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她要開始仇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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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明明覺得自己就像擺在屠宰場的一坨豬肉, 還是已經殺好隨便客人挑選那種。
他整坨肉躺在地上，被人用棍子挑來挑去。
主要是這個拿棍子的人吧，看起來對他這坨肉很不滿意, 時不時發出嘆息聲。
孟明明第N次聽到嘆息聲的時候，眼眶一紅，差點沒憋住又哭出來。
結果他剛要哭, 雪偉才一棍子拍在他腦袋上，“不準哭。”
孟明明努力憋住，使使勁把眼淚重新憋回去。
方希希坐在座位上陪乖乖看動畫片, 時不時擡頭看看地上的孟明明。
雪偉才和代藍蹲在孟明明旁邊，仔細觀察他。
兩鬼觀察良久，代藍甚至掏出手機, 對著孟明明一陣狂拍。
雪偉才坐回座位上，翻動桌子上的本子，查看以前有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結果本子從後翻到最前面，也沒看到類似的經歷。
他嘆氣，沖著方希希搖了搖頭。
躺在地上的孟明明也看到了, 他懼怕雪偉才, 不敢哭出來, 眼眶被淚水盛滿, 橢圓形的臉憋得通紅。
另一邊，代藍把照片和視頻發到各大鬼友群裏。
代藍在人間界活躍多年, 認識不少鬼朋友, 以前她沒手機, 想聯系別人只能坐鬼車或者飄過去。
鬼車票價太貴, 代藍待在學校這麽多年沒拿過報酬, 自然買不起車票, 想看朋友的時候只能跋山涉水飄過去。
距離近的還好，距離遠的，說不定一百年也聯系不上一次。
後來學校招到學生，校長有錢了，給她配了手機，她第一件事就是申請聊天賬號，添加鬼朋友們的聯系方式。
雖然不是所有鬼都有手機，但一個省一個市，總有認識的鬼有嘛，大不了聯系有手機的，讓他幫忙傳個話。
代藍發了視頻後，很快有鬼友回覆她。
“我去！這是什麽新型品種嗎？”
“看起來很奇怪啊，我就說，我就說現在人吃的亂七八糟的，死了指不定什麽樣，看吧！看吧！亂吃東西變成鬼連鬼都不認識了吧。”
代藍發了條消息，把孟明明的情況說了下。
先前因為食物問題發言的鬼被群嘲。
他不服氣道：“還說不是因為生前吃的不好！我們那一代不吃添加劑不吃化學制品，每天不是吃無汙染就是吃無公害，有誰腦袋塞進土裏，拔.出來變成這樣嗎？”
有鬼附和道：“確實，跟我一起死的同批鬼友們也沒出現過這種問題。”
“所以說真的是生前吃得不好的原因？那怎麽辦？他變成鬼的時候基因不好，這玩意也不能給他換個基因吧。”
“沒得治。”
“也不一定，說不定投胎以後就好了。”
“哈哈哈哈，對對對，脖子長投胎可能變成他們說的什麽天鵝頸，豈不是很好看。”
方希希湊到代藍旁邊，跟她一起看手機屏幕。
孟明明雖然躺在地上，但他脖子長臉長，也伸過來看屏幕。
望著群裏的諸位前輩發言，孟明明吸吸鼻子，茫然道：“投胎真的管用嗎？那個什麽天鵝頸是不是真的？”
天鵝頸他知道啊，很有氣質的。
一想到投胎可能投成天鵝頸，孟明明灰暗的心裏浮現一抹竊喜。
雪偉才搖動折扇，皺眉思索：“有一定的幾率。”
孟明明腦袋拍在桌子上，“那我要投胎啊！投胎好啊！”
天鵝頸呢！下輩子他可是會有天鵝頸的！
方希希和代藍仍舊在看群消息。
天鵝頸也就孟明明那傻小子信，她倆是不信的。
誰知道胖鬼下輩子能投胎成什麽。
代藍搖頭，朝方希希比了個擺手的動作。
方希希按下她手指，神秘笑笑。
說不定孟明明投胎後真的會有天鵝頸，很長很白，會嘎嘎叫那種。
西嶺山綜合學校的宗旨是什麽？就是為了招收停留在人世間的孤魂野鬼，送他們去該去的地方。
