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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31.暗波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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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梳妝的時候,她透過銅鏡看身後的蕭天澈,撫了撫自己的肚子哀嘆道:“也許太醫說的對,我體質過寒,不易受孕。”

蕭天澈起身走到她身後,幫她把珠花摘下,透過銅鏡看她的臉,溫聲寬慰:“此事也不必操之過急,你先把身子養好再說。”

阮晴柔一瞬不瞬地盯著銅鏡中的那張冷峻的臉,試圖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些什麽來,卻是一無所獲,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說出這句話的,只是看著鏡中的女子咬了咬牙,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動了動唇,隨即她便聽到了自己的聲音:“王爺還是納幾房側室吧!”

蕭天澈的身形微微一頓,目光幽深地看著銅鏡中那嬌弱精致的面容,過了半晌,才緩緩地在自己的唇畔勾出了一抹笑來,“你不要多想,好好養著身子,總會有孩子的。”

“若是……”若是將淩汐落娶回來呢?阮晴柔默默地垂下頭去,再也無法將後面的話接下去。她怕聽到肯定的答案,可是她的直覺告訴她,此話一出,她一定會聽到一個肯定的答案。蕭天澈猶豫了,當她說要為他納幾房嬪妾的時候,他猶豫了。他心裏,一定也有這樣的想法吧?

可是,她怎麽能把蕭天澈拱手讓人?不到萬不得已,她寧死都不願跟別人分享自己的丈夫!阮晴柔將雙手狠狠地絞著自己的衣服,蕭天澈看了半晌,突然伸手覆上她的,輕道:“夜深了,安寢吧!”

蕭天澈的溫聲寬慰在阮晴柔這裏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那邊淩汐落的反應又給了她當頭一棒,她幾乎要撐不下去。

錢太妃疼愛淩汐落,淩汐落又善於為人處事,什麽把柄都抓不到,阮晴柔也沒辦法將她趕出府去。若是做敵人,她怕勝不了淩汐落,可若是做朋友,她又實在做不到對自己的情敵和顏悅色。

她每日裏偽裝著,與淩汐落愈發親近了起來。淩汐落年齡與她不相上下,她嫁為人婦已一年有餘,淩汐落的婚事卻從來沒聽人提起過。兩人聊著聊著,阮晴柔就恍若無意地問了一句:“汐落妹妹可有心上人了?”

淩汐落羞紅了臉,阮晴柔看在眼裏,心裏便咯噔了一下,穩了穩心神笑道:“看樣子,就是有了。”

“王妃莫要取笑我。”淩汐落微微擡起頭來,目光緊緊鎖在阮晴柔腰間的那枚玉墜上,也不扭捏,柔聲道:“曾經滄海難為水,我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與他鳴笛下棋,相伴終老。”

阮晴柔早在聽到“曾經滄海難為水”這句話的時候,便覺得胸口有一塊大石重重壓著,她幾乎無法喘過氣來。話至此處,也不用再繼續下去,兩人虛虛實實地說了幾句話,阮晴柔便說自己乏了,讓碧落扶著回了棲霞居。

智子疑鄰,自從聽了淩汐落這句話,阮晴柔每次看到蕭天澈和淩汐落的時候,愈發覺得兩人之間有什麽。雖不是明目張膽的眉目傳情,卻足以看出二人之間的情投意合。

十一年前的救命之恩,十一年後的相知相惜,該是怎樣的默契與天意,才讓他倆以這樣的方式聚在了一起?

阮晴柔真的怕了。她比不過淩汐落,從十一年前起,她便已經輸了。縱使她對蕭天澈柔情似水,千嬌百媚,卻如何比得過淩汐落的“曾經滄海難為水”?

蕭天澈是她的,迎娶她之前,蕭天澈曾經說過,會好好珍惜她一輩子。

一輩子有多長?阮晴柔不敢想。可是若是有一個人女子來與她一起分割,她的一輩子定會極短。原來的神龜之壽,瞬時便會變成蚍蜉之命。她不甘心。

可是,要怎樣做,才能把淩汐落從他們之間趕出去?要怎麽做,才能徹底斷了蕭天澈的念想?阮晴柔是一品大將軍之女,雖然體弱多病,對於戰場殺敵的種種戰術卻也懂得一些。

要想永絕後患,必要斬草除根。

至於如何斬草除根,這是一個技術活。要將淩汐落趕出成王府幾無可能,錢太妃離不開她,蕭天澈喜歡她,甚至成王府裏上上下下都對她讚賞有加。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死,人死了,一切就都沒了,蕭天澈便是再喜歡她、欣賞她,也不可能娶了她。

讓她死……阮晴柔的面容突然間失了全部的血色。怎麽可以,怎麽能這樣?她是阮晴柔啊!八歲開始帶著家奴們在外施粥賑濟災民,平日裏在將軍府,娘親和爹爹生氣要責打奴仆的時候,都是她求的情。她連一只魚都沒殺過,怎麽能……殺人?

