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她強調道，“千萬不要。”

勵唯安略微一思索，也很幹脆。“可以，雖然我不知道你不繼續寫的原因，但是我願意為你保守這份承諾。”

“謝謝你。”

話已至此，也沒有其他好聊的了。丁萱看得出雖然勵唯安態度不錯，但明顯他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打個比方，如果以後勵唯安再次見到她，肯定會跟她點頭打個招呼，但絕對不會跟她聊天寒暄。

出於禮貌，勵唯安將她送到了門外。丁萱也禮貌地告辭，朝前個路口的地鐵站走去。

看著丁萱的背影幾秒，勵唯安轉身朝酒店的旋轉大門走去，順便掏出手機給大哥打電話。

“是我，剛剛見了丁若棋推薦的……對，”他朝迎上來的大堂經理點點頭，笑了一下，“搞裙帶關系能推薦什麽人才？就是新聞上她那個前不久剛剛打胎的姐姐。給她機會，她都不要。真是浪費我時間……”

而微風陣陣的十字路口，剛剛從紅燈跳到綠燈。

丁萱順著人潮向對面走去。

一個像故人一樣紮著發髻的年輕男人耳朵裏塞著耳機裹著黑色羽絨服，與她擦身而過。

丁萱倏忽回身望去，那個男人已經完全淹沒在人海裏。

身邊有兩個女生在嘀咕。

“那男的穿的是布鞋你看到沒有？褲子樣式好奇怪。”

“是道士吧？我去五臺山玩時，看到道士就是這樣打扮……”

道士？

丁萱直接轉身朝原來的路跑去。然而她在路口徘徊好幾遍，卻根本找不到那個人的身影了。

風吹起她的發絲，漸漸迷住她的眼睛。路口依舊人來人往，只有丁萱一個人駐足停留。

她在大綱接近大結局的地方，提到了一個年輕的小道士。

結局……道士……

丁萱轉身看向剛剛的咖啡廳。

一個完全陌生的制片人，剛剛說他知道了她大綱的構思。這並不安全。

紛繁的思緒像是藤蔓一般纏繞著，很快擠滿她腦海裏一切空間。她集中思維想要找到頭緒，想要解開所有的結。

現實……劇情……

丁萱猛地擡頭，捏緊拳頭。

對，她不能以現實無法掌控為借口，她不能坐以待斃，她不能讓未知的現實劇情拖著她和段律銘走。

她要將一切危險扼殺在搖籃。她要遏制住命運的咽喉。

她要提前解決所有的問題，讓現實的危機……無可萌芽。

☆、鮮眈

開學第一天，圖書館裏人不多。丁萱很容易找到了有插頭的安靜座位。

打開電腦點開文檔，丁萱看著屏幕踟躕了片刻，下決心般開始敲字。她要盡力回憶，將後半部分大綱寫出來。就算絞盡腦汁，她都一定要寫回最初的完全版本。

手機突然振動起來，顯示是丁若棋的短信。昨晚丁萱給就給她發了消息，讓她以後不要再跟別人說起她之前的劇本。可能是太忙，丁若棋直到現在才回覆——“好的，以後不會再說了。你是不是要去申請版權？”

“不是版權的問題，總之”丁萱短信還沒發完，屏幕上就突然跳出了一個電話，來自導師汪寧。

丁萱輕聲拉開椅子，去走廊上接電話。

“丁萱，你最近空閑時間多嗎？”

“算多。”

“行，你今天有時間過來我辦公室一趟嗎？”

“隨時都可以。”

“那你現在過來吧，我在辦公室等你。”

“好的。”

丁萱掛斷電話，給丁若棋回完短信，轉身回座位收拾電腦水杯塞進一樓儲物箱，再出發去院樓。

汪寧的辦公室門開著。

丁萱進去後才發現汪寧還開了視頻，電腦上是她另外一個研三的師姐，在一個很有名的外地電視臺實習，已經簽合同了。

“哎呦，丁萱，好久不見啊。”師姐笑著跟她打招呼。

“師姐你瘦了好多誒。”丁萱在汪寧身邊坐下來。

汪寧立即來了一句：“有男朋友了？”

