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花園，一陣帶著泥土的芳草味迎面撲來。這味道聞了讓人全身舒暢，頭腦也忍不住清醒了許多。

玉熙深呼吸一口氣，然後慢慢地走著。

柳兒挽著玉熙的胳膊說道：“娘，你舍不得吧？我也舍不得呢！”這裏的一草一木，她都非常熟悉。可是很快，她就要離開了。

玉熙笑道:“在這裏住了十六年，你說舍不舍得？”人生，有多少個十六年。

母女兩人一邊走一邊聊著天。聊得正興，就見景柏過來回稟道：“王妃，申大人求見。”六位尚書，玉熙最倚重的就是戶部尚書申春亭，此人理財是一把好手。這些年也多虧了他，要不然玉熙非得累死。

柳兒很郁悶，每次想跟娘好好說會話都不成：“娘，你什麽時候能真正閑下來呀？”

玉熙輕輕地拍了下她纖細的手，笑著說道：“要等到阿浩接了你爹的位置，娘才能閑下來。”在此之前，她還有的忙了。

等玉熙走了，柳兒去了亭子裏。看著湖裏游得自由自在的錦鯉，柳兒扔了一把魚食說道：“這些魚兒若是沒人照料，怕是很快就會死掉了。”

“撲哧……”棗棗一過來就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起來：“府裏又不是不留人，哪裏會餓死它們。你呀，就是喜歡瞎操心。”

柳兒驚喜不已，問道：“大姐，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都不提前告知我一聲？”

說完，認真地打量著棗棗。比走的時候看起來更有氣勢，也更威武了。

去年過年棗棗沒回家，一直在山東剿匪。這次是雲擎親自下的調令，讓她回來。

棗棗笑著說道：“若是提前告訴你，就沒有驚喜了。對了，除了我，封小二也回來了。”說完，眨巴了下眼睛，狹促地說道：“想不想見他？若是想，我給你安排。”

柳兒好笑道：“我要想見阿希，直接讓他到王府來一趟，哪需要你安排。”兩人定了親，見個面說兩句話也不會有人說什麽。

仿若發現什麽新大陸一樣新奇，棗棗揚聲道：“呀！一年不見，膽兒大了呢！”

看著棗棗頭發上蒙著一層灰，柳兒問道：“大姐，你是不是沒梳洗就過來了呀？”騎馬會揚起灰塵，身上會沾染很多灰塵。

“將這個東西交給你，我就回去洗漱。”說完，棗棗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柳兒：“這是封小二讓我轉交給你的。”

柳兒接了東西，笑著說道：“大姐，你能不能改個稱呼，封小二多難聽呀！”

棗棗哈哈大笑：“是不是封小二給你抱怨了？”封志希非常不喜歡這個稱呼，抗議了很多回，可惜都被棗棗無視了。沒辦法，封志希只能向柳兒求助了。

柳兒點頭，笑容滿面地說道：“大姐，封小二真的很難聽。你跟我一樣叫他阿希，好不好？”

“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了。”說完，棗棗笑嘻嘻地說道：“對了，除了這只簪子，阿希還帶了一盒的阿膠。阿膠補氣血的，你要多吃點。”山東的特產是阿膠，她也弄了不少。不過因為要遷都，這些東西她都讓人送去了京城。

柳兒心裏甜甜的，面上卻不顯，要不然肯定又要被棗棗取笑了：“大姐，你快去梳洗下吧！”臟兮兮的，柳兒看不過眼了。

棗棗笑著回了自己的院子。

柳兒看著她的背景，神色晦暗不明：“又蓮，你去問問紅豆姑姑，看看大姐是不是在剿匪的時候出了事？”

“郡主，這話怎麽說？”又蓮沒感覺棗棗有什麽變化，最多就是比以前更爽朗了。

柳兒蹙著眉頭說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只是大姐跟娘她們怕我擔心，所以不告訴我。”

如柳兒所想，棗棗這次剿匪還真碰到事，而且事還不小。因為打入土匪中的人被發現，熬不過酷刑叛變了。土匪特意讓他傳了假消息回去，說土匪只有五百人。事實上，土匪有近三千人。棗棗只帶了兩千人，在半途又中了埋伏，最後全軍覆沒。

又蓮小心地說道：“大郡主中了一箭，然後被那些土匪追殺。等殷護衛得了消息帶了兵去，大郡主已經失去了蹤跡。”殷兆豐之所以沒跟著去，是因為他生病了。得了消息殷兆豐不顧自己還發著高燒，調了五千兵卻，剿滅了土匪，卻沒了棗棗的蹤影。

