奈何……

廣袤的大地,火把爍爍。靜寂的夜空,群星耀耀。她緩緩的站了起來,看著臉懷不甘的倒在地上的俊顏。輕嘆一聲蹲下,抓起他修長的手,將他的手掰開,將她的紅發輕輕的自他手中取出。嘴角抹上苦笑,他的心眼可真多,如果讓他發覺手中的紅發,還不知他會將地馭門鬧個什麽樣的天翻地覆。

百裏建弼、藍昊澤先後醒來,帳逢中未見東方隨雲,二人吃了一驚,急忙掀起帳簾往外看去,就見東方隨雲正臥在不遠處。

不要凍著的好。想到一處的二人急步往東方隨雲處走去。走近了,這才發覺,東方隨雲的眼睛是睜著的,而且是睜得大大的看著那藍得要滴水的天空。

“東方兄,你……”

“你們信不信,昨晚我到過忘川?”

百裏建弼的心‘咯噔,一下,尊主來見過王爺了?藍昊澤卻是蹲下,伸手拉起東方隨雲,“是夢罷?”

隨著站起來,一滴水從東方隨雲的臉頰上滑落,他伸手摸了摸,放在口中,“澀澀的,是淚。”語畢,他緩緩的看著廣闊的草原,“如果真有淚,昨晚的一切是真是幻?是夢是現實?是忘川還是死亡之海?”

“東方兄,怎麽了?”

“我見到我家娘子了。她告訴我,她在忘川等著我。但是,如果我不去做我該做的事,她就不會再等我了。”

尊主,你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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