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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第三場。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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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他肯定是要錢。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這樣子下去,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擺脫這個骯臟的雜種。

她突然笑起來,笑得心口劇痛,渾身顫抖。

“若棋,明天有個采訪——你怎麽了?”羅明捏著電話,皺著眉打量她。

丁若棋猛然回神,突然推開眾人往外疾步走去。

“若棋!”羅明連忙跟上去。

丁若棋很快就看到了剛剛領了工錢的乞丐,正一邊數錢一邊往前方街道口走。

“你幫我盯著他。”丁若棋一把拽過羅明,指向前方的人影,“看他去哪裏住那裏。查清楚了立馬告訴我。不準跟丟。”

“你找群演的茬幹嘛?”羅明很是無奈,“又不認識。”

“盯著他!我真有事。”丁若棋把他往前推,“不準吩咐別人,你親自去跟。”

“好好好。”羅明拗不過她,只好點頭答應。

墻邊,羅妤舞穿著一條寬松的亞麻裙子,站在消防栓邊。她太纖瘦,以至於裙子像是套在稻草人身上一樣迎風晃蕩。

九尾依舊站在她身邊,靠著墻。“你哥哥幹什麽去了?”

“跑腿。”羅妤舞轉頭看向他,視線飄忽不定,她沒有動唇,而九尾卻依舊能聽到她的聲音,“他是個跑腿的……我們都是跑腿的。”

“什麽意思?”

“難道不是麽?”她反問,眼睫毛在風裏微微顫動,“你也是受命看著我……不是嗎?”

九尾舒展站姿,提起了另一個話題。“我好像見過你。”

“那你最好不要想起。”她微笑。

九尾沒有再說話,邁步打算離開。

羅妤舞突然開口。“三點我要回去,你別遲到。”

“我沒說跟你一起走。”九尾懶懶道。

“你會的。”她的聲音悄悄的,像是在訴說一個秘密。

“……”九尾終於站直身子,轉身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她笑起來,志在必得,了如指掌。

……

華大圖書館二樓。

鮮眈開著電腦正在休閑卡座區一邊喝飲料一邊上知網搜尋論文,突然面前坐下一個人,呼啦啦抱來一摞書。

“下午好。”丁萱清清嗓子。

“黃鼠狼給雞拜年。”鮮眈嘟囔一聲,合上電腦。

“哎,你還真說對了。”丁萱很是欣慰,將高高一摞書推到他面前。

“幹嘛?”鮮眈如臨大敵,“讓我給你寫論文?”

“你看看嘛。”丁萱拿起最上面一本書,指著書名念給他聽,“民間探索之茅山術——就是傳說中你們道家會的那種驅魔降妖的法術啊。這幾本都是我在圖書館找到的,你看看。然後呢,我還在網上訂了幾本,專門講茅山術陣法符咒的。等快遞到了,我就拿來給你學。”

“讓我學這個?!”鮮眈瞪大眼珠子,連連搖頭,“不學不學。我才不搞封建迷信。”

“作為一個道士,你的職責就是搞封建迷信啊。”丁萱提醒他。

“道家是宗教,跟迷信不一樣。”

“反正呢,你不學也得學。沒有其他的選擇。”丁萱將書籍碼好,放到他手邊,“待會直接用你的飯卡借?”

“……”鮮眈看著她,一臉的難言。

“這樣吧,我不太會說服人,去找段老師來給你說說吧。”丁萱一拍桌子站起來,打算離開。

鮮眈嚇得撲到桌子上拽住她的衣服。“大姐大姐。我真是服了你了,我學我學,行不?”

