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嘩嘩下墜，落在顏宇身上，自上而下描摹出他的輪廓。他撫摸著自己被柏安誇過的身體，在朦朧的水汽之中慢慢理清心中的亂線。

別的不好說，但有一點很清楚——他受不了柏安和柳丞合作，更確切一點，他受不了柏安和任何其他人合作，如果柏安決定了要拍G片，他希望，柏安的搭檔是他。

以往和女人拍AV，他幾乎不知道羞恥為何物，哪怕現在換個其他男人來和他拍GV，他都不會這樣興奮緊張，只有柏安，光是想一想被柏安碰觸，立刻情動得不能自已，更別提在眾目睽睽之下做愛。

怎麽辦？

他如果不接，柏安的唇會落在柳丞或者其他人的唇上，手會落在其他人的身上，也會進入別人的身體獲得快感，但如果接了，他對柏安的心思可能再也藏不住，無論是癡迷還是渴望，都將暴露在攝像機之下。

對柏安的心思——

“柏安……”長而壓抑的低吟聲響在水聲淋漓的浴室裏。

顏宇已經記不清楚這是第幾次想著柏安自慰，每想著柏安射出來一次，心底的渴望就愈加清晰，到達頂峰的空茫之後，他意識到，這是一次機會，一次靠近柏安、擁有柏安的機會，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至於其他的，也要等他得到這次機會之後再說。

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他以前揚言不拍G片，經紀人已經幫他把片約推了，要怎樣才能告訴別人，他現在想接這部片子？

直說是不可能的，萬一，柏安在專訪裏說的不是他，他這樣上趕著送上去，豈不是……

顏宇沒有糾結太久，前一天晚上他考慮到各種可能性，糾結著睡著，第二天上午就接到了聲色犬馬導演的電話。

V圈的導演不像娛樂圈的那樣高高在上，寒暄了幾句抓緊時間拐入了正題，說是想請顏宇吃頓飯，正式地認識一下，怕顏宇不同意，還特地說了不談公事。

這種時候聲色犬馬的導演為什麽找他兩人都是心知肚明，V圈圈子小，低頭不見擡頭見，當下沒有合作不一定將來沒有，就算他完全不打算接拍眼下的片子，人家說了不談公事，他也不好拒絕這次飯局，更何況，他正愁沒人來給他下這個臺階，只聽導演這麽一提，就痛快地答應了。

和經紀人報備之後，當天下午六點半，天邊擦黑，顏宇打車到了約定的地點——市裏一家很有名氣的日料店。

在車上時他已經想好了說辭，要怎麽推拉才會起到在外人看來既不殷勤也不冷淡的效果，要怎麽周旋才能最大限度得到自己想要的，但又不至於把這根弦抻斷。

前前後後，他把各種情況都考慮進去，下車之後走進店裏報上導演的名字，有日式打扮的服務生帶著他上到二樓。

走在走廊上時他還在模擬稍後打開門時第一瞬間的態度，在一間包廂外停下，卻在拉開推拉門時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就怔在了原地。

屋裏坐著兩個人，一個是聲色犬馬的導演，另一個，居然是三個月沒見的柏安。

導演見了顏宇連忙站起來，滿臉笑容地過來攬他：“來來來，過來坐，就等你了。”

說不清是震驚還是驚喜，顏宇懵懵地被導演帶到矮桌邊坐下，正坐在柏安旁邊。

“好久不見。”柏安淡淡說道。

顏宇極快地看了柏安一眼，馬上移開視線，垂頭看著桌面緊繃著回了一句：“嗯……好久不見。”

“你們上次合作過就沒見過面了吧，那今天可要多喝幾杯……”

導演從旁熱場，拿起白青色的酒壺就要給兩人倒酒，顏宇急需做點什麽擺脫僵硬的狀態，於是接過酒壺先給柏安倒了一杯酒，又轉來給自己倒，餘光瞥見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握住了酒杯，隨即一道低而醇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謝謝。”

顏宇眼皮一顫，好歹穩住了手腕，才沒有把酒倒灑在外面，強作鎮定地說了一聲“沒事”。

導演熱絡地和他們碰杯，迅速找到話題，從他們兩人合作的那部片子開始聊，聊到了拍攝現場，再聊到兩個人身上，有意無意地旁敲側擊顏宇最近有沒有接片，得知沒有的時候沒有再往深裏聊，引著兩人一起碰了幾杯之後起身要去洗手間。