師姐本來還挺高興，聽到這話，瞬間眼神幽幽。“沒有。”

“那有女朋友了？”汪寧又親切地問。

“也沒有……”

“那好，慰問環節結束，現在進入正題。”汪寧拿著一疊剛剛打印出來的資料遞給丁萱，“徐晴你接受一下文件。這個呢，是一個即將開拍的網劇資料。一共二十二集，懸疑類，雖然男女主不變，但一集一個故事。現在的問題是，劇組和編劇談崩了，結果編劇卡了三集的劇本，死活不給。這種扯皮的事情不關咱們，但是劇組聯系上我要找人寫劇本。因為是網劇，成本控制比較嚴格，給編劇的酬勞不算高，但是也能跟上行情，而且片頭有署名。我覺得還不錯，所以挑了你們倆，徐晴是跟過好幾個劇組，有經驗。丁萱你呢，是構思創造能力比較強。我希望你們倆都能擠出時間盡快按照劇方要求寫本子。最後看他們想挑哪個就是哪個。”

“懸疑啊，”師姐那邊信號不太好，視頻一卡一卡的，“有特別要求嗎？”

“都在資料裏，看編號152的文檔。”

“好的。”師姐點頭，“不過我覺得論懸疑的話，丁萱比我厲害多了。如果是個懸疑加愛情的劇就好了，丁萱負責懸疑，我負責愛情。”

“那你倆一起寫啊。寫出來我拿去讓相熟的制片看看。”汪寧說。

“算了吧，我只會命題作文。”師姐嘆了口氣。

“丁萱，你覺得有問題嗎？”汪寧轉頭問丁萱。

“沒問題。”丁萱一直在翻開那疊資料，“老師您能另發一份到我郵箱嗎？”

“可以。如果有什麽問題，及時聯系我。”

半小時後，丁萱抱著一摞資料離開汪寧辦公室。才踏進電梯，手機就響了。

“吃飯了嗎？”那邊是段律銘的聲音。

“這就去食堂。”丁萱有些開心，“導師剛剛給我任務，幫一個網劇寫劇本。嗯，如果能順利選上的話。”

“那就是你了。”段律銘直接說。

“哪裏，我還有一個很厲害的師姐也一起寫呢。”丁萱走出院樓，“你什麽時候下班？”

“今天可能要加班。明天回學校上課，中午和你一起吃飯？”

“好。”丁萱點頭，盤算著晚上去找他。

聊了一路，到食堂前丁萱才掛斷電話，站在臺階邊把手機裝進書包。突然間被撞得手裏一松，懷裏的幾疊資料頓時落了一地。

“不好意思。”撞到她的人立馬停下腳步，彎腰撿拾。

“沒事，”丁萱也蹲下，接過他遞過來的資料，擡頭一看，頓時楞住了。

一個梳著發髻的男生。

她條件反射般看他的腳——布鞋。再看腿——布褲。

男生麻利地幫她收拾好一切，起身就要往食堂走。

“你等等！”丁萱刷地站起來。

男生回頭，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走回來。“有事嗎？”

殘留著冬意的風裏，丁萱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一個道士。他留著古人的發飾，穿著羽絨服，卻顯得出奇的和諧，甚至有絲時尚的味道。那張臉很清秀，和他的發型配合得天衣無縫。

而她的大綱裏，在大結局的地方，提到了道士，一個下山傳教的年輕小道士。

“你……”丁萱猶豫後開口道，“抱歉我想問一下，你昨天是不是去市中心華景庭酒店附近了？地鐵二號線平安路站。”

男生好奇，又皺了下眉。“你怎麽知道？”