“早答應就沒這回事了嘛。有什麽不懂的,我可以跟你一起研究。”丁萱笑瞇瞇坐回來,“作為答謝,待會請你吃晚飯吧。”

“算了。”鮮眈很郁悶,“我不想跟你倆吃飯。”

“他今天在醫院坐班,不在學校。”丁萱說,托著下巴,“不過以前沒見你這麽怕他啊。”

“嗯……你沒覺得段老師最近越來越嚇人了?”鮮眈小心地問。

丁萱一楞。

最近她在辦理轉博的手續,而段律銘在女巫谷陪了她一周後積壓了好幾節課好多試驗和醫院事務,所以這周他倆都忙得有五天沒見著面了。

“我也就順口一說,你別放在心上。”鮮眈以為自己的話戳到了丁萱作為一個女生的小心臟,又帶著很憐憫的眼神,“你男朋友挺好的。”

“……不跟你說了,我去洗手間。”丁萱站起來。

洗手間裏,她洗好手後抽出紙巾一邊擦手,一邊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現在是寧南最好的季節,不熱也不冷,她穿了一件白色中袖上衣,脖子上銀色項鏈搭在鎖骨上。藍色小瓶子掩在衣領裏。

看看時間,正好下午四點。

想來想去……算了,今天不找資料了。丁萱打定主意,出去後跟鮮眈打了個招呼,直接把自己的東西塞進儲物箱,出了圖書館大門就朝校門口走去。

她要去找段律銘。

到了醫院,正好下午五點半。這個點病人已經不多,而段律銘則在急診室,吩咐孫雯出來接丁萱。

“好久不見了呀。”丁萱笑著跟她打招呼,“現在不下班嗎?”

孫雯拉下口罩。“今天還要值班呢。”邊說邊帶著丁萱朝急診室走,“最近老師特別嚴。”說完才紅了臉,“你可千萬別跟老師說呀。”

“不會的。”丁萱信誓旦旦。

才走到門口,段律銘就出來了,也戴著口罩,將下半張臉遮得嚴嚴實實,一邊走一邊還在吩咐身後繼續值班的實習生,然後叫孫雯跟著一起回辦公室拿資料。

“最近很累嗎?”進了電梯,丁萱仰頭問他,看到他眼裏的血絲。

段律銘緊繃著下巴,只是搖頭,沒有說話,這才將口罩解開。

回到辦公室,段律銘將從國外傳回來的全英文資料打印出來交給孫雯,打開辦公室門。“拿回去和周凱討論研究,下周組會做報告。”

“好的,老師。”孫雯點頭離開。

“再見。”丁萱也站在門邊朝她揮手。

“再見。”孫雯悄聲說。

段律銘直接關上門。

“我要不要——”丁萱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拽過胳膊抵到墻上,擡起下巴吻下來。

她有些喘不上氣,近在咫尺的他沒有給她一絲一毫的空間,直到他的唇移到她的臉頰,耳朵,脖頸,呼吸在她發間。

“律銘……”丁萱被迫側著頭,抓住他的袖子,力氣也漸漸被抽空。

段律銘擁緊她,嵌進懷裏,半晌才開口,聲音低啞。“回家。”

“嗯?”她有些恍惚。

“你回家。”他埋首在她發間,睜開眼,眼瞳一片深藍。

“……為什麽?”

“最近……”他停頓片刻,換了個說法,“我不太好,怕傷害到你。”說完慢慢松開她,眼睛也恢覆到黑色。

“可是我——”

段律銘已經打開門,打斷她的話。“現在,回家。”語氣不容反對。

丁萱望著他,有些失落,有些無措。

他終於還是解釋道。“乖,等我弄清到底是怎麽回事。”

“喲,我是不是來錯時間了?”九尾站在門口,很戲謔地打量屋內他倆。

“正好,你送丁萱回去。”段律銘將手插白大褂兜裏。

“可是丁萱跟不想回去啊。”九尾伸了個懶腰,他也穿著個白大褂。

“……我還是回去吧。”丁萱默默說。

“到家給我個消息。”段律銘說。

“好。”丁萱點點頭,一步三回頭地跟著九尾離開。

九尾興致不錯,哼著歌等電梯。“我就送你到樓下吧,我還有事。”

“哦。”

“你看上去不太高興啊,因為段律銘嗎?”九尾問,然後自問自答,“很有意思,他現在的狀態。”

“什麽意思?”