這還了得？顏宇腦子裏的一根弦登時繃緊，有些心慌地跟著起身，但導演哈哈笑著把人按下說著“你們先聊著，我馬上回來”，大步走到門口拉開推拉門從外面關上，帶走了一室的活躍，徒留全程沒有說過幾句話的兩個人在屋裏任由尷尬蔓延。

顏宇的酒量很好，鮮少喝醉，雖然眼下喝的是度數不算低的燒酒，但放在平時還不到他一半的量，今天卻不知道怎麽了，沒喝多少，身上隱隱開始發熱，尤其是靠近柏安的那半邊身子。

他以為自己經過這三個月的沈澱再見柏安的時候會鎮定一點，事實上，不管過了多久，一旦他遇見柏安，向來引以為傲的定力瞬間潰不成軍。

席間他接導演的話茬一句不落，給足了導演面子，實則餘光一直覷著旁邊的柏安。

柏安的話不多，但是有問必答，即使喝了酒也不見他體溫有什麽變化，始終平平淡淡，冷冷清清，不見絲毫的情緒起伏，好像這一場聚會在他眼裏不過一場無聊的過家家。

顏宇頓時心亂如麻，不禁開始懷疑他在專訪裏說的話是否來自導演的授意，也許，只是導演看中了他呢？

就在他兀自後悔應約時，忽然眼前白影一晃，接著鼻子被什麽按了一下，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伸手一抓，一把抓住了柏安的手。觸手微涼，顏宇臉上一熱，馬上就要放手，柏安卻是反手抓住他，往他的手心裏塞了什麽東西，帶著他的手在他的鼻尖拂了兩下。

顏宇原本只是半邊身子發熱，這下是全身都熱了。

忽然聽到柏安說：“脫衣服嗎？”

顏宇一驚：“什麽？”

三個月過去，由晚夏過渡到了深秋，氣溫偶爾接近冬天。電話裏導演說了不談公事，約的地點又是比較私人的場所，顏宇穿得並不正式，只套了一件和這裏色調比較搭的外套。外套不算厚，但這會兒喝了酒身上發熱便有些穿不住了。

這時顏宇才發現自己手上拿的是張紙巾，柏安是在幫他擦汗。

“哦、哦，好。”

顏宇借著脫外套的工夫拉開了和柏安的距離，外套才離身就被柏安接過掛在了門邊的衣架上，回來時緊挨著顏宇坐下，使了點小心思才拉開的距離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消弭掉了。

和喜歡的人坐在一起並不是件美事，尤其是在對方不知道的情況下。既希望對方明白，又怕遭到拒絕，忍不住揣度對方的一舉一動是否有其他的意思，又擔心是自己腦補過度，唯恐自己的反應叫人看出不對勁來，只能一個人默默地心跳加速、發熱、沸騰、開心或是失落。

顏宇在面臨柏安給自己夾菜時，就是這樣的感受。

放完衣服回來，柏安頻頻用公筷幫他夾菜，夾得都是離他比較遠，他看了幾眼但沒動手的菜。

他很難不往別處想，忍了忍，沒能忍住，委婉地問：“你怎麽不吃？”

“看你吃。”

顏宇一噎：“……”

他現在很想揪住柏安的衣領問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專訪裏說的話是自己的意思還是導演的意思，究竟想不想和他合作，究竟……對他有沒有意思。

但也只能想想，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邁出這一步。

幹脆就這麽悶死我算了，顏宇自暴自棄地想。

他不滿地嘟囔了一聲：“我有什麽好看的。”

而且，導演離開的時間也太長了吧，掉進馬桶裏被沖走了嗎？

他說得很小聲，沒期待柏安會回應，沒想到柏安淡淡地回了一句：“還不錯。”

——你覺得網上傳聞可能會和你合作的柳丞怎麽樣？

——還不錯。

剛剛甜蜜的煩惱因為這一句話變了味道。

顏宇的臉色變了，夾菜的動作驟然一停，手上用力，緊捏著收回了筷子。裝出一副根本沒有被這句話刺到的樣子，露出一個狀似在開玩笑的笑容，但出口的話洩漏了他的不甘心：“是不是誰在你眼裏都是還不錯啊？”

