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在雲層裏時隱時現, 整個機艙很靜, 大家或假寐、或看報紙, 還有一部分像林子平這般什麽也不幹，呆坐著。不過林子平位置靠著窗戶，他一直側頭看著窗外。

“我去趟洗手間。”身旁的趙巖小聲對林子平道。

林子平扭過頭沖他點了點頭，伸手圈過桌板上的果汁喝了一口，餘光瞄到了靠近的邱許博。

林子平匆匆放下杯子，笑著打招呼：“邱先生。”

邱許博直接鳩占鵲巢，坐到了趙巖的位置上。

林子平卡殼了一會, “邱先生……有事？”

邱許博淡笑了下, “旅途無聊，找你解解悶。”

林子平：“……”

這才剛飛了半個小時。

“好啊。”

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八成有問題問自己。

果然, 邱許博下一秒便開口了：“你和江牧什麽關系？”

這是疑問還是質問？

林子平鼓了下腮幫子，姑且友善的當做疑問, “怎麽了？”

“沒什麽，隨便問問而已。”邱許博也笑的溫柔。

林子平了然地點了點頭，那他也隨便問問，“邱先生覺得呢？”

邱許博自欺欺人, “朋友嗎？”

林子平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一句話直接將對方呼到了墻上，“朋友會吻別？”

他大概猜到了上輩子邱許博為何看不上自己，畢竟情敵見面分外眼紅。若是放到以前，知道有人喜歡江崽兒, 他肯定會極力支持有愛就去追，但是現在嘛……

不好意思，他的了。

邱許博臉色登時更加不好看，扭過頭和林子平對視，“你知道他有心愛的人嗎？”

林子平好奇地挑眉。

邱許博繼續道：“江牧暗戀那個人十二年，為他做了許多傻事，不是輕易移情別戀的人。”

十二年。

林子平的心忍不住一顫，“你怎麽知道他喜歡了十二年？”

邱許博諷刺地扯了扯嘴角，“因為我喜歡了他十年。”

可惜啊還是晚了。自遇見的第一天，江牧的眼裏心中都盛滿了那個叫‘林蕭’的人，裝不進其他。

林子平久久不語，他和江崽兒說“既然重新做人，那就從頭開始。”

現在想想，從頭開始，從哪個頭？十二年前的頭？

十二年，暗戀了十二年。

林子平不忍再想下去，腦子裏浮現出中秋那晚上對方輕描淡寫的“反正我也不喜歡你。”

當時自己是怎麽想的？

那正好，咱倆就湊合過日子。

用對方一如既往了十二年的感情來湊合自己的僥幸、愚昧、自私。

“你不用內疚，要不要有壓力，我們像以前那樣就好了。”

江崽兒，真的看透他了。

林子平這番表現落在邱許博眼裏怎是‘大快人心’能形容的了的，一時間，目光裏竟帶上了憐憫，“所以，趁早離開江牧吧，他不會分一絲絲地感情給旁人。”

林子平斂好情緒，懶得糾正對方歪到天際的想法，淡淡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同樣奉勸，別喜歡他了。”

以前沒戲，現在更沒戲。

邱許博孺子可教的笑了笑，起身離開了座位。

看準時機返回的趙巖見林子平臉色不太好看，忍不住問：“他和你說什麽了？”

本以為兩個人在嘮家常，他就沒過來。

“沒事，”林子平遞給趙巖一個安撫的眼神，真心實意道：“我得謝謝他。”

趙巖放低聲音，“我總覺得這個人對你不懷好心。”

林子平沒細想，“他對我確實喜歡不起來，不過人沒什麽問題。你要是不喜歡，就離他遠點。”

趙巖點了點頭。

“我睡會。”林子平將座椅調了調，半躺在上面，“快到的時候叫我。”

林子平說是睡一會，但卻一點睡意也沒有。閉上眼睛，腦子裏紛紛雜雜的全是以前的記憶。任他一幀一幀的回想，也沒找到江崽兒喜歡自己的蛛絲馬跡。沒有暧昧的語言、更沒有暧昧的試探，真的像朋友。

終於熬到了飛機落地，林子平剛走到出機口，兜裏的手機便傳來振動。

林子平盡量正常道：“江崽兒。”

“是暈機了嗎？”江牧聽著比平常要啞一些的嗓音，擔心地問：“聽你的聲音不太對。”

“有一點。”林子平順著對方說，“不過下了飛機好多了。沒事兒。”

“怪我，”江牧忍不住自責，“早知道買點暈機藥給你帶上了。”

但之前林哥不暈機的。

聽著熟悉的聲音，林子平語塞。他真的好想問問，但勉強忍住了。

哪怕現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他也不能回到十二年前彌補江崽兒，不如從今往後對他加倍的好。

林子平為自己的慫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林哥趕緊去酒店休息一下，”林哥不說話，江牧以為是難受的厲害，也不敢繼續纏著了，趕忙道。

