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傳來，昭回知道要進來的是北鞍的君王符臻。在白日裏，那個人雖然是牽著自己的手走過了金殿接受百官的朝拜，可是她卻並沒有機會也不願意仔細的去看這個人一眼。

是在賭氣，或者說，是無視。是因為，在她的眼裏，只有雲漢。可是雲漢早就已經不要她了。這個人，才是她要托付一生的人。

可是，這個人，要她怎麽去托付一生呢？既然是沒有辦法托付一生，那就不去托付就好了。這個夫君，昭回一定是不願意去承認的。

可他，卻真的是自己的夫君。想到了這裏，昭回的手握著嫁衣便更加的緊了。

“你是昭回？”那人率先開口說道。巧合嗎？這語氣和昭回當初遇見雲漢的時候的一樣的篤定。

昭回擡頭，卻被眼前的人的容貌給怔住了，昭回竟然是癡癡的看了下去。這樣子，竟然是比雲漢還要美上幾分，只是這眉角沒有朱砂。雖然說，第一眼看下去確實是和雲漢又幾分的相像，不過若是這仔細的去看下去的話就會發現這二人在氣質上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

符臻也沒有閃躲，更加的沒有了怪罪的意思，就這樣直直的被昭回看著。其實在他的心中還是有那麽的一些的緊張的，此刻他竟然擔心，被眼前的女子認出當年與她相遇的人是他。不過很顯然這些都不過是符臻一人想多了而已，眼前的女子根本就沒有往這個方面去想。

果然，這北鞍的皇室無論男女生的都是極其的美的。可是，經歷了那樣的一場騙局之後，昭回真的是對於這種看上去風清月朗的男子有了那樣幾分的抵觸。想到這裏，昭回的神情也就暗淡了下去。

天家無情，她褚昭回也是曾經成長在後宮之中的，即便是正室所出、即便曾經有兄長的庇護，很多東西昭回也是一清二楚的。如今這個男子可以這樣溫和的同自己說話，可是，誰能保證，下一刻他會化作地獄的修羅呢？果然，看上去太過美好的東西，多半都是有毒的。

昭回並沒有回答，似乎，問的並不是自己一樣。

“近來，在這宮中過得可還習慣，這北鞍的氣候與月株終究還是有那麽一些差別的。”符臻見昭回不答，自顧自的說道。“若是，有什麽住不習慣的地方，就告訴朕，或者是同太妃去說……”

“都好，臣妾謝君上掛念。”昭回不鹹不淡的說道。她知道，之後，自己的生死都掌握在這個人的手上，可是，依舊沒有討好的心情。昭回可不認為，眼前的人為因為這麽的一件事情而牽連月株的。

“那就好。”他回道。符臻想前去牽昭回的手，卻被昭回不著痕跡的給躲閃開來。

“你在躲我？”想了想，符臻還是問了。“我看到了你眼神之中的躲閃，告訴朕，為什麽？”

“臣妾不敢”昭回答道，“只是，剛剛臣妾想起了多年之前，離自己而去的兄長。”

很明顯，昭回這是在舊事重提了，這個洞房花燭夜，是不打算好好的過了。

“朕也沒有忘記朕的子民在多年之前，也倒在了月株的彎刀之下。”符臻答道，“你要清楚的，這一次，我北鞍並沒有動你們月株的子民一分一毫。”

“這麽說，昭回還要感恩戴德了？”若是說，沒有之前的事情，沒有與雲漢的那一場相遇的話，城破之時北鞍不動月株的子民，昭回真的會感激。

但是，如今昭回只會覺得，北鞍的這一場，贏得並不光彩。

相顧無言，昭回的目光依舊倔強，最後符臻悻悻離去。不怪罪，已經是他作為一個天子的底線了，身為帝王，他絕對是不會對一個投降的敵國和親公主去解釋什麽。

“娘娘，君上他怎麽走了……”一旁的婢子見符臻離開，不禁的為自家的主子擔心起來。雖然說自家娘娘是月株的公主，可是，在這北鞍，還是沒有什麽後臺，若是自家主子真的是要這麽的折騰下去的話，她真擔心自己主子以後的日子不好過，主子的日子不好過，那麽她們的日子又怎麽會好過呢？

“走了也好。”昭回說道，這次走了，最好，以後都不要來了，昭回在心中暗暗的想道。

說罷，便把在鏡子的面前，卸下了白日裏精心的裝扮的釵環。一旁的侍女自然不會讓昭回真的是自己動手，便不再去說什麽，也只是一件一件小心的將那些發釵卸掉。動作極其的輕，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怒了主子。

青絲緩緩落下，可是這額間的花鈿還沒有卸下，看著鏡子之中的自己，果然，這麽的修飾一下，比在戰場之上好看多了。都說，這女子出嫁的這天是一生之中最美的。果然啊，不過，可惜了。昭回想道：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嗎？前路如何，昭回也不知道。

北鞍的皇宮，自然是符臻說了算的，這第二日，對於新婚之夜發生的事情，竟然是沒有任何一人敢提起。即便是後妃前來拜見昭回的時候，也無一人敢多嘴。這倒是讓昭回很是意外了一番。畢竟昨夜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昭回也差不多已經是想好了日後會淪為別人的笑談。

不過既然事情都這樣了，並沒有什麽流言傳出，昭回也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也並沒有去深究，誰又會專門的和自己過不去呢？

