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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第三場。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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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自己笑起來時,眼角一絲淺淺的笑紋。

“嗯,好的……再見。”

放下電話,她還盯著鏡子裏的自己。直到幾分鐘如夢初醒,轉身出門。

勵唯安已經在公司會客室等她。

重返二十三樓,窗外依舊一片灰蒙蒙。陰雨連綿的世界裏,遠遠近近的高樓大廈灰暗無色。丁萱在沙發上坐下,她依舊是牛仔褲加白色中袖上衣,紮著馬尾。

“咖啡還是綠茶?”勵唯安推門進來。

“綠茶,謝謝。”

“今天下雨,你一路過來還方便?”勵唯安在她面前坐下。助理放下茶杯離開。

“沒事。”她回頭朝門外看一眼,“我以為是張監制跟我談。”

“他今天還沒過來。”勵唯安當然不會說,就算他過來了也是我跟你談,“昨天回去看劇了嗎?”

“看過了,拍得很精彩。”

勵唯安笑。“所以下一部當然是要精益求精。我記得汪老師讓你寫劇本時,應該都對劇組要求做出說明了吧?”

“是的。不過我不太清楚劇組預算,這個對編劇安排場景很重要。”丁萱想了想。其實接一個人設已經定好的劇,她還是比較放心。起碼現在已經寫出來的那三集沒有變成現實故事。

“預算你不用擔心。第二部的投資會高很多。”

“第一部其他兩個編劇不會再參與了?”丁萱問。

“對,簡單說我們拍電視劇也是為了盈利。誰寫得好,我們就跟誰合作。那兩個編劇,一個早在寫劇本時就退出,所以才請了你。而另一個編劇已經轉行做我們公司的導演了。”

助理突然敲敲門。

“進來。”

“勵總,”女助理面色緊張,欲言又止。

“有話直說。”勵唯安覺得無所謂。

“警察來了,就在走廊上。”女助理一臉無措,“說是、說是張監制昨晚死掉了。”

丁萱愕然地慢慢站起來。

“抱歉稍等片刻。”勵唯安神色一凜,起身推開助理出門。

丁萱立馬跟著他出去。

所有工位的職員都在竊竊私語,湊到走廊邊探頭探腦。不遠處,站著兩個穿警服的警察。

“您好,我是公司負責人,叫勵唯安。”勵唯安大步走上前,握手。

“您好,我們是市刑警大隊的,過來是想就昨晚——丁萱?你怎麽也在這兒?”

“邵警官……好久不見。”丁萱僵了僵,沒想到警察這麽快就發現她。

“正好你在這兒。也一起過來吧。”邵警官朝她點頭示意,又問一臉驚訝的勵唯安,“能進辦公室聊聊嗎?”

“可以。這邊走,去會客廳。”

“……到底出什麽事了?”丁萱猶疑著問。

“今天淩晨接到環衛工報警,說是看到北齊路人工湖裏有輛車。”

“張監制把車開進湖裏了?”勵唯安不可思議。

“可是湖邊沒有車輪印。也可能是因為昨夜下暴雨,沖刷幹凈了。”

“攝像頭呢?沒有拍下來?”

“這就巧了。”邵警官說,“偏偏就在昨夜,北齊路因為大雨打斷樹枝砸斷電線,整條街的攝像都停工了。”

☆、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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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會

丁萱慎重地在合同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經過幾天的考慮,她已經決定與勵唯安合作,承接網劇第二部的編劇任務。

“合作愉快。”勵唯安笑著向她伸出手。

“合作愉快。”

“你今天穿得很漂亮。”他誇讚道,怕她多想便又添一句,“當然平時也很漂亮。”

“我知道你在誇我的裙子。謝謝。”丁萱笑了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天有些熱了,她今天穿了一條淺紫色連衣裙。

“你要是一直對我都是這樣的態度就好了。”勵唯安瞇瞇眼,狀似無意地說。

她沒有聽清。

簽完合同已經是下午五點,接下來自然是飯局,勵唯安做東,直接挑了附近一家酒樓。這時導演才姍姍來遲。好巧不巧,就是尹導,尹長驍,就是拍攝《柳葉仁心》的導演,也是妖。

“沒想到又會見到你。”尹導還沒坐下就笑著瞇起眼睛跟她握手。

“我也是。”丁萱站起來。

“你們之前認識?”勵唯安問。

“拍《柳葉仁心》時見過。”尹長驍回答。

“點菜。”勵唯安讓服務生把菜單遞給尹長驍。手機鈴聲響起,他看了一下。“抱歉,我出去接個電話。”

