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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真正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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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 在顧閑書的房間裏,宋如玉正與顧閑書對酌。

殘陽西斜, 餘暉透過窗欞入屋, 恍若燭光般的橙黃, 在兩人身上渡上一層金漆。

宋如玉又是一杯下肚, 將空了的酒杯放在桌面上, 顧閑書十分快速地端起酒壺又給他滿上。

“你這是想要灌醉我?你以前可是說酒要慢慢品嘗, 不是我這種牛飲的。”宋如玉將滿上的酒杯擱置在手邊。

“那你呢?平日裏喝酒也不曾有這般牛飲。”顧閑書淺嘗了一口酒杯裏的酒, “今早聽人說在房裏找不到你, 你可是出去走了?”

“果真還是瞞不過你,你盯著我總不會是無聊吧?不過,若是你跟鐘叔一樣,又要給我念叨那些話,這酒我就不喝了。總之我不能輕易放過他們就是了。”說罷, 宋如玉將酒杯放在一旁, 一撩下擺隨時準備走人。

“你若是不愛聽, 我便不說就是了。你是大當家,我自然聽你的了, 你不想跟鎮南軍扯上關系, 自然沒有誰能強迫你。”

此後,顧閑書果然沒再提起齊牧野的事情,只是說了些山寨裏的瑣碎事情, 還說起了書屋裏的事情。見顧閑書神態如同往常,宋如玉也放松下來, 再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與之談笑,只是俊朗的眉宇之間纏繞著若有似無的愁緒。

不知不覺夜幕降臨,房內添上油燈,搖曳的燈光照射到兩人臉上,晦暗未明,彼此的神情隱藏在陰影裏,酒壺裏的酒水已倒了一大半。

兩人聊著聊著,不禁聊到了兒時的事情。

“……小時候,你總是不愛讀書,老讓我給你兜著,自己就跑去爬樹掏鳥蛋漫山遍野地跑,回來就挨鞭子,你爹告訴我我爹,我兩一起挨罰。”顧閑書調侃似的說起,“這根本就不關我的事,我每回都認真念書了,可我還是要陪你一起挨鞭子,我爹都讓我別跟你挨得太近。”

宋如玉想起了兒時的荒唐事兒,忍不住大笑幾聲,說:“我還記得那時候我每回看到你爹,給你爹打招呼,你爹都沒拿正眼瞧我。可我真不是有意拖你下水,只不過是我爹只信你,你每回說謊話都跟真的一樣,但沒想到我爹會連你都罰。”

“每回我們挨罰時,你就見準時機跑了,就留我一個人在那老老實實受罰!”

“誰讓你跑得不快呀,我都給你使眼色了,你還在那跪!”

顧閑書可不認同,說:“你要是老實讀書不就完了,也犯不著老是連累我被罰。”

每回顧閑書都有勸宋如玉好好讀書,可宋如玉就是不聽,求著顧閑書幫他逃課時,顧閑書心又軟忍不住幫他,於是一次又一次被罰。

以至於長大後,顧閑書覺得宋如玉得給山寨帶個頭,才又強迫他去念書,不然整個山寨都學他逃課那可就難了,只是沒想到長大後的宋如玉依然那麽刺頭。

宋如玉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笑了幾聲,大方地承認:“我要是能讀書,我爹就不會拜托你看著我了。你早就知道我不是讀書的這塊料,我能識字,我爹都差點燒高香了。”

顧閑書淺酌了一口酒,順勢而談:“我記得你第一次下山打劫回來,喝醉後跟我說,你絕不僅僅只是殺人搶劫的山賊,那時的你眼睛通紅,醉了一宿……”

“夠了!”宋如玉呵止,握著酒杯的手微緊,望向顧閑書的眼神不似剛剛的放松,“那不過是年少不經事的話罷了。”

那次是他第一次殺人,少年時的他即使平常多麽勇猛,還是會充滿害怕,看著對方漸漸失去生氣的雙眼,聽著婦人的辱罵,他的心底不禁升起了懷疑。

山賊這條路究竟是對還是不對?他想要的是不是就這樣?他的能力只能拿來殺人搶劫嗎?