丁萱心裏瞬間一沈。

十一點半，食堂的空位還有不少。男生找到位置後，拿著筷子攪拌自己面前的一大碗青菜拉面，在霧氣騰騰裏看著丁萱躊躇半天終於端著她的餐盤坐到了他對面。

她禮貌地沖他笑了笑，但這個笑容看上去並不怎麽高興。

“你是找我有什麽事吧？”他問，臉色有些古怪。

“其實……我對道教很感興趣，”丁萱只能拋出這個由頭，“沒猜錯的話，你是道士？”

“是的。”男生點點頭。

“以前沒有在學校見過你。”丁萱本來以為他是校外人士，卻見他是拿飯卡刷得午餐。

“我這個學期才過來。”男生繼續挑著面，“我是研究生，哲學院宗教學，是從道教學院過來交流的。”

一個宗教學研究生道士？

丁萱心裏七上八下，顯然這個道士的人設跟她最初的構思是完全不一樣的。所以……這個人到底是偶然出現，還是能蛛絲馬跡地和她的大綱搭上邊？

她希望是前者，因為如若是後者，那麽這個道士的到來，也極有可能代表著現實有可能也走到了……“結局”。

“能知道你研幾了嗎？”丁萱完全失去了胃口，自己的飯菜根本沒怎麽吃，卻還是要擺出不那麽僵硬的笑臉。

“研一。”男生看她一眼。

“正好我比你高一屆。”丁萱努力調整自己的心情，向他伸出手，“你好，我叫丁萱，是藝術學院的。”這樣一來，他也得自我介紹。

男生擡眼，放下筷子握住她的手，晃了一下立即縮回手，“我叫……”他頓了一下，慢吞吞道，“鮮眈。”

旁邊桌位上一個女生頓時噗嗤笑了出來，一邊笑一邊抽紙巾擦眼淚。“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聲跟朋友說，“竟然有人叫仙丹……”

丁萱卻根本笑不出來，臉色慢慢蒼白。

依稀還記得去年六月的一天，她晚上一邊給丁若棋打電話，一邊繞著操場散步，看幾個學生放孔明燈。

“等等，等等。”丁若棋聽了妹妹對構思的描述後有點糊塗，“你一通甲乙丙丁我都亂了，到底有幾個道士？”

“就一個。”

“叫什麽名字？你不會還沒取名字吧？”

“還沒啊。”丁萱說，“我要回去查一下道教人士取名字有什麽特殊要求。”

“那也可以先來個代號啊。”

“那就仙丹吧。”丁萱順口說，“我今天剛剛買了一袋麥麗素。”仙丹仙丹，改個諧音就能用了。

於是乎，從認識段律銘到現在終於又出現了一個能跟她大綱連名字都能對上號的角色——

鮮眈。

☆、大綱

下午三點，陽光正好。明亮的光線透過擦拭幹凈的玻璃窗照進來。放在窗臺上的熊童子伸著像胖乎乎熊掌一樣的嫩綠小葉子，擠擠挨挨長在西紅柿造型的花盆裏。

汪寧坐在桌前，拿著鋼筆在合同的最後一頁簽上自己的名字，隨後將合同遞回給對面的勵唯安。

“合作愉快，期待您下一部作品。”勵唯安沒有看合同，笑著向汪寧伸出手，“最近公司管理層雖然有所變動，但絕對不會影響日常運作。”

汪寧直起身和他握手。“收購事宜已經全部辦妥了？”

“是的。最近公司會給編劇補上新年禮物，直接寄來您辦公室還是家裏？”勵唯安笑著問，靠著椅背，坐姿很輕松隨意。

不算過年假期，他已經在寧南呆了一個月。之前見丁萱只是順便的事，主要是負責收購一家業內頗為有名的影視公司。而看大哥的意思，恐怕是讓他一直駐紮在寧南管理這家公司了。

說來也巧，如若是在一年以前，勵家是吃不下這家舉足輕重的公司的。只是半年前出了色魔導演邱平的事，而邱平又是那家公司的臺柱。信譽這種事，在註重面子工程的娛樂行業尤為看中，再加上管理層經營不善，改組失利，於是乎這公司便一蹶不振，最後落了個被收購的下場。

