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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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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蕭明鈺站在山上一副從容不迫、萬事皆在掌握之中的模樣, 可是當他看見阿史那思歸落在滿地塵埃中,終於斷了氣的時候還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氣:到底沒出差錯, 最要緊的是此間事了, 他也終於可以回去見鄭娥了。唔,還能守著孩子出生呢!

這般一想,蕭明鈺整顆心都有些蕩漾起來了, 差點沒繃住那張臉當著人的面笑出聲來。不過,既是來了這裏, 蕭明鈺也不好就這麽直接離開,他把底下的事情交給部下, 自己則是收斂了心中的種種雜念,親自起身往山頂的那間神廟去,去取長寧公主的骨灰。

長寧公主直到最後也想要將幼子托付給在大周, 他做弟弟的總也不好真就看著她的骨灰被北狄那些人擺在玉山這裏,遙遙不見故國故人。

只是, 就在蕭明鈺方才踏入那件神廟的時候, 忽而覺得心口一悸, 隱約生出些許不妙的預感來——好像, 有什麽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

沒錯,不過倒也不是什麽大事——蕭明鈺之前令人快馬加鞭送去給皇帝和鄭娥的已到了京城, 只是蕭明鈺運氣有些不好, 兩封信都送錯了人。

皇帝倒是沒什麽,平白看了兒子寫給兒媳婦的肉麻信,重新對兒子臉皮厚度有了改觀——天啊, 這是何等的厚臉皮,才能寫出這麽多的肉麻話來?做爹的看了都覺得沒臉。話雖如此,懷著不可名言的小心思,皇帝還是忍不住把那封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心裏頗有些覆雜心緒。

然而,看到蕭明鈺寫給皇帝那封家書的鄭娥便沒有皇帝那般的好心態了。當鄭娥打開那封蕭明鈺原本要寫給皇帝的家書,看到裏頭一五一十的寫明了自己與蘇淮真的安排,寫明了他為何自請帶兵截殺阿史那思歸以及其中的厲害。最要緊的是,他還在信中特意懇求皇帝替自己在鄭娥面前隱瞞一二。

鄭娥看著看著,只覺得頭疼牙疼外加肚子疼——真的真的是肚子都被他氣得痛了。

這麽會有這麽混蛋的人!冒著天大的危險去做事,居然還敢瞞著自己的老婆孩子!真是一想起來就肚子痛。

北疆離京城到底有些距離,兩人通信來來回回多少也費時間,如今都已是七月裏,炎暑酷熱,偏鄭娥孕中也不好受寒,便是連冰盤也不敢擺,只叫人灑了點水散熱,順便令人打扇子稍稍排解悶氣。

而此時鄭娥額上冒出冷汗,一手抓著那封信,一手捂著肚子,蹙眉咬牙的模樣著實是嚇住了一群人。

竇嬤嬤一顆老心差點都不會跳了,連忙上前去扶人,口上溫聲問道:“王妃這是怎麽了,可是王爺信中寫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鄭娥咬咬牙,便是她這般的好性子,想起蕭明鈺那信裏頭的那句“此事重大,萬望父皇能在阿娥跟前替兒臣隱瞞一二”便也氣得不行,氣極反笑:“他好得很呢!”

話雖如此,鄭娥面上氣的咬牙切齒,恨不得蕭明鈺這整天想著如何蒙騙老婆的家夥趕緊去死,可她心裏卻還是十分擔憂蕭明鈺的安危,怎麽都放不下心來:北疆離京城到底遠得很,信都已到了她的手上,蕭明鈺八成已經滾去截殺阿史那思歸了。算一算時間,說不得這兩人都已經對上了,還不知誰勝誰負,蕭明鈺是否安好?

鄭娥心念一轉,再也坐不住,連忙收起手上的這封信,便吩咐左右:“備車,我要進宮求見父皇。”再如何,北地軍情,問皇帝總也沒錯。更何況,此事確實重要,是該先和皇帝說一聲才好。

鄭娥一貫溫和,左右甚少見她這般疾言厲色的模樣,一時都提起了心,連忙垂頭應諾,不一會兒便備好了進宮的馬車,載著鄭娥入了宮城。

等到了甘露殿的時候,黃順連忙上來迎人,嘴裏道:“陛下就知道王妃您要來,特意叫奴才幾個在這兒等著。”皇帝手裏畢竟拿著蕭明鈺寫給鄭娥的信,只略一想便知道肯定是哪裏出了岔子,鄭娥八成是要照過來的,於是便吩咐了黃順去迎人。

鄭娥勉強一笑,點了點頭也算是示意,嘴裏道:“我有要事想與父皇說,倒是有勞公公通融了。”

黃順瞧了眼鄭娥神色,心裏琢磨了一下,倒也沒多說什麽,恭恭敬敬引了鄭娥入內,又小心的合門退了出去。

皇帝原還想要拿著那封信打趣鄭娥和蕭明鈺這對小夫妻一番,回頭看見鄭娥這般的神情,也不由得微微一頓,蹙眉道:“這是怎麽了?”頓了頓又有些猶疑,“可是誰欺負你了?”