但是隨著年月的增長,他從父親的手裏接過山寨,他便再也沒想過去掉山賊這個身份了,他肩膀上承載的是整個山寨的責任。

昏暗的燈光下,顧閑書唇邊的笑淡了些,眼簾微垂,聲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些:“說的也是……自從你十年前當上了大當家後,你就再也沒提過這事了……”

“所以這話不過是我年少不經事的糊塗話罷了,莫要再提。”宋如玉的聲音低沈,大半壺酒入肚,他的眼神依然清明,目光如鷹,盯著顧閑書道:“你只管看好山寨即可,上次我們劫了塞漠的情報,這事始終是個危險,我看此地也不易久留,還是盡早尋個時機重新找個新地方吧。”

顧閑書點頭應下:“也對,搬了終究能安心些。只是短時間尚且還找不到合適的去處,這段時間你們下山還是停幾天罷。”

“嗯,我也想讓山寨裏的人休息幾天,畢竟有不少人受傷了。”說到這,宋如玉不免想起了造成這一切的兩個罪魁禍首,就是這兩人害得他整天的心情全無,不由冷下臉說:“趁著這幾天順便將那兩人解決了吧,別給鐘叔知道。”

顧閑書瞥他一眼,語氣依然不緊不慢,宛如平時話家常:“這麽著急就催了?看來你真的很討厭他們。”

宋如玉笑了,看向顧閑書,笑容另有意味,說:“要不然呢?我怕是不早點,不只是鐘叔,整個山寨的人都會被你說動了。”

顧閑書神情驚訝,道:“這是何意?”

“行了閑書,你別演了。”宋如玉停下喝酒,說起今日之事,“若是孩童的事情,我還真沒想到是你,可這趙元的事情,未免太過蹊蹺。他雖曾經當過官差,識得幾個字,但根據我平日與他的交談,他根本不可能脫口而出就是“民不聊生”這些詞來,除非是有人教他罷了。”

最後那一句問話,也存了宋如玉試探的心思,果然顧閑書就栽在了平日裏說話文縐縐的虧上。

這讓顧閑書不禁想起了當年與李垚交談時,他也曾說過他說話太過講究。

被拆穿後,顧閑書也不惱,只淺淺一笑,像是惡作劇一樣,說:“你倒是比小時候聰明多了。”

宋如玉無意再喝酒,說:“夜也深了,你早些歇息罷,我走了。”說著,便將顧閑書酒壺裏的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杯,也不看顧閑書作何反應,推開門後身影便融入了夜色之中。

在房內的顧閑書看著宋如玉離去,並沒有挽留之意,他了解宋如玉光喝這點酒是不夠的,多半是去拿酒跑去某個地方暢快地喝一頓去了。他拿起了酒壺搖了搖,確定了裏面的酒真的全部不剩,不滿地蹙眉嘟囔著:“你倒是精,把我的好酒都喝光了。”

這時,窗戶無聲無息地竄進了一抹黑影,顧閑書還沒意識到,直至身影到了跟前,燈光倒下一片陰影,才發覺多了個人。

依舊是冷靜無波的嗓音:“要開始了嗎?”

“嗯……差不多了……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不過我覺得不好。”結合他剛剛看到顧閑書被拆穿的原因,他覺得需要改改。

顧閑書知道他指的是剛才的事情,臉上劃過一絲尷尬,別過臉輕咳一聲,眼角瞥向李垚清冷的側臉,猶豫了片刻,說:“如果你覺得需要改,你可以用自己……”

戀愛智腦:“敢於嘗試才能進步,用言語欺騙對方,最是能體現你的感情體會了!”

李垚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一切以任務為主,他覺得自己來到這裏情感也已經增進不少了,應該可以嘗試具有感情的表演。

李垚十分快速地答應:“好!”

這麽幹脆的回答,反而讓顧閑書不放心了,他不禁憶起了今日李垚那句“滾”的回答,又說:“……還是算了吧,你暫且先按我說的,如果不合適再說吧……估計如玉現在已經拿了酒正要去某個地方喝上了,你先去吧。”

遲遲沒有回應,顧閑書擡頭一看,房內哪還有李垚的人影,在他說完好的時候,他已經出了門。

山寨背後有一處小樹林,這裏的野獸被清理過,所以不用太擔心有危險。

這三年裏,宋如玉心情不好便喜歡來這處小樹林裏。

他手裏拎著一壇酒,不自覺地又走到往日自己喜歡掛著休息的大樹下。

只是這延伸的樹枝之上,多了一個人影,他並沒有留意到,只以為此刻能到這裏的無非只有他而已。

他身手極其敏捷地順著樹身往上爬,不一會就攀上了樹枝上,將長腿舒展在粗壯的枝幹上,背靠著樹幹,任由銀芒色月光透過樹縫灑在身體上,宛如浸泡在粼粼的水面裏。

將酒壇的封口拿開,酒香瞬間飄溢而出,讓人心神一醉。

宋如玉端起酒壇喝了一口,發出滿足的一聲感嘆,旁邊突然傳來聲音,問道:

“好喝嗎?”