“禮物寄回我家吧。”汪寧將鋼筆放到桌角的筆盒裏，又問道，“編劇方面，還是張監制在管嗎？”

“不，他在做拍攝調度方面的工作。”陽光下，勵唯安微微瞇著眼睛，指尖把玩著牛皮紙文件袋上的搭扣，“新監制姓萬，我會盡快讓他來拜訪您。如果您有優秀的編劇人選推薦，也可以聯系他。”他停頓一下，“另外，之前拜托您的三集劇本，現在進度如何？”

“這周出兩集，可以先讓導演挑選。”

“辛苦了。”勵唯安看了一眼時間，下午五點，便站起來，“不過還是希望能盡快。下個月三號劇組就開機。”

“我會轉告她們的。”汪寧也站起來。

“那就不打擾您了。再見。”

勵唯安從院樓出來，直接進了停在路邊的車。還沒開動就接到了大哥的電話。

“搞定了，不用擔心。”勵唯安開口先說。

“好，”大哥在那邊也不多問，“你今天要是有時間就去——”

“沒時間。”勵唯安立馬打斷，“我和朋友約了今晚帶新機去江邊航拍夜景。”勵唯安喜好無人機，家裏雖然有八架了，但前些天剛剛又從國外買了一架十多萬的，打算拿出去試試。

“那註意安全。”

“行。”勵唯安掛斷電話才發現他說著說著竟然把車開錯了方向。而他是第一次來華大，方向一錯便完全不知道大門在哪兒了。

他只得將車停到路邊，從後視鏡裏看到一個女生正朝這邊走。

就問她吧。勵唯安悠閑地降低車窗。然後才發現這姑娘有點眼熟——不就是丁若棋的姐姐麽？

勵唯安若有所思，看著丁萱微微蹙眉似乎在想什麽，從他車邊路過，朝前一個路口走去。

他沒問，而是繼續坐在車裏等，直到又過來一個男生。

已經到了下班時間，走廊上依舊人來人往。段律銘站在長椅邊，面前是大氣都不敢出的學生。另有三個站在旁邊，只敢偷偷擡眼瞅老師。幾個護士目不斜視抱著病歷夾匆匆而過。

“你解剖多少分？”段律銘像是掛著冰刀的聲音讓面前的學生一抖。

“不記得了……大二還是大三才……”男學生蚊子嗡嗡般道。

“作為一個醫生能找這種借口？剛剛那個紕漏搞不好就是患者一條命，你不明白？”段律銘厲聲道。

男生瞬間連回話都不敢了，低著頭聳著肩。

畢竟是大庭廣眾，段律銘就算真想教訓都得繼續好好說話。“顱骨口訣給我背一遍。”

“顱、顱骨共有二十三，關節軟骨逢來連。保、保護支持腦耳眼，後上腦顱前下面。前窄後寬形卵圓……形卵圓……形……”

站在旁邊的孫雯霎時覺得段老師渾身都在冒冷氣，她擡頭，突然看到拐角處出現了丁萱。

“丁——丁萱！”孫雯簡直是感謝上蒼般喊出了她的名字。

“誒？”丁萱眨眨眼，不太明白怎麽孫雯喊得如此激動。

然而在孫雯看來，段律銘回頭看到丁萱的那一剎那，鋒芒盡收，眼神竟然瞬間柔了下來。孫雯突然想到了一句話：百煉鋼成繞指柔。

“怎麽了？”丁萱探頭探腦地張望。

“沒事。”段律銘將聽診器揣進兜裏，吩咐學生們，“都下去吧，明天再說。”

