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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破玄謀智將逞勇 弒雄主反賊正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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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曹營中高沛指揮左右,於夏侯惇舊營負隅久戰。夏侯惇大笑謂從者曰:“誘敵之功,不足當失營之罪,斬將破敵,微元讓胡當迎先乎!”引左右數百碎浪騎,吶喊殺入,直取高沛,二人交手一合,夏侯惇奮起神威,生曳高沛過馬,順手往下一擲,高沛摔得筋骨寸斷,遂為眾軍所殺。嚴顏、霍峻二人引軍趕來,聞高沛戰死,覆面悼號曰:“吾等之罪者,若滾滾江河,不絕不禁也!”

那邊張任聞傳騎回稟楊懷、高沛戰死,任戾號三聲,俄而揮槍上馬,引數千親衛,出營備戰。左右苦勸曰:“將軍乃三軍之目屬,豈可輕動?”任冷笑曰:“故雲汝等庸夫,不知兵也。楊懷、高沛之死也,必受重兵之伏,而曹軍遠道之臨,兵力空虛,豈能分兵?此眾虛張聲勢耳。孫子雲,備前則後寡,備後則前寡,備左則右寡,備右則左寡,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寡者,備人者也;眾者,使人備己者也。死者不可覆生,徒哀無益,今能除此前賊,亦不失將功抵罪。”引軍殺去,見敵軍影影綽綽,密如牛毛,將及數萬,惟鼓聲陣陣,響徹雲霄,以張任數千之眾,將士無不膽寒,足止者十之三四。部將皆怯不敢進,指揮軍卒以亂矢射去,曹軍間無一動,三軍將士愈怯,駐者過半。沖至曹軍陣前五十步,從者不足百人之眾。張任斷無一停,直殺進曹軍陣中,果然曹軍一哄而散,遺草人無數。原是侯成、呂虔二將,受操之囑,引數百曹軍備草人在此虛張聲勢,以嚴顏、霍峻之謀,尚不能識破。

任左右阿之曰:“將軍神武非凡,一人一騎,勢破敵膽。”任捋須冷笑,謂左右曰:“凡戰之道,一人之武,不足一哂。以督戎之勇,尚死於賤人之手;以項王之威,亦不能免身死國破,眾叛親離,無論張任一介凡夫也。吾破敵亦非藉一時之意氣也。一則吾觀其鼓聲雖震,而無沈迫之氣,浮躁之極。二則一鼓作氣,再衰三竭,曹軍鼓聲不停,而軍士不進,若軍勢眾多,齊出合圍,吾等左右必陷困厄。今安立不動,顯見聲蓋於其勢之上。三則曹操用兵,善於佯弱誘敵,集其總力,至於必勝之地而後以眾擊寡,今聲威震人,必非以殺敵為的。”左右莫不拜服。

嚴顏、霍峻二人於曹營中左沖右突,為夏侯惇、曹純二人引鐵騎圍住,死戰不脫。後援川將如劉饋、王平等皆不整頓軍士,折身而去,唯黃權引其部屬,殺入重圍接應。先是,顏之邑與權臨,每至劉焉前對質,顏每據理力爭,而黃權默然寡言,是以焉常私顏。顏見黃權不顧舊怨,引軍來救,乃謂權曰:“公衡能捐前嫌,裨助老朽,深有古藺相如之俠風義骨,誠愧不敢當!”權慨然曰:“川中之弊,在於黨爭。凡遇戰陣之上,公私不分,挾摧帶怨,豈能求勝!今孟達、法正二人,陰懷叵測,欲亂川中,其心一何卑也!”三人合兵一處,殺出重圍,回謁張任。任曰:“今法正、孟達等人棄軍而投張魯,豈不知張魯、曹操,皆一丘之貉,叛主求榮。須知欲守川中,必用川人,強壓之下,豈能服之!”當下不敢走漢中山路,燒了輜重糧秣,征收左右船只,溯漢水而上,直之定軍山山麓下寨。

且說夏侯淵一路破江油、下涪城,直之CD之下。夏侯淵謂荀攸曰:“細作稟曰CD城內,尚有精兵三萬餘人,若出城死戰,恐吾軍久勞之眾,不能硬當之。”荀攸曰:“妙才勿憂,吾早有一人在此。”言訖,賬後轉出一人。其人身長五尺,生得獐頭鼠目,褐發灰須,突唇曲目,貌寢過人。攸曰:“此川中別駕張松是也。”張松拱手曰:“劉焉本非蜀人,奉故天子敕令,異地而牧守。其強征川中士人,未有服膺者也。馬騰、張魯二人,皆吾與法正之謀也。”夏侯淵諷之曰:“昔日韓、趙、魏三家分晉,今汝等欲效古之志士賢人乎?”張松不怒反笑,謂淵曰:“劉焉暗弱無能,今更兼急火攻心,病臥在床,蜀中事務,皆執於其子劉璋之手。劉璋愈蠢鈍無能之主,日夜只知笙歌亂舞,國防空虛,人人皆欲取而代之。吾早有內應,將殺此二人,欲四分蜀中,以廣元、葭萌、劍閣為緯,陽平、白水為經,四分蜀中,裂土封王。然劉焉既死,蜀中必亂,清逐頑賊慳戾之輩,尚需時日,不知夏侯公意下如何?”夏侯淵退而避席曰:“夏侯妙才區區一階武夫,豈能獨斷專裁?然先生之言,恐有不妥。今曹公高歌猛進,將臨漢中,而妙才長驅南下,此皆龍虎吻中之肉,張別駕與虎謀皮,焉能自全乎?”張松詭曰:“此事亦可論之事也。劉焉之既死,蜀中裂土,在人為也。況吾二人振臂一呼,應者雲集,念曹公仁主,必不認加諸兵笞哉?”荀攸曰:“不知先生身為蜀臣,何以憎劉焉至此也?”張松曰:“夫天下之土,有能者居之。昔劉濞之發,王莽之奪,世皆雲叛臣,目下而唾之。然以張松之見,此惟成王敗寇,不足以義權之。今人每以儒道自詡,然行事之舉,無疑盜柁。裂土分王,成則一世英名,敗則惟死而已。劉焉雖無不仁不義之舉,然欲取而代之,非誅其性命不可。昔上古之士,因賢相禪,惟德是舉;苦無刀筆記之,焉知其虛實邪?今人始於劉邦無賴之賊,傳於豎子,雖其昏庸無德,智若狗彘,猶能坐擁其國,豈不聞陳勝吳廣雲,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荀攸曰:“素聞人不可貌相,張別駕雖蜷此芥廬之間,心懷天下,不可謂不豪勇!然食其祿而取其命,恐失於殘也。”張松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夏侯淵乃曰:“是務勢大,不可即定。”命左右延入後帳歇息。