不!不行!她攥緊了手中的帕子,過了半晌,顫顫巍巍地伸手將腰間的那枚玉墜解了下來。通體瑩白的羊脂玉,在陽光下瑩瑩閃光,她右手拿著,左手正微微擡起想去觸碰,那枚羊脂玉墜卻突然變得嗜血般的紅,那樣觸目驚心的顏色,一如她心裏的恐懼與不安。她嚇了一跳,驚呼出聲,玉墜卻應聲墜落在地。

碧落慌忙走上前來,看了看屋裏這情景,也是一頭霧水,只是匆忙將那玉墜撿起來,仔細檢查了一遍,這才遞給阮晴柔道:“王妃這是怎麽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阮晴柔定睛一看,那玉墜還是瑩潤的白色,哪裏有那猩紅之色……她沒有伸手去接,只是拿起帕子拭了拭額上的汗,緩了一會兒,朝著碧落擺了擺手道:“快將它收起來吧!”

“王妃不戴了?”碧落疑惑。

阮晴柔沒有回答,她疲憊地閉了閉眼,就在碧落準備擡腳將玉墜放回去時,她才仿佛喟嘆一般輕輕吐出三個字:“不戴了。”

若是沒有這羊脂玉墜,也許這所有的糾結與痛苦,就都不存在了。

羊脂玉墜再一次被放入了妝奩底層,那這根刺卻生生長在阮晴柔的心裏。她心裏焦灼不安,不知如何排解,面上卻一點沒有表現出來,依舊在蕭天澈面前笑語溫存,依舊在錢太妃那裏恭敬溫婉,依舊偶爾找一找淩汐落,強顏歡笑地曲意逢迎。

她不怕錢太妃勒令蕭天澈納側室,她也不怕蕭天澈果真順著錢太妃的意思納上幾房側妃,可是她怕,她怕錢太妃中意的是淩汐落,她怕蕭天澈娶了淩汐落之後,自己便真的成了局外人。

以前的“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她已不敢再奢望,她可以容忍蕭天澈的心裏有其他女子,但是她絕對不能容忍,蕭天澈的心被那女子全部占領,再沒有她的一席之地。

她已經愛得如此卑微,她已經退無可退。後面是萬丈懸崖,再退一步,便是萬劫不覆。她不要萬劫不覆。

可是,她分明已經墜下去了……

自從那一次淩汐落坐下與他們一起用膳之後,蕭天澈在錢太妃那裏用膳的次數便多了起來。其實在阮晴柔嫁進來之前,蕭天澈一直都是陪著錢太妃一起用膳的,阮晴柔嫁過來之後,錢太妃憐他們新婚燕爾,特地讓他們在自己的居處用餐,只不過偶爾逢年過節的,或是蕭天澈心血來潮了,會帶著阮晴柔到錢太妃那裏一起用膳。

而如今,看蕭天澈的樣子,分明已經不是在陪錢太妃用膳了。他的目光刻意隱忍,阮晴柔卻能敏銳地捕捉到,那一直追隨著淩汐落的目光,隱藏著多麽深沈的愛意。

再擡眸看淩汐落,依舊是那樣巧笑嫣然,依舊是那樣乖巧玲瓏地給錢太妃夾菜談笑,錢太妃喜歡她喜歡得緊,每頓飯都吃得甚是盡興。

這是阮晴柔最不喜歡看到的場面,淩汐落的樣子,才像是錢太妃滿意的兒媳,才像是蕭天澈心尖上的王妃。雖然席間,蕭天澈偶爾也會笑著給自己夾些菜,笑著說讓自己多吃一點。

可是,那又怎樣呢?蕭天澈的目光深沈如海,裏面沒有半點自己的影子。

錢太妃說得對,世界上有些事情,果真不是努力了就可以做到的。她明明已經竭盡全力,可她所有的努力,竟都比不上那個人的一個低眉淺笑,一個揮袖招手,都比不過……也許,這已經不是曾經滄海難為水的問題了,這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若說嫉妒能使人生恨,那麽阮晴柔承認,她嫉妒了,她心裏的嫉妒如春草一般越長越旺,漸漸地結出了果子,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恨”字,張牙舞爪,肆意瀟灑。

不知道是不是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這樣,當你失意的時候,偏偏有人十分得意,那麽即便那種得意並不是針對自己,你也會容不得那樣的得意。阮晴柔便是這樣的人。

以前在將軍府的時候,自己一直都是府裏的掌上明珠,她從小就乖巧,加上身體又弱,向來惹人憐愛。也許是這樣的,當你得到了多少的愛,你便有多少的愛來回饋給他人,當你的心裏充盈的都是寵愛,那麽對待周圍的世界,你就會十分的溫柔,之所以不介意跟人分享自己的愛,只是因為自己得到的愛很充足。

就比如,當年她之所以會指揮著下人們在外搭棚施粥,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將軍府的糧食很充裕,若是自己也只是將將能夠果腹而已,或是吃了上一頓便沒了下一餐,誰還有心思去施粥濟民?她不知道別人會不會,但若當時將軍府的食物連她自己都餵不飽,她絕對不可能將那僅有的一點食物拿出來與別人分享——那是她的命。

對待愛情也是如此,之前不懂得愛,不知道愛的幸福、愛的苦,現在懂得了,愛情便幾乎成了自己的全部,沒了蕭天澈的愛,她想,她會死。

食物維系的是生命,愛情維系的是靈魂,少了前者,不過是肉體的消亡,可是若是少了後者,她便會如同行屍走肉,生不如死。

她絕對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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