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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老兵歸宿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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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風影樓終於走到山腳下時,看著他那一張突然容光煥發起來,當真是雨過天晴一掃陰郁的臉,看著風影樓那被自信和驕傲,重新填滿,重新高高挺起的胸膛,幾位重量級教官嘴角都輕輕揚起了一個微笑。

雷洪飛笑了,海青舞笑了,邱岳笑了,周玉起笑,似乎就連靜靜蹲在那裏,靜靜凝望著風影樓的軍犬黑梭也笑了。

看著這一張張笑臉,感受著他們對自己發自內心的歡迎,風影樓突然發現,原來他在這個學校,並不孤獨!

“好小子!”

不需要再去問什麽考試結果,雷洪飛低喝了一聲,已經飛撲過去,大手一抄把在大山與叢林中,以寡敵眾,經歷了長達十小時激戰,已經累得不成人樣,就連走路都有點搖搖晃晃起來的風影樓,狠狠抱進了自己的懷裏。

足足過了一分鐘,風影樓還是沒有說話,雷洪飛低下頭,剛才說上些什麽,但是最終他卻輕輕嘆了一口氣。因為他清楚的能感到,一 股溫溫潤潤的液體,已經浸透了他胸前的衣服,把一股熾熱的滾燙,一點點的浸進了他的心裏。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把他們全消滅了,我把陳徒步和龍王帶的兩支隊伍,一個不少的全部消滅了!我不用被淘汰了,我終於可以留下了,我終於可以和你們一起留起來了……”

風影樓的頭仍然深深埋在雷洪飛的懷裏,而從眼睛裏流出來的,快樂的淚水,驕傲的淚水,委屈的淚水,歡暢的淚水,再無法控制的一波波傾灑出來,品嘗了失敗的苦果,品嘗了長達六年的孤獨與酸甜苦辣,當這勝利的芬芳終於來臨的時候,風影樓這個年僅十五歲的孩子,他又怎麽可能不痛哭失聲?!

聽著風影樓嘶啞的低語,看著他由於脫掉了防彈衣,脫掉了軍裝,再也沒有保護,被石塊被樹枝被泥沼裏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劃得鱗體鱗傷已經不成人樣的身體,聽著他如此驕人已經創造了第五特殊部隊歷史,也許後人再無可以沖破的巔峰戰績,除了幾位重量級教官之外,在場的人,又有哪一個沒有狠狠倒吸了一口涼氣?!

每一個人都靜靜地望著在雷洪飛懷裏的哭泣,看著他哭得全身都開始顫抖,不知道沈默了多久,終於有人走到一名助理教官身邊,低聲問道:“教官,這個小子真的單槍匹馬,就幹掉了他們全年級當中,成績最優秀的三十六學員?!”

已經哭得哭得泣不成聲的風影樓,到了最後,終於有人忍不住低聲問道:“教官,風影樓真的單槍匹馬,就幹掉了他們全年級,成績最優秀的三十六名學員?!”

“不止!”

負責記錄比賽成績和結果的助理教官,再次看了一眼手中的記錄簿,更正道:“風影樓在十小時零十五分鐘的戰鬥中,不但將負責追殺他們的學員隊伍徹底全殲,連帶還消滅了兩支同樣在參加補考的學員隊伍,所以他在這場比賽中,消滅的敵人數量為……四十一人!”

聽著這份無可置疑的比賽記錄,所有觀戰的高年級學員,都在忍不住絲絲倒抽著涼氣。

“風影樓,擡起你的頭。”

海青舞也走到了風影樓的面前,她知道為什麽風影樓為什麽要像個孩子似的,把腦袋塞進雷洪飛的懷裏不願意擡起來,她低聲道:“勝利者的眼淚,絕對不是屈辱,喜極而泣,更是人生最美麗的畫面!你擡起起頭,看看你周圍所有人的眼睛,聽聽他們發自內心的聲音吧。從這個時候開始,再也沒有人看不起來你,更沒有人敢再用‘垃圾’這個詞語來評價你……在這一刻,如果你父親在這裏的話,他也會以你為榮的!”

風影樓終於擡起了他的頭,在這個時候,海水的波浪,還在他的眼眶裏翻滾,但是已經灑滿了陽光的快樂,更展現出一片天空般的無暇。看著這雙竟然重新綻放出孩子般的天真與浪漫,但是有了六年孤獨歲月的沈澱,更多了一絲深邃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麽,海青舞的心跳竟然加快了。

“海青舞姐姐!”