孟明明這種急著要投胎的鬼可撞在樵校長心坎上了。
樵校長得知孟明明想投胎後，當即放下手裏的工作，樂顛顛跑過來。
他學校這群學生已經待了幾十年了，不想畢業，不想回地府，更不想投胎，每天不是在發呆耍怪就是惡念纏身想跑出去報覆社會。
現在來了個想投胎的，樵校長恨不得立刻把他送到地府。
他走進辦公室，用慈愛的目光看向孟明明，心裏暗想還是新生好啊，新生聽話好管教，看看，這才來了多久就吵著鬧著要投胎了。
那群老生他是不指望了，接下來的重點還是要放在新生身上。
多招生才是一個學校繁榮壯大的最佳途徑。
樵建木背起手，咳嗽一聲，打量孟明明一眼，說道：“你就是要投胎的學生？”
孟明明躺在地上，努力把腦袋扶正。
纖細的脖子頂住他那顆橢圓形腦袋，不時朝一邊歪扭。
他只好伸出兩只手，扶住腦袋。
聽見校長的話，孟明明猛點頭。
他一點頭，手沒托住腦袋，直直往地上砸過去。
這一幕出現的太過突然，辦公室裏的人和鬼都沒反應過來，來不及援救。
只有距離孟明明最近的校長反應最快，但他也來不及幫胖鬼扶腦袋，只來得及把腳伸出去。
樵建木的腳剛伸出去，孟明明的腦袋砸了下來。
樵建木白白胖胖的臉頰突然漲紅，他背在身後的手探出來，指指雪偉才，又指指孟明明。
雪偉才不愧是學校資歷最深的老師之一，對領導的心思拿捏的非常準確。
看到樵建木的手勢，放下折扇，走到孟明明身前，把他的腦袋從樵校長的腳上扶起來。
樵建木捂住臉慢慢蹲下，嘴裏發出壓抑的嗚咽聲。
這學生也太重了，他的腳差點砸腫了。
劇烈的疼痛感令樵建木歡喜的情緒稍稍褪去些。
樵建木緩了好一會兒才站起來，看著孟明明說：“你這腦袋……嘶……腦袋怎麽變成這樣嘶。”
方希希和代藍默默後退，彼此對視一眼，努力憋笑。
孟明明幽怨地看了樵建木一眼，把自己為什麽變成這樣大略說了下。
樵建木皺眉，半晌沒吭聲。
孟明明有點擔心，開口道：“校長，我現在可以投胎嗎？”
他不想頂著這樣的脖子和腦袋，太麻煩了，什麽事都幹不了。
樵建木：“……你這種情況，暫時怕是投不了胎。”
孟明明：“為什麽？！”
原來，辦公樓負一樓雖然不覆以前怨氣沖天，但畢竟是死過無數厲鬼（據小道消息，還曾死過鬼王）的地方，這些鬼生前怨氣過重，死後成為厲鬼，本就滿含戾氣，又被懲罰殺死在房間裏，怨氣比成鬼的時候更重。
如此多的怨氣積累下來，即便這些年消散了些，也還殘留了大部分。
樵建木走過去，扒拉幾下孟明明的眼皮，又拍拍他腦袋，嘆氣道：“你身體裏積累了太多怨氣，還是沒法克化的怨氣，如今只能慢慢耗著，等體內的怨氣耗沒了才能投胎。”
孟明明表情迷茫，聽不懂什麽意思。
樵建木又給他細致的講了一遍，他終於明白了，壓制住的淚水重新出現在眼眶裏，瘋狂打轉。
孟明明：“消散了才能投胎？那我豈不是沒有天鵝頸了？！”
樵建木：“？？？”
郁思巖的結婚日終於到了。
西嶺山上下喜氣洋洋，連臉上常年掛著嘲諷的厭修也露出了笑容。
他今天穿的比較正常，米色的高領毛衣搭配一條黑色褲子，整個人顯得幹凈清爽。
此時他正站在鏡子前，下巴擡高，眼神睥睨，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瘋狂擺造型。
正擺的開心的時候，身後傳出一道弱弱的聲音：“厭老師好了嗎？”
厭修沈下臉，轉身望著後面的人，陰沈沈道：“你說呢？”
說話的是雪偉才，見狀連忙擺手，露出討好的笑容：“厭老師您繼續，您繼續！”
厭修瞪了他一眼，轉過頭繼續擺POSE。
雪偉才抹掉臉上的汗，抽了自己一巴掌，暗罵自己多什麽嘴。
罵完屁股一痛，回頭見代藍惡狠狠看著他，又踹了他屁股一腳。
雪偉才暗暗叫苦。
他們沒在辦公室，此時正在辦公樓前排隊。
方希希幫師生們買東西的時候，學生們湊錢買了塊全身鏡。
此時鏡子擺在辦公樓前，烏泱泱一群人鬼排在鏡子前，挨個照鏡子整理儀容。
本來隊伍排的好好的，老師和學生們也很自覺，臭美完後及時閃開，讓下一個人照。