柳兒全身發抖，若是大姐出了意外，她簡直不能想象後果。

看著柳兒的神色，又蓮說不下去了。

見又蓮沒再說，柳兒沈聲說道：“後來呢？後來怎麽樣了？”棗棗回來了就表明那是虛驚一場，可是柳兒還是想知道過程。

又蓮輕聲說道：“殷護衛帶著人找了一個月，最後在一個懸崖底下將人找著了。”也是大郡主命大，一般人哪能在野外生活一個月呀！

柳兒再坐不住了，立即起身去尋棗棗。到了棗棗的院子，丫鬟說她正在泡澡。

叫了紅豆過來，柳兒冷聲問道：“我娘讓你們護著大姐，為何關鍵時刻你們沒在他身邊。”

雖然這事過去了半年，可紅豆卻將其記得牢牢的：“我當時傷了腿，跑不動了。”也是她經驗豐富，腿傷著後就倒在地上裝死，這才逃過一劫。

柳兒神色這才緩和了不少：“你的腿傷還沒痊愈嗎？”紅豆走進來的時候，一瘸一瘸的，想來是傷勢未好。只是剛才她太生氣了，下意識就給忽略了。

紅豆搖頭說道：“傷已經好了，不過落下了後患，以後不能再像正常人一樣了。”說這話的時候紅豆神色很淡然。跟那些丟了性命的人比起來，她其實已經很幸運了。

柳兒頓了頓，小聲問道：“秋荷跟夏至呢？她們人呢？”這兩人可是棗棗的貼身女護衛，武功都很高的。

紅豆聲音不由地放低了：“她們為掩護大郡主逃跑，死在了土匪的手中。”

柳兒打了個冷顫。秋荷跟夏至都沒了，可想而知當時有多兇險。差一點，差一點她就再見不到大姐了。

又新察覺到柳兒不對，忙寬慰她道：“二郡主，大郡主現在好好的，你別瞎想。”

芍藥瞧著不對，立即去了凈房。

棗棗此時泡澡泡得正愜意了，聽到芍藥說柳兒給嚇著了，忙穿了衣服走出去。

柳兒見到棗棗一把將她抱住，抱得緊緊的，讓棗棗都喘不過氣來：“大姐，發生那麽大的事你怎麽都不告訴我。”越想越怕，，眼淚都出來了。

棗棗輕輕拍了下柳兒的後背，笑著說道：“都過去的事有什麽好說的。別哭了，坐下來慢慢說。”

穩定了情緒，柳兒問道：“大姐，這事娘事先也不知道吧？”雖然玉熙很忙，但她每天也能見得到，只是聊天沒有時間。這半年，她並沒覺得玉熙有什麽異常的。若是知道大姐失蹤一個月，柳兒不認為玉熙能那般淡定。

棗棗點下頭說道：“娘開始不知道，等我平安後爹才訴她的。”棗棗是一個月寫一次信。正巧出事前一天，她寫好信行出去。棗棗出事，陸斐不敢瞞著，寫信告訴了雲擎。

雲擎對玉熙的性子再清楚不過了，平日遇見再大的事玉熙都不會著急，可以涉及孩子她就穩不住了。要是讓她知道棗棗失蹤，肯定得倒下。所以雲擎一直瞞著，一直到棗棗找回來，他才將這事告訴了玉熙。

柳兒後怕不已，抓著棗棗的手不放：“大姐，你別去打仗了。大姐，你就在家呆著好不好？”這次的事，真將她嚇壞了。

棗棗笑著道：“不用怕，只是意外。以後我會小心，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的。”

說了小半天，才將驚魂未定的柳兒安撫住了。

平靜下來後，柳兒問道：“大姐，你是怎麽跌落懸崖的？”

“我不是跌落懸崖，我是自己下去的。”見柳兒的臉一下白了，棗棗忙說道：“後面那麽多人，若是不下去肯定沒命。”

雖然事情過了那麽久，可是聽了這話柳兒的心還是差點跳出來：“大姐，你怎麽敢？”跳下懸崖一樣是沒命。

棗棗立即糾正道：“我是滑下去的，不是跳下去的，要跳下去哪還有命在。只是滑到了懸崖底下再上不來了。”

柳兒根本不相信這話：“那可是懸崖，怎麽滑得下去？”