鄭娥瞧見了皇帝,心頭那些因為擔憂蕭明鈺安慰而生出的惶恐不安倒是去了些。她連忙搖頭,小聲道:“沒有這事,就是……”她這會兒倒是有些難為情了,“送信的人倒是把我和父皇的信給送錯了。”

皇帝蹙著的眉頭倒是稍稍松開了一些,眸光一動,倒是笑著應了一句:“朕猜著也是這麽一回事……”想起信中蕭明鈺寫的那些話,他到底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四郎成日裏板著一張臉,倒是沒成想,他竟還能寫出那麽肉麻的話來。便是朕這個做父皇的,都還是脫了阿娥你的福,頭一回知道他這本事呢……”

鄭娥越發不好意思了,小聲嗔怪道:“父皇你怎麽還看四哥哥寫給我的信啊?”

皇帝半點也不覺的自己需要不好意思:信都送到他手上了,不看又怎麽知道這事寫給誰的?再說了,看到一半又不看,那可得把自己都給好奇死了!於是,皇帝便負手於後,半點也不心虛的反問了鄭娥一句:“難不成,四郎寫給朕的信你沒看?”

她還真看了!

鄭娥哽了一下,面頰微微泛紅,隨即她立刻就想起了正事,連忙把自己才藏到袖中的信遞去給皇帝,嘴裏道:“對了,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這是四哥哥寫給父皇您的信,您且看看……”她提起這個,仍舊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四哥哥他也不知怎麽想的,那樣重要的事情,居然還要瞞著我!”再說下去,她都忍不住要吃皇帝這個做公公的醋了。

皇帝自是一眼就看出了鄭娥微妙的情緒,略一頓便擡手接了那封信,極認真的看了起來,看到一半他的面色也沈了下去,若是蕭明鈺在他跟前他都要忍不住罵他一頓——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送他過去是為了什麽?!到底知不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

皇帝當初與蕭明鈺雖是談論過北疆之事,口上也說得很是厲害,仿佛北疆之行危機重重,這才把蕭明鈺給丟了出去。可他心裏頭卻清楚得很:自己是打算拿這個來給蕭明鈺鋪路。等蕭明鈺平定北疆,依著他嫡子的身份,再立儲自是名正言順,無人可置喙。所以,皇帝才叫了蘇淮真去給蕭明鈺壓陣——那到底是他心中早已訂下的儲君,哪裏能夠叫他真出了事?

只是,便是皇帝都沒有想到蘇淮真和蕭明鈺的膽子竟也這般大,還敢瞞著他做出這樣的事情。

話雖如此,初時的氣惱過後,皇帝很快便又回過神來,隱約生出一絲作為父親的欣慰與自豪——為人父親的,雖總是希望能夠保護自己的孩子,但內心深處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能夠脫離自己羽翼的保護,真正的長大。

故而,即便是皇帝也忍不住生出一絲隱秘的自豪來:到底是朕的兒子。

鄭娥見皇帝拿著信不出聲,到底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父皇,你說這怎麽辦啊?”都急死人了,父皇怎麽還拿著信不出聲。

皇帝微沈的面色卻漸漸和緩過來,他一手拿著性子,另一只手卻忍不住擡了起來,輕輕的撫了撫鄭娥的肩頭,清俊的面上竟是微微笑出聲來:“怎麽,你擔心四郎?”

鄭娥瞪圓了眼睛,一雙烏溜溜的黑眸就像是兩丸黑水銀,又黑又亮。她嘟著嘴,氣哼哼的:“難不成父皇你就不擔心四哥哥?!”這都是什麽爹啊?

皇帝倒是十分從容的點了點頭:“自然是擔心的。只是算著時日,說不得四郎都已經對上阿史那思歸了。說不好連勝負都已經分出來了,我們這些人到底遠在千裏之外,再如何的擔心又有什麽用?”

鄭娥一怔,倒是說不出話來,只小聲道:“那,那父皇你覺得這場戰誰會贏?”她只在小時候見過阿史那思歸幾次,隱約記得對方長得不錯,頗為英挺。只不過後來經過長寧公主那件事,又聽說了許多北疆風雲變動,心裏頭不免對阿史那思歸這個幕後攪動風雲的黑手生出許多忌憚來。

皇帝眉梢微微擡了起來,眸光清亮猶如一泓利劍,隱約可見內中的淩厲鋒芒。他的手還按在鄭娥的肩頭,語調上揚,倒是不由的笑出聲來:“怎麽,不相信四郎?”他略一頓,倒是安慰了鄭娥一句,“四郎既是下定決心去做那事,肯定也是有些把握的——他心裏頭那樣惦記你和孩子,哪有不掙命回來的道理?”

鄭娥面色稍緩,也覺得該多給自家夫君一些信心才對,咬了咬唇,倒是沒出聲。

皇帝做爹的難免還要給自己兒子擦屁股,替他說了幾句好話:“說起來,四郎此回不告訴你這事,肯定也是怕你擔心。你還懷著孕呢,揣著這麽一樁心事等消息,身子哪裏禁得住?他便是不心疼你,也得心疼孩子啊。”他嘆了一口氣,就像是小時候哄著小鄭娥那般捏了捏她的鼻子,逗她道,“看你現在這眉頭皺的,都能夾蒼蠅了。”

鄭娥到底忍不住,撲哧一聲跟著笑了出來,頰邊梨渦跟著一顯。

皇帝見她笑出來了,倒是松了一口氣,知道鄭娥心頭的那口氣算是出了小半。他想了想,倒是不必鄭娥來催,自個兒便把先前放在案頭的那封信給遞了出去,嘴裏道:“對了,這是四郎寫給你的信,你且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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