服務生拿著菜單也出去了,包廂只留下丁萱和尹長驍。

“段先生最近可還好?”尹長驍喝了口茶。

“挺好的。”丁萱點點頭。

“勵唯安這人爽快,做人做事都明理。你和他合作,放一百個心。”尹長驍靠著椅背,“我這人是個大老粗,以後正式開拍,有什麽問題你直說就成。”

“您客氣了。”丁萱握著杯子,欲言又止。

尹長驍看出她神色,吩咐身邊的助理,“你去車裏給我把胃藥拿來。”然後轉而問丁萱,“想問什麽?”

丁萱有些尷尬。“您……我記得您曾經提過認識一對戀人,男孩是普通人,女孩……”是妖。

“對,怎麽?”

“他們現在怎麽樣了?還在一起吧?”

“我說過那個男孩被家人送進精神病醫院了。你不記得?”尹長驍說道,“現在他倒是出院了,慢慢重新融入社會。至於女孩兒,早就不知道到哪裏去了。”

丁萱握緊杯子,指尖發白,然而杯壁卻是滾燙的。

“姑娘啊,”尹長驍嘆了口氣,“早就跟你說過,這條路不好走。首先壽命就是難以跨越的困難。”

“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嗎?”

尹長驍就知道她肯定完全沒有聽進去。“能有什麽辦法?人怎麽可能變成妖?至於妖變成人……不排除可能,但是我也從來沒有聽說過。該放手的時候還是要學會放手。就像我提起的那個男孩,他曾經也像你一樣不撞南墻不回頭……可是結果呢?把一個正常人關進精神病醫院,滿心苦楚不能說,就算說出來也沒人信,這樣誰能受得住?就算不是精神病也能憋瘋了。”

“誰得精神病了?”勵唯安推開門進來,帶進一陣風,“你們在聊什麽?”

“聊新聞。”尹長驍說,咳嗽一聲。

“剛都提起《柳葉仁心》了,”勵唯安聰明,立馬猜到,“是在聊顏妍吧?那個瘋了的女演員。”

“怎麽你很熟?”尹長驍說,有些打趣的意味。顯然他已經跟勵唯安不是一般的熟稔。

“我跟她熟什麽,”勵唯安立馬說,“絕對不熟,見都沒見過幾面。”

尹長驍看了一眼丁萱,笑而不語。

吃完飯,尹長驍跟丁萱一起離開,勵唯安送他們到樓下。

“把剛才給你的那張名片撕掉吧。”尹長驍吩咐助理掏出另一張名片遞給丁萱,“這張背面有我私人號碼,有事可以聯系我……不管是什麽問題,我很樂意提供幫助。”

“謝謝您。”丁萱從男助理手裏接過名片。

“導、導演!”男助理突然臉色一變,往後倉皇退了幾步。

“一驚一乍幹什麽?”尹長驍呵斥一句,轉身回來已經是微笑和善且謙恭的神色,“段先生。”

“你好。”段律銘走過來,將車鑰匙揣進兜,禮貌欠身點頭。

勵唯安站在一邊,看得莫名。

……

“這部戲第二部是尹長驍拍?”上車後,段律銘幫她安全帶。

“第一部就是他,我都給忘了。”丁萱說,看著後視鏡裏尹長驍的車離開,“那個助理也是妖?”

“嗯,一只鹿,膽子小。”段律銘掃了一眼時間,“八點了。”

“你還有事?”

