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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酒吧血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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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天乃是酒吧出身,這是他最熟悉也最討厭的環境,一個心懷古典音樂夢想的理想派青年被現實無情拋棄,結果陰差陽錯成了黑社會一份子,有時候午夜夢回,也曾感嘆造化弄人。此時傳來的低沈刺耳的迪士高曲調惡狠狠地抽打他的神經,讓他手心冷汗淋漓。

眼神迷離的紅男綠女或是酒精過度,或是服食搖頭丸過量,在舞池中做著令人瞠目結舌的動作,其中不乏十五六歲的少年。

廖學兵走到吧臺點了兩杯生啤,看到身邊一位濃妝艷抹的女孩,身材極其火辣,衣著極其暴露,孤零零地坐在吧臺邊上,眉頭一抹淡愁,面前是一杯橙汁。已經有數位無聊人士上前搭訕均無功而返。

在酒吧的獨身女子!這說明了什麽問題?難道不是在向別人暗示她很寂寞嗎?老廖將生啤推到林天面前,說:“你去查問查問有沒有梁永誓這個人。記住,他關系著我們菜刀幫的發展前程,千萬不可大意。我另外有更重要的事情。”轉過身,咳嗽一聲,剛才還一股真誠的笑容頓時變得頹廢,木訥發呆的眼神變得孤獨,仿佛《英雄本色》中的周潤發,對那女孩笑道:“嗨,一個人喝酒,不悶嗎?不如我請你喝一杯吧,威士忌怎麽樣?”

女孩微笑著看看老廖,嫣紅的雙唇輕輕開啟,說:“你在和我說話嗎?”

“是的,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廖學兵搬出老得不能再老的搭訕臺詞,趕緊叫了兩杯威士忌,又說:“緣分會讓你我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幹了這杯,如何?”

女孩繼續微笑看著他。

“你一個人來泡吧?是遇上了什麽事所以心情郁悶想來排解一下?告訴我,我可以幫助你解答心中的難題。你知道,在很多時候兩個會有更多的消遣辦法,不如我們出去走走,今晚的月色非常迷人,我從沒見過這麽完美的月亮。”

女孩的笑容還是那麽親切,說:“先生,一次兩百,包夜五百,我們可以馬上出去開房。需要提供SM服務的話,另外加錢。”

廖學兵的威士忌差點從鼻子嗆出來,訕訕笑道:“不好意思,我沒帶錢,再見。”女孩哼了一聲。

正尷尬間,林天捅了捅他,說:“廖總,你要找的人來了。”

廖學兵擡頭一看,吧臺走過來一名年輕的男孩,身穿黃色條紋的酒吧制服,領口上掛著工作人員胸牌,對他低頭說道:“先生,請問有什麽事需要服務嗎?”

那男孩身高接近一米八十,長長的黑發蓋過耳朵,劍眉入鬢,唇紅齒白,目光炯炯,眉目十分清秀。他望向廖學兵,兩人都禁不住驚呆了。

非常相似!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簡直就如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唯一的不同是年紀上的差別,廖學兵是個落魄潦倒的中年男人,那男孩則顯得朝氣蓬勃多了。他不自覺吞了吞口水,一剎那間時光倒流,就好像十二年前的自己站在了現在的自己面前。

沒錯,不需要DNA認證,不需要初戀情人的鋼筆,他就是廖學兵的侄子梁永誓。

梁永誓手裏的玻璃杯悄然滑落,掉在地上摔個粉碎,嘴唇不住蠕動,心情要多澎湃有多澎湃,那些酒吧內喧囂的光影瞬間遠去,眼前的中年男人卻是越來越清晰。

“爸爸!”梁永誓失聲喊道,心中的激動難以用語言形容,從小到大他一直是個沒爹的野孩子,飽受旁人冷眼與譏笑,這種滋味是在正常家庭成長的孩子難以品味的。他的姨父和姨媽刻薄冷淡,無法感受到家庭的溫馨。每次夜深人靜孤獨寂寞時,總會流著眼淚盼望親生父親從天而降,帶自己遠離。

陡然見到廖學兵,那血緣上的親切感覺一下沖上心頭,在胸間胡亂攪動,似乎就快要爆掉了,他無法不相信眼前這個與自己神似的中年男人是父親,雖然比想象中要年輕一些。

廖學兵感受到這個男孩打內心裏對親情的渴望,直視著他的雙目,說道:“對不起,孩子,我是你的叔叔廖學兵。你的父親廖華強是我親哥哥,他已經死了。”

梁永誓的喉嚨咕隆一聲,久久說不出一句話,在他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都茫然變為黑白兩色。

酒吧領班對著他後腦就是一巴掌,喝道:“小梁,上班期間你發什麽楞呢!好啊,還摔碎了杯子,罰款五十元!你他媽的活得不耐煩了,快去廚房刷盤子,前臺不需要你!”

梁永誓打了個趔趄,一下清醒過來,帶著哭腔道:“李大哥,我叔叔來看我,我想請個假……”

“請你媽的假啊!不想幹就快滾,這個月薪水也別想拿了!我管你什麽叔叔舅舅大姨媽!”

