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修怒氣沖沖地走到校長辦公桌前, 手裏那沓借條“啪”地一聲往辦公桌上一拍，擰眉看向樵建木。

樵建木縮在椅子上，渾身上下只有兩只眼珠子在動。

他眼睛翻轉, 看看桌子上的借條，又看看厭修快要氣炸的臉，頓時嘴裏發苦。

樵建木心裏長嘆一口氣, 默念我的沙發，我的大會議室。

他仿佛看到已經買好的沙發呼啦一下被風卷跑，又好像看到建好的大會議室被厭修一腳踹碎。

厭修飄在半空中, 腳下是黑雲一樣的風，風中還狂卷一套沙發。

只見厭修兩只手一劃拉，那套沙發被他攥到手裏, 三兩下扯碎。

樵建木捂住眼睛，心臟一抽一抽的疼。

厭修不吃他這套，敲敲桌子說：“借條看一下，錢什麽時候還我？”

樵建木捂眼：“還不了太多……”

話還沒有說完，厭修不耐煩打斷道：“能還多少？”

樵建木一只手擋住眼睛, 另一只手比劃兩下, 伸出兩根手指頭, 看了一會兒又默默收回去一只, 小聲說道：“一，一萬可以嗎？’

厭修大怒：“你打發叫花子呢？”

樵建木叫苦不疊, 他好不容易有點錢, 還沒攢熱乎呢。

樵校長卑微低頭：“再等等好不好？我還沒見過那麽多錢呢。”

厭修冷笑一聲：“明天下午三點之前, 我要在我的辦公桌上看到十九萬塊錢現金。”

樵建木破音道：“十九萬？！你說十九萬？！你要那麽多？！！”

厭修比劃出一根手指, 輕飄飄道：“不是你自己說的麽, 你留一萬, 剩下歸我。”

樵建木小聲辯駁道：“我說的是一萬。”

厭修敷衍點頭：“嗯嗯，你說的是一萬，你留一萬，剩下歸我。”

樵建木捂眼仰躺在辦公椅上，生無可戀的默默垂淚。

成功收回大筆錢財的厭修心情很好，往常冷漠的表情都松動起來，臉上有了些笑容。

他出辦公樓的時候，和上樓的代藍遇上，還朝代藍微微笑了笑，嚇得代藍當場掏出手機，詢問厭老師是不是出事了。

方希希被@到，納悶道：“沒出什麽事吧，怎麽了？”

難道是找校長要錢沒要到，所以心情不好？

代藍極具誇張語言：“我剛才和厭老師碰到了，你們猜怎麽著？厭老師居然對我笑了！雖然笑容很淺，但我看到了，他真的對我笑了！！！”

消息發出，立刻引得雪偉才現身。

雪偉才發了個大眼睛驚呆的表情包：“看起來確實很嚴重啊，說不準厭老師盯上你了，你最近小心點。”

代藍顫抖應是。

方希希回覆道：“應該沒什麽事，是開心吧，厭老師剛從校長那要了筆賬。”

她這話剛說，代藍和雪偉才同時發出爆哭的表情包。

代藍：“校長好不容易有點錢，這下完了，要被厭老師扒拉走了。”

雪偉才：“是啊，我還想讓校長在辦公室裝臺電視呢，現在不用想了。”

方希希後知後覺：“……厭老師不會都拿走吧？”

……

看著眼前的一萬塊錢，方希希的心在滴血。

她可憐巴巴地看著樵建木。

樵建木也可憐巴巴地望著她，開口說：“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也沒有辦法，二十萬塊錢被厭修要走了十九萬，現在只剩下這一萬塊了。”

方希希愁道：“一萬塊能幹嗎？”

樵建木不好意思地說：“方老師你看，一萬塊錢也沒法建操場會議室，要不，先給我買套沙發？”

方希希：“兩只小鬼的招生錢款發下來了嗎？”

樵建木：“……還沒有。”

方希希：“沒說什麽時間發下來？”

樵建木搖頭，表示不知。

實際上入學錢款這兩天就能發下來，但他怕中間又出幺蛾子，不肯說實話。

樵建木看著空蕩蕩的辦公室，不死心道：“那套沙發……”