“不,為了慶祝簽約,帶你去個地方。”他說。

夜燈初上,氣溫卻並不見降低。已經是夏初,丁萱穿著一條紫色連衣裙,而段律銘似乎並不怕熱,襯衣領帶工整熨帖,還穿著深藍色西裝外套。

八點半到達目的地,丁萱下車就看到了前方巨大的招牌,寫著“螢火蟲公園”五個字。

“很早就想帶你來了,只不過現在螢火蟲才最多。”段律銘停好車走過來,“這個公園是季節性的。”

“哇哦。”丁萱眨眨眼,只能發出感嘆詞。

公園裏人很多,好在面積足夠大,越往裏走,人越少,而螢火蟲則越來越多。

彌漫的夜色中,杉木修長挺立,朝著天空伸展枝丫,層層疊疊的樹枝和綠葉像是不規則的蕾絲網,網住了墨藍天鵝絨般的天空。彎彎曲曲的鵝卵石小路在樹林中蜿蜒,路邊草叢散發著植物的芬芳,茂盛的說不出名字的植被漫遍樹下,掩映著小小的,白色的花朵。成千上萬只發著細小光芒的螢火蟲便在樹叢間飛舞,像是從天空墜落的星星,又像是傳說中的小精靈,一閃一閃。

“好漂亮,簡直跟仙境一樣。”丁萱走在石子路上,已經無法用語言描述自己的感覺。

樹林間溫度顯然比街上低,段律銘脫下外套罩在她身上。“你喜歡就好,夏天還長,我們可以多來。”

丁萱悄聲說:“可是你這個學期課好多。”其實她喜歡的只不過是他陪著她而已。她穿著他的衣服,手指尖堪堪露出西裝袖口。

“我永遠都有時間,只要是關於你。”他自然地說。

丁萱在夜色裏紅了臉,踮起腳尖,在他臉頰落下一吻,擡眼望向他的眼睛。身邊螢火蟲依舊在飛舞。

“我知道你最近在擔憂什麽……”段律銘揣摩著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想法,“其實我一直覺得,做普通人挺好。”

丁萱呆呆看著他,忘了言語。雖然她一直沒有問過,段律銘還是看出來了,而丁萱不問的原因就是不管他怎麽回答,對於她而言都是難過。起碼從現在看,妖和人之間的溝壑無法跨越。人是絕對不可能變成妖的,而妖……別說可能不可能變成人這種問題了,首先放棄幾百年的生命便是需要極大勇氣的抉擇。

“選擇做醫生,從某種程度上說也是為了看看我不可能過的生活。”他抱緊她,“曾經我只是個看客,並沒有想要參與的想法。而遇見你,我希望能成為這個世界的一員。”

“的確我們的情況有點特殊,但是你要記住,我是你創造的。這是不可磨滅的事實。”他低下頭,吻在她發際,低聲在她耳邊承諾,“所以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要確信這世上總有一個人與你的靈魂映射著,生死相依。你不孤獨,因為我為你而生。”也會,為你而終。

丁萱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隨後劇烈跳動起來。

“我們會想到解決辦法的,不必擔心。”

丁萱眼角滑下淚珠,她緊緊地摟住他的脊背,像是要將他嵌入自己的骨血,嵌入自己的靈魂。

螢火蟲依舊在空中忽上忽下地飛舞,瑩瑩的光亮忽明忽暗,點綴著黑夜裏不知名花朵的幽香。

另外一條小路,同樣是一對手挽手散步的情侶,連著公園的無線網,刷著微博。

“我的天,顏妍失蹤了。這得怪精神病醫院看護不嚴吧。”女生說。

“誰是顏妍?”她男友問。

“就是去年還挺火的一個女明星啊,後來瘋了。”

“看這照片,長得挺像蕭燕啊。”

“廢話,人就是靠給顏妍做替身出道的。”

作者有話要說: 嗷,最近有點忙,明天回評論!

☆、承諾

早上六點,丁萱坐在電腦前,瞪著才寫了幾行字的電腦屏幕發呆,手邊的杯子裏是剛剛沖泡的咖啡。

王秋迷迷糊糊睡醒,爬下梯子穿上拖鞋去上廁所。“你幾點起的?寫多少了?”

“沒靈感……只有個開頭。”丁萱揉揉眼睛,嘆了口氣。由於心裏總是想這事兒,她四點多就醒了,幹脆下床開電腦。

“白天去圖書館麽?”王秋在洗漱池邊站著洗手,伸個懶腰打算回床上去睡覺。

“不了,出門散心,順便找找靈感。”丁萱站起來。

她輕手輕腳洗漱完換好衣服,看時間快七點,便出門去食堂吃早飯。

已經是初夏的天氣,卻依舊起了晨霧,輕紗一般環繞著宿舍樓。遠遠望去,道路兩邊的樹木只有依稀的輪廓。

丁萱沒在意,直接去了食堂。這個點兒,食堂裏人不多,稀稀拉拉只有四五張桌子坐著人。窗口阿姨也還在後廚張羅著,匆匆在圍裙上擦手,走過來戴上口罩和手套。

早上食堂還沒開多少燈,光線有些說不出的陰冷。丁萱吃完早飯出去,一撩開大門口的塑料簾子,便楞了一楞。

晨霧更加濃重了。視野所及簡直白茫茫一片。五米之外見不到任何輪廓。路邊停著的一排自行車也被淹沒在雲團般的霧氣裏。

“怎麽起這麽大的霧,又不是秋天。”

