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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徐公明巧施調略 呂奉先眾叛親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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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張郃使韓猛代之出陣,自引大軍殺入陳宮營內。宮雖奮力抵擋,亦不能支,只得棄營而去,逃至下邳固守。呂布後路遇襲,惶惶不安,留百餘人立虛營,自往下邳逃去了。會曹操率曹仁、曹洪二將統兵數萬來援,郃乃與操會,使操圍西門,賈詡圍東門,自攻北門,而南門概不設伏。操左右或恐呂布從南遁去者,皆來請辭,操諭之曰:“此張郃所以用兵之精妙也。古語雲圍師必闕,然呂布雖然武勇,新敗之下,必然多疑,兼陳宮、高順皆甚重之人,必不肯輕出也。”

會傳騎報劉表引軍出汝南、廬江,旬日之內,將來援布。郃遂起高臺,誓三軍曰:“今吾等深入敵境,去國懷鄉之情,自不必表。然趙王之師,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昔於界橋寡數之眾,猶乘天幸,今日敵軍已成孤兵,不足為慮。三日內必破此城,辟易一步者斬,能先登者賞,致呂布者封關內侯!”三軍皆高呼,枕戈待旦。審配既見張郃,乃令左右推出一物,高逾城墻一倍,形如立輪,而其軸立於高架之上,下設駟馬,以巨維束之。輪分八輳,每輳若一小室,諸間皆鑲石板,前可開合,內可屯數十兵,謂張郃曰:“此謂葉輪也。”張郃曰:“固高妙之工也,然得何用?”配乃命駟馬驅馳,則立輪滾動,士卒從其後魚貫而入,審配曰:“可以此物抵近城墻,則升降之速,勝雲梯十倍,且無矢石之危也。”張郃大喜曰:“如此,則登城之易,遠勝雲梯望樓之屬也。”旦日郃出葉輪攻城,呂軍以火矢射之,皆不能燃,軍心大亂,而葉輪前緣直抵城墻,每開合皆有銳士一躍上城,呂軍潰敗不能當。陳宮急忙以車轅架於高架之上,以成石刈,急壓轅尾,則轅首上下揮動,摧鑿之力,銳不可當,葉輪方薄,石板皆為其所破,登城者數百後繼無援,其事遂敗。張郃嘆曰:“下邳豈不破之城哉?”顏良聞言引左右數百人架雲梯上城,矢激如雨,幸著重鎧,甲上掛簇數十餘而曾不見血。良左挾錫鐵巨盾,右提鉤刃大斧,身列諸將之先。呂軍集於箭垛,以槍矛攢刺,顏良左右斬斷槍桿數十,猶不得登。後呂布親至,指揮左右以投斧亂砍雲梯,張郃恐顏良有失,即令鳴軍收兵。既歸,顏良謂張郃曰:“都督既許三日破城,良豈敢不奮死乎?”徐晃對曰:“破城但在明夜,豈用三日哉!”良覆問之,則黠而不答。

次日呂布登城巡視,見張郃勒軍不前,心甚疑惑,謂左右曰:“劉景升星夜可至,彼眾賊不乘孤來攻,反而圍而不進,豈不怪哉!”陳宮曰:“其必袁曹貌合神離,兩下皆有自全之意,故不敢輕進。且昨日顏良強登,為將軍所挫,彼必慎察良策,不敢輕進。”布謂之然。卻聽得宋憲謂呂布曰:“憲聞劉表、曹操皆多詭之士,何以將軍始求則應?請以本部南下謁劉表,查其虛實,促其速至,以保萬全。”布怒曰;“大軍圍城,汝欲自出,借故亡叛乎?”宋憲曰:“豈敢!使將軍不信,可遺家眷於城內。然聞深淵無瀾,南門外之曠野,恐有伏兵,其惟求將軍共進策應。憲如有反心,將軍可頃刻制之,何得不信哉?”布乃然之。

二將方出城一舍之地,宋憲在前,呂布在後,遙見一軍立於道中,只見“文”字大旗招展,為首一將銀盔銀甲,正是文聘。宋憲搶先迎上,喝到:“來將可是劉景升麾下文仲業乎?”文聘挺槍高舉曰:“汝等為呂布之眾乎?”宋憲曰:“將軍遠道來援,果至誠之君子也!”文聘大笑曰:“吾家主公神機妙算,知爾等必支撐不住,方來求援。如非劣勢,何以低聲下氣,委質於人哉!戰無義戰,君子小人之論,可以休矣!”一槍刺來,宋憲不防,正中其股,血如泉湧,不及交手,急以槍提之,趁其躲閃,撥馬而走。呂布在陣後望的真切,催動赤菟,和文聘戰在一處。二人大戰了四十餘合,聘不能支,佯敗而走,而呂軍勢孤,亦不敢窮追。憲及布歸,語曰:“劉景升果然見利忘義之徒也!主公可疾舍去,往即丘城另謀大計,切不可效項羽烏江一怒,遺恨萬世也!今憲不能驅馳,請為將軍滯守,致死而後止!”布心甚感之。高順曰:“下邳城高池深,雖百圍之,不當輕棄。宋憲知必死之地,而甘願留守,居心叵測,不可不防。”布大罵曰:“汝等無忠無義之徒,豈能識之!”陳宮曰:“聞文聘此人,勇武非凡,而能與將軍戰四十合全身而退,則何以不能殺宋憲哉?既傷之,覆何以特傷其股使不能騎與?即丘城不過立錐之地,恐不能久持,況雖倍其堅於下邳,一則非將軍本據,人心不齊,恐有亂生,二則折之向北,深入重圍。宮不敢訐宋憲叵測之心,然憲一介武夫,無謀之輩,恐誤導將軍,任而從之,伏惟不測,悔之晚矣!”呂布不能詰之,然亦不從之,使二人即刻收拾精兵,乘夜開東門而去,令宋憲留守。