“謝謝老師。”男生如釋重負般垮了肩膀。

“段老師再見。”

“老師再見。”

“剛剛你們在幹什麽？怎麽一個個臉色這麽奇怪？”丁萱望著那幾個人腳步急促的背影。

“有個學生出錯，批評了一下。”段律銘微微頷首看她，“手怎麽這麽涼。”

“你現在要加班嗎？”丁萱問。

“不。”既然丁萱過來，他就不想加班了。

回到辦公室，段律銘脫下白大褂，打開小冰箱。“想喝什麽？”

“有酸奶嗎？”丁萱從包裏拿出幾張打印紙。還在低頭掏呢，突然被他攔腰一摟，坐到了他腿上。

“酸奶先放一會兒再喝，太涼。”他氣定神閑，很自然地幫她把圍巾解下來。

“我……有東西要給你看。”丁萱不忍心打破氣氛，卻奈何不得只能這樣做。

“什麽？”段律銘單手接過她手裏的紙張。第一眼便讓他眉峰微微蹙起。

“這是我大綱的後半段。按現在的情況看，已經跟現實完全對不上了……但是我還是覺得你應該會想知道……”丁萱轉身側坐，伸出手摟住他的脖子，低聲道，“如果將來萬一又對的上，那應該能幫得上。”

“為什麽突然提起這個？”段律銘很敏銳地察覺到了。

“我，”丁萱抿唇，“在學校看到了一個道士——”

“就是這個鮮眈？”段律銘已經看到底，卻發現最後一頁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結局。

“嗯……”丁萱心裏突然有些發慌，她摟緊他，將頭埋到他肩頭，“律銘……”

段律銘放下大綱，手撫上她的脊背，像是安慰，像是愛撫。

“你沒有寫結局？”他在她的發絲間吻了一下。

丁萱恍惚了一下。“我當時把結局刪掉了。”她在他肩頭閉上眼，“我已經想好了。”

“嗯？”

“我陪你一起，不管是什麽路途。”

“……會危險。”

“可是我要你。”丁萱用額頭觸碰他的額頭，悄聲，卻堅定，“我只要你。”

段律銘摟住她，慢慢加力。“如果前途註定，那麽我會做好準備。按照大綱來，提前將一切問題解決掉。”就像上次處理神婆，他直接搗毀鼎爐，滅掉了一條支線。

“我也是這麽想的……”她吸吸鼻子，突然坐直身子，很認真，“我要保護你。真的，我會保護你。”

段律銘眼裏閃過一絲笑意，配合地點頭，不漏痕跡地轉開話題。“好，那先吃飽飯再保護吧——你想吃什麽？聽護士說附近新開的商場裏有印度泰國越南餐廳。”

“嗯，”丁萱想了想，“我想吃披薩。”

“那去意大利餐廳。”段律銘拍拍她的腰，“吃完送你回家。”

在餐廳吃完飯，已經是晚上九點。回到家就十點多了。丁萱站在大門口，把玩段律銘大衣上的扣子。“你不進來嗎？”

“不了，太遲。早點休息。”段律銘擡起她的下巴，在她唇邊輕輕一吻。

丁萱依舊扭著他衣服上的扣子，站著不動。

“好了，回家吧。”

丁萱依舊不吭聲。

“萬一我眼睛再變藍，可不就是現在這麽簡單了。”他突然說道，語氣裏稍微帶著些戲謔。

丁萱終於噗一聲笑出來，卻紅了臉。她揉揉眼睛，“那我回去了。你到家了記得給我發個短信。”

“好。”段律銘點頭，看著她開門進屋。

丁萱站在客廳的黑暗裏，唇邊的笑容慢慢淺淡。良久，她才開燈，仿佛忘了自己要幹什麽般想了一會兒，才回房間換衣服，去浴室。

一個小時後，她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發呆時，收到了段律銘的短信。“已到家。”