風影樓離開雷洪飛,在海青舞明白他要幹什麽之前,風影樓已經雙臂一伸,當眾給了海青舞一個結結實實的如火擁抱。“謝謝,謝謝你能不顧一切的趕回來,謝謝你讓我沒有放棄這最後一場考試。謝謝你……沒有放棄我!”

沒有身臨其境,又有誰能讀懂,這幾個謝謝背後,那如此深刻的含意?沒有身臨其境,又有幾個人會明白,假如風影樓真的在這最後一次考核中再次放棄,他的人生,當註定不可能重新擡頭,而他靈魂中,那股不屈的鬥志,更會永遠、永遠的為之沈伏?!

“那是當然,你是我的小情人,要養我一輩子的男人呢,我又怎麽可能放棄你……”

兩年過去了,海青舞已經二十五歲了,但是時間,卻並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什麽印痕,她依然像個游戲人間的精靈,美麗而飄逸,她看著風影樓的眼睛中,依然帶著最初相識時,那種淡淡的好奇與欣賞,可是當她伸手,打算再去撫摸風影樓的腦袋時,她才突然發現,長長的兩年時間不見,她的“小情人”,已經成為一個大男孩了。

年覆一年日覆一日的訓練,使風影樓的胸膛,已經比一個成年人更寬厚,靜靜往那裏一站,已經有了一種令女人感到安全的沈穩如山。露宿校園,忍受著日曬雨淋,和風霜雨雪為敵,這一切的一切,都在風影樓的臉上,刻下了棱角分明的印痕,而他雙臂中傳來的力量,更讓海青舞感受到一種只可能屬於雄性的壓迫感。

“不會吧……”

海青舞的眼睛裏揚起了一絲淡淡的驚愕,因為在她反應過來之前,身體竟然已經自發自覺的同樣伸手,抱住了風影樓。而她抱住的位置,竟然是風影樓的腰!

雖然在旁人的眼裏看來,這只是兩個第五特殊部隊學員慶祝勝利時的快樂擁抱,但是愛好廣泛,精通行為心理學,就連催眠這個玄之又玄,卻的確存的精神領域,都有涉及的海青舞卻清楚的明白,擁抱在一起伸手撫摸對方的腦袋,和擁抱在一起,用雙手環抱住對方的腰,對一個女人來說,那巨大的區別與差異了。

要知道,抱住一個男人的腰,甚至突然有了一種想要把腦袋枕到對方的胸膛上,聆聽裏面那顆心臟有力跳動的沖動,這種想法,這種行為,可是小女人得到強者保護心滿意足,更心神皆醉時,才會做出來的舉動!

海青舞淡淡的搖頭,現在的風影樓的確是夠強,但是說實話,他和已經接受完兩年特殊地形適應訓練,甚至得到三枚銅制勳章,如果不是身為女性,很可能會成為第五特殊部隊,續龍建輝教官以後,第三顆“獠牙”級全能特種高手的海青舞相比,仍然有一段絕不可能靠勇氣或者拼命,就能彌補的巨大差距!

可是……

在風影樓的擁抱下,彼此感受著對方如此真實的存在,海青舞的心跳就是在不斷加快,她的體溫更在以一種她自己都能感受到的速度,一點點向上提升。

海青舞猛然瞪大雙眼,如果不是她的情緒控制力絕對驚人,她肯定會伸手直接把風影樓狠狠推開。因為……看著眼前這個傷痕累累,全帶著勝利的歡笑與淚水的大男孩,就連海青舞都不知道,究竟是因為憐惜,女人特有的溫柔,還是欣賞外加淡淡的尊敬,總之,她竟然在潛意識裏,不由自主的修正自己內心深處,絕不會第二個人道明的“完美異性影像”!

很多人,大概不明白,什麽叫做“內心深處的異性影像”,簡單的來說,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一幅對異性完美的憧憬圖畫,這幅圖畫,不僅僅包含了外表,更融合了氣質、談吐、身家等綜合因素。

在現實中遇到的異性,越接近內心深處那幅圖畫,就越容易產生好感,當兩者之間的相同點,達到一定程度時,就會產生“一見鐘情”這種愛情童話。至於在現實中,明明不是同性戀,卻被同性吸引甚至是不能自拔,那只能說明,這個陰陽錯亂的人物,和你內心深處那張異性完美圖片,有的共同點有點離譜的多了!