日子也就這麽的不鹹不淡的過著，新婚之夜符臻讓昭回獨守空房，平時的時候，更加的不會去昭回的寢殿之中留宿。依照著昭回現在的身份，按照規矩，每月也會有幾天是要侍寢的。這樣是為了高位妃子的體面。很顯然的，符臻就不願意給昭回這個體面。

昭回不急也不惱，就這樣的過下去。無欲無求的，這樣若是能夠保得住月株的話，她倒也是願意。

符臻沒有為難過她，但是也沒有過問過她。

雖然說這北鞍後宮之中並沒有王後，位分最高的也就是昭回這個貴妃了。可是這北鞍王室的鳳印卻是一直在太妃的手中的。這也正和了昭回的心意。她可還真的是不願意為自己的仇人打理這後宮，可是又不願意被人約束。這太妃是前朝的後妃之中位分最高的一個，平日與符臻關系不錯，可是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平日自然是不會招惹昭回。

只是，在這後宮之中本就是一件極其的無聊的事情，對於後宮之中的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情，昭回若是想理會，那便是理會一下，不想理會的話，就直接的閉門謝客，反正昭回的位分也高。一來二去的，昭回也就無人來惹了，反倒是使得昭回的日子過得更加的無聊了。

平時練一下身手成了昭回的一個還算不錯的樂趣，可是一想到自己以後會在這方寸之間的時候，又感覺十分的委屈。當初決定嫁給雲漢的時候，可是沒有想過以後不帶兵。如今，就是真的沒有機會帶兵了。

歷朝歷代，哪有後妃帶兵的呢？

練武是昭回的一個習慣，那麽看昭回練武就成了符臻的一個習慣了。

而對於符臻身邊的侍衛來說，似乎也習慣了自家主子這樣的作為。雖然說是偷偷的在昭回宮殿的很遠的地方看，是很不符合他這個一國之君的作風的。可是，誰讓這個人是自己的主子呢？

符臻呢？明明是已經把這個女子給納入了後宮之中，明明一切可以名正言順的。可他還偏偏的就喜歡看著個女子肆意張揚的樣子。看著女子練劍的樣子，符臻恍惚這時間又回到了多年之前的那一場相遇。終究是一場孽緣啊。

褚昭回，你說，這樣的你，讓我如何對你才好呢？

符臻走在去書房的路上，又想起了當日雲漢歸來之後，二人的一場為了慶祝這次凱旋歸來的痛飲。

“君上，你可還記得年少之時，您偷偷的跑出宮的時候，總是喜歡用臣的身份？”幾盞烈酒之後，雲漢的神志也是有那麽的一些模糊了“當年，臣可真的是替君上您背了不少的黑鍋。”

這二人的關系本來就好，所以也只有雲漢敢在符臻的面前無遮無攔。此刻，雖然是在宮中，但是周圍服侍的宮人們也都是知道雲漢和國君的關系匪淺，這樣的對飲，也並不是一次兩次的了，也就是見怪不怪了。

“誰讓朕知道，姑父一定是狠不下心來罰你，可是父皇若是知道了，一定是會狠狠的罰朕。”符臻也不否認，反倒是很無賴的說道。

“而且，誰讓你眉角的這點朱砂那麽的讓人認得出來呢？朕只要稍加修飾一下，眾人自然就把朕當做了你。”說著，這目光看向了雲漢的那一點朱砂，說道。

“是啊，所以臣少時頑劣的名聲是眾人皆知了。不過也果真如君上所言，我爹一般都是不會狠狠的罰我的，而且母親也會護著。”雲漢想著，回憶起了二人之前少時的時光，“不過，任誰明明是在乖乖的跟著夫子念書，可是卻是時不時的背上了黑鍋這心中都不爽吧。先前，臣確實是曾經抱怨過，也很不服氣，直到……”

“直到，你因著朕多的緣故，讓褚昭回把你當成了朕。”符臻聽雲漢說著，又怎麽會不明白雲漢後面想說什麽呢？

“她當初問臣是否是雲漢？”雲漢說著，這言語之中，似乎帶著幾分的狡詐的感覺。“可是，臣就是雲漢，不是嗎？”

“臣既然是雲漢，又哪裏有在說謊呢？”一盞烈酒再次的下肚，“騙她的人，可不是臣，而是君上您……，當初，不是君上您要告訴她，您就是雲漢嗎？當時，臣遇見他的時候，可還真的是覺得少時臣背的那麽多的黑鍋，還是值得的的。”

“當初，是朕用了你的身份，是朕騙了她。”符臻說道，“朕平生最後悔的一件事情，就是當初用了你的身份，可是，你不也欺騙了她嗎？”

這次不戰而降，終究是為了這個雲漢，而不是自己。

“你知道的，若不是因為你的奏章，朕絕對是不會娶她的。”

“是啊，我們彼此彼此。”雲漢喝著烈酒，說道。“你騙了她，我也騙了她。”

其實，雲漢和符臻都知道，即便是昭回知道了當年的雲漢是符臻，也不會有什麽能夠改變的。

符臻知道，他和昭回之間，隔得不僅僅是一個雲漢，還有當年的北鞍十幾萬百姓以及月株皇室的諸多成員。若是哪一日真的是挑破了這層關系的話，也應該改變不了任何的東西，除了徒增煩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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