用時最長的也不過五分鐘。
但厭修來後，一切都變了。
厭老師的字典裏就沒有排隊這兩個字。
從辦公室下來後，直奔鏡子前，一肩膀把即將輪到的雪偉才擠到後面，自己站在鏡子前各種臭美。
他身上的衣服是方希希幫忙買的。
那天借了方希希手機，厭修看了好幾套花花綠綠的衣服，本想一口氣全買下來，最後被方希希制止了。
厭修大怒，差點沒控制住錘方希希的腦袋。
方希希迫於厭老師的惡劣舉動，屈辱的幫忙買了。
但郁思巖畢竟是郁老太的女兒，這次參加郁思巖的婚禮也是西嶺山師生們第一次出現在世人眼中。
為什麽要給學生們和老師們買衣服？還不是為了學校的形象。
形象好了，名聲好了，再去各大鬼友群裏打打廣告，做做營銷，群友們一看往常落魄的飯都吃不起的小鬼，進了西嶺山學校後精神好了，形象好了，連品味都提升了，聊天八卦的時候怎麽會不提一嘴？
這個提一嘴，那個提一嘴，一傳十十傳百，西嶺山學校不就立起來了。
聽得鬼多了，招生還不是手到擒來？
方希希的良苦用心豈能被厭修毀掉？
她勸不動他，幹脆不勸。
厭修不是想買嘛，那就都買了吧，不過等他買完，方希希又挑了兩身衣服，指給厭修看。
厭修看到和他審美極度不匹配的服裝，皺眉道：“給我看這個做什麽？”
方希希慢吞吞說：“你不覺得這兩身衣服很好看嗎？”
厭修：“醜死了。”
方希希勸道：“很好看的，特別是穿在厭老師身上，絕對秒殺全場。”
厭修雖然不讚同衣服好看，但頗為讚同那句秒殺全場，臉色很好地說：“那當然，我去哪裏不是秒殺全場？”
他催促方希希退出界面：“快看別的，別看這個了，顏色太寡淡了。”
一點都不顯眼。
像他從不穿這麽寡淡的衣服，向來只穿紮眼的顏色。
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見那種。
方希希忽悠說：“買買看嘛，厭老師沒穿過，說不定換個造型更好看。”
厭修不吭聲，臭著臉抗議。
方希希：“反正也不貴。”
厭修：“……好吧，反正我有錢。”
大不了不好看不穿。
……
現在厭修穿的這身就是方希希幫他挑選的。
厭修從來沒穿過這種顏色和款式的衣服，衣服穿在身上，怎麽說呢，有種他形容不上來的感覺。
和那些花花綠綠的衣服不一樣，雖然看起來沒那麽顯眼，但穿上還是好看的。
特別好看那種。
好看的他都舍不得從鏡子前離開。
排在隊伍末尾的學生小聲埋怨，吐槽厭修已經在鏡子前站了半個多小時了。
他們不敢大聲說，只敢用手比劃。
雪偉才焦急地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婚禮十點開始，現在已經九點了，還有好多同學沒照鏡子呢。
厭老師就跟定海神針一樣站在鏡子前不動，他不動後面的鬼們怎麽照？
代藍看到他汗都冒出來了，拍拍他肩膀，指指手機，，示意他看手機。
手機界面停留在樵建木的聊天框裏。
代藍把情況和樵建木說了，樵建木發了個收到的表情包，表示馬上過來。
雪偉才這才松了口氣。
比樵校長先來一步的是方希希。
方希希隔老遠瞅到鏡子前的長隊，疑惑道：“還沒有排完嗎？”
已經九點多了，按說早該排完了。
乖乖排在最後面，聞言癟癟嘴，伸出小手指指厭修。
方希希看著這群學生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瞬間明白了。
不是還沒有排完，是隊伍前出現條攔路虎啊。
厭修這個惡霸，仗著自己武力值高，簡直不把學校其他師生放在眼裏。
眼看時間越逼越近，方希希深吸口氣，直接走過去，拉住厭修的胳膊，把人從鏡子前拽出來。
厭修剛挪出位置，後方的雪偉才立刻上前，站在鏡子前四十五度角望天。
厭修：“？？？”
厭修面色如霜，咬牙切齒道：“你在幹什麽？！”
方希希瞅見他臉色，想笑笑不出來，硬著頭皮說：“厭老師……”
