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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可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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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鐘瞪著雙眼,看著眼前一男一女站在講臺邊沿的兩個學生,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感覺心頭的怒氣隨著血壓一起在驟然升高,脹大的血管似乎很快就會撐破頭皮,青筋在骨瘦如柴的手背上刺眼地凸出。

課堂一剎那間靜地可怕,全班五十四個學生,這是三年來第一次看見他們的班主任發這麽大的火,但與這相比,剛剛發生在課堂上的一幕才是真正讓他們驚訝地說不出話來的原因。

因為是高三畢業班,所以上課大多以做練習題為主,一張張課桌上堆積如山的課本和試卷,讓本就一心沈醉在功課中的莘莘學子們更加不可能、也不願意去做什麽小動作。他們是安韻城最好的高中裏面最好的一個班(金鐘帶出來的班向來是全年級第一)經過金鐘長達三年苦口婆心的循循善誘,每個學生都明白刻苦的重要性。

可就在剛剛,班長寧天居然在金鐘的眼皮底下,隔著成堆的“書山”,跟上個月從外校新轉來的女生馮荃偷偷地接吻,倆人情到濃處居然發出了明顯的聲響,終於被金鐘當場抓獲!

早戀,而且還不僅僅是早戀那麽簡單!

金鐘雙拳緊握,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寧天是全班班長,是他三年一步步教出來的尖子生,長期穩坐年級第一的位子,而且既懂事又用功。是他這一屆學生中最喜歡的一個,也是今年高考他最抱以厚望的一個!可現在卻又變成了最讓他感到心痛的一個。

他瞪著眼睛看著他,看著他把頭深深地埋在胸前,臉脹得通紅,秀氣的臉龐上,那一副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睛正隨著身體瑟瑟抖動。剛發現的時候,金鐘恨不得給他一巴掌,可是現在,怒氣卻莫名地漸漸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望。

做老師十年了,他從來沒有對一個學生這麽失望過。是不是自己當老師當得太久了,也學會了優柔和寡斷呢?

“不關他的事,是我先找的他!”

在寧天嚇得渾身抖若篩糠的時候,馮荃卻淡定自若,稚氣的眼神毫不示弱地看著金鐘,似乎在這件事中,占理的是她而不是她的班主任。

金鐘微微扭過頭,終於把目光從寧天的身上移開,瞇著眼睛陰晴不定地看著她。

他早就知道,當初不應該接受這個插班生的!自從上個月這個女生進入他的班,每一科的成績都是倒數第一,僅憑她一個人,就把全班的總平均分拉低了四分,真是一只蒼蠅壞了一鍋粥!但要只是這樣,金鐘也就忍了,因為他記得校長先前跟他說的話:“這個女生在別的學校犯了點事被開除了,轉學到我們學校。安排到你班上,你就不要管她了!只要她不影響別的學生,她學不學隨她去吧!她父親,是省裏的一個大人物。”

不影響他人?她現在把全校最優秀的尖子生的魂給勾走了!

金鐘覺得這事兒絕對絕對不可以大事化小,早戀本就是學校堅決杜絕的現象,更何況是在他眼皮地下抓到的,如果就這麽算了,那班裏的其他學生也學她那還得了?

“你們兩個,跟我到辦公室來!”金鐘收回了聚集在馮荃臉上目光看向教室的窗戶,語氣簡直冷得直掉冰渣。

“不行!”馮荃一步上前擋在了寧天的面前,仰著頭直視著金鐘,馬尾辮在身後柔柔地一晃,“我說了,是我主動找他的,不關他的事。我這麽漂亮,我想這種事,哪個男人也抗拒不了吧?”

說完,她居然還沖金鐘抿嘴笑了笑。

金鐘卻被她這句話氣得臉都白了。

“混賬!無恥!這……這哪裏像一個高中生說出的話,你簡直就像一個,像一個---”

突然馮荃臉上的笑意都不見了,不再是剛剛那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眼神刻骨而尖銳:“像什麽,說出來!”

金鐘居然仿佛被這眼神刺痛了,似乎這一刻她是班主任而自己卻變成了一個犯錯受罰的學生。

金鐘從未在一個學生身上感受過如此的壓力,他下意識地握了握戴在右手手腕上的玉如意,瞬間就回過神來,怒氣沖天地吼道:“跟我來辦公室!無法無天了你!”

