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沒有一點動靜。賈小姐的陰魂早就不在這兒了。

楊綿綿小心翼翼的把壓在裝修材料下面的紙人拿了出來。

這紙人有真人那麽長，似乎是用手撕的, 周圍跟狗啃的似的, 一點都不光滑, 腦袋上用筆杵了兩個眼睛, 畫了個紅嘴巴, 連個腮紅都沒打。

和精美完全不沾邊。

“嘖，地府的手工活也太敷衍了。”楊綿綿齜了齜牙, 將紙人卷吧卷吧隨意疊了疊, 塞進了口袋裏。

地府那麽摳門兒, 說不定這張紙皮子以後還要用呢。

……

羅言又在錦華路上等了有十分鐘，見楊綿綿沒出來, 只好先將蘇葉送回去。他雖然心裏著急，但是也清楚現在是自己有求於人, 要是把楊綿綿惹急了，不接他這茬，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

他們剛才是從南邊過來的, 蘇葉住的地方在北邊, 過了創業園區再過兩個路口就到了。車子在錦華路口往右轉，過了高架橋沒多久就到了蘇葉住的小區。

包括等紅綠燈的時間, 前後用了一共用了不到十分鐘。

蘇葉坐在羅言的車裏，看著越來越熟悉的環境，這才驚覺原來自己工作和住的地方居然離那片骯臟的紅燈區這麽近。

以前只是從同事的閑聊中知道有西四巷這麽個地方, 並不知道具體位置在哪裏。此時, 蘇葉腦海中忽然竄出一種近乎荒謬的想法, 不知道那些平時西裝革履穿梭在創業園辦公區的男人們下了班後是否會去到高架橋那一邊？

車子開到了蘇葉的小區門口停下，羅言看著神情有些恍惚的蘇葉道：“蘇小姐，我覺得牛莉莉他們沒找到之前，你一個人住有些危險，不如去我的酒店住吧，那邊的安全措施會好很多……”

蘇葉從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聞言忍不住嘲弄的扯了扯嘴角：“牛莉莉才剛失蹤，你就邀請一個女人去你酒店住，我覺得你才更危險。”

羅言表情有些難看：“我不是這個意思。”

“誰知道呢。”蘇葉翻了個白眼，“你要是真的那麽好心，也不會想拖綿綿下水。”說完，蘇葉打開了車門。

羅言急忙解釋道：“我也是為了你們的安全著想……”

蘇葉聞言一頓：“以綿綿的本事，什麽妖魔鬼怪到了她哪裏都討不了好，哪還需要你來提前通知？綿綿有她自己的人生，她不是超人，沒有義務拯救地球。”

羅言自然之道這個道理，只是若真的到了那一步，對方落到了楊綿綿手中，可能直接就會落得個煙消雲散的下場，那莉莉又誰能幫他找？

前頭的阿泰是個直腸子，見自家老板被個女人懟來懟去，不爽道：“你這個女人可真是，剛才那妹兒有幾下子是事實，可是你沒有啊。羅先生一番好意，你不接受就算了嘴這麽毒做什麽？！”

蘇葉已經站在了車外，聞言背脊忽然僵直。

阿泰說的對，楊綿綿會參和進這件事裏，說不定還真是被她給拖累的。

蘇葉抿了抿唇。雖然不喜歡羅言，但是理智告訴她，現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保護好自己，才能給綿綿減少負擔。

“那麻煩羅先生等一下，我上去取一下換洗衣物。”蘇葉彎下腰，隔著一個窗戶對立面的羅言道。

羅言輕輕頷首，對阿泰道：“你陪蘇小姐上去。”

蘇葉本想拒絕，但是想了想還是什麽都沒說。

兩人一路進了電梯，因為阿泰剛才幫羅言懟了一句，現在兩個人呆在電梯裏，氣氛莫名的尷尬。

阿泰瞅了瞅蘇葉緊繃的臉，撓了撓頭道：“蘇小姐不好意思，我心直口快剛才說話有些過了。”

“沒事。”蘇葉搖了搖頭：“你說得對，是我給綿綿惹麻煩了。”

想到對方剛才鉗制住自己的那一下，阿泰心有餘悸，忍不住道：“那個……楊小姐到底是誰很麽人？”

阿泰心裏有些犯嘀咕，他跟在羅先生身邊有好幾年了，從來沒見羅先生對誰這麽恭敬過。還任由對方對自己甩臉子，包括對蘇葉的一再縱容，恐怕也是因為那位楊小姐的原因，要知道就算牛莉莉在羅先生跟前都沒這樣的待遇。

說起楊綿綿，蘇葉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她是個你對她好一分，她就會還你十分的那種人。”