大軍方出城門五裏,只見城頭影綽現火光,兩邊高順大罵曰:“宋憲匹夫,已獻城矣!主公可使後隊作前隊,一舉殺回,出其不意,必可擒殺宋憲反賊。”成廉搖首曰:“憲乃主公之遠戚,何能獻城?此必敵眾夜襲,於城上奮戰也。倘引軍折返,恐負憲效紀信之一片忠心也。”呂布更不置一詞,但引軍一路逃往即丘去也。

且說劉表大軍星夜兼程,至於南門。先鋒孫策見城兩側火光漸起,心有疑曰:“先是孤不曾於呂布約火起為號,今夜間舉火,恐有外通賊眾者。”乃號令三軍,不得卸甲,嚴陣以待。策親率百二十騎,至城下叫門。孫策於馬上拱手問曰:“劉景升帳下先鋒孫策,特來救應,速開城門!”城上宋憲聞言,乃令左右放下吊橋。程普曰:“彼將概不一問,既開城門。是夜月色糜希,望不真切,呂布久戰之人,不意敵軍偽扮乎?如此開門,如同兒戲,恐怕有詐。”

策頓覺有理,乃使部將錢銅著孫策之衣甲旗號,先入城探查。銅方入城,只見兩旁閃出數百弓手,一齊放箭,錢銅身眾數十矢,墜馬而死。銅本乃巾黨餘孽,為劉表招降,俱為前部,雖智力拙劣,然皆勇毅效死之徒,豈料未立寸功,當先殞命於斯。只見城頭上一將揮動大斧,砍斷“呂”字大旗,負於肩上,昂然行於城上,至於城門,大喝曰:“吾乃河東徐公明也!宋憲從吾調略,早為吾之眾儕,下邳已為袁公之物,爾等若再覬覦,絕汝噍類,死無遺人,以城中此將為鑒!”孫策折了錢銅,一怒指揮左右,便欲攻城,程普苦勸方止。

原來徐晃知硬攻不利,乃謂張郃曰:“下邳難攻之堅城,然守之非人,雖有呂布、高順武勇超絕,陳宮滿腹經綸,然皆不相合,況部下知其必敗,各自離心。晃聞宋憲然不能見用,不若以離間之計誘之。”張郃曰:“宋憲乃呂布遠親,何以輕移乎?”徐晃曰:“宋憲與呂布相仿,有勇無謀,況其知呂布必敗,更無同心,故不足為憚。”乃遣麯義假扮文聘,先於宋憲間通書信,曉其偽傷之務,以亂呂布、劉表之心;覆命之佯為慷慨激昂之態,以求駐守,乘夜以火光為號獻城,徐晃即刻引親軍入城,再設伏謀,賺得錢銅一軍。

那邊呂布諸將高順、成廉、魏續、李封等各懷憤抑歡戚之心,覆走出數裏之地,前隊傳騎回報,兩旁林木中多立旌旗,略無鳥獸之鳴,惟間雜風動落木之聲。是夜陰雲彌天,星輝晦黯,左右將士無不戰栗。魏續乃請於呂布曰:“是乃險地,恐有夜伏也。主公孤軍輕進,或恐不利,不若滅火銜枚勒口,分股而行,寧有失措,傷亡亦微。”高順曰:“須遣三五百輕騎,往來豕突於林木之中,以為打草驚蛇之計,大軍可安立於後,相機行事。”呂布曰:“何得如此怯也!但令三軍各備滾油火炬之物,逢草便燒,遇木則焚,則彼若有賊眾,必為火所迫,自隱匿不住,是時可一一截殺。若無賊眾埋伏,則兩旁火起,光耀如天日,正可振吾之士氣也。”左右得令而去,一哄之下,百十火起,登時亮如白晝,布遣斥候巡之,略無伏兵,惟笙旗耳。布乃不疑,與眾軍於林中穿行而去,方至其半,俄而如聞雷震,只見樹上連發碎石、亂箭,左右皆驚愕失色,恐袁軍伏於樹上,居高臨下,慌忙各舉刀斧亂砍亂伐,崩雷之聲,桀桀不止,中石矢倒地者不計其數,而無敵軍影蹤。或有從樹上截得木匣者,長三尺餘,若蜂巢之狀,前填矢石,後裝硝碳,乃現於呂布,諸將皆不明之,陳宮出視之曰:“此乃六機弩也,遇火則發其機括,其力雖微,足以傷人。”呂布恨然切齒曰:“彼眾必然料定吾軍舉火明路,而特設此物也!”

火光中閃出一員大將,身長七尺,手持三尖鉤鐮槍,厲聲質曰:“呂布何在!今日既汝受死之日也!”左右諸軍,雖立曹軍旗號,卻著葛布皮甲,持獵弓標槍,或有識得者,謂布曰:“此泰山臧霸也。”呂布挺戟出曰:“吾待汝等泰山眾將不薄,何以叛吾!”臧霸曰:“汝雖厚賞吾泰山諸將五人,然禍亂泰山,欺壓百姓,橫征暴斂,擄掠金疇,人人皆欲得而殺之,何謂叛也!”呂布血氣上湧,大怒欲來戰之,陳宮諫曰:“臧霸勢單力孤,膽敢來搦戰,必有後援,主公不可輕動。”布切齒曰:“叛臣不懲,貳將屢生。料彼一臧霸有何手段!”摧馬而出。欲知臧霸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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