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亦舟給劉八叉做了一個印象深刻的示範。

在人世間除了沒有什麽是錢解決不了的。她大哥二哥的命一共花費一兩碎銀。好少。

她坐在言亦舟的轎子裏，臉上有泥有鼻涕，小褂子昨夜還是鮮嫩嫩的，今天全是土。

言亦舟給她一條帕子擦鼻涕。她紅紅的眼睛望了望手帕，搖搖頭。死死抱著懷裏的大木桶，一顫一顫的水裏躺著兩個死魚一般的兄長。

言亦舟老父親般的心情又起來了，幫她擦了鼻涕，重新挽了個簡單的小發團，那種豎的翹翹的小揪他覺得難度太大，散亂的頭發繞成的團很松，在腦袋上跟著轎子晃動。

劉八叉帶著哥哥剛到品湖邊上，劉福大就哭兮兮從水裏伸出頭問“我的八叉誒，你找的怎麽樣……”當他看到木桶裏的一二和三四，一下從水裏鉆出來，顧不得多問，趕忙把這倆傻小子扔進湖裏。

劉福大用審視女婿的標準盯著陪同而來的才5歲的言亦舟。白，俊美，個子高，看著有錢，都挺好。最大的缺點，他是個人。

言亦舟要走，劉福大非要感謝一翻，突然就強行給他塞了一嘴避水丹，五六和七八被派去叫等在沁山山根兒的老裴。

劉八叉家確實溫暖，就在常年散著熱氣的品湖湖底，七個哥哥用水草給她編了很大的秋千。她家是一個老祖宗妖精混沌了之後，留下的魚骨做的。巨大的魚骨插在湖底的泥裏，周圍用珊瑚圍起來，纏繞了無數的水草，那房子看著就是一個草帳篷。

劉八叉的房間像個洞，有個小小的入口，外面貼了一些漂亮的小石頭。她從入口鉆進去，本就亂蓬蓬的頭發被掛在洞頂的水草上。

言亦舟看她輕輕漂起身體，短短的小指頭拉著松散的發絲，好半天才取下來，看到言亦舟在望自己，還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微笑。甜的能膩人的那種，言亦舟立刻吃不下劉福大準備的大餐，二十多盤，都是水草和蝸牛。

推讓的時候劉福大覺得這孩子真是個人精，五歲的樣子，談吐見識風度不亞於那隔壁萬年的許老龜。言亦舟要是知道將他比成烏龜定然是不願意的。此刻他等待老裴，坐的筆直，就和以前在須彌天一般。

很快三四，五六急匆匆跑來，老裴在沁山腳下站著，被路過的山妖吃了。老裴終於被克死了，這是言亦舟的理解。

他並未太難過，喪門此世身邊的人，命數早晚都是有這一劫的，言亦舟沒別的情緒，只覺得今後徹底是孤身一人了。心裏暗暗記下這筆恩情，以後歸位了，尋他的命簿來，把喪門星負責的災禍一筆勾銷，給他將來一世順利即可。

在劉福大眼裏看來這孩子性情太過冷漠，家奴被吃了還穩如泰山，也不敢多言。

回去的路上，沒有轎夫沒有老裴，只有劉八叉陪著。他胎裏素的身體輕快，劉八叉腿短很快就走不動了，還勸不回去。

最後言亦舟背著她走回了洵城，她倒是開心，在言亦舟肩頭落下了很多口水。穿過洵城聚福樹的時候，劉八叉格外開心，指著樹對言亦舟說“你看你看，聚福到了。以後我們出來玩就約在聚福底下好不好？”

玩？言亦舟只嫌修行的時間不夠，怎麽會跟小孩子玩。胡亂嗯了一聲，就快步走過。聚福在一座小山頂上，可以俯瞰洵城。

“你看月亮多大，這山頂上看的清楚。”

“不過還是因為在你肩膀上，我都變高啦！”

“你看那飛過去一只鳥……”

此刻天色昏沈，兩個孩子慢吞吞的走了很久。劉八叉看著肉嘟嘟的，其實一點不重。夜風涼，言亦舟反倒覺得背著劉八叉有些許舒服，背心上貼著一團溫熱的棉被一般。

他覺得自己用劉八叉擋風實在是說不過去，畢竟自己幾千萬年的歲數，欺負一個幾百歲的乳娃。就在下山的路上摘了幾個小草隨手編了一個兔子送給她。

劉八叉高興的捏在手裏，舉得高高的，對著月亮看對著星星看，喜歡草兔子的程度在那一刻儼然超過了喜歡言亦舟，也讓他耳邊清凈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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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花水月臺晚宴上，仙官司儀公布了一個重要消息。想要繼續修仙的地仙有福了，今年月老要辦個修習仙會，會請很多天仙神仙在虛空巖講授修習法門。

劉八叉用眼神問李粉鈴報不報名，李粉鈴立刻搖頭。劉八叉又偷偷望向上座位的寒江白，他果然沒什麽表情，桌上高高的琉璃托盞上放了幾個紅果，從劉八叉的下階角度看過去，正好映襯在寒江白唇邊，沾滿仙露的果子還不及他的嘴唇誘人。

