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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伏險路驚驅幼駿 設離間困縛梟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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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袁紹聞董承等起事,大喜謂田豐曰:“董承自尋死路,如此則洛陽入彀矣!”審配曰:“先是,主公錯失良機,致曹操長驅直入,掠國竊室,從容奪天子若反手取主公掌中之物。今發兵必速,遲則殆也!”紹對曰:“正南所言甚是。欲貴軍速,則必效管子老馬識途之策也。”徐晃出列請曰:“臣欲保舉三人。”紹內之。左首之人身材清峻,貌有厲色,乃太原郝昭也。右首之人目色忠澄,修額曲頸,乃陽曲郭淮也。此二人皆少壯之人,方元服之士。眾矚目其間,乃一少年,年方十一,雌音未絕。

紹大笑曰:“伯濟、伯道孤早有耳聞,此少年孰也?未冠之年,亦能鞍馬騎射乎?”來者叩首曰:“微臣鐘會,權太尉鐘繇之子也。素聞孔子問於少項橐,而君子戰兵,以謀不以勇,臣敢不效力與?”紹曰:“兵書戰策,汝之有得乎?今天下勢,計將安出?”鐘會曰:“孫子曰:夫兵形如水,水之行避高而趨下,兵之形避實而擊虛;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敵而制勝。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韓信背水列陣,而裂陳餘之眾;趙括紙上談兵,徒折趙國之銳。故用兵之道,在於機變,非以廣讀博涉為終南也。至於弓馬騎射,昔項王雲用劍之道,不過敵一人,而能用兵者,萬人敵也。”紹豫之。會覆曰:“主公廣居河北,馬騰、劉璋、張魯之流,皆不足為慮也。惟曹操與孫堅二人,智勇齊備,或共逐鹿中原,恐不得存之。雖不能亟得天下,猶不能容之,必除之而後快。會父子素居關中,願為先導,突騎裂陣,斬將克敵,先清君側,後殺奸侯,肅凈四海,以期完勝!”袁紹謂曰:“孤聞叔虞桐葉封唐,少而治之,今見鐘卿早慧,知其不虛也。”會汗如雨下,跪地叩首曰:“臣忠節無二,主公焉得以裂土分候之叔虞比微臣,愧殺矣!”眾人皆笑,獨審配憎其狡媚,不樂。紹乃命徐晃、鐘會為先導,張郃為都督,逢紀為軍師,審配為監軍,兵發洛陽而去。

董承既與劉備、呂布為伍,乃自令華雄為先鋒,皇甫嵩朱儁二人為左右都督,西出與袁紹戰。皇甫嵩又勸曰:“關中之地,易守難攻。國舅既知袁曹兵多將廣,何苦自失其利邪?”承亦不聽,對曰:“天子之旗駕臨,賊焉能不懼哉?昔孟子曰得道多助,今大義在於吾手,何愁不勝?”劉備、呂布二人領其本部,東征曹操。李傕勸曰:“兵貴合而愛分。今兩方皆勁敵,國舅不若專其一路,各個擊破。”承以為李傕驚弓之鳥,不納其言。徐晃去潼關三十裏下寨,潼關守將牛輔遣大將李蒙出戰。郭淮拍馬舞槍,殺出迎戰,二人戰二十合,郭淮賣個破綻,一槍刺死李蒙,乘勢掩殺至關下,牛輔自欲出關迎戰,李傕急阻曰:“關塞者,所以以少勝多,阻遏敵軍也。將軍棄關出戰,猶若去鎧而爭也。”輔醒悟,遂令緊鎖關門,只以亂箭射退之。