“不下雨就成。”

兩個西裝革履,大概要參加面試的男生路過丁萱,匆匆走進食堂。

丁萱怔忡片刻,從單肩包裏翻出口罩戴上,走進霧裏,朝校門口去。

可是總覺得——

她倏忽回頭,背後的白霧裏一片安靜,沒有任何人影,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丁萱加快腳步走出校門,昨夜的雨跡還未徹底幹去,水泥地面有著一片淺淺的水窪。丁萱墊著腳尖幾步跨過,往前走了幾步之後她再次猛地回頭。

水窪邊,往自己這邊來的方向,有兩個濕漉漉的腳印,正朝向她。

腦子仿佛被針刺一般猛地疼起來,丁萱轉身就往前跑去。前面不遠處是地鐵站,這個點上班的人會很多。

彌漫的白霧裏陡然車燈一閃,丁萱下意識往旁邊一躲,腳步一亂直接摔到地上。車輪堪堪從她腳邊駛過,響著刺耳的剎車聲。

車主連忙下車,看到丁萱的模樣後一楞,隨即匆匆繞過車頭。保安亭裏的保安聞聲也趕了過去。

“你沒事吧?”車主連忙扶起她。看樣子他也是學生,早上開車來上學。

“沒事。”丁萱站起來,拍拍裙子上的灰。

“開車怎麽不小心點,到學校門口要看著人啊,尤其今天這麽大霧。”保安大叔在旁邊說。

男生被說得有些羞愧。“剛剛也不知道怎麽方向盤陡然失靈了。”他從車裏找出紙巾遞給丁萱“你胳膊肘擦傷了。我送你去校醫院吧。”

“不用不用。”丁萱用紙巾摁著胳膊上的血跡,回頭看向地面。一排濕漉漉的腳印,走到車頭前正好消失不見。

她心裏一沈,摸上胸前的吊墜。

它傷不了她,所以只能借助外力。

可是……為什麽?

一陣風起,一張紙片落到了她面前。

“誰又在這裏發傳單了?”保安大叔彎腰撿起紙片,發現這張紙兩邊都沒寫什麽字。

“確定不需要去校醫院嗎?”男生很關切,幹脆掏出手機,“這樣吧,你留個電話。如果有問題,咱們好聯系。”

“真的不用了。小傷不礙事。”丁萱搖搖頭,委婉謝絕,“你去忙吧。我先走了。”

又一陣風起,丁萱擡起頭看向前方。迷漫的濃霧裏,下雪般飛揚的紙片騰起又落下,像是龍卷風侵襲一般席卷著冷風而來。

“這真是——”保安大叔轉身朝保安亭喊,“老劉!去前頭看看誰在亂扔?”

風中,發絲迷住了丁萱的眼睛。

紙片飛舞,她看不到上面任何字跡。

……

段律銘將車停到露天停車場,朝醫院走去。大門口,一個研究生正和女朋友站著說話,見到段律銘過來立馬問好。“段老師早上好。”

“早。”段律銘朝他點點頭,直接路過。

“不說了,你快回去。我老板都來了。”男生連忙讓女朋友先回去。

然而女朋友滿眼的星星,扒拉開他,伸長脖子看段律銘的背影。“那是你老板?”

