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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金蠶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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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無忌打法奇猛,眼見鮮於通這位華山掌門,已被自己的雙筆攻勢直迫得節節敗退,無力支撐。勝利在望的喜悅與興奮感,令他的鬥志更為高漲起來。

而相對的,自從開戰伊始,氣勢便一直受人壓制的鮮於通,當然更覺難受。原還想著,能夠贏過這個無甚名氣的明教高手,好重振自個兒的聲威形象,可哪裏料到,此人手頭之硬遠超出自身想象!

被如今的不利戰況,逼得有些心憤如火的他,再也裝不出什麽斯文表象。只見這鮮於通眼神一陰,突喝一聲:“魔教賊子,教你知道我華山派絕藝《鷹蛇生死搏》的厲害!”

說著縱身上前,左手五指徑向張無忌右腋下的“淵腋穴”抓落下去。在他想來,這招“鷹揚蛇竄”倘若真能抓實,對手絕無反抗之能。不想著手之處,便似抓住了一張滑溜溜的柔順魚皮,竟然使不出半點勁道加以拿捏,一時又驚又怒。

不過,既然此招受挫,他的心頭就再也不存半點的僥幸心理,早就準備著的折扇扇柄,立刻指點對方面門。

殷揚目力超群,見那鮮於通神態動作有異,已知其人打不過無忌,欲作拼死一搏。指間事先準備好的石子剎那彈出,頗空聲剛起即止,正中鮮於通的手腕。接著啪嗒一聲,那柄惡毒無比的折扇便已乖乖離開了它原有的主人,清脆地落到地上。

不明真相者,自然對他毫無征兆的插手行為疑惑不解。因為就在方才,那名魔教一方的曾姓中年高手,仍然占據著絕對的優勢。身處局中的張無忌同樣有些詫異,目露探尋的望向來到他身邊的大表哥。

而鮮於通本人,則是略顯痛苦的緊緊捂著右手腕部,心下雖也驚疑不定,可他素來詭計多端,口若懸河,最是擅長雄辯,竟是應對奇快的反口詰責道:“殷堂主,你這是何意?雖然你武功高強,在下自愧不如,但也不能壞了雙方早已定下的比武規矩!”

鮮於通有心拉攏正道六派倚為厚盾,這時候,竟能忍住對於殷揚的那種懼怕,一改先前的懦弱表現,反而義正言辭的朗聲斥道。

依舊疼痛不已的右腕,使他清晰的認識到,在殷揚的面前自己不過是一顆石子就能解決的草芥般人物。此刻若想要活得性命,只有依靠同為正道一脈的六大派這一條路可走。是以,他面對殷揚時再無懼色駭意,言語中間,更是打著拉其他幾派下馬、繼而並肩作戰、共抗強敵的念頭。

以他鮮於通的狡詐無恥,殷揚早已猜到,對方必會這樣倒打一耙,而他剛才的那記石子,只須稍稍上移位置,便可輕易取下此位華山掌門人的老命。既然沒有下手,自是想讓這個所謂“正派掌門”、“華山神機子”的鮮於通,真正體會到身敗名裂的痛苦感受。

安撫的看了張無忌一眼,殷揚身形一晃,煞時擋在兩人之前。同時,更將鮮於通之前丟棄的那把扇子給拿到手中。

殷揚淡淡一笑,似對鮮於通的指責不當回事,從容言道:“華山派一向自負名門正宗,確料不到……居然還有一手放蠱下毒的奇巧淫技……”

滿腦子鬼主意,鬧得正歡的鮮於通,登時鬧騰不下去了。他仿佛聽見心裏咯噔一響,怔怔的望著殷揚,抿了抿嘴,發覺有些說不出話來。

殷揚見他這幅模樣,不禁譏然一笑,瀟灑的展開折扇,但見扇上正面,繪有華山絕峰,千仞疊秀,筆畫堪屬絕倫。另一面,則寫著郭璞的六句《太華讚》:華岳靈峻,削成四方。爰有神女,是挹玉漿。其誰游之?龍駕雲裳。

“好扇!”

殷揚一邊稱讚,一邊把玩扇骨,忽然合攏扇子,又自笑道:“可又有誰知道,這把附庸風雅的‘好扇’裏頭,竟還隱藏著一件卑鄙陰毒的機關?”

說完,殷揚便當著六大派眾人的面前,徐徐走到一棵花樹前邊,以扇柄對準鮮花叢中輕揮幾下,依稀片刻時間,那些花瓣紛紛萎謝,樹葉也是緩緩雕枯、漸轉淡黃。

眾人親眼所見,無不心生駭然。大多數人都已猜到,鮮於通方才攻向魔教高手的那一招,原是備有用毒的打算。眾多人裏有善於使毒的,則是均想:鮮於通在這柄折扇中,究竟藏下何種不得了的毒藥,竟能有這般猛烈厲害?