厭老師很生氣，厭老師不想聽她說話，擺著張臭臉隨時隨地準備發脾氣。
方希希腦筋急轉，瞥見他穿著的米白色毛衣，脫口而出道：“厭老師你大衣呢？”
厭修哪知道大衣不大衣，眼看著其他鬼美滋滋站在鏡子前，恨恨道：“不知道！”
方希希眼神閃爍，在火.藥桶即將爆炸的時候按住他，“我記得我幫你買了，走，跟我一起去找找，這身衣服要配大衣才好看。”
厭修腳步一頓，臉上的火氣消散些，“真的嗎？”他狐疑地看著方希希：“你可不要騙我。”
方希希：“我怎麽會騙你呢。”
厭修：“量你也不敢！”
回去的路上，他依依不舍地望著那面鏡子，扭頭惡狠狠說：“要是不比現在好看，你就拿命來吧！”
方希希：“……”
和中二病自戀者同事待在一起真的好他媽累。
大衣確實買了，還買了兩件，一件灰色，一件黑色。
厭修不喜歡黑色，選了灰色那件。
為了拖住他，方希希讓他把兩件大衣都試了試，接著使用誇誇大法，連誇十幾分鐘，誇到詞窮才停止。
厭修心裏很滿意，但他不肯表現出來，不痛不癢的挑了幾個小毛病，什麽衣服材質看起來不大好啊，黑色扣子不是墨玉的啊，連領子上的裝飾品都要嫌棄一番，說它不是純金的。
方希希聽得頭都大了，她把賬單調出來，指著三位數的大衣皮笑肉不笑道：“你家幾百塊錢的大衣配墨玉？裝金飾？”
厭修傲慢道：“我穿的衣服都是啊。”他指指搭在椅子上的紅色外套：“上面的口子就是純金的，材質也是千年紅線蛛吐的絲。”
方希希驚呆了，看著那件醜到不忍直視的紅外套，發出悲鳴聲。
她摸摸紅外套那一排金色的扣子，聲音顫抖道：“這是金子？”
厭修點頭：“當然！”
方希希現在已經不想哄鬼了，她想殺鬼！
金錢使人變態，這輩子連一克金子都沒有的方老師面容扭曲。
她要開始仇富了！
樓下，老師們怕厭修突然冒出來，指揮學生抓緊照鏡子。
雜蓋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喃喃道：“很好，很帥，就是缺頂帽子。”
他嘆氣：“我應該讓方老師幫我買頂帽子的。”
雪偉才聞言，從懷裏掏出高頂禮帽，慢悠悠扣到腦袋上。露出迷之微笑。保安陳叔掏出頂偵探帽，愛惜的撫摸了下，戴在頭頂上。
旁邊的年樹也掏出兩頂編制草帽，一頂戴在自己頭上，另一頂小的戴到懷裏的稻草人頭上。連乖乖也掏出頂報童帽。
雜蓋：“…………”
雜蓋垂頭喪氣地離開鏡子前。
隊伍排完，所有師生整理好儀容儀表，確保自己可以以最佳狀態參加婚禮後，全都擠在一起，互相點評彼此的穿著打扮。
遠遠看過去，沒有人會覺得這是一群鬼，反倒更像一群正在聚會的朋友。
眼看9:40了，厭修和方希希才從辦公樓裏走出來。
厭修身上穿著那件灰色的大衣，下樓的時候氣勢逼人，眼神鋒利，整個人仿佛在發光。
屠大智羨慕的口水差點流下來，“我什麽時候才能像厭老師一樣啊。”
胖鬼腦袋湊過來，嗚嗚哭泣：“我不用像厭老師一樣，像你一樣也行啊。”
屠大智一巴掌拍歪他：“胖鬼離我遠點，我剛換的衣服，別把眼淚滴我身上！”
樵建木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
他那條萬年不變的白色短褲終於換下來了，穿了身深藍色西裝，看到方希希，笑著走過去，說道：“方老師，我們出發吧。”
方希希掏出手機：“出發出發！來來來，先站成兩排，咱們拍個照！”
師生們興沖沖排隊，不管高個矮個都想站在前面，為了爭C位差點打起來。
眼看現場越來越亂，厭修邁著大長腿往中間一站，師生們瞬間安靜下來，不敢吭聲。
樵校長站在前面，指揮學生們站隊，排好隊後他也湊到中間，還不忘給方希希留個空，喊道：“方老師你也來啊！”
方希希擺好手機，按下定時，一邊默數秒數一邊跑到隊伍中。
她左邊是厭修，右邊是代藍。
代藍明顯很緊張，她跑過去後代藍緊緊抓住她。
方希希大聲喊著倒計時。
“5，4，3，2，1！”
“茄子！”
