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僧人哪管李巖的責問？他們嚷嚷著要撲向李巖殺死他為慧聰禪師報仇，可好象又都忌憚李巖，只是虛張聲勢，眼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在了悟明的身上。

悟明也在遲疑著，他心中極想為師傅報仇，可他認定李巖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眼見眾師兄弟都在觀望，他一個人勢單力薄，貿然沖上，或許大仇沒報，已經被李巖所殺，去九泉之下追隨慧聰禪師了。

眾人對峙之間，一個老和尚向前慢慢跨出一步。他緊盯著李巖，似是不懼李巖似的，緩聲問道：“施主，聽你的口音，你是不是安吉人？”

李巖見這老僧雖然瘦弱，卻是頗有仙風道骨，再聽他說話，憑聲音李巖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這老僧正是雲巖禪寺的方丈大師，他問過李巖後，雙目盯著李巖，眼神中卻沒半分殺氣，反而多了幾分慈祥。

李巖對著方丈大師施了一禮，點點頭。方丈大師眼神中掠過一絲驚喜之色，竟然一改剛才的從容，急切地追問道：“李施主，不知您可認識李崇明？”

方丈大師話剛出口，李巖心中已經十分震驚。他見方丈如此之問，料想自己的父親與這個雲巖禪寺，特別是那老方丈定有淵源。此刻，李巖已經顧不得自己的父親李崇明是和方丈大師是有恩還是有仇，反正只要能扯上關系，或許自己的境地就會有轉機。他想都沒想，脫口而出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方丈大師聽到李巖承認了自己的身份，神情大為驚訝。他又細問了李巖幾個看似無關緊要的生活細節，在聽李巖敘說之後，方丈大師轉向眾人，高喝一聲道：“且慢，大家住手。這位李巖施主與老衲有淵源，不應該是歹人。你們都散開吧，我要和李施主好好談一談。”

這一變故大出眾人意料，雖然方丈有令，可眾人哪裏敢輕心？他們雖然都安靜了下來，但都不肯散去，仍緊緊地把李巖堵在慧聰禪師的禪房門口。

方太大師嘆了口氣，對李巖誦了聲佛號道：“李施主，請你諒解！慧聰師弟因一夥歹人而圓寂，這個時候你又恰巧來到本寺，所以莫怪大家對你不信任。李施主，咱們借一步說話，就在慧聰禪師的房內，當著慧聰禪師的面，你把事情說個明白，如何？”

李巖不假思索地連連答應，可眾僧卻一陣騷動，他們不放心方丈大師孤身一人跟李巖進入房間內。方丈大師沈聲喝道：“你們就放心吧！老衲深信李施主並不是歹人。老衲約他進房細談，正是為了弄清慧聰師弟的死因。如果老衲認錯了人，為李巖所殺，那也是天意，是老衲大劫已至。到了那時，這兒的事任由你們作主。”

方丈大師堅持要進入，眾僧又不敢不聽方丈的話，無奈之下，只得齊聲答應。方丈大師大踏步地走上前，進入慧聰禪師的房間內。他見李巖還傻楞著，回頭淡淡地道：“李施主，請進吧，外面太吵，把禪房門關上。”

李巖立即反應了過來，應了一聲，轉身關上禪房門，來到了方丈大師面前。方丈大師逼視著李巖，慘然說道：“李施主，雖然老衲已經認定你是故友李崇明的後人，可老衲也不敢確定你是不是害死慧聰師弟的歹人。李施主，你要真的是歹人，就先把老衲殺了；你若不是歹人，那就請你當著慧聰師弟的遺體把話講清楚。”

李巖立即回轉身，對著慧聰禪師的屍體拜了下去。在磕了三個頭後，李巖回頭問方丈大師道：“方丈大師，我李巖對天發誓，若是我害死了慧聰禪師，當天打五雷轟，死後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方丈大師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李巖問道：“方丈大師，您真的和家父有交情？”方丈大師卻搖了搖頭，這讓李巖不禁心中更生疑惑。

他告訴李巖，他和李崇明並沒交情，和李崇明有交情的人，居然是已經死去的慧聰禪師。原來，當年慧聰禪師在方丈大師任命為監寺後，在佛前立下重誓要重修雲巖禪寺。可雖民諺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但此刻已經時局不穩，蘇州也被各占領的軍閥課以重稅，已經民不聊生，到哪去募得修寺的巨款？

直到有一天，慧聰禪師機緣湊巧，遇上了李崇明後，情況發生了改觀。也不知道李崇明有什麽通天本領，他居然在短短的一個月時間內，就給慧聰禪師送來了大量的錢財，重修了雲巖禪寺，圓了慧聰禪師的心願。

慧聰禪師心存感激，想把李崇明引見給方丈大師，卻沒想到李崇明卻婉言拒絕，說自己是不祥之人，不想認識方丈大師，免得日後給雲巖禪寺帶來滅頂之災。此後，李崇明突然從蘇州消失，連慧聰禪師也再沒見過他一眼。

李巖聽到這兒，嗟嘆不已。他心中明白，自己父親給慧聰禪寺修寺的錢財，定是他盜墓所得，只是此刻他不方便給方丈大師言明而已。李巖怔了好一會才問道：“方丈大師，我今天早上拜謁貴寺，見過慧聰禪師一面。分別時他還好端端的，為什麽現在卻已駕鶴西去？”

方丈大師嘆了口氣道：“我也不清楚怎麽一回事呢！今天天還沒亮時，寺裏突然來了一夥兇神惡煞般的人。他們手中都有槍，把我們合寺僧眾都關進了一間柴房，還派人看著我們，揚言誰要是吭一聲，就殺了全寺所有人，還要放火燒了雲巖禪寺。”

李巖心裏猛地一抽，方丈之言印證了他原先的猜測，果然暗中有一只黑手指引著他來到虎丘。他沈吟了一下道：“方丈大師，是不是那夥人把你們關押後，只帶走了慧聰禪師呢？”

方丈大師哀嘆了一聲，緩緩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沒有人知道那夥人帶走慧聰師弟後發生了什麽。唉，大概是慧聰禪師有什麽難言之隱，又不想連累本寺僧眾，所以才選擇了上吊自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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