“早點休息。”她回道。等了一會兒見手機沒動機，估計段律銘是去洗澡了，便關機，關燈，躺回床上，蓋好被子。

夜色彌漫，她卻依舊思緒分明，側躺在床上，看著窗簾縫裏洩露出來的點滴路燈光。

窗簾掩映，昏黃的路燈光線淺淡地照進與她臥室一墻之隔的陽臺，灑在他修長的身影上。

段律銘靠墻站著，看到手機屏幕上她回覆的四個字“早點休息”。

幾秒鐘後，手機屏幕變黑。

他站在夜色裏，更深露重，天空一片黑藍，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

☆、幫忙

“對……我這邊盡量配合你們的時間。”汪寧拿著圓珠筆在稿紙上隨意畫著，“合同傳真給我就行……沒問題，再見。”她掛斷電話，唇邊終於是浮現笑容，臉顯得更加圓了。“丁萱，就是你了！”

桌前的丁萱，終於也笑著呼了一口氣。熬夜一星期反覆修改寫出來的一集劇本，終於有了回報。

“對方說你師姐交過去的劇情太溫吞。我回頭跟她說說。”汪寧扭開保溫杯，裏面泡著玫瑰和枸杞，“你繼續寫，還有兩集就交給你了。時間再抓緊些。好好用心，說不定以後還有合作機會。”

“好的，老師。”

從院樓出來，丁萱腳步雀躍，難得多天以來有個好心情。她拿出手機戴上耳機，一邊聽歌一邊朝前走，然後就看到了左前方樹蔭下臥著的白狐。

它笑得很開心，瞇起眼睛，眼尾彎彎，張開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它的表情極度像人，笑容非常燦爛，而那張臉甚至透著勾引的味道，像是毫無危險的單純動物，引誘著面前所有的生物。

“好可愛啊，這是什麽狗。”幾個女生早就圍過來，其中一個更是想上前摸。

“別過去，萬一咬人怎麽辦。”同伴拉住她。

“毛這麽幹凈，肯定是家養的。”

女生往前邁了幾步，踩到活動地磚，縫隙裏的汙水噗嗤一聲濺出來，灑滿了她長款羽絨服的下擺。

“天啦。”女生驚叫著連忙翻包找紙巾。

所謂的小狗，笑得更開心了，透亮的圓眼珠顯著惡作劇得逞的歡快，站起身顛著小步子朝丁萱一路小跑過來，身後粗重的尾巴像是雪白的巨型狗尾巴草。

丁萱：“……”

待那幾個女生走遠，她才蹲下來，看著面前蹲坐著用後退彈耳朵的狐貍。

“昨天我說讓你來學校找我，是作為人過來，不是狐貍。”

狐貍打了個噴嚏，仰著脖子，翻了個白眼。明顯是在埋怨丁萱怎麽不早說。

於是乎，丁萱只有帶他去最近的傳媒院院樓找沒人的廁所變身。

到了地兒之後，丁萱等在廁所外，感覺不到一分鐘九尾就出來了。一出來他就在抱怨。“你們學校太無聊了，不好玩。說吧，有什麽事要我幫忙？”

“你先跟我一起去9棟宿舍吧。”丁萱領著他往外走。

九尾跟在她身後一米外。

“你離這麽遠幹嘛？”

“段律銘上班前威脅我好幾次，”九尾扯起一邊的嘴唇，皮笑肉不笑，“讓我不準打你的壞心思。除非必要，叫我離你一米之外。”

“……你又沒那麽危險。”

“那是你還不知道。”九尾很不滿意這個評價，“哎，你知道你姐今天在寧南嗎？”

丁萱猛然站住腳步。“她在黑龍江拍戲。”

九尾吹了聲口哨，簡直愜意極了。“你回去看娛樂新聞吧，或者你可以去市中心最大那家商場，我路過的時候正在宣傳你姐要過來給什麽玩意兒的化妝品宣傳。”