“哢嚓”一聲，西嶺山綜合學校第一張全員照片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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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坨肉躺在地上，被人用棍子挑來挑去。
主要是這個拿棍子的人吧，看起來對他這坨肉很不滿意, 時不時發出嘆息聲。
孟明明第N次聽到嘆息聲的時候，眼眶一紅，差點沒憋住又哭出來。
結果他剛要哭, 雪偉才一棍子拍在他腦袋上，“不準哭。”
孟明明努力憋住，使使勁把眼淚重新憋回去。
方希希坐在座位上陪乖乖看動畫片, 時不時擡頭看看地上的孟明明。
雪偉才和代藍蹲在孟明明旁邊，仔細觀察他。
兩鬼觀察良久，代藍甚至掏出手機, 對著孟明明一陣狂拍。
雪偉才坐回座位上，翻動桌子上的本子，查看以前有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結果本子從後翻到最前面，也沒看到類似的經歷。
他嘆氣，沖著方希希搖了搖頭。
躺在地上的孟明明也看到了, 他懼怕雪偉才, 不敢哭出來, 眼眶被淚水盛滿, 橢圓形的臉憋得通紅。
另一邊，代藍把照片和視頻發到各大鬼友群裏。
代藍在人間界活躍多年, 認識不少鬼朋友, 以前她沒手機, 想聯系別人只能坐鬼車或者飄過去。
鬼車票價太貴, 代藍待在學校這麽多年沒拿過報酬, 自然買不起車票, 想看朋友的時候只能跋山涉水飄過去。
距離近的還好，距離遠的，說不定一百年也聯系不上一次。
後來學校招到學生，校長有錢了，給她配了手機，她第一件事就是申請聊天賬號，添加鬼朋友們的聯系方式。
雖然不是所有鬼都有手機，但一個省一個市，總有認識的鬼有嘛，大不了聯系有手機的，讓他幫忙傳個話。
代藍發了視頻後，很快有鬼友回覆她。
“我去！這是什麽新型品種嗎？”
“看起來很奇怪啊，我就說，我就說現在人吃的亂七八糟的，死了指不定什麽樣，看吧！看吧！亂吃東西變成鬼連鬼都不認識了吧。”
代藍發了條消息，把孟明明的情況說了下。
先前因為食物問題發言的鬼被群嘲。
他不服氣道：“還說不是因為生前吃的不好！我們那一代不吃添加劑不吃化學制品，每天不是吃無汙染就是吃無公害，有誰腦袋塞進土裏，拔.出來變成這樣嗎？”
有鬼附和道：“確實，跟我一起死的同批鬼友們也沒出現過這種問題。”
“所以說真的是生前吃得不好的原因？那怎麽辦？他變成鬼的時候基因不好，這玩意也不能給他換個基因吧。”
“沒得治。”
“也不一定，說不定投胎以後就好了。”
“哈哈哈哈，對對對，脖子長投胎可能變成他們說的什麽天鵝頸，豈不是很好看。”
方希希湊到代藍旁邊，跟她一起看手機屏幕。
孟明明雖然躺在地上，但他脖子長臉長，也伸過來看屏幕。
望著群裏的諸位前輩發言，孟明明吸吸鼻子，茫然道：“投胎真的管用嗎？那個什麽天鵝頸是不是真的？”
天鵝頸他知道啊，很有氣質的。
一想到投胎可能投成天鵝頸，孟明明灰暗的心裏浮現一抹竊喜。
雪偉才搖動折扇，皺眉思索：“有一定的幾率。”
孟明明腦袋拍在桌子上，“那我要投胎啊！投胎好啊！”
天鵝頸呢！下輩子他可是會有天鵝頸的！
方希希和代藍仍舊在看群消息。
天鵝頸也就孟明明那傻小子信，她倆是不信的。
誰知道胖鬼下輩子能投胎成什麽。
代藍搖頭，朝方希希比了個擺手的動作。
方希希按下她手指，神秘笑笑。
說不定孟明明投胎後真的會有天鵝頸，很長很白，會嘎嘎叫那種。
西嶺山綜合學校的宗旨是什麽？就是為了招收停留在人世間的孤魂野鬼，送他們去該去的地方。
孟明明這種急著要投胎的鬼可撞在樵校長心坎上了。
樵校長得知孟明明想投胎後，當即放下手裏的工作，樂顛顛跑過來。
他學校這群學生已經待了幾十年了，不想畢業，不想回地府，更不想投胎，每天不是在發呆耍怪就是惡念纏身想跑出去報覆社會。