“誰?!”宋如玉瞬間繃起身子,提高警惕,看向傳來聲音的隔壁枝幹,只見一人影跟他差不多的姿勢躺在樹枝上,側臉正在看他,月光斑駁在他的臉上。

“三……三土?”宋如玉有點傻眼,“你在這幹嘛?”

毫無起伏的回答:“睡不著。”

宋如玉補充:“所以出來散心?”

李垚順勢而下:“對。”

宋如玉沒有懷疑,因為他也是出來散心,他本想一個人靜靜,但是李垚給人的氣息非常安靜,他並不會打擾到一個人的獨處,就這樣靜靜地陪著你,竟讓宋如玉感到一絲安心。

宋如玉舉起手裏的酒壇,示意:“這是鐘叔藏著的好酒,你喝嗎?”

“可以,我喝。”說罷,李垚身子微起,手攀在樹身上,作勢要過去,還說:“挪一下。”

宋如玉聽話地將身子往旁邊挪一下,好在枝幹夠粗壯,兩個人勉強擠在一起還算可以。

“你跳過來,我接著你。”考慮到李垚要跳過來,身體會往前沖,而李垚長得太有欺騙性,宋如玉不禁朝他張開雙臂。

跳躍的身體慣性李垚也有,但是他能控制到身體,所以根本用不著宋如玉接。

李垚沒答話,敏捷地一躍而起,跳到宋如玉的枝幹上,身子十分穩當,正好對上宋如玉有些驚愕的眼神。

戀愛智腦:“這個時候你應該放棄平衡,跌進他的懷裏,表現你的柔弱,博取他的信任,這樣接下來你的表演就會更順利了!”

李垚信了,覺得好像可以這麽做,必要時候采取必要手段。

於是,宋如玉看著本來身子穩當的李垚身子一歪,竟徑直地往自己的懷裏撞去,對方的身子不重,溫熱的身子,骨架稍細,一雙手臂環上去,雖然沒有軟綿綿的觸感,但是一雙手臂能環住對方的肩膀,有種小寵物的纖細。

宋如玉忍不住多抱了一下,直到李垚擡頭看他,一雙眼澄清如水,唇瓣柔軟而低頭可及,他像被蠱惑了般慢慢低下頭。

李垚毫無波動地說:“腳滑了。”

宋如玉低頭動作停止:“……”這話竟讓他覺得可愛,最後笑著說:“那現在還滑嗎?”

李垚增加說服力:“不滑,是樹枝滑。”

宋如玉徹底被逗笑,哈哈大笑起來,整個胸腔都在震動,傳遞到李垚的身上,李垚差點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謊話出現了破綻。

李垚提醒他:“先放開我。”他覺得這個姿勢不舒服。

宋如玉笑著松開了雙臂,露出了一絲遺憾,遺憾剛剛怎麽不果斷點。

“喝酒吧。”

宋如玉將酒壺遞給李垚,李垚像宋如玉那般灌了一口,寬闊的壇口不免灑了一些,酒從他的嘴角漏出,順著脖頸而下,淌過纖細的鎖骨,流進衣襟內的皮膚。

宋如玉不禁看楞了,直到李垚將酒壇遞到他面前才恍然驚醒,掩飾般拿過酒壇猛灌了幾口。

光是喝酒未免太過沈默,酒是好酒,但也易醉,不知不覺地,宋如玉此刻已有些醉意了。

李垚的存在很安靜,讓人安心,不會讓人想太多,宋如玉不禁卸下白日的防備和氣傲。

“你覺得我當山賊好嗎?”

李垚反問:“好?是好人和壞人嗎?”

宋如玉想了下,說:“就是你覺得……不是好人和壞人的界限……單單是覺得我這個人……”說到後面,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描述了。

“你是想找人對你的職業看法?判定是否正確?”李垚差不多懂了,說:“別人的看法不重要,當你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你已經有答案了。”

宋如玉不解:“為什麽這麽說?我就是沒有答案才問呀。”

李垚扭頭看他,說:“我感覺你有了答案。”

戀愛智腦跳出來:“你感覺到了?”

李垚:沒有,我瞎說。

戀愛智腦:“……”

於是氣氛一度陷入沈默,宋如玉再次開口:“你這三年去哪了?”

既然對方知道了齊牧野的身份,李垚直接說:“翼州。”

“你跟著翼州軍回去了?”見李垚給予肯定,宋如玉想起了李垚犯人的身份,有些心疼地問:“他們……沒對你怎麽樣吧?”

“挺好的。”在李垚看來是挺好的,畢竟吸收到了足夠太陽能。

宋如玉這才放心些:“那就好。”

“這次……你又為何隨姓齊的去青州?”

李垚照實說:“他能給我想要的東西,我就跟他走了。”

宋如玉蹙眉,說:“這是一樁買賣?”