“就是,”九尾想了想,“現在的段律銘,是沒有遇見你之前的段律銘。”說完一笑,“我還挺滿意他現在的狀態。自打認識你之後,他就越來越像個人,不像妖。”

丁萱心情覆雜地盯著他,沒有說話。

……

晚上九點,丁若棋站在窗前,面無表情,從酒店十八樓看著遠遠近近燈火輝煌。

“若棋,你要吃水果嗎?我給你削火龍果?”曉莎在身後問。

“不用,你回去休息吧。”丁若棋沒有回頭。

“哦,好吧。”

聽得門口哢噠關門聲,丁若棋才轉過身走到沙發前坐下。

水果刀靜靜躺在果籃裏,在燈光的映照下閃著銀光,亮得晃眼。

手機突然響起,丁若棋迅速拿起來接通。

“若棋,”那邊是羅明的聲音,“你找的那個群演,還真是乞丐啊。”

“怎麽回事?”

“我看他拿著工錢就直接進網吧了,一天都沒出來,現在才拎著個包出來。聽網吧老板說,他一直在吹噓要發財了。不過這人也沒住的地方,直接睡橋洞了。”

“哪個橋洞?”丁若棋迅速抽出記事本。

“富春路爛尾建築工地旁邊的破橋,河水早就幹得只剩一條小溪。看樣子是常住這裏,被褥都有。”

“……確定是這個地方?”

“怎麽不確定?我剛剛從工地出來。”

“那好。還有網吧名字呢?也告訴我。”丁若棋匆匆記下所有信息。

“你找這人幹嘛?”羅明問,“一看就是個街頭混混。有錢就住網吧,沒錢就露宿街頭。”

“你別管。”丁若棋有些煩躁,直接掛斷電話。

那個人……現在流落街頭?

丁若棋突然記起來,那人好像是個黑戶,當年壓根就沒有上過戶口。想起當年,自己被□□時撕心裂肺的哭聲又回蕩在腦海。

丁若棋捂住心口,緊緊咬住嘴唇。

該死……所有的男人都該死……

所以,就算他消失,也沒有人會知道?也沒有人會關心?因為他本來就是個敗類,他本來就不該生存在這個世界上……

丁若棋若有所悟,目光再次投向桌上光亮的水果刀。

……

隔壁套房,羅妤舞沒有穿鞋,站在陽臺上,瞧著丁若棋燈光透亮的客廳。

“她和她妹妹長得很像。”羅妤舞慢慢說。

“妹妹?”九尾微微瞇眼,“你怎麽知道丁萱是她妹妹?”對外,丁若棋是丁萱小三歲的妹妹才是。

羅妤舞轉過身看向他,眼裏帶著笑意,那種誘惑對方向她下手的笑意,“如果我不告訴你,你會拷問我嗎?”

九尾盯著她,一動不動。

“丁萱和那個妖是一對,是吧?”羅妤舞坐到窗臺上,在白紗間晃著腳。

“你問這個幹什麽?”

“因為……”羅妤舞跳下來,墊腳攀著他的肩膀,唇湊到他耳邊,“我嫉妒。”似乎在開玩笑。“你知道,嫉妒心會使人發狂,說不定我會對她下手。”又頓了頓,好像要證明一般,“你說過,我很邪惡。”她向他露出光潔的,脆弱的脖頸,舉手投足都在告訴他,趁現在,要不要向我動手……