張無忌眼見花殘葉敗,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再看向貌似失神的華山掌門時,雙目中直欲噴出火來,既有驚恐又有憎惡,對此人的品德評價,瞬間降至一個極低的程度。暗想若非表哥從旁相助,此種陰損用心,自己只怕非得著道不可。

鮮於通被他厭惡的眼神瞪的清醒過來,原本一派正氣、似模似樣的臉上,頓時血色全無,立被一陣絕望的慘白取代。任他如何設想,也思考不明白殷揚怎會了解他的這個機密!?

但聽他連連瘋叫,還不死心道:

“這是嫁禍!是他嫁禍我的,我……本人乃是一派之掌,又怎會使此巨毒、暗算他人?這根本就是邪魔外道早就安排好的栽贓陷害之計!諸位請多想想,在下添為本次圍剿光明頂的主使人之一,這些邪教賊子當然深恨我之,所以想出此等奇謀毒計……”

鮮於通巧舌如簧、據理力爭,奈何他早先給予旁人的印象實在太差,少林、武當、峨嵋、崆峒等四派高手,沒有一個再相信他話。就連昆侖派中,正與夫人暗中密謀商議的何太沖,也對此子的為人作風懷有深刻的質疑,半分不願聽他明顯現編的自辯之詞。”

望見正派的諸位高手,無有一人肯信任他,孤立無援的鮮於通才剛記起自己華山掌門的重要身份,便覺手中一沈,那一柄接連被殷揚擊落、取去、觀賞、試驗、證明的遺失折扇,居然重又落回到自己手裏。

再一擡頭,瞧見殷揚淡然的笑著,正站在他身前半丈之遙。

宛如一個想要親自捕殺罪犯、卻又苦於證據不足的警察,將一把取出子彈的左輪手槍,重新送回到犯人的手裏一樣……

那種絕望下的希翼,就好像深淵惡魔的混亂引誘。

從來都是很精明,很懂得明哲保身、安全第一的鮮於通,終於一如殷揚所料的犯起了渾——

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趨使著擡起手臂、按下機括的鮮於通,整張臉上呈現出一絲歇斯底裏的病態。在這一刻,他想的再不是什麽陰謀詭計,而只想把面前這個剛剛推他到懸崖邊上,自己又萬分懼怕的白衣魔頭趁機殺死!

殷揚微微而笑,鼻中忽然聞到一陣異樣甜香,登時有了頭腦昏眩,腳下踉蹌,天旋地轉,金星亂舞的一連竄錯覺。他不慌不忙地暗運擁有“百毒不侵”屬性的《九陽神功》心法,便已從那種奇異的幻覺裏邊清醒過來。

緊跟著,殷揚仿佛交易達成以後,開始依約收割靈魂的邪惡魔鬼般輕展白齒,森然一笑,袍袖一拂間,便已鼓起一道激烈勁風,猛朝目瞪口呆的鮮於通吹去。

正處於呆滯狀態的鮮於通,陡然聞到一股甜香襲來,頭腦立時昏暈難當。這一下,當真是嚇得他魂飛魄散,張口待欲呼喚。殷揚又在他雙腳膝彎處輕輕一拂,鮮於通馬上立足不穩,撲通跪倒,伏在殷揚的面前,便似磕頭跪拜、乞求饒恕一般。

這一下變故,人人俱是大出意料之外。剛才他們親眼見到,華山鮮於通負恨使狠,射出其扇內所蘊藏的兇險怪毒,不想殷揚反應神速,大部分人都未來得及驚呼出口,他已先一步舞袖回拂,令得鮮於通自食惡果。

一直觀戰的空聞方丈,看得此景長嘆口氣,也不知,是否在想自己輸的不冤……

再朝那位無恥、倒黴、可憐的鮮於掌門看去,確見他躺倒在地,不斷翻滾,嘴裏痛苦不堪的嘶吼叫道:“這……這金蠶……金金蠶蠱毒……救救……我……啊!快救我!不!……快打死我……啊……啊……”

場外眾人,無論正邪兩道,但凡聽到“金蠶蠱毒”四字,盡皆暗自凜然,實因此名聽著便知險惡無比,再看現今華山掌門人的求死慘狀,更是令人心驚肉跳。

年輕的不知厲害,倒也罷了,可各派的耆宿長老無不齊齊變色。其中,有些自命正直之士,已然毫不顧忌鮮於通的掌門身份,大聲的斥責起來。

原來,這“金蠶蠱毒”乃屬天下毒物之最!