俄而董承引大軍前來,牛輔膽氣稍壯,令華雄出戰。大將王方曰:“殺雞焉用牛刀!”自領本部千餘騎出戰。徐晃引兵出陣,只一合,將王方一斧劈下馬來,頭開顱斷。副將趙耽見其主將戰死,大怒揮刀殺出,正遇郝昭,戰了十餘合,稍稍不支,正欲回馬而走,鐘會在陣上偷使冷箭,一箭將其射下馬來。華雄見狀,單騎引從者三五人殺出,揮動武魂刀直取郝昭,戰了五合,郝昭不敵而走。朱靈大喝一聲,殺出接應,未出數合,手中長槍既為華雄擊落。雄方欲斬之,郭淮一箭射倒華雄座馬。雄取從者座馬,翻身而上。郭淮棄弓援槍,救下朱靈,戰了十餘合,甚為不濟,回馬而走。韓猛見郭淮危急,自引大戟殺出,戰了二十餘合,為雄一刀砍傷大腿,回馬而走。華雄一時之間,連敗袁軍四員大將,三軍無不震驚。

徐晃恐折了銳氣,親揮豪巨斧,出馬迎戰。華雄戟指罵曰:“徐晃!忠臣不事二主,汝何得面目來見?”徐晃曰:“天定勝人,從天者興,逆天者亡。李傕、董承犯上作亂,名為漢臣,實為漢賊。汝執迷不悟,名為效忠,徒自困耳。”華雄曰:“休得多言!”催馬殺來。刀來斧往,風聲赫赫,兩旁軍士,大聲喝彩。好一場惡戰!有詩讚曰:

長鬢濕如瀑,鐵蹄連蘆牡。

刀去如山崩,斧過堪海穆。

相交崩星火,身過神光覆。

千合不一滅,萬軍鳴盛符。

二人戰了二百餘合,刀來斧往,華雄略無一疏。晃大奇之,度曰:“如此良將,只可計取,不可力攻。”陣上張郃恐徐晃有失,即令鳴金收兵。牛輔見狀,亦令收兵。

鐘會見狀,謂張郃曰:“潼關既難力克,會有一計,可從關旁山道乘夜奇襲,以薄關側。”徐晃曰:“不可。敵雖不智,猶得地利之便。況奇正之謀,兵少則弱,兵多則洩。”會怫然,力陳曰:“公明欺會年少乎?”郃以鐘氏新附,不宜拂逆,遂諾之。會自擇精兵四千,皆攜鉤繩聯梯之物,以攀山越嶺。是夜星月無光,陰雷滾滾,風嘯若唳,雨洩如盆。會大喜曰:“天色一何劣乎!彼必不以為意也。”覆見山上並無鳥雀,左右或謂曰:“山無禽鳥,地無走獸,或恐有計也。”會度曰:“昔馬邑之圍,四野無星點人士,若有伏兵,則常無鳥雀之鳴叫。然今暴雨如斯,若有人叫馬嘶,豈不怪哉!”愈加不疑。

四更方到山口,四下無人,鐘會正竊喜間。忽然天降閃電,草叢中殺出一員白須老將,揮刀喝曰:“鐘士季!老夫在此待汝多時也!”此人乃是李傕手下名將徐榮是也。鐘會之兵,跋涉長途,疲敝之極,兼不明地理,震恐之至。徐榮揮刀一舉,四下金鼓齊鳴,旗角四出,鐘會四下指揮,卻乃有心無力,部屬自相踐踏,兼得徐榮引兵殺來,只得棄了部眾,引百餘親信,擇路而逃。徐榮引兵追殺,鐘會更是惶恐之至,棄了盔甲,單身遁回。旦日將明,鐘會驚魂稍定,收攏殘軍,探得董承本不肯分兵守此,徐榮領三百騎私兵自來,恥怒交加。先是,徐榮力陳潼關之外,必得守護。守將王方、李蒙、牛輔等皆不然之,謂曰:“潼關之險,天下聞名,彼若欲以山兵襲來,不殛欲以尺寸之劍欲斬天神之首也。”榮堅執眾皆不聽,一怒之下,獨引其本部三百人日夜埋伏,晴則沐酷,雨則沃湯,眾莫不哂之。後鐘會果然來襲,徐榮本部,以一當十,眾始高其智。