“對。”李垚大方地承認,“彼此所需,這種關系很牢固。”

宋如玉卻有自己的顧慮:“萬一他無法兌現呢?他並不如你想象中的能給你所需要的呢?”

“哦。”李垚貌似無所謂,殺氣卻隱隱洩露,“那我就殺了他。”

宋如玉:“……”

李垚難得多說幾句:“這世界上的任何關系都沒有絕對的牢固,只有彼此需要合作時才是最牢固的。人的感情也是這樣,但也是最不靠譜的東西。”

某種意義上,李垚覺得感情是種不牢固的關系,但人往往都願意相信主觀感受。

這一席話說得宋如玉似懂非懂,但大概意思他還是知道的。這引起了他的思考,李垚不帶說教的話,理性到讓他更容易接受。

宋如玉沈思時,一邊大口地喝著酒,酒水從邊緣流下,浸濕了胸膛,轉眼間,一大壇酒便要見了底,他的眼神出現了迷蒙,顯然醉意襲來了,身子更為放松地靠在樹上,將酒壇遞給李垚。

李垚便也喝上幾口,不過沒有宋如玉的粗狂,喝得無聲無息,像小動物小口喝水,但也會有酒漏出來,給本來就白的皮膚添上一層水光。

今夜的月色甚好,月光亮得驚人,將黑漆漆的樹林照得清明,不時傳來鳥兒細細索索的聲音,風聲在耳邊掠過。

宋如玉微瞇著眼,困意漸漸襲來,接過李垚遞給自己的酒壇,正想喝兩口,卻發現裏面的酒沒了。

在斑駁的月色裏看向李垚,李垚剛喝完酒,酒浸潤了唇瓣,泛著水光,如鮮花欲滴,柔軟得想讓人戳一下看看會不會反彈,更想用唇碾著這鮮艷的唇瓣,親自感受對方的柔軟。

身體遵從著大腦的想法,宋如玉的身子不自覺地朝李垚挨去,將臉漸漸靠近,雙眼朦朧,欲將手放在李垚腦後,想要一親芳澤。

突然,大樹劇烈晃動,已經醉了的宋如玉差點從樹枝上掉下去,李垚及時出手拉住了他,一把扯宋如玉回原位。

這下要吻李垚的想法徹底從宋如玉的腦子裏消失了,一整天沒睡的困意和醉意混雜,如洪水般向他襲來,跟李垚談過後,他的心情輕松了許多,身邊是李垚,更讓他安心,他抓著李垚的手,不一會就進入了夢鄉。

李垚:……他睡著了,那些話還沒說。

戀愛智腦:“改天再騙?”

李垚很快看開:那就改天吧。

宋如玉死死握緊他的手,讓李垚無法掙脫他,除非他將宋如玉的手指頭掰斷,但是這並沒有必要。

於是,李垚抱起睡著的宋如玉,輕松地跳下地面,轉身看樹的另一面,隱在樹背面的人慢慢走出來,俊美無雙,神色卻異常地嚴肅,眉頭微緊,神色有些覆雜地看向李垚。

李垚問:“你都聽到了?”

齊牧野會錯意,以為是李垚說的只有利益關系的話,強笑了一下,聲音晦澀:“聽到了。”

李垚覺得齊牧野有些奇怪,感覺到了不屬於平常的他氣質。

齊牧野看了看李垚懷裏的宋如玉,又看向李垚,更有一種不曾表露過的認真,鄭重地說:“我知道你們不信任我,懷疑我的能力,我都能理解。但我堅信我能推翻這個世道,擊退塞漠,讓百姓安居樂業,我不會辜負所有的期望。”

他的眼裏透出閃耀的光芒,與天上星辰一樣璀璨,透出磐石般的堅韌,讓李垚感到了一種強烈的信念。

這種信念讓李垚感覺到了面前這個男人渾身充滿著一種力量,讓他感覺到愉悅的力量,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齊牧野也不奢望李垚的回答,露出一絲自嘲的笑容,想起剛剛那一幕,不由看向了李垚的唇瓣,上面還殘留著酒的水光,即使在月光的柔和下,線條還是略顯冷淡,看著讓人難以接近卻又莫名地吸引著人。

“你想親我?”李垚突然開口。

齊牧野收回視線,這時的他卻不同於往常會順勢應下,只是他知道了李垚對他的感覺是需求關系,他心底酸澀難當,自然將一切懶散都收了起來當做保護。

“是又如何,都無所謂了……”齊牧野別過眼,失落一陣一陣,扯開話題,靠近李垚,伸出手打算接過宋如玉,“我送他回去吧,你別抱……唔……”

在齊牧野靠近的時候,李垚湊身吻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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