梁永誓抱著腦袋應道:“好的……叔叔,你等等我啊,我到十二點才下班!”

世界上永遠沒有第二個廖學兵,即使外貌極度相似,但性格不能覆制。在類似情形下的廖學兵,可以用拳頭讓對方明白誰才有說話的權力,但他侄子不能。梁永誓只是個在殘缺家庭中長大,被摧殘了自信心的男孩。

老廖趕緊拉住那位囂張的領班,賠笑道:“兄弟,我大老遠的來看一次侄子不容易,看面子上行個方便如何?”

“給你方便?誰給我方便啊?廚房一大堆工作要做,梁永誓這蠢材幹不好,你來替他幹?”領班唾飛沫濺地嚷道。酒吧服務人員並不總是這樣對客人說話,但那領班素來妒忌梁永誓比他更討女孩子歡心,因此連跟他有關系的人也厭惡起來。

廖學兵一張紅彤彤的百元大鈔推過去:“方便在這裏,兄弟看著辦吧。”

領班不動聲色收起,冷冷道:“那好吧,梁永誓,你十一點前一定要回來,我跟經理那邊應付一下就好了,下不為例。”

在這樣的場面下,梁永誓也覺得很難為情,結結巴巴的說:“叔叔,我、我,我請你喝酒好麽?”

這時舞曲漸漸停了下來,縱情狂舞的人們戀戀不舍返回自己座位,但也有好幾個嗑藥過量的家夥還在舞池上亂扭。

梁永誓抱歉一聲,匆忙趕回後臺換掉工作服。

林天一口氣幹掉生啤,問道:“廖總,剛才那個領班真讓人不爽,要不要給他點教訓?”

“這是當然,等我侄子下班後再搞,他跑不掉的。”廖學兵奉行一貫恩怨分明的態度。

林天張目朝後臺入口一看,叫道:“他們一群人圍著做什麽?咦,不好,是你侄子……”

只見後臺入口處,一群打扮得花裏胡哨的少年在怪叫個不停。他們頭發有黃色、藍色、綠色,眼圈是比梅超風還誇張的煙熏妝,嘴唇塗上紫色的唇膏,看起來像是剛從墳堆裏爬出來的僵屍。幾乎每個人耳朵上都掛著吊墜,皮衣皮褲、高筒皮靴,一派典型的朋克青年。

這幫還顯得不太成熟的男孩圍住梁永誓大聲叫罵。梁永誓只能縮著腦袋護住頭臉,忍受他們一下又一下拍來的巴掌。

“梁永誓,看不出你還挺能耐啊,敢吊我馬子!”綠毛青年越罵越火,一腳狠狠踹了過去,“幹!老子叫你今天拿五百塊錢出來,你說沒有?”

梁永誓分辨道:“對不起,深哥,我還沒發工資,下個禮拜好嗎?下個禮拜我可以給你。”

那酒吧領班只是站在旁邊,對一幹朋克青年客氣的勸阻:“幾位,大家都是出來混口飯吃的,你們可以出去外面鬧,但不要在酒吧裏面搞,影響生意我們也很難做的。”

綠毛青年抓住梁永誓的頭發就往外拖。

廖學兵忙走過去攔住,笑道:“餵餵,這位深哥是吧,久仰大名如雷貫耳……”

“你小子是誰?”

廖學兵好一陣點頭哈腰:“深哥,我是梁永誓的叔叔,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們就放過他這回吧,改天我親自登門賠禮道歉。”掏出五元一盒的平裝版河水牌香煙挨個敬上。此時梁永誓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頗為難受。

綠毛青年啪的拍落他遞上來的香煙,冷笑道:“你當你是誰?我為什麽要給你面子?梁永誓泡我馬子,不如你來替他給那五百塊精神損失費?”

林天跟在身後按著小刀躍躍欲試,只要廖總稍有暗示,他就會直沖上前,毫不猶豫的給那小子身上開幾個血窟窿。

這時大廳突然起了一陣騷動,大照明燈燈光被人打亮,照得現場一片通明。酒吧入口處的人們紛紛往旁邊讓開,鋪出一條道路,靡麗的音樂完全停止,只聽到啪嗒啪嗒硬皮鞋底叩打大理石地板的回聲,急匆匆走進來十多個神色焦急的男人。

好幾個喝多了的客人大聲叫罵表示不滿,那群人的其中走過去低聲說了幾句,醉漢們臉色由紅轉青,做聲不得,似乎嚇得不輕。

胖乎乎的酒吧經理抹著冷汗連滾帶爬迎了上去。

還在糾纏梁永誓的一個紅毛嘀咕道:“他奶奶的,什麽人這麽大派頭?竟要酒吧清場?”綠毛青年連忙推開紅毛,低聲說:“不要說話,你他媽的不要命了?是飛車黨的人!我認得走在第三位的那個,彥局長,他手下的紅十字哥是我老大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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