這種圖畫,剛出生時就是一張白紙,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增加,每個人都會慢慢在這張白紙上,根據自己的審美觀點不同,愛好不同,對伴侶的要求不同,畫下屬於自己的異性完美形象。

這樣形象,不會是一成不變,很多時候,會受到外力影響,而發生變化。

比如男孩子用死纏爛打的方法,雖然也許一開始自尊心會受傷,但只要沒有和女孩子心目中的“異性惡魔形象”有太多紊合點,只要功夫下得深,心意夠真,往往也能抱得美人歸。

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們一次次不間斷地出現在女孩面前,潛移默化的影響了女孩,直至用自己的真情,還有一波接著一波的愛情攻勢,讓女孩子習慣了他們的存在,直至在一次次感動與驚喜中,逐漸開始以眼前這個男孩的輪廓為藍本,更改了內心深處,那一幅對異性充滿憧憬色彩的圖片。

這一切海青舞都不懂,甚至對女人這種習慣性思維有點不以為然,可是今天,面對一個比自己小了十一歲的風影樓,海青舞驚訝到極點的發現,她竟然在以風影樓以藍本,修改著自己內心深處的“異性完美形象”!

海青舞咬緊了嘴唇,她不愧是在第五特殊部隊,經過十五年特殊訓練,已經能夠隨時投入各種特殊戰鬥的職業軍人,更不愧是整間學院裏,一個“超我類”存在的特殊體,在這種心跳加快,就連手心都滲出汗水的情況下,竟然還能如此冷靜的分析自己的一切,更用理智,強行制止了內心深處修改異性完美形象的本能行為。

但是,面對緊緊抱住自己,彼此感受著對方的體溫,甚至能彼此聆聽到對方心跳的風影樓,看著他不需要刻意作勢,僅僅是抿在一起,就揚“性感”意味的嘴唇,海青舞想到的,竟然就是她在兩年前,和風影樓彼此定下重違誓言時,那個……吻?!

當海青舞下意識地用她靈巧的舌尖,在有點發幹的嘴唇上,輕輕一舔,把它們變得重新濕潤起來的時候,海青舞的心裏猛然發出了一聲哀嘆:“MY GOD!”

嘴唇發幹,說明她面對風影樓心無雜念的擁抱,竟然會緊張。

而她下意識的舔嘴唇,這種小動作,就和男人和女人約會前,都會吃上一塊口香糖的道理一樣,呃,雖然理智上絕對不允許,環境更萬分之萬不允許,但是,她的潛意識裏,竟然是在希望……風影樓吻她,而且是情人間才會有的接吻?!

突然間,一股暖暖的熱浪,直接襲到了海青舞的耳邊,看著風影樓因為疲勞,幾乎枕到自己肩膀上的腦袋,看著這個什麽也不懂的小子,誤打誤撞的在那裏,用近乎調情的方式,在一呼一吸中,一直對著女孩子最敏感的耳根部位吹著氣,海青舞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有點發軟了!

“我拷!”

就連一貫反對暴力,更反對女孩子暴粗口的海青舞,在這個時候都忍不住在心裏發出了一聲憤怒到極點的怒吼:“性沖動,該死的性沖動!我已經二十五歲了,被男孩子抱著,有性沖動不丟人,但是,憑什麽男人性沖動了,就像註射了性奮劑似的,可以短時間內在意志、體力和爆發力上,取得一個飛越性提升,而女人卻恰恰相反,只會變得全身發軟?!”

