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你看，這是我昨晚回去試鉤的，你看跟圖樣上的成品像不像？”祝琴芳又告訴萬琳，“今天真巧，遇到個熱心人，幫我翻了幾本大字典，才找到了這種工具的專業名稱，原來它叫花叉，是一種神奇的鉤織輔助工具。”

萬琳把祝琴芳昨晚鉤織的衣服往身上一穿，照照鏡子：“對，就是這個樣子。”

“阿姨，這衣服穿在身上等於沒穿啊，你看，這麽大的窟窿。”祝琴芳說出了昨晚心中的疑惑。

“傻丫頭，就是要這效果啊，這衣服叫小坎肩，也叫小披肩，外國人裏面穿著吊帶衣，外面穿上這件衣服，要的就是這個若隱若現的效果。”萬琳笑著把衣服脫下來，激動地拉著祝琴芳，“來來來，教教阿姨你是怎麽鼓搗出來的。”

“好的。”祝琴芳也不隱瞞，對著圖紙，毫無保留地把昨晚自己悟出來的全部交給了萬琳。

“我懂了。”萬琳摸摸祝琴芳的頭，“你這孩子，要不是我看著你長大的，真不相信你是土生土長在農村的。”

“阿姨。”祝琴芳現在的心思不在讚美上，猶豫著還是開了口，“你知道的，我爸昨天骨折了，我媽又查出來懷孕了，我現在急需用錢，我想盡可能多鉤幾件這衣服。”

加工一件就是二十五啊，這等於是天文數字啊，那些能作瓦工一天工錢也就是一兩元啊，輔助工工錢還更低。

而這一件衣服自己一個晚上熬點夜就能鉤一件，這樣的好事誰不想要啊，要不是自己與萬琳關系好，要不是這圖紙還是自己琢磨懂的，要不是家裏發生意外，祝琴芳也不好意思厚著臉皮開這個口。

“你能鉤多少就鉤多少，”萬琳想了想，“我們這次的訂單量並不大，只是試做，要是發到國外，外商滿意的話，後面會有大量的訂單。但我就是怕耽擱你的學習。”

還學習什麽呢？要是掙不到錢，這段時間難關度不過去的話，自己就要沒學上了。

兩人又談了一會，萬琳決定這批訂單先由她們兩個人自己做，看情況，等把周圍的鄰居和朋友們教會了，適量再發包一部分。

“你不要急，這次訂單也就一百件，是做樣品的，所以我們不能馬虎，每一件都要認真制作。這次的主訂單是刺繡，毛衣是附隨的。刺繡都已經分包出去了，那可是個精細活，我們只要能在刺繡的活完工之前幹完，就不會影響交貨。”

萬琳從房間裏拿出一袋彩色的毛線，交給祝琴芳：“毛線我們提供，扣除成本費、運輸費、關稅費等，我們算了下，一件毛衣手工費二十五元是絕對可以有的。”

祝琴芳不停點頭，這外國人的錢是風吹來的？這麽好賺啊！

萬琳笑了：“不過，質量可一定要好，你看你這件還不算行。”

萬琳拿過U型花叉：“這也不怪你，關鍵是你鉤到這頭的時候，線拉緊了，U上面的距離就短了。”

經萬琳這麽一說，祝琴芳也發現了問題，同一朵花，花瓣長度都不一樣大。但立刻就有了主意：“我回去改進一下工具。”

爸爸是木匠，祝琴芳經常在旁邊打下手，對爸爸的那些工具還是會是使兩下子的。

拿了毛線，祝琴芳立刻就匆忙往家趕，今晚不但要改良花叉，還要爭取再做出一個花叉給萬琳。

“琴芳，不是我說你，不要動不動就去萬琳家串門，那個上海女人，妖妖怪怪的，跟在她後面能學到什麽？就是吃喝玩樂。你不知道你爸躺在床上啊？你不知道你媽懷孕了啊？一放學，不趕快幫著做飯餵雞鴨，又跑去玩了。”

祝琴芳剛進門，又聽到了第一個養母王亞月的埋怨聲，都不是她女兒了，還整天過來教訓人。

“大媽媽。”祝琴芳打了聲招呼，就往屋裏走。

“你手裏拿的什麽？”王亞月拉住祝琴芳，翻她手裏的袋子，見裏面是奶白色和淡粉色，淡藍色的毛線，抓在手裏柔軟細膩，特舒服，就笑了，“這是那上海女人送你的毛線？正好可以給你妹妹打毛衣。”

說著王亞月就想把祝琴芳手裏的毛線拿過去。

以前是有這樣的情況，祝琴芳幫萬琳的孩子織毛衣，萬琳經常會把剩下的零碎毛線送給祝琴芳，但一般不會多，也就只夠打打手套之類的，像這樣一大袋的毛線還真是很少見。

王亞月看了大喜：“這上海女人，上調了，就是不一樣，現在大方多了。”

村裏人把知青回城叫上調。

祝琴芳不松手，對她說：“大媽媽，這不是給我的，這是公家的線。”

“騙誰呢？公家的線你拿回來幹什麽？”王亞月不撒手。

張澤秀正在做飯，聽到她們在說話，就走了出來，看著祝琴芳手裏的線，說道：“這麽多好線，就是萬琳真送，我們也不會要的。”

王亞月看到張澤秀出來，突然恍然大悟似的說：“噢，我知道了，定然是想把這線留著給你未出生的寶寶織衣服。”

說完就瞪著眼罵祝琴芳：“你就是個白眼狼，狗養了還知道看家，我們一把屎一把尿地養了你六年，你連一根毛線都不肯給你妹妹，你不要忘了，我是你第一個媽。”

“大媽媽，我知道的，等我將來有能力了，定會報答你的，只是這毛線真的不能給你，是萬琳阿姨讓我拿回來鉤衣服的。”

王亞月大媽媽說的也不假，確實當初養了自己六年，這個養育之恩，有朝一日，祝琴芳肯定是要報的。

“鉤衣服？你為什麽要幫她鉤衣服？她的手紮起來的？既然她要臭美，為什麽不自己動手？抓著你免費使用啊。”

王亞月與村裏的好多女人一樣，就看不慣萬琳燙著大波浪卷發，整天把自己打扮得洋裏洋氣的，吃東西還特講究，同樣的菜，都要折騰出許多花樣來。

最最主要的，在她們看來，她把琴芳也帶壞了。

好在祝琴芳的爸爸媽媽倒是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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