現在來了個想投胎的，樵校長恨不得立刻把他送到地府。
他走進辦公室，用慈愛的目光看向孟明明，心裏暗想還是新生好啊，新生聽話好管教，看看，這才來了多久就吵著鬧著要投胎了。
那群老生他是不指望了，接下來的重點還是要放在新生身上。
多招生才是一個學校繁榮壯大的最佳途徑。
樵建木背起手，咳嗽一聲，打量孟明明一眼，說道：“你就是要投胎的學生？”
孟明明躺在地上，努力把腦袋扶正。
纖細的脖子頂住他那顆橢圓形腦袋，不時朝一邊歪扭。
他只好伸出兩只手，扶住腦袋。
聽見校長的話，孟明明猛點頭。
他一點頭，手沒托住腦袋，直直往地上砸過去。
這一幕出現的太過突然，辦公室裏的人和鬼都沒反應過來，來不及援救。
只有距離孟明明最近的校長反應最快，但他也來不及幫胖鬼扶腦袋，只來得及把腳伸出去。
樵建木的腳剛伸出去，孟明明的腦袋砸了下來。
樵建木白白胖胖的臉頰突然漲紅，他背在身後的手探出來，指指雪偉才，又指指孟明明。
雪偉才不愧是學校資歷最深的老師之一，對領導的心思拿捏的非常準確。
看到樵建木的手勢，放下折扇，走到孟明明身前，把他的腦袋從樵校長的腳上扶起來。
樵建木捂住臉慢慢蹲下，嘴裏發出壓抑的嗚咽聲。
這學生也太重了，他的腳差點砸腫了。
劇烈的疼痛感令樵建木歡喜的情緒稍稍褪去些。
樵建木緩了好一會兒才站起來，看著孟明明說：“你這腦袋……嘶……腦袋怎麽變成這樣嘶。”
方希希和代藍默默後退，彼此對視一眼，努力憋笑。
孟明明幽怨地看了樵建木一眼，把自己為什麽變成這樣大略說了下。
樵建木皺眉，半晌沒吭聲。
孟明明有點擔心，開口道：“校長，我現在可以投胎嗎？”
他不想頂著這樣的脖子和腦袋，太麻煩了，什麽事都幹不了。
樵建木：“……你這種情況，暫時怕是投不了胎。”
孟明明：“為什麽？！”
原來，辦公樓負一樓雖然不覆以前怨氣沖天，但畢竟是死過無數厲鬼（據小道消息，還曾死過鬼王）的地方，這些鬼生前怨氣過重，死後成為厲鬼，本就滿含戾氣，又被懲罰殺死在房間裏，怨氣比成鬼的時候更重。
如此多的怨氣積累下來，即便這些年消散了些，也還殘留了大部分。
樵建木走過去，扒拉幾下孟明明的眼皮，又拍拍他腦袋，嘆氣道：“你身體裏積累了太多怨氣，還是沒法克化的怨氣，如今只能慢慢耗著，等體內的怨氣耗沒了才能投胎。”
孟明明表情迷茫，聽不懂什麽意思。
樵建木又給他細致的講了一遍，他終於明白了，壓制住的淚水重新出現在眼眶裏，瘋狂打轉。
孟明明：“消散了才能投胎？那我豈不是沒有天鵝頸了？！”
樵建木：“？？？”
郁思巖的結婚日終於到了。
西嶺山上下喜氣洋洋，連臉上常年掛著嘲諷的厭修也露出了笑容。
他今天穿的比較正常，米色的高領毛衣搭配一條黑色褲子，整個人顯得幹凈清爽。
此時他正站在鏡子前，下巴擡高，眼神睥睨，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瘋狂擺造型。
正擺的開心的時候，身後傳出一道弱弱的聲音：“厭老師好了嗎？”
厭修沈下臉，轉身望著後面的人，陰沈沈道：“你說呢？”
說話的是雪偉才，見狀連忙擺手，露出討好的笑容：“厭老師您繼續，您繼續！”
厭修瞪了他一眼，轉過頭繼續擺POSE。
雪偉才抹掉臉上的汗，抽了自己一巴掌，暗罵自己多什麽嘴。
罵完屁股一痛，回頭見代藍惡狠狠看著他，又踹了他屁股一腳。
雪偉才暗暗叫苦。
他們沒在辦公室，此時正在辦公樓前排隊。
方希希幫師生們買東西的時候，學生們湊錢買了塊全身鏡。
此時鏡子擺在辦公樓前，烏泱泱一群人鬼排在鏡子前，挨個照鏡子整理儀容。
本來隊伍排的好好的，老師和學生們也很自覺，臭美完後及時閃開，讓下一個人照。
用時最長的也不過五分鐘。
但厭修來後，一切都變了。
厭老師的字典裏就沒有排隊這兩個字。
從辦公室下來後，直奔鏡子前，一肩膀把即將輪到的雪偉才擠到後面，自己站在鏡子前各種臭美。