呼一聲,一張紙被風啪到她臉上。

“什麽呀!”女生氣鼓鼓把紙揭下來。

段律銘停下腳步,彎腰撿起面前一張被風吹來的紙張。

旁人眼裏毫無字跡的白紙在他看來用扭曲的字體寫滿了兩面。

正面,寫著丁萱的個人信息,從身高長相到地址學校,事無巨細全部寫了出來。反面題頭四個字“夜色似你”,隨後是以時間為線索的簡略事跡,從機場擺渡車自燃到殺人鯨擱淺,神婆老窩被搗毀。以及下文中一一對應的,以日期加以證實的現實生活故事。一切的一切都在隱含地說明:丁萱,作為類似預言家的存在,會落筆成真。

段律銘猛地捏緊手,手裏的紙張瞬間化為灰燼,撲簌落下。

而天空中,四面八方依舊有紙片在飛舞。

……

丁萱匆匆下了地鐵,一路上只要是地面路段,她都看得到窗外飛舞的紙片,而一出站她就看到了地上被踩得滿是腳印的紙張。來不及多想,她直奔段律銘的醫院,卻在大門口就見到正大步往外走的他。

“律銘,我——”丁萱跑過去。

“聽著,”段律銘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將她帶進懷裏,神色凝重,“從現在開始,你不能離開我身邊片刻。”

“……發生什麽事了?”她擡頭望著他,“跟那些奇怪的紙片有關系是不是?”

段律銘將一張紙遞給她,握住她的手。

這張紙慢慢顯出了字跡,像是用竹簽沾著墨汁書寫,一撇一捺都有往下滴出多餘墨汁的痕跡。

丁萱惶然,她張了張嘴,嗓子卻幹啞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段律銘感覺到她的手在慢慢變涼。“我會盡快查出一切。”

“我不害怕。”話說這說麽,她卻是在強作鎮定。到此情況,她明白這些紙張會造成什麽後果。從鮫人開始,便出現了根本不在她大綱中的妖怪,也就意味著大千世界光怪陸離,各路妖怪數不勝數。知曉了她如此身份,肯定會有無法預料的妖怪隨她而來。因為在它們的認知裏,丁萱可以書寫命運,她可以讓某只妖稱王,也可以讓它毀滅。

“我……我怕會連累你。”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抓住他的胳膊,以此支撐自己的力量。

“我們之間,何談連累?”段律銘撫著她的脊背,“我已經派人去查找來源,毀掉這些東西。”

“可是九尾不在這裏。”

“還記得我跟你要過一張妖怪名錄嗎?”他低聲說,“今天晚上,我帶你去個地方。”

……

太陽由東向西,時間慢慢過去,夜幕降臨。

丁萱下車才發現,這竟然就是之前富春路那個廢棄工地。

“山野不太安全,想來想去就是這裏人跡罕至。”段律銘關上車門。

“可是到這裏看什麽?”丁萱裹緊身上的外套,有些涼。

“你站在這兒別動。”段律銘說完,“待會我會讓你們看見它們。”

它們?

他已經邁步朝前走去,越走越遠。風吹起他黑色的風衣,幾乎要和黑夜融為一體。突然夜色裏遙遠地傳來尖利的鳥鳴聲。大風撲閃著翅膀,卷著狂風,在工地上方盤旋幾圈後落地。

段律銘站在大風跟前,似乎說著什麽。大風用爪子扒拉地面,低下頭,讓他撫摸它的頭頂羽毛,然後重新仰起頭,朝天空發出一聲歡快的鳴叫。

獵獵夜風中,段律銘也朝四周望去,隨後轉身朝丁萱走來。身邊跟著大風。

工地依舊蒼涼黝黑,然而夜色裏一點一點顯出了一雙明亮的眼睛,隨後身形也慢慢出現。緊接著,它身邊又出現一雙眼睛。

丁萱詫異地後退一步。視野所及,廢棄的水泥大樓間,沙丘上,磚塊中,一只又一只妖怪,身形各異,或大或小,或蹲或立,或嘶吼或抖翅,全都顯出了模樣。有的甚至跟著段律銘的腳步,或爬行或行走,朝她的方向而來。

段律銘步伐堅定,黑色風衣修長熨帖,身後百妖夜行。

這場景震撼人心,丁萱渾身的血液好像陡然凝固,然後劇烈沸騰。她下意識朝前走了幾步,卻被段律銘阻止。

“別靠近它們。”他說,“有些並不熟悉人。”

丁萱深呼吸著,壓□□頭的震顫。“它們……都是跟大風一樣臣服於你?”