原來他也只是還不錯的程度。

暗戀讓他變得敏感而又多疑——

他發現自己又漏掉了一個可能，柏安並沒有在采訪裏明確說過要和他合作，也許只是在工作人員所給的兩個選項之中做出了選擇而已。

果然，還是他想太多了嗎？

他心裏不太舒服，有一種期待落空的酸脹感和發覺自己自多多情之後的無地自容，這兩種情緒將他的自尊心撕扯盡碎，他不禁後悔——如果他在導演提出請他吃飯時大罵一句吃你媽的飯，然後掛斷電話該有多好。

導演怎麽還不回來？死在洗手間了嗎？！

不知是不是聽出了顏宇的不快，柏安頓了一下：“你看了采訪？”

顏宇嘴硬地胡扯：“隨便點到的。”

柏安在顏宇晶亮的眼和發紅的臉上掃了一眼，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說道：“還不錯可以省去很多麻煩，不想應對的人，不想回答的問題……”

“那真是不好意思，浪費你的時間了。”顏宇頗有些刻薄地打斷柏安的話。

他剛要起身，手腕被人牢牢按在了桌上，只聽柏安繼續說道：“還有不想直說的喜歡。”他遲疑了幾秒，抓著顏宇的手加重了力道，轉過頭來，望進顏宇的眼中：“你不止是還不錯。”

不想……直說的……喜歡？！

顏宇被這短短幾個字鎮在了當場，交錯的視線之中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然而就在這時，走廊上傳來了不太合時宜腳步聲，包間的推拉門“刷”地一聲被拉開，導演笑著走進來：“剛接了個電話，多聊了一會兒，等久了吧，來來來，接著喝。”

導演從洗手間回來，似乎打算切入正題，大聊為了拍手裏的篇子怎麽籌備，什麽人設等等等等，可惜他對牛彈了琴，顏宇一句沒聽進去。

導演進門的一剎那，柏安收回了手，就像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照舊無言地幫顏宇倒酒夾菜。

顏宇的全部註意力都在手腕上被柏安握過的地方，他懷疑柏安是個冷血動物，不然為什麽喝了那麽多杯酒手上的溫度還是那麽涼？還是他太熱了？進而思維發散——柏安做愛的時候身上也不會發熱嗎？

六點半開始的飯局，晚上九點才散，到最後只剩柏安是清醒的，幫兩個人打了電話叫人來接。

導演先被人接走，然後是顏宇，柏安幫顏宇穿上外套把人送到路邊經紀人的車前，走到路緣石邊時，顏宇眼前晃動一腳踩空，好在跟在身後的柏安及時摟住他，等他站穩之後才松手，看著他坐進車裏。

經紀人莫名覺得這兩個人拉拉扯扯有點奇怪，笑著和柏安道謝，柏安面無表情地點頭，看著車頭調轉匯進了車水馬龍之中。

顏宇這一回醉得不輕，不知是酒醉人還是人醉人，做得夢亂七八糟，夢到柏安說喜歡他，然後他們擁抱，接吻……還有其他光怪陸離的場景瘋狂切換，一覺醒來，又是一天中午。

他揉著發脹的太陽穴走出房門，看到了正在客廳吃外賣的經紀人，進入浴室洗漱一番之後出來坐到沙發上和經紀人一起吃。

兩人詭異地沈默了半晌，經紀人面色覆雜地問：“你還記得昨天晚上做了什麽嗎？”

顏宇無聲點點頭，他喝酒極少斷片兒，自然也記得酒後的胡言亂語被經紀人看出了端倪，索性不再裝傻。

“……”經紀人也點點頭，然後說：“聲色犬馬那邊又來電話了，我說有事分不開身晚上再談，那我等會兒回個電話，接了？”

按照顏宇原本想的，這一次還是不能答應，要再抻上一次，免得讓人發現他其實迫不及待，就在等人家開口。

但……他急切地想知道柏安那句“不想直說的喜歡”是什麽意思，也承擔不起抻折的風險，埋頭吃了兩口飯，清了清嗓子，在經紀人的註視之下，很是尷尬地說：“嗯……那就……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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