馮荃一轉身沖著已經嚇傻了的寧天和全班同學說:“再見,大家。看來我又要轉學了。”

說完,尾隨著班主任的步伐,離開了教室。

金鐘略有些瘸的右腿拖拽著不怎麽穩健的步伐在這層樓的走廊上疾步而又堅定地前進,後面跟著馮荃硬實的平底鞋踏在地面上發出的“噠噠”響聲。靠近窗戶的學生們紛紛把脖子伸到窗外,一邊震驚地望著兩人的背影,一邊小聲地竊竊私語著。寧天一直站在原地沒動,這時候突然擡起頭,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門外。

辦公室裏沒人,金鐘很滿意這個情況,他覺得是時候跟身後這個女生撂兩句醜話了。或許校長也畏懼她那從沒露過面的父親。

但說實話,金鐘一點都不怕。

金鐘緩緩地在辦公桌後坐下,然後摘下自己的老花鏡,凝視著站在辦公桌前的馮荃,蒼老的臉上隱約間有落寞,但更多的還是不怒自威的氣勢。

讓他感到吃驚的是,直到現在馮荃也沒有流露出一絲的懼怕或者後悔,依舊用那一份鎮定自若的表情跟自己對峙,甚至她的嘴角還藏著一絲冷笑。

究竟是怎樣的家庭教育教導出來這麽一個學生?算了,她早晚會吃虧的!金鐘看著她,恨恨地想,同時他也明白,自己是等不到眼前這個女生的悔過之詞了,悉心教育未必有直說管用。

“聽著!”金鐘面無表情,“我不管你在以前呆的學校裏沾染了多少壞風氣,你都不可以把它們帶到我的班上來,我更不容許你用你那些不良的行為來汙染你周圍的同學。我覺得有必要把你的父母請來,與我做一個詳盡的面談。如果他們沒空,我認為我有權利把你從我的班上請出去!”

“他們肯定沒空,也不會有興趣跟你談。”馮荃微笑道,然後雙手一撐,居然坐在了金鐘的辦公桌上,“我跟你談,你叫金鐘是吧?”

“放肆!”金鐘怒不可遏,這個女生不僅當著他的面坐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居然還狂妄到直呼其名,“我打電話通知你父母和校長,你現在就從我們學校出去,你已經被開除了。”

“且慢,聽我說完!”馮荃一只手按住了金鐘伸向電話機的手,同時眼中又一次射出了那尖銳而又壓迫的目光,“金鐘,原名金守源。原是修真界夢蝶派供奉長老,十年前偷盜門派法寶青玉如意,得手後叛逃。然後你就改頭換面隱姓埋名,來到這所學校裏當了一名歷史老師,我說的對不對?”

這段尋常人聽來就好像是神經病說出的話語,卻把金鐘身上所有的汗毛都說得豎了起來,瞬間改變的話題和主客之分讓他頭皮發炸,瞪大的眼睛更大了,微張著嘴,居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過,這並不是我今天說的重點!”馮荃那稚氣的臉已經覆蓋上了一層寒霜,“金老師,你還記得八年前的柳薇兒嗎?”

金鐘的心臟就好像被重錘砸了一記,他很想深吸一口氣,卻感覺空氣越來越稀薄。

“我來提醒提醒你。”馮荃說,“柳薇兒是你當年班上的一個女生,很漂亮,很白,紮著一對麻花辮,想起來了吧?那麽你是不是也想起來了,就是在這間辦公室裏,你□□了她?”

“你---你----”金鐘右手指著馮荃,顫抖的手臂居然一時之間舉不起來,“你胡說!那件案子警察早就調查清楚,是班裏的一個男生幹的!”

“那個男生叫丁勇,對吧?”馮荃靜靜地說,“丁勇因為未成年,所以只在少年監獄蹲了半年,可是半年後他就瘋了,被送到了安韻精神病院,一年後,他在精神病院裏自殺了。”

“柳薇兒後來精神也不正常了,瘋瘋癲癲,整天不知所雲,她甚至已經記不起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麽。”馮荃的語氣在逐步加重,剛剛還只是犀利和壓迫,說到這裏已經是刻骨的嚴寒了,“警察當然查不出來。是夢蝶派的獨門仙法,心神幻境,對嗎,金老師?你在□□柳薇兒的時候,施法給她制造了一個幻境,讓她錯以為自己是被丁勇□□的。然手你又在丁勇身上制造出一個幻境,讓他覺得是自己□□了柳薇兒,對吧,金老師?”

