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被人從床上叫起來，任何人都不會高興。

更讓江洪波覺得難以理解的是，白佑彬此時正在執行作戰任務，而且艦隊已經進入了高威脅海域，他竟然專門發電報回來詢問四艘新服役的戰列艦的情況，甚至暗示想獲得這四艘新式戰列艦。

這在搞什麽名堂？

對白佑彬，江洪波是再了解不過了。

當初，他讓白佑彬回海軍司令部，在嚴國榮的手下工作，就是希望白佑彬能夠對戰艦有更多的了解，為今後成為優秀的艦隊指揮奠定基礎。可以說，任何一名出色的艦隊指揮官都要首先弄清楚戰艦的性能。

也正是從這個時候，白佑彬對戰艦產生了極為濃烈的興趣。

如果再往前追溯，在白佑彬進入帝國海軍學院之前，因為長期生活在島上，除了日常生活之外，接觸到最多的就是那些偶爾前來的艦船，所以大概從幼年的時候開始，白佑彬就迷戀上了戰艦。

問題是，興趣再大，也要分時間場合吧。

按照海軍總參謀部的計劃，新服役的四艘“省”級乙型戰列艦本來就要分配給第一艦隊。到時候，第一艦隊將組建第三支作戰艦隊。雖然江洪波並不知道，在此之前，白佑彬就已經在總參謀部獲得了這條消息，但是在他看來，白佑彬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為了如此小的事情而使艦隊陷入危險之中。

在給白佑彬回電之後，江洪波又給海軍總參謀部發去了電報。

結果，衛延年也被副官從床上叫了起來。

白佑彬為什麽要為了一件芝麻綠豆般的小事而打破無線電靜默？

顯然，衛延年也很是不解，甚至有點光火。

從已經掌握的情報來看，美軍不但更換了第五艦隊司令官，還準備在近期展開一次大規模的作戰行動，不然第五艦隊不會繼續停留在夏威夷群島東部海域。

另外，在雷霄霆提交的情報分析中，重點介紹了哈爾西的情況。

以衛延年多年的經驗，他已經預感到，哈爾西不會坐以待斃，肯定會趁帝國海軍進行部署調整的機會發動反擊，而首當其沖的就是白佑彬指揮的第12艦隊與鄭恩博率領的第31艦隊。

上午的時候，衛延年還考慮過讓白佑彬返回中途島登陸場。

在只有二支作戰艦隊的情況下，白佑彬戰勝擁有三支作戰艦隊，以及一支由大型巡洋艦為核心的輔助艦隊的哈爾西的可能並不大。如果第12艦隊與第31艦隊戰敗了，將對整個戰局產生災難性的影響。

考慮到美軍在更換了艦隊司令官之後，也會做出相應的調整，以及白佑彬已經在戰場上多次證明了自己的能力，所以衛延年沒有召回第12艦隊與第31艦隊，而是在下午發出的電報中讓白佑彬小心謹慎，千萬不要冒險。

數日之後，隨著第11艦隊與第32艦隊返回戰場，優勢將再次回到帝國海軍的手中。

可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白佑彬竟然主動暴露了艦隊的行蹤。

他到底想幹什麽？

呆到天亮，衛延年才去找到了陳錦寬。

“你覺得白佑彬沒有考慮後果？”

衛延年微微皺了下眉頭，說道：“元帥，你是說，白佑彬故意暴露了艦隊的行蹤？”

“也許是吧。”陳錦寬微微一笑，說道，“這幾天，我也在考慮前線的作戰行動。你應該知道，斯普魯恩斯不但被撤職，還被押回國內的事情吧？”

衛延年點了點頭，這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

“那麽，你認為斯普魯恩斯為什麽會被撤職，並且被送交軍事法庭呢？”

“這……”

“從根本上講，斯普魯恩斯挫敗了我們在中途島發動的作戰行動，或者說，他看穿了我們的戰術安排，沒有上當。”稍微停頓了一下，陳錦寬又說道，“可是，斯普魯恩斯卻沒有看穿大局，或者說沒有考慮大局。經過了三年多的苦戰，美軍在太平洋上一直處於被動挨打的境地。隨著美國總統做出了放棄澳洲大陸的決策，美軍必須在另外一個方向上獲得一次決定性的勝利，不然他們肯定會在今年之內輸掉太平洋戰爭。如此一來，當斯普魯恩斯在中途島與我們周旋，保住了美軍作戰艦隊的時候，卻直接違背了美國的最高戰略原則。在此情況下，別說尼米茲，恐怕連美國總統都不會放過他。”

“可是……”

壓了壓手，打住了衛延年的話之後，陳錦寬又說道：“知道尼米茲為什麽要把哈爾西調回珍珠港嗎？以尼米茲與斯普魯恩斯的關系，他不可能不知道斯普魯恩斯的性格，更不可能不清楚斯普魯恩斯對待戰爭的態度。也就是說，尼米茲可能在此之前就已經預料到斯普魯恩斯會玩火，所以多準備了一手。現在讓哈爾西出任第五艦隊司令官，就是要調整美軍的作戰戰略，爭取在夏威夷群島擊敗我們。”