“砰!”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註視下,海青舞突然彎腰,伸手抱住風影樓的雙膝用力一拉,早已經身心俱疲的風影樓,膝彎一軟不由自主把全身絕大部分重量,都壓了海青舞的肩膀上,他還沒有來得及搞清楚是怎麽回事,已經被海青舞以肩膀為支撐點,對他玩出一招漂亮到極點的過肩摔。

就算是體力充沛全力戒備,風影樓也未必能抵擋住海青舞這記千錘百煉出來的摔投技巧,他整個人就像是一只麻袋,平平展展毫無花巧的慣落海青舞身後那一片,因為下了雨,總算不是那麽堅硬了的地面上。

迎著風影樓莫名其妙,又充滿委屈的眼睛,海青舞一臉的平靜,她看著自己的雙手,“呀,不好意思,你剛才的站位太帥了,簡直就是我們學習擒拿格鬥術第七式,助理教官配合我們練習時的動作翻版,習慣了,一時沒有忍住。”

說到這裏,海青舞下意識的伸手輕撫了一下自己被風影樓吹得發燙的耳垂,同時她在心裏,對自己的現狀,做了一個相當精確的判斷:“心跳失律,導致內分泌紊亂,使血液向肌肉供氧能力不足,看樣子在這種狀態下,我只保持了百分之八十五的身體水平值!”

風影樓還是一臉委屈,但是總算接受了這個不是理由的理由,站在一旁觀戰的雷洪飛,卻瞪大了眼珠子,他的目光先在海青舞無論如何掩飾,也無法壓抑住驚人海拔的胸部掃過,最後迅速走上一步,在海青舞耳邊低聲道:“餵,你和風影樓這樣拉拉扯扯擁擁抱抱我勉強可以不反對,但是你千萬不要告訴我,你練什麽擒拿格鬥第七式時,都要被人抱個滿懷,這樣的話,你得被多少男人吃足豆腐啊?!”

“砰!”

話音剛落,雷洪飛被海青舞直接用柔道中最常見的“橫掛”摔擊技,甩到了地上。望著猝不及防之下,被摔得鼻青臉腫的雷洪飛,海青舞神色不變,“沒事別對著我耳朵亂吹氣,還有,如果你就喜歡找人嚼耳朵的話,記得每天要定時刷牙!”

……

“黑梭,你怎麽了?!”

就在這個時候,風影樓突然發出了一聲狂吼,海青舞霍然回頭,她正好看到被自己摔到地上的風影樓,連滾帶爬的撲了出去,正好接住了搖搖欲墜,再也無法憑自己的力量,再支撐住身體的黑梭。

從實際年齡上來說,黑梭已經比風影樓要大出將近十歲,它已經在這個世界上活了將近三十年了。它全身上下傷痕累累,到現在更瘦得皮包骨頭,靜靜臥在地上,都可以清楚看到在慘不忍睹的皮毛下,那一根根過分突起的骨骼。

它老了,它已經老得快走不動了,它的牙齒也掉光了,現在每天只能吃煮得很爛,又要小心搗碎的食物。

但是也許它清楚今天對風影樓意味著什麽,它陪著風影樓一起來到了賽場,它目送著再沒有任何退路的風影樓走進了那片群山密林,在後面的十個小時裏,無論旁人怎麽勸說,哪怕是薛寧波教官蹲下來,一遍遍的輕輕撫摸它並不光滑,更早已經失去了健康色澤的皮毛,不停的軟語輕求,它仍然靜靜地站在那裏,昂著相對它的身體而言,已經有點不勝負荷的頭,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嚴肅與認真,靜靜的凝視著遠方。

最後李向商微微向薛寧波搖頭,李向商低聲道:“你忘記了嗎,它是一個老兵。”

黑梭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裏,不眠不休,真的沒有人知道,究竟是什麽,讓它支撐住了自己傷痕累累,早已經到了極限的身體。

當風影樓的身影終於出現在所有人的眼簾中時,最先發現他的黑梭,卻沒有主動跑上去,它就像是六年來那一個個陪伴風影樓度過的夜晚般,帶著它特有的沈默與從容,睜著自己那雙黑白分明中,已經透著幾分混濁的眼睛,靜靜地看著風影樓。看著這個孩子一步步的接近,看著他撲進雷洪飛的懷裏放聲哭泣。

黑梭當然不可能聽懂人類的語言,但是看著如此容光煥發,看著眼淚與歡笑齊飛的風影樓,它這條走過了將近三十年風風雨雨的老軍犬,又怎麽可能不知道,風影樓這個經常在夜人靜的夜晚,抱著它失聲痛哭的大男孩,終於度過了人生中最黑暗,也是最孤獨的一段歲月,終於重新找到了屬於他的驕傲與尊嚴?!