丁萱沒吭聲，最後還是掏出手機，果真輸入“丁若棋”三個字後跳出來的第一條新聞就是她今天在寧南給一個知名化妝品站臺，裏頭另外還提到她已經換了經紀公司，自然經紀人也換了。

丁萱抿抿嘴唇，將手機再次放進包裏。

九尾一直晃在旁邊，見她竟然什麽也沒說，便有點失望。“你到底要我來幫忙做什麽？”

正好已經到了9棟宿舍樓下。這是一棟男生宿舍樓，住著研究生。他們走到了大鐵鏈子鎖起來荒廢好久的後門鐵柵欄外。

丁萱仰頭看著五層樓高的宿舍。“你能不能上樓幫我偷個東西？513號，裏頭住著個道士。不知道是哪個床位，反正你應該看得出來，如果有道教相關的器具，拿出來我看看，再換回去。”

想來想去，她總是不放心鮮眈。這樣一個角色總歸不會平白無故地出現，雖然在大綱裏他的確也沒啥用處，就是晃晃而已，就回去清修了。可是為了以防萬一，她得摸清這個人物的一切。她來不及花時間與鮮眈成為所謂的朋友，更何況還不清楚他到底是敵是友，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九尾一聽是要他去偷東西，頓時眉開眼笑，簡直容光煥發得很。“你怎麽不早說。在這裏等我。”說完，躍身而起，撐住鐵柵欄尖頭便輕輕松松跳了進去，無聲落地。

丁萱便站在外面等。

一分鐘。

十分鐘。

二十分鐘後。

丁萱看著衣服被扯得扣子都掉了，滿臉灰塵坐在雜草堆靠著鐵柵欄閉著眼低著頭的鮮眈，心裏像是被塞了一千斤的秤砣。

“我是讓你去偷東西，不是讓你去偷人。”啊……好氣啊，可還是要保持微笑。

“他就坐在那裏打游戲，我能有什麽辦法。”九尾很是憤憤不平，“還不是直接砸暈了拖下來。”

“那你砸暈了不能把他放在床上嗎？”

“……”九尾緘默，“這個算我失策了。待會再把他拖上去。”他從兜裏掏出個很古風的小銅鏡，“宿舍裏沒啥奇怪的東西，除了這個。”

丁萱接過鏡子，看到鏡子背後是八卦圖，正面一圈裝飾著花紋，拿起來照照——銅鏡閃著古銅的光芒，模糊的鏡面上有她的模樣，以及她身邊一張狐貍臉。

丁萱驚訝地瞪大眼睛，迅速轉頭看九尾。“這個能照出你的原型誒。”

“謔，傳說中的照妖鏡！”九尾立馬奪過來，翻來覆去地照，簡直愛不釋手，“我們帶回去用吧。”

“……我剛剛說要還回去的。”

九尾假裝沒聽見。

“所以是不是就算我叫你還回去了，你還是會回來拿走？”

“這還用問？”

丁萱簡直無語了。“還能不能遵守游戲規——”

“哎哎哎。”九尾咳嗽了一下，使了個眼神，“他已經醒了。”

丁萱刷地回頭朝鮮眈看去。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醒了，滿臉震驚與茫然，眼神從丁萱掃到九尾，再下移到他垂在身側的手，手的鏡子——上面憑空映出一條蓬松的白尾巴。

鮮眈的第一反應就是大叫。然而他來不及開嗓，就被九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了一坨幹草到嘴裏。

“好吧。”九尾攤開手，聳聳肩，一副看到自家孩子幹了壞事的家長做派，“現在只能滅口了。”

“……”丁萱覺得腦仁一陣陣發疼。

本來想的只是偷鮮眈的東西看看，誰能料到會搞成這個樣子？她很後悔，非常後悔，萬萬沒想到九尾竟然這麽會捅婁子。現在可倒好，鮮眈醒了，不光發現他被莫名其妙弄到了宿舍樓外面，還看到了一只妖。

