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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自是浮生無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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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妙醒過來的時候, 只覺得頭有點疼。她晃了晃有些混沌的腦袋, 一時之間有些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麽。

一雙微涼的手輕輕的按住了她的頭, 不過貼在她額頭上的觸感卻不是人光滑的肌膚,而是一方細軟的絲帕。

男子將那一方素帕放在妙妙的額頭,轉而隔著絲帕輕輕的止住了妙妙晃腦袋的動作。他的聲音清潤, 帶著揮之不去的憂心:“妙妙, 不要亂動, 你發燒剛退,不要著涼了。”

他的動作克制而守禮, 即使隔著一方絲帕,男子的手指也沒有過多的在妙妙的額頭處停留。在確定妙妙不會亂動之後,他掀開了這方帕子, 將之端正的疊好, 放在妙妙的枕邊。

從方才俯身按住妙妙的姿勢換做站直了身體,男子動作自然的放下了妙妙床邊的床幃, 就這樣隔著半透明的床幃,方才開始和妙妙說話。

不對勁。不應該是這樣的。

妙妙皺了皺眉頭,心裏總是覺得有些不對, 可是具體是哪裏不對, 她卻始終說不出來。

這個男人的動作很奇怪。若說疏離, 可是他在一個女子的閨房卻已經算是於理不合了。可是他卻偏生出現在這裏,然而若說親昵,可是他的動作之間都是對男女之別的恪守,終歸算是小心謹慎。

可是分明不該是這樣的啊, 能夠進入她閨房的男人……總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

太陽穴傳來一陣一陣尖銳的疼痛,妙妙不由難受的哼唧了一聲。簾子外的男子也註意到了妙妙的不適,他連忙道:“妙妙你不要動,我去請大夫。”

他叫她妙妙,那應該是和自己很親近的關系了。妙妙見過的男子裏面,大多都要恭恭敬敬的稱呼她一聲“錦鸞郡主”,而可以喚她“妙妙”的人,若是拋卻家人,那也實在沒有剩下幾個。

可是自己為什麽想不起來這是誰了呢?雖然沒有看清男子的容貌,可是若是很親近的人,自己總應該記得才是——不需要見到容貌,若是足夠親近,僅僅是聲音,乃至於呼吸,亦或是身上的淺淡氣味,自己都應該能夠將之認取才是。

可是這個人,自己為什麽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了呢?

妙妙擡手按了按自己一跳一跳疼著的額角,回憶了半天卻都沒有頭緒。正在小姑娘冥思苦想,漂亮的小臉都要皺成了一團的時候,門外一行人已經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

她家七哥人未到聲先至,還有幾年就要到而立之年的人了,卻依舊是跳脫的性子。“彭”的一聲推開了房門,張七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將扛在肩頭的白發蒼蒼的老大夫放下 ,張七慌慌張張的對老大夫說道:“大夫大夫,你快給我妹妹看看,她昏了一天一夜了,現在才剛醒。”

老大夫氣得胡子都要吹起來,張六從張七後面給了他一記頭錘,斥道:“多大的人了還沒有個穩重樣子,還有你這麽扛起來先生就跑的?張七,你是土匪麽?”

所以說文人就是不一樣,張六這一連串的話,直接將老大夫的叱罵塞進了喉嚨裏。氣鼓鼓的吹了吹自己雪白的胡子,老大夫冷哼一聲,對那幾個眼巴巴的看著他的張家兒郎道:“去去去,黑臉紅臉還都讓你們唱了。都給我起開,少擋著我給你們家小姑娘看病。”

從簾子裏撈出來妙妙的一只手,老大夫一邊把脈一邊絮叨道:“哼,要不是看在梧州那小子的面子上,我才不管你們家的事兒!”

沈梧州笑了笑,給氣呼呼的老大夫遞上了一杯茶,轉而笑得竟然有幾分靦腆:“外祖說笑,再過幾個月,妙妙就是咱們家的人了。”

老大夫就著沈梧州的手喝了一口茶,氣也平順了許多,想到幾個月之後張家的小姑娘及笄,便會跟他家外孫將婚事定下,老爺子又高興了起來,沈下心來認認真真的開始給妙妙把脈。

他家梧州說得對,早晚都是自家人,給自家人看病,自然要更加細心周到一些。

他是沈梧州的外祖父,原本在江南住習慣了,並不樂意往錦城走這一遭,可是一個月前他的小外孫匆匆登門,一見面就對他長跪不起,直接將老爺子嚇了一跳。

好歹將小外孫拉了起來,老爺子這才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半月之前,他喜歡的那位姑娘忽然一病不起,皇帝為之遍尋名醫卻始終不見起色。沈梧州也是病急亂投醫,在自家娘親的提點之下往江南一趟,請他隱居多年的外祖父往錦城一趟,醫治張家的十七姑娘。

老爺子原本是聞名天下的大夫,也曾在朝中侍奉,不過他很快就厭倦了宮中的生活,不多日子就請辭歸隱了。原本打算一輩子不再踏入錦城,可是被自家外孫這樣求著,老爺子最終還是心軟了幾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好歹是條人命,既然求到了他的面前,他本也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更何況這姑娘明顯對於他家外孫來說不一般,於情於理,他都該往錦城之中走這一趟。

於是,老爺子和沈梧州打點了簡單的行囊,一路往錦城而來。

或許是這位的確醫術精湛,他為張家妙妙看過診之後,妙妙居然藥到病除,如今已經開始從昏迷之中清醒過來了。雖然每天清醒的時間很有限,但是到底可以吞咽一些流體食物,也漸漸能夠聽明白一些親人們說的話了。