棗棗笑著說道：“這就看本事了。別人不能，不表示我不行。”至於說滑落到懸崖底下，全身都是傷這事，她就沒跟柳兒說了。

“這荒郊野外的肯定很多野獸，你又帶著傷，你是怎麽在懸崖底下度過一個月的？”換成是她，一天都堅持不下來。

“我身上帶著治傷的靈藥，敷了藥上就好了很多。另外我隨身攜帶了削鐵如泥的寶刀，有了它找吃的也很容易。”頓了下，棗棗笑著說道：“也是運氣，懸崖底下沒有大的野獸，都是些兔子野雞等小動物。”

說得這般輕松，可事實上棗棗落入懸崖底下的頭天就發起了高燒。若不是她意志驚人，殷兆豐找到的就是一具屍體了。

柳兒才不相信，她雖沒在外生活過，但也知道外面的艱辛。特別是在山林之中，那日子更是艱難了：“大姐，你別哄我。那一個月，肯定特別艱難。”

棗棗雙手一癱，笑著道：“咳，騙不到你。那懸崖底下蚊蟲特別多，我身上咬了很多個包包。最大的一個包，有小拇指那麽大，看起來特別嚇人。”

柳兒知道棗棗肯定撿輕松地跟她說：“大姐，你別再去了，太危險了。”

“打仗哪有不危險的。再者，我不帶兵打仗，我能做什麽？管家理事這些我可做不來。”棗棗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這事都過去了，咱不提了。倒是你，嫁妝繡得怎麽樣？是不是快做好了？”

柳兒知道自己說服不了棗棗，這事也只能期待娘出面了。想到這裏，柳兒也不糾纏著不放：“大姐，你肯定比我早出嫁。你不關心自己的嫁妝，倒是問起我來了。”

“嫁妝有娘打理，就不用我勞神了。”棗棗沒將那嫁妝看在眼裏。

女人那般重視嫁妝，是因為若是夫家跟丈夫靠不住，那嫁妝就是她們賴以生存的資本了。可棗棗自己有官職在身，月月有俸祿，哪還怕養不活自己。

說起婚嫁之事，柳兒說道：“鄔家原本想讓你跟姐夫年初完婚，爹給拒絕的。”

棗棗開始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很意外：“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娘反對呢！”他爹總表現得恨不得早些將她嫁出去，沒想到等她要嫁的時候反而舍不得了。

柳兒笑著說道：“爹的意思是等他稱帝後，讓我們以公主之尊出嫁。這樣，更體面。”郡主的婚禮排場，跟公主是比不了的。

棗棗覺得都一樣，不過見著柳兒眉梢都帶著笑意，很識趣地沒將這個想法說出口：“那是，公主的排場肯定要大。”

頓了下，棗棗問道：“你的嫁衣繡得怎麽樣了？”

“繡了一半多了，再有半年月應該能繡好了。”嫁人這是一輩子的事，若是嫁衣不合乎心意那就很糟心了。所以，柳兒對嫁衣的要求非常高。

棗棗站起來說道：“你的嫁衣肯定很漂亮，用完午膳我要去看。”

柳兒笑瞇瞇地點頭答應了：“大姐，你的嫁衣繡娘都繡好了。大姐，反正現在也無事，現在就穿給我看下。”

芍藥聽到這話，也說道：“大郡主，試穿下吧！試穿了才能看出尺寸合不合，若是不合也好讓繡娘改下。”

棗棗點頭答應了。

芍藥趕緊去開了箱子，將嫁衣取了出來。然後跟香梨兩人給棗棗將嫁衣穿上。

看著穿上嫁衣的棗棗，柳兒很想捂了眼睛。別的姑娘穿上嫁衣，那都是說不出的漂亮。可她大姐穿上嫁衣，怎麽看都感覺像是穿錯衣服了。不過為了不打擊棗棗，柳兒楞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一臉讚嘆道：“很漂亮，就是做得大了些。”

棗棗沒照鏡子，聽柳兒說漂亮她就信以為真了。

芍藥忙說道：“叫繡娘改一改。”

棗棗搖頭說道：“先放著，等成親前兩個月再試穿一次。若那時候還寬了，再改不遲。”衣服寬了不是繡娘的問題，而是她這段時間瘦了很多。

柳兒自然聽出了棗棗話裏的意思：“那這段時間你可要好好補一補，到時候做個漂亮的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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