九尾轉身就走。

“你不好奇嗎?”她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悄然響起。

九尾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回頭,直接開門離開。

羅妤舞笑了笑,獨自唱起歌。

她是模特,拍照時攝影師經常說她表情木訥,毫無神采。看到丁萱和段律銘在一起時,她突然覺得,自己曾經也應該那麽笑靨如花過。

……

丁若棋一整夜沒有休息,第二天白天,神色如常地拍戲,隨後傍晚五點因為突然肚子疼,所以停工返回酒店。

晚上六點,她換上一身黑衣,戴上墨鏡,挎著一個大包獨自走出酒店,開車前往富春路。

六點四十五,她下車進了網吧。

六點五十三,從網吧出來回到車上。

七點零二分,丁若棋將車停到富春路廢棄建築工地旁,縱然夜幕已起,她還是一眼看到了不遠處破敗的橋。

她熄滅車子,在車上坐了很久,直到寒意充斥全身,這才從兜裏摸出手機看時間——七點四十。

她發現自己的手在抖,而且抖得越開越劇烈,幾乎滑不開鎖屏。等到滑開鎖屏,播出丁萱電話又錯了好幾次。幸好丁萱很快接通了。

“若棋!”

丁若棋握緊手機,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

“若棋?你在聽嗎?”丁萱一連問了好幾遍。

“我在聽。”丁若棋終於開口,卻發現自己如鯁在喉,幾乎說不通順,“阿萱……”

“怎麽了?你聲音好奇怪。”

“我的存款,卡在錢包裏……密碼是你的生日。我買了一棟別墅,還有其他基金,投資……律師都會告訴你。這些我都留給你。你要照顧好爸爸,還有我繼父。”

“若棋?”丁萱的聲音瞬間緊張起來,“若棋你怎麽回事?你現在在哪裏?我——”

丁若棋啪一聲掛斷電話,打開車門,迎著夜風朝那黑魆魆的橋走去。

而另一邊,燈火明亮的圖書館討論室,鮮眈愕然地看著剛剛還在跟他討論茅山術的丁萱接了個電話瞬間就變了臉色。

“出什麽事了?”他站起來。

“不知道。”丁萱再給丁若棋打電話就打不通了,立馬轉而給羅明打電話。而羅明說丁若棋最近越來越不對勁,而且昨天古裏古怪讓他跟蹤一個所謂群演之後,丁萱手機啪地掉到地上。

幾乎是瞬間,她就猜想到了能讓丁若棋如此歇斯底裏的人會是誰。只有一個……

丁萱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撿起手機連忙撥通段律銘的手機號碼。水珠一點一滴落到屏幕上,她才發現自己已經哭了。

“餵?”

“律銘!”一開口,她就泣不成聲,卻還努力保持理智,聲音顫抖得不行,“若棋出事了。你現在能不能馬上去找她?富春路廢棄建築工地那裏有個橋。她一定去那裏了!”富春路很遠,將近郊區,能在短時間內趕過去的只有作為妖的段律銘。

“我現在就去。”段律銘沒有問原因,但立馬說道,“你別過來,我處理一切。你等我消息。”

“好。我等你消息。”丁萱點頭,靠著墻腿軟,慢慢坐到地上,背後滿是冷汗。

“到底……怎麽了?”鮮眈慢慢走過來,也坐到她旁邊,不知道該怎麽安慰。

丁萱緊緊握住手機,埋頭膝蓋裏,壓抑地哭出聲。

……

丁若棋從包裏拿出水果刀,一步一步朝橋洞下那個黑影走去。

橋洞底伸手不見五指,等眼睛適應光線之後,卻依舊能看清墻邊蓋著破毯子的隆起,黑乎乎一片。

夜風呼嘯而過,像是狼群哭嚎。丁若棋手心早已沁出汗珠,卻依舊牢牢握住刀柄,慢慢雙手舉起。

升高的腎上腺素裏,她看清了躺在那裏依舊睡覺的人形,甚至還在風聲中分辨出了呼吸聲。

說時遲那時快,丁若棋一橫心,使全身力氣將水果刀直接插、進了那人的身體裏。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之後,她尖叫一聲,一屁股坐到地上,巨大的恐懼感侵襲過來。而水果刀,靜靜插在那人身上。突然,他動了動,突然扭過頭看向丁若棋。