他身上的衣服是方希希幫忙買的。
那天借了方希希手機，厭修看了好幾套花花綠綠的衣服，本想一口氣全買下來，最後被方希希制止了。
厭修大怒，差點沒控制住錘方希希的腦袋。
方希希迫於厭老師的惡劣舉動，屈辱的幫忙買了。
但郁思巖畢竟是郁老太的女兒，這次參加郁思巖的婚禮也是西嶺山師生們第一次出現在世人眼中。
為什麽要給學生們和老師們買衣服？還不是為了學校的形象。
形象好了，名聲好了，再去各大鬼友群裏打打廣告，做做營銷，群友們一看往常落魄的飯都吃不起的小鬼，進了西嶺山學校後精神好了，形象好了，連品味都提升了，聊天八卦的時候怎麽會不提一嘴？
這個提一嘴，那個提一嘴，一傳十十傳百，西嶺山學校不就立起來了。
聽得鬼多了，招生還不是手到擒來？
方希希的良苦用心豈能被厭修毀掉？
她勸不動他，幹脆不勸。
厭修不是想買嘛，那就都買了吧，不過等他買完，方希希又挑了兩身衣服，指給厭修看。
厭修看到和他審美極度不匹配的服裝，皺眉道：“給我看這個做什麽？”
方希希慢吞吞說：“你不覺得這兩身衣服很好看嗎？”
厭修：“醜死了。”
方希希勸道：“很好看的，特別是穿在厭老師身上，絕對秒殺全場。”
厭修雖然不讚同衣服好看，但頗為讚同那句秒殺全場，臉色很好地說：“那當然，我去哪裏不是秒殺全場？”
他催促方希希退出界面：“快看別的，別看這個了，顏色太寡淡了。”
一點都不顯眼。
像他從不穿這麽寡淡的衣服，向來只穿紮眼的顏色。
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見那種。
方希希忽悠說：“買買看嘛，厭老師沒穿過，說不定換個造型更好看。”
厭修不吭聲，臭著臉抗議。
方希希：“反正也不貴。”
厭修：“……好吧，反正我有錢。”
大不了不好看不穿。
……
現在厭修穿的這身就是方希希幫他挑選的。
厭修從來沒穿過這種顏色和款式的衣服，衣服穿在身上，怎麽說呢，有種他形容不上來的感覺。
和那些花花綠綠的衣服不一樣，雖然看起來沒那麽顯眼，但穿上還是好看的。
特別好看那種。
好看的他都舍不得從鏡子前離開。
排在隊伍末尾的學生小聲埋怨，吐槽厭修已經在鏡子前站了半個多小時了。
他們不敢大聲說，只敢用手比劃。
雪偉才焦急地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婚禮十點開始，現在已經九點了，還有好多同學沒照鏡子呢。
厭老師就跟定海神針一樣站在鏡子前不動，他不動後面的鬼們怎麽照？
代藍看到他汗都冒出來了，拍拍他肩膀，指指手機，，示意他看手機。
手機界面停留在樵建木的聊天框裏。
代藍把情況和樵建木說了，樵建木發了個收到的表情包，表示馬上過來。
雪偉才這才松了口氣。
比樵校長先來一步的是方希希。
方希希隔老遠瞅到鏡子前的長隊，疑惑道：“還沒有排完嗎？”
已經九點多了，按說早該排完了。
乖乖排在最後面，聞言癟癟嘴，伸出小手指指厭修。
方希希看著這群學生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瞬間明白了。
不是還沒有排完，是隊伍前出現條攔路虎啊。
厭修這個惡霸，仗著自己武力值高，簡直不把學校其他師生放在眼裏。
眼看時間越逼越近，方希希深吸口氣，直接走過去，拉住厭修的胳膊，把人從鏡子前拽出來。
厭修剛挪出位置，後方的雪偉才立刻上前，站在鏡子前四十五度角望天。
厭修：“？？？”
厭修面色如霜，咬牙切齒道：“你在幹什麽？！”
方希希瞅見他臉色，想笑笑不出來，硬著頭皮說：“厭老師……”
厭老師很生氣，厭老師不想聽她說話，擺著張臭臉隨時隨地準備發脾氣。
方希希腦筋急轉，瞥見他穿著的米白色毛衣，脫口而出道：“厭老師你大衣呢？”
厭修哪知道大衣不大衣，眼看著其他鬼美滋滋站在鏡子前，恨恨道：“不知道！”