當風影樓的目光終於落到黑梭身上時,他看到了一個永遠再也無法忘懷的畫面……

黑梭明明已經搖搖欲墜,卻正在對他快樂的歡笑,如果說動物也有自己的表情,也有自己的喜怒哀樂的話,在黑梭的“臉”,在它的眼睛裏揚起的,分明就是一個無悔此生的飄逸笑容!

黑梭倒進了風影樓的懷裏。

看著淚如雨下,不停對自己放聲疾呼的風影樓,黑梭伸出了舌頭,似乎想要舔一下風影樓眼角的淚痕,似乎想要最後再安慰一次風影樓,但是這位曾經在戰場上立下不朽軍功的軍犬,在它生命最後的時刻,卻連這最簡單的一個動作,都沒有再做到。

“嗥唔……”

就是在這樣一聲充滿留戀與不舍,卻再無遺憾的低鳴聲中,黑梭終於緩緩地,緩緩地閉上了它那雙大眼睛。任由它的身體,在風影樓的懷裏一點點的變冷。

黑梭死了!

在風影樓最得意,最神采飛揚的時候,它死了。抱著黑梭這個對他而言,亦師亦友的知己,風影樓徹底傻了。

“其實以黑梭的狀況,它早就應該撐不住了,但是它卻撐住了一天又一天。”

薛寧波蹲在風影樓的身邊,低聲道:“它就是不放心你啊!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的,今天它堅持站在這裏,等著你回來,不但是要迎接你,更是要向你道別。風影樓,我真的很開心,你和黑梭都堅持到了最後一刻,黑梭在臨走之前,已經了無牽掛,你這個朋友和知己,難道不應該為黑梭這樣一位老兵的結局,而感到高興嗎?!”

第四卷 心有多寬,世界就有多廣 第一章 超級怪胎

1999年的中國!

風影樓和海青舞靜靜地站在這個陌生的都市街頭,看著這裏車水馬龍,看著他們頭頂那片因為空氣過度汙染而變得有些混濁不堪的天空,看著一個塑料袋,在風的推動下,在空中揚揚灑灑的飄動,不時扭曲出幾個奇異的形狀,呼吸著一個城市特有的沈悶,風影樓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和眼前的一切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無法理解,那些穿著花格子襯衣,年齡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為什麽要嘴裏斜斜叨著一支香煙,蹲在街邊的角落,沖著路過的漂亮女生狂吹口哨,每當女孩子受不了他們的騷擾,回過頭丟過來一個白眼球時,他們為什麽還會得意的哈哈大笑。

風影樓更不明白,那些已經成年,應該找到自己職責和人生方向的男人,為什麽走在路上,態度會那麽的悠閑,步伐是那麽的從容,把他們的時間和生命,毫不羞澀的大把、大把浪費在這種安步當車式的游蕩中。

海青舞突然問道:“你現在有什麽感覺?”

至今心情也沒有平覆的風影樓,回答得相當簡單:“車多了,房子高了,街道寬了。”

“還有嗎?”

風影樓搖了搖頭。

“有,只是你不想說出來罷了。”

海青舞指著他們眼前的一切,低聲道:“外面的世界每天都在飛跑,每天都在發生巨大的變化,而我們卻在第五特殊部隊,那樣一個近乎與世隔絕的環境中,卻在低頭苦練殺人技巧,我們已經和外面的世界慢慢脫節了。”

“風影樓,你可以想象,一名第五特殊部隊的學員,直到十年以後,甚至是十五年以後,才被部隊淘汰,重新回到現實中,發現自己用了那麽多時間,付出了那麽多的努力,學到的東西,在現實社會中沒有任何用處,他必須要像一個孩子似的從頭再來,那種無可抵擋的恐慌與無所適從嗎?!”