一直到今天,妙妙才算徹底的清醒了過來。在沈梧州的外祖確定妙妙已經沒有事了之後,張家人連帶著沈梧州都松了一口氣,幾個人相識一眼,都有幾分“劫後餘生”的感覺。

猛的想起了什麽,張家二郎拍了拍弟弟們的腦袋,連聲吩咐道:“去稟報叔叔嬸嬸們,還有去往宮中給大姐送一個信,說妙妙已經好了,讓她不要再擔心了。再去告訴弟妹們一聲,省的她們每日為妙妙發愁。”

張家人口眾多,要通知的人委實不少,很快,那些確定了妹妹已經好了的張家二郎開始三三兩兩的跑出去報信,不一會兒屋子之中便只剩下了妙妙和沈梧州兩個人。

在沈梧州有些擔憂的目光之中,妙妙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探出一顆小腦袋,妙妙眨著一雙眼角還帶著一抹飛紅的眸子看向了沈梧州。

被小姑娘這樣的眼神看著,沈梧州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他後退兩步,讓這孩子不必再仰著頭就能將他看得一清二楚。在距離妙妙的床幾步遠的地方站定,沈梧州輕聲道:“怎麽了,妙妙不認識你的小哥哥了?”

小哥哥。

這個詞在妙妙的腦海之中恍若炸開,她有一瞬間的大腦空白,有些東西緩緩的浮現在她的腦海之中,可是朦朦朧朧的,總覺得並不真切。

可是有一點妙妙是千真萬確的——她的確是有個小哥哥,他們一同長大,而且……而且,她還馬上就要嫁給他了。

可是眼前這個人卻還是讓她覺得有幾分陌生的,這份陌生分明不應該存在。她的家人的反應,以及眼前這人對自己恰到好處的溫和與關懷,都印證著他們青梅竹馬的身份。更何況妙妙看得出來,眼前清俊溫雅的青年絕非輕|浮浪|蕩之人,若是他們沒有許下鴛盟,他是不會輕易和旁人說“她是他的人”這樣的話的。

再看自家的幾位兄長,他們將他的話聽得分明,可是卻沒有一人出言反駁。

所以,自己是真的和他青梅竹馬的一起長大,更將要在及笄之時和這個人舉行小定之禮了麽?

妙妙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幾分,她像是被什麽東西來回拉扯,一方面她覺得沈梧州說的是真的,可另一方面,妙妙卻始終覺得有什麽不會勁的地方。

那是一種無法掩蓋的陌生,陌生到讓妙妙有幾分疑惑——若是他們是真的一起長大,這種陌生又該是從何而來呢?

可是這種疑惑只是一閃而逝,妙妙試探性的喚了一聲“小哥哥”,話音剛落,就只覺得自己從醒來開始就有些空落落的心忽然安定了下來。這個稱呼是她叫過千百次,所以才會熟悉到這種程度。

“小哥哥。”

“嗯。”

“小哥哥。”

“嗯,我在。”

……

迷戀於這種心中踏實的感覺,妙妙一遍又一遍的喚著這個稱呼,而沈梧州無奈,只能好脾氣的站在床邊一一應著。

他的神色溫柔而縱容,沒有因為重覆一樣的詞語而顯現出絲毫的不耐。已經熟知該如何安撫這個小姑娘,雖然並不知道她的忐忑從何而來,可是沈梧州還是耐心的用這種方式安撫著她。

他們一起長大,以後依舊會在一起。對於沈梧州來說,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這更讓人高興的事情了。

眉心的朱砂痣莫名的開始灼燙了起來,可是妙妙已經有些顧不得那麽多了。她就這樣側頭上看著沈梧州,一雙黑琉璃一般的眼眸之中似乎閃爍著星子一般的光輝。

沈梧州終於無奈了起來,他稍稍靠近了妙妙幾步,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摸一摸妙妙的小腦袋,可是終歸還是停住了。

他是君子,眼前這個小姑娘即將是他的妻子,可是終歸不是,所以如今他還不能對之有太親昵的舉動。

虛空在妙妙頭頂撫了撫,實際上卻連妙妙的發絲都沒有碰到。沈梧州無奈道:“好了,妙妙你該睡覺了,大病初愈,還要多多休息才是。”

妙妙看著那根手指楞了楞,許久之後才點了點頭,將小腦袋重新縮回了床帳之中,乖乖的平躺,還給自己蓋好被子。

不知怎的,她總是記得,似乎有人也對她做過這樣的動作,只是那個人的手直接覆在她的頭頂,將她的發髻都揉亂了幾分。

那個不客氣的揉亂她的發髻的人,難道不是她的小哥哥麽?可是除卻小哥哥,她怎麽可能還和別人有這樣親近的動作?

心中疑慮更深,妙妙閉上眼睛用力的回想,可是心中卻總也沒有什麽頭緒。

算天塔內,一人用力的揮碎面前的水鏡,卻又重新凝結出一面新的。他反覆著這樣的動作,近乎自虐似的看著水鏡之中的一切,不敢錯過哪怕一丁點的細節。

作者有話要說: 嗯,沈梧州同學這次心想事成——“他想著,他只是晚來一步,如果他先和張家的小姑娘認識就好了,一切都會不同。”

唔,國師大人便是用實際行動告訴你,先認識也是沒有用的。

不過成全情敵什麽的,國師大人真是高(作)尚(死)。

顧尋川:我有特殊的躲喵喵技巧【傲嬌臉】可是心好痛怎麽辦?我一點都不想躲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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