郃亦親率軍從潼關正門直攻,然李傕等堅守不出,以潼關萬仞之險,實難克之。賈詡曰:“今要策在於華雄也。”乃遣一精細軍士,修書謂華雄曰:“袁公大業將成,君之功績,冠絕關中。李傕、牛輔等亂臣奸黨,早離故主,致使仲穎殞命,今覆勾連其讎劉備等,吾亦知公高義,忍辱建業,可堪古吞炭漆身之節也。宜暫委蛇牛輔等,堅守不戰,旬日之後,其黨必驕。於時開關陷城,則長驅洛陽,唯是坦途也。”而特使此信為李傕等所獲。牛輔大怒曰:“豎子敢耳!先華雄數敗袁將,而不殺之,可為其兆。盍不設鴻門宴斬之?”徐榮曰:“不可。賈詡為人,素來詭詐多謀,或恐計也。且夫華雄勇冠三軍,設鴻門之宴,譬如帳中召虎,使不能治,則受其害也。”李傕曰:“此事易耳。可密不洩,而使華雄出城戰之。若畏縮避戰,抑或出城逡巡,則必乃通敵無誤。”傕立請華雄來謁,謂曰:“潼關縱天下之險塞,然兵多糧少,困守亦非上策,將軍可有策乎?”雄不知是計,對曰:“以末將之見,當遣使東行,以要援兵。邀於關前,摧其首腦,伏謀挫其銳氣,如是而已。”傕怫然,謂曰:“將軍昔日神威過人,今欲請將軍效項王斬將刈旗,可乎?”華雄謹諾。遂領其部駟沖車數百,出關迎戰。

徐晃見之,遂領數百殘兵上陣,皆不持長槍大戟,笑容對之。華雄大怒,揮刀與徐晃戰在一起,未出二十合,徐晃轉身而走,華雄急於立功,引兵追之。行出半舍,轉入山峽,徐晃引軍,忽然不見,華雄顧視左右,聽得身後聲如雷震,後路已為賈詡引兵投入檑木所斷。雄大怒,欲單騎殺上山去,然左右皆車兵,只得下車步行,進退維谷。郃立於高阜之上,謂華雄曰:“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袁本初一代英傑,四世三公,李傕不過山野草寇,華將軍何得堅執乎?左右軍士,但棄兵革,願降者降,不願降者,張雋乂必放歸。若欲與袁本初為敵,格殺勿論。”雄兵雖銳,畢竟寡不敵眾,不敢突襲,然亦不見袁軍放箭投石。羌兵素悍勇不服眾,或有棄車步行上山潰圍者,輒遭攢射。堅守至暮,張郃令左右善秦歌者出陣齊鳴,以化解彼軍心。覆於山上燃篝火烹肉以誘之。華雄勒部素不嚴,棄去者比比皆是。雄揮刀斬數降兵,猶無濟。賈詡謂張郃曰:“李傕為人殘暴多疑,可遣人偽作華雄,於關下勸降,迫其不得不反。”郃乃擇其部眾與雄貌肖者,親往城下招降曰:“李傕牛輔!汝不過北地游徒,虛托高名,無異竊國!董仲穎擢汝於走卒之徒,而汝今勾連其仇,忘恩負義,狼子野心!”李傕謂牛輔曰:“此必非華雄也。華雄久為吾屬,今日既肯出陣,必不能即降之,縱降之亦非賺城之黨。”未果,牛輔已然令弓手射退之。偽華雄退敗而歸,請罪張郃以不力之罪。賈詡曰:“汝非罪也,譬如勃緹之假道於衛也,專待此逆也!今乃縱虎歸山之際也。”令左右以火油燃開巨木。華雄見狀,引數十親信脫出重圍,張郃等假意阻之,縱其沖出。華雄一路奔至潼關城下,遙見牛輔等立於關上,燈火通明。欲知華雄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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