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水思源，所以祝林根一見到王浩宇，連忙滿臉堆笑地就迎出來了。

“叔叔，現在縫紉機廠包裝機頭用上發泡材料了，你們也少了一份收入。”王浩宇一進門，習慣性地打量了他家的走廊，以前那裏都堆滿了草席，現在草席已經不見了蹤影。

“哎，我們不怪你，一朝君子一朝臣，我們心裏有數的。”祝林根搓著手，很遺憾地說。

王浩宇笑了：“叔叔，這就是你理解錯誤了。這不是新領導的問題，也不是縫紉機廠效益滑坡的問題，這是社會發展的趨勢，這種發泡材料減震好，又衛生幹凈，成本還低，取代草席是大勢所趨，與其他都沒關系，即使我爸還在縫紉機廠，即使縫紉機廠產量還是那麽大，也會使用新材料的。”

“哎。”祝林根嘆口氣。

雖說沒有草席可編了，全村人都少了一份收入，可是對祝家的影響是最大的啊。

盡管縫紉機廠給提成的事，祝林根並沒有向外透露，可是村民們精著呢，扳著手指頭也會算啊，他祝林根一家有幾口人？老婆要帶孩子，做家務，還要忙農活，女兒在外面讀書，滿打滿算就祝林根一個勞動力，可他家這三年來過得多滋潤？

雖說大家都知道祝琴芳在外讀書，吃的是國家的，用的是國家的，還在外面租了兩個店面，不管她賺多少錢，究竟能不能賺到錢，但據朱美英透露出來的信息，女兒賺的錢，祝林根夫婦都讓她自個兒存著，沒花女兒的一分錢。也就是說祝家現在能掙錢的還就是祝林根一個人。

憑他一個人，能編多少草席？何況他還跟村長一起還負責檢驗、發貨，用在編草席上的時間更少了。

村民們隨便算算，就知道縫紉機廠肯定還另有油水給他，只是這油水油到什麽地步，那就不知道了。

雖然草席生意是祝琴芳拉回來的，可是還是有人眼紅啊，這會兒看冷鋪的也很多，還有一些憑借關系進了鄉鎮企業上班的，現在更加得意了：幸虧他們有先見之明，沒把希望全寄托在編草席上，這會兒傻眼了吧？

這會兒祝林根也在考慮，三年了，自己的腿也徹底好了，既然沒有草席編了，那是不是該回歸老本行，做木匠去了。

其實他沒敢說，今天還試著接受一個老朋友的請求，答應明天跟他出去做一天木匠工試試。

“叔叔，這幾年國家的變化很大，不用我說，你應該也早就感覺出來了，現在機會很多，就看你能不能抓得住了。現在有這麽好的機會在你面前，你要不抓住，我都為你可惜啊。”王浩宇坐下來，並不看祝林根，擡眼四處掃，對祝琴芳說，“這就是你不對了，有機會你應該把你爸爸帶出去看看，要不明天我們一起去陶都，陸麗星老板娘現在應該還沒去南方，我們應該能碰上。”

“確實是。”祝琴芳不吭聲了。

既然要讓爸爸管廠子，不管這個廠子是小作坊也好，還是國營大工廠也好，至少要讓他有機會出去見識見識，開開眼界，他心裏也才不發怵。

那今天話就不多說了，明天直接帶他去陶都，與陸麗星面對面，再帶他到陶都的那些家庭作坊看看，讓他知道小工廠也沒什麽大不了，就跟那個編草席差不多。

“我先回家，明天一大早我來找你們。”王浩宇說完就跟他們告別。

之所以急匆匆回家，王浩宇是不想明天三個人把時間都花在轉車倒車上，這會兒回家，希望能想辦法弄到輛車，明天借來用用。

以前爸爸在縫紉機廠做領導的時候，借輛車就是很容易的事。

可是現在爸爸已經調到省城了，不好意思再向縫紉機廠開口了。而且現在縫紉機廠正處於非常時期，不適宜跟他們走得太近。

王浩宇想要打電話給同學，想了想，他們還不是開口找他們的父母，那就別為難他們了。

還是自己厚著臉皮向媽媽開一回口吧。

王浩宇以前去上學，都堅持自己坐長途車，不讓家人搞特殊化，所以毛鳳英知道兒子的秉性，難得兒子開一回口，怎麽著也要幫著他如願，畢竟，下一學年，要是兒子表現繼續很優良的話，有可能被國家教委選拔去國外學習呢，這一去，也不知是幾個月，還是一年兩年，說不定以後想為他搞點特殊，都沒機會了呢。

以前王振江管過地方工業，各路工廠的朋友很多，按理說毛鳳英可以隨便打一個電話，請求幫忙，他們一定不會回絕的。

但想到丈夫現在剛到省城，就有許多地方上的廠家上門來求合作，自己要是貿然打電話了，人家幫了自己的忙，以後萬一人家提出不合理的要求，再回絕，面子上就難看了。

所以，毛鳳英覺得不能拉丈夫的後腿，那只能賣賣老爺子的面子，麻煩地方上相關部門了。

這樣，第二天，去接祝林根祝琴芳父女兩去陶都的，還是一輛吉普車。

祝林根這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忐忐忑忑地爬上了車，好在坐在自己身邊的是女兒，不然還不知有多局促呢。

一路上，王浩宇一路解說，指著車窗外的房屋樹木，告訴祝林根這幾年改革開放後的變化。

祝林根也不算是足不出戶的鄉巴佬，早年間就去上海謀生，他自然知道王浩宇所言非虛。

到了陶都，一路參觀下來，不由感慨萬千，我當年在上海的時候，老百姓的生活都比這差遠了，當年的裏弄加工組，都沒這麽紅火，這陶都老百姓怎麽了？怎麽個個都當資本家，當老板的？

跟祝家垈簡直兩個天地啊！

本以為旺橋鄉這幾年新增了幾個鄉鎮企業，就以為走在改革開放的前沿了，原來那只是人家玩剩下的。

這裏一個村的企業，就遠把旺橋鄉的大小工廠蓋過去了。

“爸，你現在有信心了吧？”人家也沒三頭六臂，好多個辦家庭作坊的，甚至還不如祝林根，他們在村民帶他們辦小工廠之前，甚至都沒到過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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