此時，衛延年也在迅速思考著。

“你想想，如果白佑彬也看清楚了這一點，他會怎麽做？”

“也許，他會利用這個機會。”

“對，他肯定會利用這個機會。你應該看過哈爾西的資料吧？”陳錦寬露出了一絲笑容。“可以說，哈爾西知道怎麽調動官兵的積極性，懂得怎麽把艦隊的戰鬥力全部發揮出來，可是他也有缺點，比如在局勢不利的情況下，往往會越打越糟糕，不然這幾年下來，鄭恩博在西南太平洋上就不會打得那麽順利了。因此，白佑彬是故意暴露了艦隊的行蹤，甚至故意讓哈爾西知道他手裏只有二支作戰艦隊，而不是四支作戰艦隊。如此一來，哈爾西會放過他嗎？”

其實，這也正是衛延年擔心的地方。

“可反過來看，這不正是我們要達到的目的嗎？”陳錦寬反問了一句之後，又說道，“此時，白佑彬的主要任務就是吸引美軍的註意力，為我們的部署調整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同時避免登陸場遭到美軍主力作戰艦隊的襲擊。在暴露了行蹤之後，哈爾西肯定會想方設法的幹掉第12艦隊與第31艦隊。到時候，白佑彬有二個選擇。”

到此，衛延年也猛然明白了過來。

在打不過對手的情況下，白佑彬可以選擇撤退，因為他手裏的八艘戰列艦的速度都超過了美軍的快速戰列艦，而且擁有性能先進的雷達，能夠做到先敵發現，也就能夠在戰術決策階段掌握選擇權。

如果能夠獲得殲滅敵人的機會，白佑彬肯定不會手軟。

即便白佑彬沒有發回其戰術計劃，在思考了一陣之後，衛延年也能猜出個大概。

到時候，肯定會有一支作戰艦隊充當誘餌，誘使美軍前來追擊，另外一支作戰艦隊則抓住機會幹掉速度相對較慢的第53艦隊。因為“省”級戰列艦有足夠的性能優勢，在對付第53艦隊時的損失不會很大。

只要能夠幹掉第53艦隊，白佑彬就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到了這一步，即便哈爾西知道打不過對手，也會因為損失了一支作戰艦隊，撤退就等於戰敗，所以會不惜一切代價的與白佑彬決戰。

到時候，即便全軍覆沒，只要能夠幹掉對手，都算獲得了決定性的勝利。

“耐心一點吧。”陳錦寬拍了拍沙發的扶手，“這幾年來，白佑彬就沒有讓我們失望過，我們為什麽要在此時懷疑他的能力呢？既然他有膽量與哈爾西決戰，我們就應該對他有信心，並且多一點耐心。相信，過不了幾天，我們就會收到捷報。”

見到陳錦寬說完就閉上了眼睛，衛延年也起身告辭了。

至少，衛延年從來不會懷疑陳錦寬看人與用人的能力。作為海軍元帥，統帥著數百萬名帝國海軍將士，看人與用人是其最重要的能力。另外，在陳錦寬提拔的一批年輕將領中，沒有一個真正讓元帥失望過。不管是白佑彬，還是後來的鄭恩博，以及藍淩波，秦孝東，楊定方，都在各自的職務上表現出了超人一等的才華與才幹。帝國海軍能夠從逆境中走出來，能夠在經過數年苦戰之後見到勝利的曙光，這些年輕將領的表現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也許，幾年前根本沒有人想到，撐起帝國海軍脊梁的竟然是一批小將。

當然，衛延年在這方面就比陳錦寬差多了。

作為海軍總參謀長，他不是通過預判來確定將領的地位，而是根據其具體表現，特別是在戰場上的表現來確定將領的真實能力。

最初的時候，衛延年對陳錦寬提拔白佑彬這批年輕將領也很是不解。

可以說，當時衛延年並不認為白佑彬會成為帝國海軍頭號艦隊司令官，甚至認為白佑彬最多只能成為一名艦長。

這幾年下來，衛延年不得不承認，白佑彬確實沒有讓陳錦寬失望。

不管在太平洋上，還是在南大西洋上，還是在北大西洋上，白佑彬所取得的戰績都足以證明，他在帝國海軍中擁有無可取代的地位。

那麽，為什麽要為他此時的行動擔心呢？

回到辦公室之後，衛延年就讓通信參謀把“省”級乙型戰列艦的詳細資料發給了第一艦隊，並且在電報中暗示白佑彬，只要消滅了第五艦隊，不管結果怎麽樣，那四艘戰列艦都屬於第一艦隊，不會分給其他艦隊。

顯然，這也算是一種激勵機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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