無邊的黑夜裏,丁若棋看到了一雙發著綠光的眼睛。

毛骨悚然間,丁若棋破音地尖叫,連滾帶爬朝河堤上跑去。身後有什麽突然撲上來咬住她的褲腿,丁若棋來不及思考便抓起旁邊的石頭砸下去。褲腳一松,她繼續拼盡力氣朝車的方向跑去。工地坑多石亂。她一腳踩空,直接滾到了一個沙坑裏,頭撞上石頭,立馬昏了過去。

段律銘終於趕到了工地,回頭看一眼已經昏迷不醒的丁若棋,望向前方無邊的黑暗。一片寂靜裏,突然出現了一聲低低的咆哮,緊接著亮起了一雙綠色眼睛,其後從河岸的方向襲來,慢慢亮起了更多的眼睛。

幽幽的歌聲,像是帶著深海浪潮,波浪般襲來。

段律銘的眼睛徹底變藍,也發出了一聲響徹雲霄的怒吼。

作者有話要說: 兩章二合一,六千字。嗯,想上車的可以來打卡了。

☆、黑暗

“丁萱……你別哭行不行……”鮮眈尷尬地撓頭,也沒帶紙巾,只能看著丁萱眼淚連連,“要不然我去廁所給你拿點紙來?”

丁萱擡頭眼淚汪汪看看他,眼淚越發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

“是這樣的,我呢,是一個道士。你呢,是一個姑娘。咱倆這討論間還沒別人——很容易叫人誤會的。”鮮眈一回頭,已經看到透明玻璃門外有同學路過,在好奇地朝這裏張望。

丁萱哽咽著,重新屈膝將頭埋在膝蓋上。

“你們倆在幹什麽?”九尾拉開門,狐疑地盯著他倆。

鮮眈頭一次看到九尾出現還如此感激涕零,連忙站起來。“丁萱在哭,不是我欺負的!”

“……就你這樣的還能欺負她?”九尾非常不屑,跨步走進來,“丁萱,哭啥啊?”

“說是什麽若棋出事了,讓段老師去找她。”鮮眈問,很好奇,“不會是那個女明星吧?”

“有段律銘去,你還擔心什麽?”九尾抽出紙巾遞給丁萱,“段律銘的能力,你還不相信?”

丁萱吸了吸鼻子,情緒慢慢穩定。

“我說,”九尾將她拉起來,狀似無意地提起,“在你的故事裏,我是什麽命運?”這就是他來找丁萱的原因。

“你的命運?”丁萱重新坐到桌前,用紙巾擦幹眼睛,“可以說大事沒有,小事不斷。”

“那我的過去呢?九條命,我現在只有一條。”

丁萱搖搖頭。“我沒有寫過。”

鮮眈在一邊一臉茫然。

“為什麽突然問這個?”丁萱問道,“我以為你不會關心。”

“你要不要給段律銘打個電話?可以問問情況。”九尾立馬岔開話題。

丁萱拿起手機,發現只有百分之五的電量了。“鮮眈,你手機借我用一下。”

“給。”

然而兩遍打過去,段律銘的手機無人接聽。

“給丁若棋的經紀人再打個電話,說不定她已經回去了。”九尾出主意。

鮮眈震驚。“真的是丁若棋!她也是妖?”

丁萱從手機裏調出羅明的號碼,用鮮眈的手機撥打。摁完最後一個數字,她正要點通話鍵時,註意到了號碼下突然出現的兩個字——師父。

猶如晴天霹靂,丁萱不可置信地擡頭看向鮮眈。

“怎麽了?”鮮眈湊過來,面露疑惑,“幹嘛給我師父打電話?”

“九尾!”丁萱刷地站起來退到九尾身邊,“拿下他!”

鮮眈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事,轉瞬間就被襲上來的九尾捆住雙手壓在背後,直接跪到地上。“疼疼疼!”

“說,你到底是什麽來頭?”丁萱全然不似前一刻的哭泣無助,如臨大敵。

“我是鮮眈啊!”鮮眈齜牙咧嘴。

“你師父是個娛樂圈經紀人?”丁萱捏緊了手機。

“他就是道士,跟我一樣的道士!我都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

“不可能……”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鮮眈道士師父的號碼是羅明的……而羅明那人蓄無害的樣子……怎麽可能?