金鐘面沈如水,聲音也變得尖利而沙啞:“不是的,夢蝶派的幻境在被控制的人受到精神刺激的時候根本就不起作用。”

“這麽說你已經承認自己就是金守源了?”馮荃說,“以你的修為當然做不到,但是你有青玉如意在手啊!自從你偷得它,你就迫不及待想試試它的威力了吧?”

馮荃說完,金鐘沈默無語,不再辯解。看著稚氣未消的馮荃,看清楚眼前的局面,現在的他反而冷靜了下來,既然是修真界,那自然有修真界解決的辦法。

“你沒有任何證據。”半晌後金鐘悠悠地說,他覺得在搞清楚對方來路之前,最好還是先禮而後兵。

“我有,確切地說是我們有。”馮荃說,“寧天盯了你三年,一直在找你的證據。兩年前他找到了瘋掉的柳薇兒,然後他又請到了修真界首席愈魂人周小歡,一個月前治好了柳薇兒並且了解了事情的所有真相。然後我來到了這所學校,你以為,我們真的找不到你嗎?”

“你是夢蝶派的人?”金鐘不再偽裝,淡淡地問。

“夢蝶派已經在兩年前滅於修真界的上一次戰爭了。您老自從融入了教師這個角色,怕是已經決心跟修真界一刀兩斷了吧?”

金鐘顯得有些驚訝,但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做多糾纏:“那你究竟是誰?”

“修真界執法隊長,流霞派弟子,馮荃。”馮荃說,“把你抓回未央山受審,我就能晉升長老。”

“怕是史上最年輕的執法長老了吧?”金鐘譏笑道,“我能問你個問題嗎,現在我的身份和這件事,都有誰知道?”

“我和寧天。”馮荃知無不言。

“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問嗎?”金鐘悄悄握緊了手中的玉如意。

“知道,你想動手,先解決我,再去解決寧天。”馮荃笑了,“我要是你,我也會這麽做。畢竟就你犯的戒條來看,如果跟我乖乖回未央山,也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既然你這麽想,為什麽不抓緊時間試試呢?”

“我修行了四十年,有夢蝶至寶青玉如意在手。”

“呃……我今年十八歲,這次出門沒帶法器。”馮荃俏皮地笑了笑。

金鐘心中怒意又閃,不過這回不再是馮荃的不服管教,而是她的猖狂,猖狂得有些傻。

玉如意突然從金鐘的手中飛射而出,繼而又懸浮於他的頭頂,隨著金鐘嘴中念念有詞,辦公室中頓時伸手不見五指漆黑一片,與此同時玉如意中激射出一道青光,直奔馮荃的胸口而來。

不同於金鐘,馮荃並沒有太大的動作,她只是伸出自己的右手,在這漆黑的幻象叢生的一剎那,猛地在辦公桌的桌面上敲了一記。

隨著“咚”的一聲脆響,房間裏頓時重現光明,玉如意的光芒就好像被開水澆過的積雪,立刻消散於無形。馮荃一招手,如意就到了她的手中。金鐘口中噴出一口鮮血,然後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與此同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地推開了,寧天靜靜地站在馮荃的身後,眼前的場面並沒有給他帶來一絲驚訝。

馮荃一轉身看見寧天,笑著說:“我發現你特別適合幹這份工作,剛剛裝得多好,我就裝不來。”

寧天眉頭微皺:“你要走了?”

馮荃用手一揮,地上的金鐘就不見了,然後低著頭小聲說:“本來我只來兩天就應該把事情處理了,已經多呆了一個月了。”

寧天平淡的臉上終於多了一層憂郁,輕輕地說:“十個我也收拾不了金鐘,你一個回合就贏了。”

“別說傻話。”馮荃直視著他,“修為並不能代表一切。明天是修真界百年不遇的大事,你跟我一起去麽?”

“不了。”寧天輕輕搖了搖頭,“我還要留在這裏。你,有沒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馮荃異樣地看著他。

“我是說---嗯----還有沒有什麽別的任務?”

馮荃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高考加油!”

寧天終於笑了。

馮荃的身形,慢慢消失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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