“忘了嗎?”段律銘點頭,隨後她耳邊輕聲說,“這些都是你筆下的妖怪。”他頓了頓,“我想告訴你的是,不用擔心,我早就做好準備。縱然有東西作祟,不管對方是人是妖,遇佛殺佛,遇魔殺魔。我會保護你,用我的性命。”

☆、曝光

“我發誓絕對不亂跑。”丁萱舉起手,“見完汪老師就在她辦公室等你下課。”見段律銘還站著不動,她只好摟住他脖子央求。“去上課嘛,要不然就遲到了段老師~~”

“真在這裏等我?”他問。

“嗯嗯。”丁萱很乖巧地點頭,“而且本來大風就在附近嘛。你不用擔心我。”

段律銘總算是退讓一步。“我第四節下課後準時來接你。手機待會記得調有聲。”

“好,”丁萱松開他,“再見。”

目送丁萱敲門進去,段律銘這才轉身乘電梯離開藝術學院院樓。

“汪老師。”丁萱敲門進來,抱著電腦。墻壁上掛鐘指向上午十點,叮鈴一聲。

“坐。”汪寧正在飲水機邊倒茶,順便給丁萱倒了一杯,“我已經聽勵唯安說過了,劇本進度如何?”

“還在寫大綱。”

“不用太糾結,先粗略寫出草稿,隨後多修改幾遍。”汪寧在辦公桌後坐下來,“今天主要是找你說說讀博的事情。我記得你已經在CSSCI期刊上發表四篇論文了吧?”

“去年下半年還有一篇,所以一共五篇現在。”

“成績不錯。”汪寧非常滿意,打趣道,“你徐師兄要是能有你的能力,我就不擔心他延期畢業了。”

桌上固定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汪寧接起電話。“你好……對,是我的學生。”她笑著看了一眼沙發上的丁萱,“就在我辦公室呢……啊,是嗎……”汪寧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這樣啊……今天早上?鏈接發我郵箱吧。”

這個電話是關於自己的,丁萱不自覺坐直身子,抿抿嘴唇,發生什麽事了?

汪寧掛斷電話,盯著丁萱,開口:“丁萱,你是不是在網上亂寫東西?”

“啊?”丁萱一連莫名。

汪寧打開電腦,進入郵箱,點開醫學院教工處發來的鏈接,第一行字掃過去就看到了“段律銘”三個字。她的神色瞬間閃過一絲失望。“你來看看,這是不是你寫的。”

丁萱站過來,附身看到電腦上的一刻,臉色就白了。這是一篇發布在學校論壇上的文章,看似短篇小說,一開頭就介紹了文章中心人物是一個名叫段律銘的醫學院教授,表面溫文爾雅,實際是邪惡的妖。而發布人ID是:DXUAN2678。文章發布於今早七點五十,才兩個小時底下已經有了一千多的回覆。

“醫學院老師是妖怪,這不是你之前劇本的思路嗎?”汪寧問她,語氣裏有濃濃的無奈。

“可是網上這個不是我寫的。”丁萱嘴唇也顫抖起來。她慢慢坐下來,神色蒼涼。

誰……到底誰知道這些,誰會發到網上去……她緊緊握緊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門再次被敲響,不等汪寧說進來便沖進來一個人,是醫學院陳副院長,也是四十多歲,穿著黑色套裙,精瘦個高,鼻梁上掛著一千多度的近視眼鏡,頭發梳得特別緊,發髻盤在腦後,額頭鋥亮。

“誰是丁萱?你是?”陳院長的目光落到丁萱身上,一副難以理解的表情,“論壇上那個文章是你發上去的?”

“不是……”丁萱下意識否認。

“但是大致設定的確是她之前寫過的劇本大綱。”汪寧說。

“那總之還是你寫的。”陳院長氣得冷笑一聲,“這會給學校老師造成多大影響你知道嗎?不說侵犯他人名譽——尤其是段律銘老師,人好好的教書育人,結果在你筆下又是殺人又是陰謀詭計,怎麽可以這麽惡毒?”

“陳院長,您先坐。”汪寧立刻走過來安撫,倒茶端給她,順便用眼神示意丁萱配合點,“丁萱你好好跟院長說一說。如果有不得已的原因,大家是願意理解的。”

“願意理解?”陳院長接過茶杯,緊鎖眉頭,“汪老師你還沒看過吧?這學生不是一點半點地亂寫。連你在裏頭都是個角色,不知道麽?你家閨女之前在海灘上出過事吧?也寫進去了!不過……”陳院長哼了一聲,氣在頭上便絲毫不客氣,“寫死了!把你閨女寫死了!被段老師淹死的!”