風影樓咬住了嘴唇,聽到這裏,他已經明白,海青舞想讓他了解什麽。

但是海青舞卻沒有再多說什麽。

風影樓在第五特殊部隊精英學校,受盡了同齡人的不屑和排斥,他在比賽中,更遭到幾十名優秀學員,甚至是其他面對淘汰命運的同學聯手進攻,在這種絕對逆境中,風影樓激流勇進,不但將追兵一舉全殲,反手就所有的過關信物全部收集到手,這看起來當真是有種“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痛快淋漓,更有一種快意恩仇的瀟灑,所以,海青舞知道,風影樓雖然肯對莫天下跪認錯,但是在他的內心深處,卻未必沒有抵觸的反彈。

在這個時候說多了,未必就會有好的結果。

“上車吧,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風影樓至今都不知道,海青舞用了什麽辦法,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找到了一輛掛著軍方牌照的軍用吉普車。但是風影樓也沒有多問,直接坐到了汽車的副駕駛席上,海青舞手裏拿著一份城市導游地圖,就這麽一邊看著地圖,一邊把汽車開到了一所擁有相當保密和安全等級的軍事單位大門前。

風影樓看著主辦公大樓上,那醒目的“中國兵器”四個大字,不用問,這裏是一間至少達到A級標準的軍工科研所。想進入這種兵工科研所,最基本的流程,就是先通過傳達室的內部電話,和需要拜訪的人物取得聯系,再由傳達室的警衛人員進行確認,最後還要在訪客名單錄上,留下自己的姓名,工作單位,聯系方式,外加無論是身份證,還是軍官證的證件號碼。

望著工作人員推到自己面前的內部電話,海青舞卻在淡淡搖頭,她取出了一張內部嵌有芯片的資料卡,往傳達室的讀卡器上一掃,在傳達室工作人員訝異的註視中,人工、智能雙重控制系統的抽拉門,竟然在紅色警燈的轉中緩緩自動打開了。

把內部電話重新推送到工作人員面前,迎著對方上下審視的目光,海青舞依然一臉的平淡,用禮貌的語氣問道:“請問,周林嵐在哪個區工作?”

“主科研大樓,四樓416室。嗯……我們的主科研大樓,整體都裝了電子鎖,如果沒有人從裏面出來接你們的話,你們也沒有辦法自己走進去。我還是幫你們聯系一下吧。”

這位傳達室工作人員,望著看全身帶著軍人硬朗氣息,顯得英姿颯爽的海青舞,還有她身邊往那裏一站,雖然一看就是個孩子,卻猶如一頭獵豹般透著絕對信號的風影樓,雖然明白能夠直接讓讀卡系統自動放行,代表了什麽,但是他仍然讓他抓起了內部電話,不等海青舞反對,就迅速按下了幾個數字鍵。

而海青舞就一直靜靜地看著這位工作人員,任由對方和科研所內他們需要拜訪的人取得了聯系,為了配合工作人員,她還接過電話,和對方對答了幾句,直至這位傳達室工作人員臉上懷疑的表情完全消失。

通過這道大門,海青舞獲得的唯一特權,就是沒有在訪客登記簿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和聯系方式。但是當她在工作人員揮手示意放行時,她卻對著這位在軍工科研所裏,處於最低等級的工作人員,揚起了一個近乎燦爛的笑容。

無論如何,敬業職守的人,總是值得尊敬的。尤其是軍工科研所這種擁有大量保密技術的單位,更需要這種人來把守關卡。大概,也只有那些從來沒有接觸過權力核心,整天做著白日夢的小孩子,才會認為,在這個時候拿出代表絕對特權的身份卡,往那裏一刷,再用趾高氣揚的態度,諷刺一頓早就可以伸手放行,卻故意“為難”他們的工作人員,是一件很拉風,很爽,很扮豬吃老虎的行為。

就是因為在傳達室已經和內部通過電話,當風影樓跟在海青舞身後,穿過長長的廣場,走到主科研大樓前時,已經有一名中尉站在了大樓外的回廊中。他看到海青舞,快步迎過來,還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海青舞?”

“不,”明明對方叫對了自己的名字,海青舞卻在搖頭,“我是小四。”

雙方的對答沒頭沒尾,風影樓聽得莫名其妙,但是那個中尉卻點了點頭,從口袋裏取出一張卡片,刷開了大門上的電子鎖,顯然海青舞那亂七八糟的回答,算是通過她和那位“周林嵐”之間的暗號。

看著這名周林嵐派下的中尉,帶著他們走向了電梯,海青舞突然道:“走樓梯吧。”

面對這個出人預料的要求,已經對上暗號,由於對周林嵐的信任,對海青舞他們已經再無懷疑的中尉微微一楞,但是還是點點頭,走在前面,帶著海青舞和風影樓,走向了安全通道方向。

就算是安全通道,每一層中間,都有一道用金屬柵欄隔成的大門,每走上一層,都必須用中尉手中那張卡片刷開。

當三個人走到第四層,並由那名中尉用身上的卡片,刷開第四層內部電子鎖時,海青舞突然對風影樓問道:“你對這裏怎以看的?”