電光火石間,丁萱將手機拍到桌上,一字一句地問鮮眈。“我最後問一個問題,你老實回答——你師父的名字是不是鄭青松?”

鮮眈呆楞幾秒。“這是他的曾用名,他現在叫鄭海安。”

心裏有什麽嘩地崩塌,丁萱腿軟得瞬間坐到了椅子上,椅腳在地板上磨出刺耳的響聲。九尾已經順手抽過旁邊座椅上手機充電線,直接捆住鮮眈手腕,隨後松開手。

“你們……”鮮眈想反抗又沒那個膽子,站起來,“非得要這樣?”

“對不起,暫時委屈你。”丁萱盯著他,眼角發紅,聲音沙啞,“我現在不相信你。”劇本中的大boss最終還是出現了,而且竟然已經在他們身邊潛伏到現在。

“現在怎麽辦?”九尾說。

“你能現在去找鄭——羅明麽?他是人,不是妖。但是要註意一下羅妤舞。”丁萱撐著桌子站起來,握住脖子上的藍色瓶子吊墜,“我去找律銘和若棋。”

“沒問題,直接把他鎖這裏吧。”九尾伸出手,手指夾著鮮眈的飯卡,毫不猶豫地掰成兩半扔到地上。

“餵!”鮮眈很生氣,簡直無法跟他倆溝通,“你們要去找我師父?”

“我們會盡快回來。”丁萱打開門,回頭看他,“希望你不是跟你師父一夥的。”

鮮眈茫然,他其實還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但還是喊了一聲。“別傷害我師父!”

……

夜色越來越濃,漸漸伸手不見五指。

丁萱直接搭出租車到了富春路建築工地,下車就被迎面的狂風吹得睜不開眼睛。前面路邊就停著丁若棋的車。

丁萱在夜色裏一腳深一腳淺地跑過來,用手機燈光照亮,卻見車裏根本沒有人。周圍一片寂靜。

若棋呢?

律銘呢?

丁萱朝前跑去,她不敢喊。這個地址是老羅告訴若棋的,保不準有什麽貓膩。而風依舊呼呼吹著,夜幕裏天上一顆星也沒有。

突然間,手機低微的亮光在前方沙丘下隱隱約約映照出一條粗重的黑色尾巴。

是蛟!

丁萱心裏一喜,連走帶跑地沖過去,繞過沙丘果然看到了巨大無比的蛟。“律銘!”她抑制不住激動地低喊。喊完才發覺——它的身子怎麽比之前見到的大了這麽多?

匍匐在地的蛟龍聽到她的聲音,轉過如氫氣球半巨大的頭顱,睜開紅色的眼睛。

丁萱渾身的血液刷地涼了。這根本不是段律銘,而是另外一條蛟,一條體積更加龐大的老蛟。

她轉身就跑,卻瞬間就被攔腰抓了起來,腳底猛地騰空。段律銘給她的項鏈竟然沒用?

老蛟用爪子抓住她,一聲咆哮直接飛起來。

天空扯下一道閃電,東方的黑暗裏,一條蛟龍現身,墨藍色眼瞳,嘴裏咬著似狼的生物,在看到老蛟的瞬間怒嘯一聲,摔下嘴裏的東西。

那東西活著,有著兩只綠瑩瑩的眼睛,摔到地上的瞬間彈了一彈,便不動了。而老蛟在發現勁敵之後突然轉身順著河流朝上游飛去。

丁萱腹部被尖利的爪子扣得生疼。而這疼痛卻意外地讓她抑制住了心慌。她依舊恐懼,但也沒丟失理智。而身下一片黑暗也正好讓她看不到自己到底離地面有多高。她緊緊掰著老蛟的爪子,卻絲毫沒作用。它的爪子就跟鋼鐵鑄造般堅硬無比。