話還沒說完，方希希已經出去了。

樵建木心說他的沙發，看來是徹底沒希望了。

開學沒多久，學校裏的事不多，大棚裏的小水果和蔬菜已經到最後一茬了，雪偉才和幾名學生抽空去了一趟農貿市場，買了一部分種子。

如今的大棚已經徹底不用方希希管了，主要她也沒種過多少地，隨便種種還可以，一旦形成規模，科學種地，她就開始抓瞎。

專業的事還是得交給專業的人士。

雪偉才作為學校知識面最廣，學習最快的老師，在極快的時間內成長為種地方面的小能手，一般的種地問題難不住他。

有雪老師在，大棚蔬菜供應不成問題。

方希希如今無事一身輕，每天除了上上課，打掃打掃衛生，就是刷手機看電視劇。

她還在熱搜上看到了羅杭一，有記者問羅杭一前段時間怎麽不出現，羅杭一笑了笑，說是身體問題。

方希希仔細瞅了瞅他的脖子，沒發現新的爪印，知道上次的事徹底了結，沒有後續了。

兩只小鬼的入學資金也到賬了，放在以前，這麽大一筆錢打過來，樵建木恨不得開心的蹦起來，但在經歷過二十萬後，他看著賬戶裏的錢，心情十分平淡，甚至隱隱帶著些失望。

才這麽點錢，連大會議室都建不起來。

樵建木捂住胸口，心說果然，人和鬼一樣，欲望是無窮無盡的。

這筆錢最終用來修建學校的道路了。

校內那片土路終於鋪上了石板。

水泥路他們修不起，但石板路還是修的起的。

路線圖是上次裝修公司的設計師免費設計的，給設計圖的時候，他還暗戳戳地問學校什麽時候大修，看樣子迫不及待重新規劃西嶺山綜合學校了。

樵建木也想規劃學校，但他兜裏窮，輕易不敢動。

聽見設計師的話，他問道：“學校重新建設裝修的話，大概要多少錢？”

設計師眼睛一亮：“按你們學校這麽大的面積，全部整修一遍，起碼要這麽數。”

說著比劃了個數字。

樵建木頓時呆立當場，差點厥過去。

算了吧，他還是攢點錢買沙發吧，學校重建什麽的，過個幾百年再說。

說不定他那時候已經退休了，錢的問題也不用他考慮了，交給後來者犯愁去吧。

這天，方希希正背著手在大棚裏轉悠，忽然接到大學同學的電話。

上次春節的時候，大學的同學們聚過一次會。

方希希跟班裏人不熟，也就沒去。

這次給她打電話的是同宿舍女生，兩人關系還行。

接到電話的時候，方希希稀奇道：“你怎麽給我打電話？”

打電話的名叫葉可菲，電話剛一接通，她從手機那頭大叫道：“你怎麽現在才接電話？”

葉可菲：“看班級群了嗎？班裏有人組織聚會，你要不要去？”

方希希莫名其妙，這時間組織聚會？不是剛開始上班沒多久，她這些同學都這麽閑嗎？

方希希說了句不去。

葉可菲打斷道：“田明你記得吧？畢業後出國那個，這次聚會是給他辦的，聽說他剛從國外回來。”

方希希印象中班裏好像有田明這個人，但她跟這人不熟，於是拒絕道：“我就不去了吧，還要上班。”

葉可菲勸道：“去吧去吧，我也去，我們好久不見面了。”

耐不住葉可菲軟磨硬泡，方希希最終還是答應了。

方希希和代藍調了課，去西瞳市那天，她本來想坐公交車，結果在門口看到了厭修。

厭修把他那輛紙紮車拋出來，紙人司機面無表情地坐在駕駛座上，隨時準備開車。

方希希探過腦袋，熱情道：“厭老師也去西瞳市啊？”

厭修看她一眼，嗯了聲。

方希希一把拉開後座車門，喜滋滋說道：“真巧，我也去西瞳市，方便的話厭老師帶我一程。”

厭修很想說不，但她已經坐進來了。

厭修擰眉看她，“方希希，有沒有人說過，你的臉皮很厚！”

方希希假裝聽不出他話裏的意思，點頭說：“要想富，臉皮厚，謝謝厭老師誇讚。”

厭修：“你的臉皮果然很厚。”

厚臉皮方希希問道：“厭老師去西瞳市做什麽？又有朋友找你幫忙嗎？”

別看厭修在西嶺山學校人緣不好，在校外還是可以的。

聽樵建木說，學校的老師出外勤時，如果遇到搞不定的大鬼，跑也跑不掉的話，可以直接報厭修的名字。

凡是實力看得過去的鬼，只要聽到厭修的名字，多少會給點面子。

方希希聽到的時候，用崇拜的語氣說道：“厭老師可真厲害。”

現在她在學校呆的時間長了，對厭修的了解也越來越多，跟著他也出了幾次外勤，多少摸出點內幕。

厭修所謂的校外好人緣根本不存在，或者說，他在校外的人緣還比不上校內。

校外那些人之所以給他面子，純粹是被武力鎮壓，跟人緣扯不上半點關系。

厭修經常接外單，幫那些所謂的“鬼朋友”們解決麻煩，他實力強，解決問題快準狠，一開始很多鬼會找他幫忙，後來發現他要價高，胃口大，漸漸便不再找他了。

後來經過一段時間，這些鬼們發現其他鬼便宜是便宜，但解決起問題來也拖拖拉拉，大多數問題即便當時解決了，後續也會出現很多麻煩。

於是這些鬼們又紛紛趕回來，重新找厭修幫忙。

可以說校外的這些鬼們，和校內的師生們一樣，對厭修是又愛又恨。

方希希看到厭修出門，猜測他可能又接到報酬單了，頓時羨慕道：“厭老師，我什麽時候能像你一樣厲害。”

厭修冷笑：“你想都別想。”

方希希擺弄手上的鐲子，喃喃自語道：“這可說不定，說不準哪天我抱上條金大腿，一躍成為鬼界名流，變成人人敬仰的存在了呢。”

厭修盯著她眼睛看，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惡聲惡氣道：“你還想抱金大腿？”

有他這條金大腿在，還想抱別的金大腿？

果然臉皮厚的都不是好東西。

厭修越想越氣，幹脆轉過身，背對著方希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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