“那我晚上給你打視頻。”

收了手機，林子平從VIP通道走了出來，接他的人寥寥無幾。反觀邱許博那邊，擁堵的寸步難行。或者說，有邱許博在，原本是來接自己的粉絲也被吸了過去。

正和他意。

林子平走出去，一眼便看到了來接他們的車，步子一停，面色一白：保姆車。

趙巖有點懵，“怎麽了？”

林子平扭頭看了眼給粉絲簽名邱許博，心裏有了計劃，“沒事，走吧。”

走到駕駛處，林子平敲開了車窗戶，摘下口罩，禮貌地問：“您好，請問是《追影》劇組的車嗎？”

“是是是。”司機忙不疊地回答，接著便要開門下來，林子平趕忙制止：“不用不用。是這樣的，邱先生還在給粉絲簽名，沒個個把小時應該完不了。但我剛剛暈機，頭有點暈。所以想先回酒店。”

“您把酒店的具體地址給我，我們打車過去就好。您在這等邱先生。”

“……不好吧。”司機猶猶豫豫。

“沒事，濱州我來過，肯定丟不了。”

經過簡短的交流，林子平終於如願以償地坐上了普通的出租車。

“外地來的吧。”出租車司機從後視鏡看了眼兩人，篤定道。

林子平聞言笑著問：“能看出來？”

“濱州今天10度，你就穿個薄襯衣，褲子還是破洞的，肯定是從南方飛過來的。”司機師傅慧眼如炬。

林子平讚同的點了點頭，“確實有點冷。”

皮箱裏江崽兒給塞了好幾件厚衣服，毛衣秋褲的，但他沒穿。

“哪的人？”

“江廣的。”

“那地方熱啊。我之前去過一次。”司機很懂的樣子，“這會得有二十六七度吧。”

“差不多。”

晚上六點，成功入住的林子平給江牧打視頻電話，幾乎是秒接。

林子平看著江牧身後的背景，“還在公司呢？”

江牧“嗯”了一聲，問，“還難受嗎？”

“……早好了。”林子平險些沒反應過來，“你呢？收沒收到外賣？”

江牧不解：“我沒訂外賣。”

“我訂的，”林子平拍了拍自己，“地點填的公司，看來果然沒猜錯。”

不僅沒準時下班，還沒按點吃飯。

江牧的心頓時像是塞了個暖寶寶，貼燙的不行，柔聲道：“謝謝林哥。”

“可我沒收到電話，林哥什麽時候訂的？”江牧有點急，生怕林哥給自己訂的外賣丟到路上。

“五點半就訂了，上面寫著半個小時送到。”林子平道：“我留的是秘書辦公室裏的那個座機號，走之前也告訴過秘書。應該就是還沒到。”

“林哥直接留我的就好了。”

“我怕你當騷擾電話給拉黑了。”林子平覺得以江崽兒的性子，百分之二百會那麽幹。

還沒等江牧反駁一下，辦公室的門便響了，“進來。”

秘書手裏拎著一個牛皮紙袋，“江總，您的外賣，應該是林……”

“我知道，給我吧。”江話都沒讓秘書說完，直接要了過來。

“到了？”

手機裏忽然傳出男人的聲音，秘書推了推眼鏡，總裁的貼心情人。

秘書識時務的閃人。

江牧跟做吃播一樣，把袋子裏的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打開蓋子，再放到手機前面給林哥看，甚至還知道用手擋著來聚焦，“嗯，到了。還是熱乎的。”

“那快吃吧，”林子平笑了笑，“這家外賣我訂過幾次，做的挺好吃的。”

江牧挖了一口米飯放進嘴裏，一邊嚼，一邊說：“外賣不幹凈，林哥以後少吃。”

“不過確實很好吃。”

林子平盯著一邊吃飯，一邊還不忘看鏡頭的人，眼神帶上滿足。

本來以為沒多想，現在隔著屏幕，能看不能摸，才意識到很想很想。

“林哥吃晚飯了嗎？”江牧怕林哥借口讓自己好好吃飯而掛斷視頻，開始認真的找話題。

林子平答：“吃了。”

“吃的什麽？”

“……”林子平無奈一笑，“乖，先認真吃飯。我看著你吃，不掛視頻。”

小心思被戳破的江牧也沒不好意思，開始盡職盡責地當起吃播。把簡單的外賣楞生生地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覺。

林子平也認真的當看客，就差沒刷禮物打賞了。

“林哥換衣服了？”吃完飯，江牧註意到了林哥身上的淺灰色V領針織衫。

“嗯，”林子平點頭，“幸虧你給我帶上了，濱州今天10度。”

“往後越來越冷，你沒帶棉衣，記得去買。”

兩個人絮絮叨叨，不知不覺聊到了將近九點，江牧還是意猶未盡。最後林子平哄著，答應明天繼續視頻才讓人戀戀不舍的掛了視頻。

“明天還有外賣吃嗎？”江牧臨了問。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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