別無他法，她在鮮眈面前蹲下來。“鮮眈？”

鮮眈立刻縮了縮腿，一臉警覺。

“如果你不叫，也不跑，我就讓九尾把草拿出來。你放心，我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

鮮眈猶豫，終於慢慢點頭。九尾正好堵住他的去路，順便一把將草薅下來。

“你不會之前都沒有見過妖吧？”丁萱問，她覺得他剛剛簡直驚嚇得頭發絲兒都要豎起來了。

鮮眈搖搖頭，臉色十分難看。

“那你怎麽會有這面鏡子？”

“我師父很久之前給我的。”

“你師父什麽都沒說過？”

“沒有。”鮮眈慢吞吞道，在十分鐘以前他還以為妖怪是傳說，又盯著丁萱，“你也是……妖？”

“我不是。”

“只有我是。”九尾插嘴道，“作為一個道士，你咋眼神這麽差？”

“……”鮮眈心底憤憤，沒有吭聲。

“現在怎麽辦？”九尾斜眼看著鮮眈，“要割掉他的舌頭麽？這樣他就不會出去亂說了。”

鮮眈猛地擡頭，一臉驚慌，腳下一蹬，刺溜一滑。然而九尾就守在面前，他無處可逃。

“你能不能不使用武力？談判不行嗎？”丁萱建議。

“我從來不信武力或者威脅以外的東西。”九尾輕描淡寫道。

‘“那就威脅。”丁萱脫口而出，說完她自己也楞了一楞。

“你很上道嘛。”九尾笑嘻嘻，“這個事情我在行。”他有一千種方法能讓鮮眈嚇得屁滾尿流，主動對燈發誓不會洩露今天的所見所聞。主要是……最近太無聊了誒。

基於靈敏的第六感，鮮眈立即舉起手。“我可以發誓。”

“你發個屁的誓，做人怎麽能這麽沒有底線與尊嚴！你知道我們要找你幹什麽嗎你就發誓？”九尾拉下臉。

鮮眈呆住了，一臉茫然。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不合作的反派。

“丁萱你要是忙，現在可以走了，這個人交給我收拾。”九尾站起來，拍拍手。

“嗯？”丁萱不明所以。

“段律銘要下班了。”九尾雙臂抱在胸前，“你不是天天都要去找他談戀愛嗎？”他又挑挑眉，壓低聲音，好像突然想到什麽，“對了，作為一個無性戀，我比較好奇，段律銘是不是很能幹？”

“……他一直就是一個很能幹的人。”丁萱覺得這話說得古裏古怪。

“不不不，我說的是很，”九尾頓了一下，“能——幹。”重音在“幹”。

丁萱：“……”

她明白了，深深內傷。同時深深懷疑九尾平時到底在琢磨些什麽。他這個“很能幹”，不是一個形容詞，而是一個動詞詞組。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的們，明天大年三十我就去浪啦，不更新~~~今天先祝大家新年快樂！開開心心茁壯成長，越來越漂亮！永遠吃不胖！每天都能可勁兒浪！歐耶！

☆、大風

“所以，鮮眈已經知道了九尾是妖？”辦公室裏，段律銘脫下白大褂，轉身來蹙著眉，略微沈思。

丁萱點點頭，取下掛在一邊的灰色大衣。

“他知道你的大綱嗎？”他接過衣服。

“不知道。”丁萱搖頭，“九尾現在應該和他在一起。”

段律銘穿好衣服，一手拉開門，一手刮刮她的鼻子。“下次再有事情，就叫我。”

丁萱挽住他的胳膊。“可是你要做手——”

門才打開，外面站著正糾結要不要敲門的護士小齊。

“段醫生，丁萱。”小齊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臉都是紅的，“我今天生日，你們要不要來吃蛋糕？”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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