突然間,老蛟嘶吼著擺動起身子,丁萱被它緊緊抓住在空中劃了個圈。一道閃電劈下來,陡然透亮的夜空中她看到遠處鮫人銀色的尾巴一閃而過。這裏竟然是個湖,湖面波光粼粼,彌漫著輕輕的霧氣。

天邊閃電如林悶雷陣陣,兩只蛟龍纏鬥在一起,而身處中間的丁萱很快就暈得要吐,胃裏難受的很,就算之前去游樂園坐雲霄飛車跳樓機都沒有如此慘烈的晃動旋轉。眩暈裏,她看到鮫人浮在水面,在輕紗般的霧氣中高聲吟唱。慢慢的,她也聽到了那縹緲的歌聲,仿佛幽靈一樣。

要對付老蛟,年輕的蛟龍毫無經驗,在歌聲的刺激下它的眼睛愈發湛藍,近乎瘋狂的攻擊漸漸讓老蛟開始感覺到吃力。它驟然騰高,尾巴一甩,激起千堆浪花,鮫人被直接卷起,一臉驚恐詫異,被摔向了藍色眼眸的蛟龍。

蛟龍猛地擺首,鮫人被拋向天空後順著拋物線直直摔到了岸邊,魚尾落地後毫無動靜,滾進水裏,慢慢沈底。

老蛟見對手依舊窮追不舍,嘶吼一聲,直接甩下丁萱。

腰上一松,丁萱整個人就朝下墜去。這一次,恐懼感終於席卷全身,她撕心裂肺地尖叫出聲。“律銘!”

話音剛落,她撲通一聲掉進水裏。下意識心裏有一秒的松懈,而一秒後她已經昏昏沈沈地往下墜去。從高空墜落,水的巨大拍力讓她意識模糊,力氣也慢慢抽離。

蛟龍咆哮一聲潛入水,騰起水底的淤泥,用尾巴卷起丁萱掀到斜堤上。

她渾身濕淋淋地仰躺在堤岸上,慢慢睜眼睛,看到蛟龍追向老蛟的身影。而腦海裏的黑暗又重新席卷過來,占據了她所有的意識。

……

水,到處都是水,淹沒她的耳朵眼睛。她掙紮著,可腳底卻仍舊觸不到底……

丁萱刷地從睡夢中坐起身,額頭一片冷汗。

明媚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白色窗簾邊的水仙亭亭玉立。

這是她家裏,她的臥室。

丁萱摸了摸後腦勺,依舊隱約頭疼。所以,這是怎麽回事?她掀開被子站起來,連鞋子也來不及穿便拉開門。

“謔,醒了?”正好九尾剛剛開大門進來。

“現在幾點?”

“下午三點。你姐姐在主臥,她已經醒了一次,嚇得不輕,被我灌了安眠藥,肯定能睡到明天——你最好想想要怎麽向她解釋昨天的事情。”

丁萱立馬打開主臥門,丁若棋果然正睡著。

“昨天……”她遲疑。

“我沒找到羅明。後來過來在工地找到你姐姐,而你在上游水壩邊。”九尾自顧自翻箱倒櫃地找著什麽,“還有羅妤舞,我把她鎖在段律銘的海邊別墅了。”

“律銘呢?”

“沒看到他。你家不是有朱砂麽?”

“在櫃子裏,你找這個幹什麽?”

九尾終於從櫃子裏掏出一包朱砂,“拿去給羅妤舞用用,看看對她有沒有效。不過段律銘也受傷了。堤壩上有他的血跡。我能猜得到他受傷後會去哪。”

“什麽地方?”丁萱立馬問。

“我勸你別去。我早就看過一眼了,他現在狀態不對勁。”他想了想,用一個詞來形容,“獸性大發。”

“……什麽意思?”

“意識就是說,”他伸出左胳膊,上面有明顯的血痕,給丁萱看,“作為蛟的本性占據上風,壓滅了人性。”

“那什麽時候會好?”