劉八叉立刻臉紅了，為自己不太純潔的想法。轉念一想，以後這是我的嘴，多看幾眼也無妨，又擡起眼朝上，這次直接對上了寒江白的雙目。

寒江白快速的沖她擠了一下左眼，雖然從沒對人拋過媚眼，可不少天界的仙女都喜歡朝他拋媚眼，寒江白自認學的應該錯不了。

自從聽到她的真心，寒江白覺得不把這個小少女拿下簡直枉付自己人間與她一起的百年，這丫頭可愛，什麽都好，簡直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就當此次渡劫養了個媳婦也挺好。

不過寒江白冷清慣了，渡劫在人間也只是少年模樣老翁心性，沒想到這幾百年沒見，小丫頭真的為了他修成地仙兒，本以為自己已經沒有什麽心思了，可在看到她的時候，心緒就又亂了，寒江白明白自己喜歡上人家了，明騷他是不會的，最多也就是悶騷。

對面的劉八叉跟他對視，看的仔細，不管是言亦舟還是寒江白，這個奇怪的表情從來沒出現過，莫不是患了什麽眼疾？

一頓晚宴吃下來，寒江白生氣她的無視，劉八叉擔心他的眼睛。晚宴結束到處亂哄哄的。

寒江白看劉八叉在晚宴結束也沒有去報名修習仙會的意思，那個俏麗的背影正往反方向走，寒江白覺得需要誘她參加。卻不知她正準備去鏡花水月臺邊上的花叢，那裏有可以舒緩眼睛的登封草。

“眾位仙胞，此次修習大會我們會挑選資質不錯的地仙，引薦給上須彌天的仙人，助大家修習，早日飛升。”禮官被寒江白逼著說了一段。

果然，水綠色的小人在那花臺邊繞了繞，又轉回來了。

“群妖領，劉八叉報名。”

“仙子選哪位仙長的修習課？”

“這，小仙不太清楚，都有哪些仙長？”

“名單還未寫，今年主辦此宴的月老也是突然想起要搞修習會，所以觀禮臺在場的天仙基本都是要授課的。”

“那我選天仙寒江白。”

“？那位天仙課下只有兩人，而且他剛才說此次教習基礎打坐冥想，這位仙子不考慮考慮其他修習之術嗎？這還有……”

“就報他的。”

禮官撇了撇嘴，登記了一翻，這些小仙子都是看著皮囊選的吧。這寒江白在天仙裏除了名字連個名號都沒有，只不過攀上了月老這棵大樹，顯得位份高些。

禮官不知道喪門神歷劫，而且在寒江白是喪門的時候，各路仙人都是稱呼喪門星君，除了月老和天帝沒幾個知道他名字的，又因為他不喜歡結交朋友，見過他的仙人也很少，除了關註顏值的女神仙對他有印象，他幾乎就去透明仙一般。

這回歷劫，每一級都只是地仙寒江白，天仙寒江白，在回歸神仙位之前，每一級別都沒有名號，顯得寒酸了，此刻禮官轉著毛筆幸災樂禍，其他仙人課下人數眾多，只他名下三個花癡。不覺偷笑起來。

“剛那位小仙子選了誰的課？”

“哦。回上仙，選了您的打坐冥想。”

“嗯。”

禮官待寒江白走遠心想，他看著報名要結束了終於知道著急，他名下沒有學生，還能跑來搶不成。

寒江白回到自己桌前，幾根登封草在酒杯邊上。他滿場掃視一圈，那丫頭又是屁股後背朝著自己。正在那登記仙寵。

每個晉升的小仙，都可以為自己的寵物取一顆明丹，寵物吃下會去一去濁氣，跟地仙心意相通。有人帶的是動物，有人帶的是兵器。

龍夢肩膀上就有一只小小的翼龍，剛才吃過明丹，此刻已經能開口說話，引得不少仙人前去逗看。

“這？這位仙子，你的仙寵毫無靈力，這明丹吃下去也只怕是沒什麽大用處。要不換一個？”

“就是它。”

看著劉八叉遞過來一只草編小兔子，放的太久，幹巴巴的，仙官一拿還掉了一手草渣子，一眾仙人都傻眼了，這是什麽東西？

它既沒有靈性也不會服丹，周圍的仙人都在偷笑，只有劉八叉期待的看著，仙官想了想取了茶盞把明丹化水，又把幹草放進去，沒過多久這草兔子是起了變化。

從幹草兔子變了濕潤翠綠的草兔子，明丹果然是個寶貝。片刻草兔子又動了動耳朵，可站不起來，那做腿的四根草棒放太久都酥了。

草兔子站了一下，歪歪斜斜的又摔進茶盞，哄笑聲一片，“小仙子，已經差不多了，要不你拿回去給它配個帶滑輪的椅子？後面還有仙胞排隊呢。”

又一陣哄笑聲在劉八叉頭上響起來。龍夢笑的聲音最大，她的翼龍和這草兔子都無需比較。

一只手伸過來，越過劉八叉的肩頭，捧起茶盞，“用這個做腿吧。”寒江白開口了，聲音蘇的不像話。他握住散亂的草兔，把四根登封草插在草兔肚子上。

劉八叉都沒心思看兔子，她還沈浸在剛才寒江白清香的袖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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