如果你是一個正常人,軍工科研所辦公大樓,你的關註點會放在哪裏?!

如果不是內部員工,或者有人做向導,簡直是寸步難移的戒備森嚴?

一絲不茍,在和平年代依隱隱透著兵戈氣息的威嚴?

或者是到處都是電子鎖和內部監控系統,通體由白色和綠色組成的高科技氛圍?

雖然帶著幾分不經意,但是在指明了周林嵐副主任的辦公室的位置後,這位負責引路的中尉,仍然聽清楚了風影樓的回答。

“這棟大樓從外表看,在三年內剛剛經過一次大規模裝修,但是主體應該建於一九七七年,至一九八一年之間,使用鋼筋混凝土建材。”

風樓樓的手指,輕輕從安全通道走廊的墻壁上劃過,“這棟大樓的鋼筋混凝土建材,使用的應該是細砂和小粒石子,結合當時的築構工藝,還有材質水準,摩氏硬度應該已經接近六,僅次於花崗巖的硬度。從厚度上來看,已經足夠在近距離抵擋包括M16步槍在內,小口徑自動步槍的掃射,但是如果使用七點六二毫米口徑AK步槍,就算使用普通子彈,仍然可以在三十米距離內射穿,直接擊傷躲在墻壁後面的目標。”

海青舞卻神色不變,“還有嗎?”

“這棟大樓在建造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到了地震和空襲兩種外力。山西為地震多發地帶,屬於中國七大震區之一,當時雖然這棟大樓沒有采用鋼架體結構,但是為了增加防震效果,仍然在建造時,在結構層內,增加了很多橫向鋼筋,把整個大樓結構,弄成了以點、線、面為一體的立體防震結構,甚至在大樓外圍,都有為了增加防震效果,而固定上去的角鋼架,所以我認為,這棟大樓,可以承受八點五級地震。而且就算被重磅航空炸彈反覆轟擊,也不會傷及地下主結構體。”

中尉的眼睛輕輕一凜,不由自主的脫口問道:“你怎麽知道科研大樓下方有地主建築?”

中尉這個問題,其實問得很沒水平,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就有大概全中國最大的地下建築群,大家都是軍事單位,建造的年代相差又不大,都搞了個地下主體結構,又有什麽了不起的?

最後風影樓做出了一個判斷:“如果想要攻擊這樣一棟建築物,采用爆破效果非常有限,而且層層設防,一旦有所準備,強行進攻必然付出高額代價,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通風換氣設備,直接向整棟大樓,包括地下主結構體輸送毒氣。”

風影樓說的,當然都是理論,他想要把這些理論結合實際,變成真正的戰鬥力,還需要至少十年的歷練和學習,但僅僅是這些理論和毒辣的眼光,已經讓中尉徹底聽呆了。

這個跟在海青舞身後,看起來不起眼的小子,進來才多久啊,就把他們這一棟主科研樓的優點與弱點看得通通透透,甚至一語就道破了他們最致命的要害!就算是他們這些軍工單位的科研大樓,都有著相似共通之處,這樣的眼光,或者說是恐怖分子式的思維方式,還是太驚人了吧?

看著中尉就算已經走出二十幾步遠,仍然忍不住頻頻回頭,對他們投註過來一波波覆雜到極點的目光,海青舞淡然掃了一眼風影樓,“看到了吧,就算對方是一個職業軍人,一旦原形畢露,無論是你,我,陳徒步還是龍王,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都一樣……超級怪物!”

不等風影樓回答,海青舞就伸手,推開了416號辦公室的大門。迎著一雙熟悉的眼睛,看著對方臉上那濃濃的笑意,海青舞一個乳燕投林式的飛撲,直接撲到了對方的懷裏,然後揚起頭,眨著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學了一聲韻味十足,帶著撒嬌意味的貓叫:“喵……”

在學校裏威風八面,用一碗“霸王面”,一份校刊就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海青舞,在這個時候真的像一只慵懶的小貓,大大咧咧的扒拉在對方的懷裏,任由對方帶著一臉寵溺又無可奈何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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