無形無色,中毒者有如被千萬條蠶蟲同時在周身咬嚙,痛楚難當,無可形容。正常的武林中人說及時,無不切齒痛恨,鄙夷不絕。概因如此蠱毒,少有跡象可尋,任憑你武功蓋世,也有可能被一個不會半點功夫的婦女或兒童暗下毒手,只不過其物難得,各人均只聽說過它的霸道毒名,此刻才親眼見識到鮮於通身受其毒的淒厲慘狀。

華山掌門叫聲恐怖,距離較近的張無忌,亦是硬著頭皮退開兩步。

這時,卻聽殷揚速問:“你將這金蠶蠱毒,整日裏的藏於扇中,可曾想過,終有一天會害及自己?”

鮮於通神志恍恍,痛得直叫:“快!下手!殺!我!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說到這裏,他伸手在自己的上身體表,不停的亂抓亂擊,直若拼命,甚至還拿自身的背脊去摩擦地面,其情其狀,煞為駭人。

殷揚眉頭一皺,他可沒有什麽艾斯艾門的傾向,眼見鮮於通不夠配合,重又沈聲喝問:“自造孽,不可活!鮮於通,你這一生恐怕罪孽不小吧?”

鮮於通尖聲慘叫:“我自己作孽……我自作孽……”

邊叫邊伸出雙手,扼住自己咽喉,就想要自我了斷。可在中了金蠶蠱毒以後,全身已無半點力氣可使,只能狠命的將額頭往地下碰撞,也是連面皮也撞不破半點。

這種毒物的真實作用,全在於令中毒之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偏偏又保持受害者的部分神智清楚無礙,身上每一處的痛楚都會加倍感應,比之那些中者立斃的所謂毒藥,更要可畏可怖,實不可同日而語。

當初,鮮於通在苗疆時,曾對一苗家女子始亂終棄,那女子便在他身上種下了這種金蠶蠱毒以施懲罰,仍盼他會回心轉意,下的份量不算太重,以便之後解救。

鮮於通發覺身中劇毒,立即逃出,他也真工於心計,逃出之時,竟然偷竊了那位苗家女子的兩對金蠶,但逃出不久便即癱倒。恰好遇見當年尚非“見死不救”的胡青牛,正在苗疆采藥,終將他救治存活。

鮮於通此後依法飼養金蠶,制成毒粉,詭藏扇柄格中。扇柄上裝有機括,一加掀按,再以內力逼出,便可傷人於無形,確實歹毒異常。

現下,他被內力深厚的殷揚,反將毒氣逼回,以他三腳貓的功夫,又哪有資格硬挺?只落得個害人不成,反在地下輾轉呼號的杯具結果。

世上足以穩救他的,也就只有一個“蝶谷醫仙”胡青牛而已。可人家與他既有胡青羊這樁親人血仇,自不會再扮東郭先生,同情心泛濫的救助於他。

而殷揚他神功既強,可對醫道藥理方面所知有限,這金蠶蠱毒的救治之法,那是半點不曉得的。他僅略知,鮮於通若無自我解救之法,恐怕就得活活受罪七日七夜之久,方可肉腐見骨,悲慘赴死。

鮮於通身上雖痛,大半神志卻極清醒,當然也明此點。只是劇痛當中,任何的發洩,對他而言都是一種有效緩解的突破口。當聽殷揚說及自己一身冤孽,也顧不得這是在大庭廣眾下,當眾述說自己的平生虧心事,立馬涕淚橫流的慘嚎起來。

他語焉不詳,宛似囫圇,眾人包括殷揚在內,聽得都不清楚。

就在這般詭異至極的氣氛當中,華山派裏,突然連響兩聲清嘯,跟著躍出二個人來。

殷揚聞聲望去,但見一高一矮的兩位老者,年紀均已五旬有餘,手上長刀閃耀,相互謹慎地縱身來到殷揚的身前。

那名身形矮小的老者,當先尖聲叫道:“姓殷的,我華山派士可殺不可辱,你如此對付我們鮮於掌門,又豈非英雄好漢所為。”

英雄好漢?

殷揚面上冷笑,本還有些不屑此人口中的“鮮於掌門”,才是原本暗要用毒的真正敗類。可再一細想,目前的逼供工作進行的相當不順,反倒期望這兩位華山派的高輩長老,會對語音不清的鮮於通產生“好”的影響。

當下,他並不理會矮老者的叫囂,反是偏轉過臉,緊盯地上正自劇烈掙紮的鮮於通處,冷不丁的寒聲說道:“鹹魚,你們華山有人來救你了。”

果聽地下的鮮於通,雙眼翻白著狂亂應道:“華山?救我?”

他深受痛苦折磨,此刻只想爽快自盡、一死了之,心念意志可以說是全面崩潰,再聽到殷揚的冷言冷語,倒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下一刻,瘋狗般嘶聲吼叫:

“救我!快救我……白垣白師哥,是我用金蠶蠱毒暗害你的,你一定要親手殺了我報仇,讓我死!讓我脫離苦海!這個掌門之位我再也不要了,我還給你,什麽都給你,只要你肯救我……我不行了,誰救了我,誰就是華山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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