話落，電梯門叮的一聲輕響，樓層到了。

蘇葉和阿泰肩並肩走了出去，一出電梯門，蘇葉就忍不住皺緊了眉頭。誰在走廊裏抽煙，好大的煙味。

這裏是高檔小區，公共區域的照明設施做得很不錯，走廊上的燈到了晚上就會自動亮起，猶如白晝。

蘇葉左右看了看，很快在轉角的發現了一根煙蒂。

看到那根煙蒂，蘇葉的眼皮忍不住連著跳了兩下。心裏莫名升起一股恐懼感。

走廊轉過去就是她的住的地方。

“蘇小姐？”阿泰也很快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他瞬間緊繃起了所有的肌肉。

蘇葉忍不住阿泰身後躲了躲，她剛才雖然說的硬氣，但是畢竟是個女流，聯想起羅言說過的失蹤案，此時也忍不住害怕起來。

這時，從轉角後突然扔出來一個煙蒂，在米白色的地磚上映著小拇指大小的一點火星子。

蘇葉下意識的看向那個煙蒂，接著，一雙腳出現在了視線裏。

那是一雙男人的腳，穿著黑色的皮鞋，踮著腳，皮鞋的前端擠出了深深的褶皺。

蘇葉一把抓住了前頭阿泰的衣服。

這個惦著腳尖樣子她以前見過，趙一涵！那個被女鬼附身還想占她便宜的趙一涵。

然而現在站在拐角處的是葉斌。

蘇葉死死的盯著葉斌，臉上血色盡退。

“蘇葉，你有男朋友了？”葉斌的臉色泛著青，此時更是一臉憤恨，那模樣，像是抓到了給他帶綠帽的女朋友。

“蘇小姐，這是誰？”阿泰瞧這人一身煞氣，將蘇葉往後攬了攬，然而這個動作，似乎更加激怒了葉斌，一張臉扭曲得更厲害了。

“他，他是葉斌。”蘇葉的聲音有些打顫。

在這個時候，她已經下意識的摸出了手機，可是因為抖得厲害，試了好幾下都沒打開密碼鎖，現在她真是恨極了這個解鎖功能。

阿泰聽到葉斌的名字，瞳孔猛地一縮，這不就是羅先生說的那個人嗎？阿泰認真打量著葉斌，對方雖然高，但是身材單薄，看上去並不像有功夫的樣子，就是這個樣子太奇怪了，一個男熱居然想女人一樣惦著腳……

阿泰心中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這時感覺到身後蘇葉扯了扯他的衣服，然後聽見對方很小聲的說了一句話。

你小心一點，他被鬼附身了。

鬼附身？

阿泰表情有片刻的茫然，就在這時，又聽見站在拐角處的葉斌忽然陰狠的罵了一聲“賤人”，然後阿泰便見對方忽然沖了過來。

阿泰作為一個有過多年散打經驗的退役教練，條件反射的做出了防禦姿勢，然而饒是如此，他還是被對方這一下撞得退了一步，差點踩到身後的蘇葉。

“阿泰大哥，你小心！”蘇葉忍不住驚呼出聲。

“賤人！賤人！”葉斌表情越發猙獰，眼珠向上，露出了大半部分眼白，此時完全不像個正常人，他的手勁兒齊大，速度又快，近一把扣住了阿泰喉嚨。

阿泰氣息一窒，連忙一個手刀劈過去，對方卻似乎察覺不到痛一般，一個悶哼都沒有。

此時葉斌墊著腳竟然比阿泰還高一點，阿泰來不及再次做出反應，便被拎了起來，然後重重的扔到了墻上。

腦袋撞在墻壁上，發出咚一聲悶響，阿泰只覺得腦袋裏一陣發黑，渾身使不上勁兒。

“阿泰大哥！”蘇葉大驚，正想跑過去查看卻被一雙惦著的腳攔住了去路，蘇葉臉色一白，瞬間頓住了腳，擡頭看向葉斌那張猶如厲鬼的臉，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

“叫的挺親熱的啊？”葉斌彎了彎嘴角：“你之前不是還喜歡我嗎？這麽快就找到姘頭了。你們這些女人都是朝三暮四水性楊花的賤人！是離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了是嗎？賤人！爛貨！”

聽著葉斌的辱罵，蘇葉心裏也慢慢升起了一股怒火。五年的暗戀，這些年裝作同學情誼給他買的早餐，見他生病冒雨也去給他買的藥，每個節日從沒落下的禮物，那樣卑微但是虔誠的真心被一個‘不喜歡你’全盤否定。

哪怕是一只狗，一只貓，你對他好了五年也該有點感情了吧。

然而這個人，真是狼心狗肺的可以。

蘇葉以為自己發放下了，其實不是的，她是恨的！

如今新仇加舊恨，蘇葉發現自己似乎突然就不怕了。

她慢慢站起了身，嘲諷的看著葉斌：“你都從來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嗎？看看你那吃軟飯的樣子真是惡臭！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在牛莉莉面前鞍前馬後的，不就是想讓她把你弄到她們公司去嗎？一個想靠女人吃飯的窩囊廢。以前看上你是我有眼無珠，不過我現在視力恢覆了，當然要找個好的洗洗被你汙染的眼睛。”

蘇葉的話顯然成功刺激了葉斌，只見他重重喘了兩口粗氣，眼裏閃過一抹紅光，忽然揚起拳頭朝蘇葉沖了過來。

“啊——”

蘇葉尖叫一聲，她一直註意著葉斌的動作，看到他動，下意識的一躲，居然真的躲過了葉斌的拳頭。

那拳頭重重的砸在了她剛才靠著的墻壁出，蘇葉心裏狂跳。現在才知道怕了。

葉斌一下沒打中，飛快的伸出手，這下蘇葉再沒能躲開。

蘇葉被扯得一個踉蹌，心想這下完了，就在這時，一直沒來得及解開鎖的手機忽然響了，蘇葉心頭一跳，也沒看清是誰打來的，快速的點了下接聽。然後用幾乎快要破音的聲音大喊道：“葉斌殺人啦——”

突然，鉗制住她胳膊的手臂想突然觸了電一樣松開了。

“誒！”蘇葉的大喊聲忽然剎了個車。

脖子上掛的符紙忽然熱了一下，再看看忽然臉色蒼白渾身抖成篩子的葉斌，蘇葉忽然明白了。

那鬼被綿綿的符紙制住了。

做律師，最要學的就是不要錯過任何可以絕地反擊的機會。

蘇葉幾乎是下意識的脫下了高跟鞋，握著鞋頭，對著似乎想爬起來的葉斌狠狠捶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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