“不知道。”九尾想了想,“這是第一次。以前也見過他眼睛變藍的情況,不過很快就好了。”

丁萱轉頭回臥室換上白色襯衫和牛仔褲,梳好馬尾,推門出來。“告訴我地址。”語氣毫不猶豫。

“你真的要去?”九尾拿著碧根果仁的手停住,“我可不保證有什麽後果哦。”

丁萱將手機和充電寶塞進包裏,到門口換鞋,再一次強調。“地址。”

“月亮灣半山別墅12號。”

……

月亮灣說是灣,卻是山坡名字,依形狀而命名。一條道路環山而上,兩邊人工樹林茂盛,芳草萋萋,景色宜人。順著道路往上,每隔一段路就建有一棟別墅,亭臺樓閣風格各異,掩映在綠蔭裏,如油畫般優美。這些別墅早年當年用來安置蘇聯來華援助科學家。中蘇關系降溫後,便擱置近乎廢棄。而後有政府背景的地產商將其買下,幾經修繕後借著政府聲明出於環保綠化考慮不再對月亮灣進行房產開發的消息,高額出售。但由於價格過高,因此一度賣不出去。這幾年才慢慢全部有主。

12號別墅位於半山腰,與俄式風格的11號相比,是一棟非常具有現代風格的建築,總共兩層,外墻純白,庭院裏撐著大頂的陽傘,傘下木桌藤椅,鵝卵石鋪路,再加上別墅外花木茂盛,放眼望去一片蔥蔥郁郁。

別墅大門沒關。

丁萱推開門,屋裏似乎沒人。沙發茶幾擺設跟樣板房一樣一塵不染。

丁萱將包放到沙發上,踏上旋轉樓梯朝二樓走去。

西面背光的臥室,房門微微掩著。

她在門口站了片刻,拳頭松了又握,握了又松,最後深呼吸一下,輕輕推開門,吱呀一聲。室內光線昏暗,厚重的窗簾垂到地上,遮住了窗外濃蔭下本就不多的光亮。窗簾與床頭桌中間的墻角,靠坐著段律銘。迷蒙的光線裏,有騰起飛舞的輕屑,他的身形模糊,屈膝,低垂著頭。衣衫染著暈開的淡粉色血跡。聽到門口響動,他擡起頭,眼睛是毫無雜質的深藍。

丁萱突然停住腳步,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的模樣像極了曾經在海邊要淹死她時可怕的樣子,冷酷無情,毫無人間氣息。

下意識的,她後退一步,握緊門把手。然而就是這一個動作讓他瞬間撲了過來,天旋地轉間,她摔倒在地,後腦勺嘭一聲砸在地板上,疼得她眼冒金星。

而漸漸清晰的視線裏,他就在上方,一動不動盯著她由於呼吸而起伏的潔白脖頸,像是打探自己的獵物,思考著從哪裏下口。

“是我……”她顫抖著開口,聲音低啞,“律銘,是我……”她強迫自己看著那雙藍眼睛,試探著,試探著伸手撫上他的胳膊。手下感覺到他胳膊上的肌肉瞬間一緊,燙得嚇人。而那雙眼瞳也瞬間犀利起來。那一刻丁萱提心吊膽得以為自己就要死掉了,然而幸好,他沒有下一步動作。

“律銘,我是你的愛人……”她輕輕念著,能感覺到他在聽,他在斟酌她的話語。可是他的眼睛卻絲毫沒有要變黑的跡象。

或許……或許那樣有用?丁萱一滯,緊緊咬住嘴唇。是的,她……可以做到。她可以拯救他,她不害怕,她……願意。

她的手依舊有些顫抖,在他目光註視下,移到襯衣領口,慢慢,一顆一顆解開扣子。

因為呼吸,她胸口起伏著,卻依舊堅持,直到解開最後一顆扣子。

他依舊一動不動註視她。

丁萱伸出冰涼的雙手,觸摸他的臉頰,手指插在他黑發間,他沒有抵觸。

“律銘……”她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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