淵屏退左右,間謂荀攸曰:“此人何以用之?”荀攸曰:“此人心如狼虎,然背主亂臣,終須逐之。欲致天下,可不必拘於小節,今當虛與用之耳。劉焉亦一時雄主,然用人不明,使蜀中之眾,貌從神離,尾大不掉,不得不除之。”淵曰:“計將安出?”荀攸曰:“張松返CD之後,將誘劉焉出城野戰,必詳言其備。”對曰:“如何詭謀之賊也!此一箭雙雕之計也。劉焉雖可死,而吾等兵力必損。是時張松獨霸堅城,覆任用其從者孟達、法正之徒,必可勾連禍結也。”荀攸曰:“如此可也。”淵頜首應之。乃延張松入廷,謂松曰:“吾等將以永年為向導,入城可乎?”張松曰:“城上戍卒,多吾心腹之臣,然吾已見疑於主,恐不能當此重任也。”夏侯淵大笑拔劍曰:“先生勿憂!開城之事,吾等自當為之,汝不必憂也。然近見劉焉之際,先生能取其命哉?”松曰:“劉焉若江中朽木,旦暮可沈之,何須松親為哉?犬馬之功,妙才覆何必掛懷乎?但計成之際,萬勿失言!”

且說張松遣人一路間回城中,使吳班諫劉焉曰:“昔劉邦為項羽所害,中矢之時,士卒皆怯,然邦忍痛出巡,三軍之心遂安。今主公略不豫,而敵軍臨城而視....”劉焉強起身出巡,見左右侍衛,皆不故識,方欲相詢,孟達之侄李輔曰:“舊之侍衛,皆為少主劉璋集用,此新塑之禁軍也。”劉焉面有慍色而不言。

既上城,見孟達仰首立於城上,見劉焉而不拜。時CD訊傳,皆為張松、張肅二人所閉,焉不知孟達已叛,愈怒,戟指曰:“孟達!汝數敗之臣,何以無禮之至!”孟達一劍出匣,謂劉焉曰:“汝死期將至,尚欲作勢,求死速乎?”劉焉令左右衛士,拿下孟達,豈料左右皆張松心腹,無一助之,孟達揮劍上前,劉焉大喝曰:“逆賊!汝敢弒主與!”挺劍與之合。達久居其下,不覺一懾。乃請於左右曰:“張別駕欲囚之乎?”眾對曰:“獲之!”劉焉病體之下,豈是孟達對手,戰了數合,膝被一創而仆,厲聲罵曰:“汝等狼子野心之輩,必遭天譴!”不肯為臣仆所誅,雙腿一翻,從城上墜落而亡。悲夫!劉焉亦一代雄主,少年入川,縱橫捭闔,然年邁昏庸,權柄為奸臣所奪。有詩嘆曰:

虹浮中川鐵松淩,漢室傾微川蜀靖。

磐龍鬥折壓眾蛇,恩威貫雲掩星枰。

夕照山曲北鬥黯,哀懷奸讒濁絳纓。

朱丹散落染白暮,壯懷驟崩作夢銘。

且說劉焉既死,張松急趣劉璋府中,稟曰:“孟達謀反!先主為其所弒!”劉璋雖日夜沈醉歌舞之間,實亦韜光養晦,察張松、孟達沆瀣之形,苦CD中布其腹心,無能制之。今聞反眾殺其父,知其必備萬全之策,擡手一硯,怒斥曰:“反賊!汝安敢來賺吾哉!”張松側身閃過,出劍前指曰:“豎子,今雖教汝識破老夫之策,覆能如何哉?”把劍一揮,左右登時湧入數百刀斧手。劉璋怒目而起,摔杯於地,只見那庭上數十歌姬各從懷中取出短劍,直撲張松而去。松兵雖眾,一時亦膽寒,轉身而走,顧而蹴墜,跌折其齒。數十歌姬雖久經訓練,畢竟不是刀斧手對手,劉璋亦頃刻見圍,化為肉泥。張松既斬劉璋,取其首級掛高竿之上,登城遙望,欲喚夏侯淵搭話。欲知夏侯淵如何策應,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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