方希希眼神閃爍，在火.藥桶即將爆炸的時候按住他，“我記得我幫你買了，走，跟我一起去找找，這身衣服要配大衣才好看。”
厭修腳步一頓，臉上的火氣消散些，“真的嗎？”他狐疑地看著方希希：“你可不要騙我。”
方希希：“我怎麽會騙你呢。”
厭修：“量你也不敢！”
回去的路上，他依依不舍地望著那面鏡子，扭頭惡狠狠說：“要是不比現在好看，你就拿命來吧！”
方希希：“……”
和中二病自戀者同事待在一起真的好他媽累。
大衣確實買了，還買了兩件，一件灰色，一件黑色。
厭修不喜歡黑色，選了灰色那件。
為了拖住他，方希希讓他把兩件大衣都試了試，接著使用誇誇大法，連誇十幾分鐘，誇到詞窮才停止。
厭修心裏很滿意，但他不肯表現出來，不痛不癢的挑了幾個小毛病，什麽衣服材質看起來不大好啊，黑色扣子不是墨玉的啊，連領子上的裝飾品都要嫌棄一番，說它不是純金的。
方希希聽得頭都大了，她把賬單調出來，指著三位數的大衣皮笑肉不笑道：“你家幾百塊錢的大衣配墨玉？裝金飾？”
厭修傲慢道：“我穿的衣服都是啊。”他指指搭在椅子上的紅色外套：“上面的口子就是純金的，材質也是千年紅線蛛吐的絲。”
方希希驚呆了，看著那件醜到不忍直視的紅外套，發出悲鳴聲。
她摸摸紅外套那一排金色的扣子，聲音顫抖道：“這是金子？”
厭修點頭：“當然！”
方希希現在已經不想哄鬼了，她想殺鬼！
金錢使人變態，這輩子連一克金子都沒有的方老師面容扭曲。
她要開始仇富了！
樓下，老師們怕厭修突然冒出來，指揮學生抓緊照鏡子。
雜蓋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喃喃道：“很好，很帥，就是缺頂帽子。”
他嘆氣：“我應該讓方老師幫我買頂帽子的。”
雪偉才聞言，從懷裏掏出高頂禮帽，慢悠悠扣到腦袋上。露出迷之微笑。保安陳叔掏出頂偵探帽，愛惜的撫摸了下，戴在頭頂上。
旁邊的年樹也掏出兩頂編制草帽，一頂戴在自己頭上，另一頂小的戴到懷裏的稻草人頭上。連乖乖也掏出頂報童帽。
雜蓋：“…………”
雜蓋垂頭喪氣地離開鏡子前。
隊伍排完，所有師生整理好儀容儀表，確保自己可以以最佳狀態參加婚禮後，全都擠在一起，互相點評彼此的穿著打扮。
遠遠看過去，沒有人會覺得這是一群鬼，反倒更像一群正在聚會的朋友。
眼看9:40了，厭修和方希希才從辦公樓裏走出來。
厭修身上穿著那件灰色的大衣，下樓的時候氣勢逼人，眼神鋒利，整個人仿佛在發光。
屠大智羨慕的口水差點流下來，“我什麽時候才能像厭老師一樣啊。”
胖鬼腦袋湊過來，嗚嗚哭泣：“我不用像厭老師一樣，像你一樣也行啊。”
屠大智一巴掌拍歪他：“胖鬼離我遠點，我剛換的衣服，別把眼淚滴我身上！”
樵建木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
他那條萬年不變的白色短褲終於換下來了，穿了身深藍色西裝，看到方希希，笑著走過去，說道：“方老師，我們出發吧。”
方希希掏出手機：“出發出發！來來來，先站成兩排，咱們拍個照！”
師生們興沖沖排隊，不管高個矮個都想站在前面，為了爭C位差點打起來。
眼看現場越來越亂，厭修邁著大長腿往中間一站，師生們瞬間安靜下來，不敢吭聲。
樵校長站在前面，指揮學生們站隊，排好隊後他也湊到中間，還不忘給方希希留個空，喊道：“方老師你也來啊！”
方希希擺好手機，按下定時，一邊默數秒數一邊跑到隊伍中。
她左邊是厭修，右邊是代藍。
代藍明顯很緊張，她跑過去後代藍緊緊抓住她。
方希希大聲喊著倒計時。
“5，4，3，2，1！”
“茄子！”
“哢嚓”一聲，西嶺山綜合學校第一張全員照片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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