汪寧臉色一變,刷地回頭看向丁萱。

丁萱眼眶通紅,死死忍住淚意,強行讓自己鎮定。“不是這樣的,汪老師……”

汪寧迅速回到桌邊,點開電腦。

“別看了,我已經讓管理員刪掉了。不過肯定早就被轉發出去了。”陳院長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丁萱吶,你到底怎麽一回事?”汪寧無法理解,也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何丁萱會把現實生活中的人物寫到她的故事裏,而且……連孩子都不放過。連對她這麽好的導師的孩子都不放過。

丁萱哽咽一聲,捂住臉,心痛得無以覆加。

門再次被嘭一聲推開,段律銘帶著風出現在門口。

“段老師?”陳院長連忙站起來,“你來得正好——”話音剛落,卻見段律銘大步走過來將已經脆弱不堪的丁萱擁入懷裏。

“沒事,我來了。”他低聲安慰,丁萱終於揪住他的衣領哭泣出聲,原本苦苦堅持的心理防線瞬間坍塌。

“你們這是……”陳院長臉色變了變。

“丁萱是我愛人。”段律銘看向他,巍然不動,臉色不變。

陳院長一時間找不到任何話語,但回過神來很快又繼續問:“那段老師知道她是怎麽在背地裏編排你的嗎?編排她自己的導師,編排醫學院,甚至連之前跟你一起在機場出事的那個學生也不放過。別人永遠無法痊愈的嚴重燒傷怎麽到她這裏就成了賺眼球的——”

“不是她寫的。”段律銘打斷他的話,語氣裏帶了忍不住的怒意,“直到你們今天來找她之前,她什麽都不知道。”

“段老師,”陳院長簡直無語,覺得他陷入愛情真是盲目過頭,“她自己都承認了,有汪寧老師作證,這就是她寫的劇本大綱。至於誰發到網上去,好吧,可能還要調查。不過的確是她自己的賬號。”

段律銘的眼神犀利,閃過一抹藍光。陳院長被他陡然的神情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對不起。”丁萱總算勉強平覆心情,推開了段律銘的胸膛,朝陳院長鞠躬道歉,然後再是汪寧。“老師對不起。我不該亂寫,不該把我身邊的人全部寫進去……”

“丁萱——”段律銘剛剛開口就被丁萱阻止。

“聽我的。”她伸手抵在他心口,眼神是不容質疑的認真,回頭繼續說道,“段老師並不知道我寫了這些東西,他完全不知情。這些故事都是我意淫的。和……和段老師無關。”

“非常好。”陳院長立即站出來,“我希望你能寫一封公開道歉信。”

“是。”丁萱面色蒼白,點頭答應,緊緊拉住段律銘的手,讓他不要再說話。

……

出門進了電梯,段律銘再次將她擁進懷裏。“……對不起。”他心疼。

“這不是你的錯。”丁萱搖搖頭。她已經想通了,事已至此,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處境,更加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待她,可是卻擔心段律銘,他的身份已經曝光了。“現在大家都知道了,雖然不當真,可是…… ”可是以後呢?該怎麽辦?一想到這些,她開始害怕了,真的開始害怕了。

“你不能出事。”她再次哽咽,緊緊抓住他的衣袖,“不能,絕對不能出事。”要不然……她無法茍活。

“我不會的。”段律銘親吻她的臉頰,想要安撫她的情緒,“我已經找到發帖的IP地址,”他掏出手機點開給她看,“在文茅市。”

“文茅?”丁萱迷茫,帶著濃重鼻音。雖然知道這個地方,可她之前從來沒有去過。

“有點巧,我就是從文茅市福利院出來的。”段律銘墨色眼眸閃過一絲光。

這已經不是“有點巧”了。丁萱心裏咯噔一下,現實已經不得不讓她往段律銘的出身上考慮。可是……鄭青松已經□□掉了。難不成……他不是最終的大boss?

那麽她要堅持下去,她不能倒下,她不能崩潰。

整理好心緒,丁萱迅速擡起頭,鼓足了勇氣:“咱們去文茅吧。”

……

寧南市郊區片場,下午一點半。

丁若棋垂著肩膀在椅子上坐下,曉莎連忙端來剛剛又熱了一遍的盒飯。

“還沒吃?”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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