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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石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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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誰也沒有註意到,杜絕和霍倩業已另存歹念。

杜絕匆匆解開屍體上的七彩寶衣,剛將寶衣取到手中,那耀眼光華,卻被鄭景文瞥見,厲喝一聲,道:“大膽小輩,還不住手!”腳下一邁,直沖了過來。

金銀雙鉤和霍元笳只當他是對自己出手,不約而同疾展兵刃,四柄鉤一支劍,同時舞起漫天寒芒,反迎面上。

鄭景文不愧一代梟雄,冷笑聲中,左袖一拂,發出萬鈞真力,硬生生震開了四輛長鉤,右手攸縮暴仰,五個指頭,竟探人霍元笳劍幕之內,一式“火中取粟”,徑扣他的劍身。

這一招用既霸道,又驚險,錯非是名震武林的“宇內一君”,別人天膽也不敢嘗試。

劍光鉤影被他一拂一抓,陡然盡斂,金銀雙鉤身形不穩,踉蹌斜沖三四步,被鄭景文飛起足尖踢中“志堂”死穴,雙雙撲倒,霍元笳雖極力穩住身體,但手中長劍,卻被鄭景文兩個指頭緊緊挾住。

兩人各運內力奪劍,同時一聲輕嘿,“錚”,長劍竟被硬生生齊柄扭斷。

鄭景文冷笑道:“這是你自尋死路,休怪老夫手辣。”雙掌一搓,嗤嗤連響,半截斷劍在他掌中盡成碎屑,緊接著,掌心疾翻,一砰亮晶晶的碎鋼,化作飛雨,向霍元笳全身射去。

這時候,兩人相距只在咫尺之間,霍元笳奪劍受挫,已知不妙,待要閃退,迎面千萬縷勁風撲射已至,迫不得已,舞動左掌,護住胸腹要害,身形仰射倒縱,退開丈許。

饒是他退得快,雙腿和肩押等處,已被劍芒擊中不下三四十處,霍元笳腳落實地,又痛得就牙咧嘴,額上冷汗如雨。

鄭景文一擊得手,就勢雙掌齊推,砰地擊中霍元笳胸腹要害,當場噴出一大口鮮血,屍體栽倒,鄭景文大袖一抖,身體淩空拔起,徑向杜絕撲了過來。

霍倩見霍元笳和金銀雙鉤都在一招之下落敗慘死,心膽懼裂,一橫心,揚手打出一枚“霹靂毒梭”。

但鄭景文卻不是龐豪,她毒梭才離手,一股無形罡氣,已摟頭壓到。

那毒梭在她頭頂不足三尺的空中爆裂,毒汁反灑,立刻沾了她一頭一臉,衣衫秀發上,頓時燃起熊熊碧火。

霍倩慘叫一聲,棄了兵刃,雙手掩面滿地翻滾,一聲聲慘厲呼叫,懾人心弦。

鄭景文身形並未沾地,淩空一個折轉,驀地向上再騰升數尺,右臂疾吐,仍然向杜絕頭上抓了下來。

杜絕那敢硬接,嚇得把一件七彩寶衣向身上一裹,頸脖一縮,抹頭便逃。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陡然,一條人影斜刺裏疾掠過來,淩空一掌,硬生生將鄭景文震退,同時雙足彈起,‘砰’地踢中杜絕背心。

杜絕慘叫一聲,倒地一連三四個翻浪,七彩寶衣脫落地上,竟被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把抓起,破空而去。

鄭景文大怒,厲叱道:“鼠輩,往哪裏走!”二次騰身追撲,終於遲了一步,兩人一前一後,漸漸遠離了那片密林

第二天傍晚,暮色初布,一輛馬車,風馳電奔抵達雲崖下。

車轅上躍下老少二人,從車廂中扶出另外一老一少,那年紀大的,一臉木然神情,少年卻垂頭喪氣,顯得無精打采似的。

駕車少年正是李飛魚,回頭對凈一大師望了一眼,道:“師父,看柳老前輩這情形,好像心裏的氣悶越來越重,他老人家這樣,還能替君念師妹治病嗎?”

凈一大師嘆道:“這只有看她福緣如何了,為師在商城時,趁龐豪不備,潛入車廂中,偷偷解開他們穴道,那時他神志尚稱清楚,怎的回到這兒,反倒糊塗起來了。”

李飛魚又目註呂洞彬道:“龐豪他們沒有對他老人家用過什麽手腳嗎?”

呂洞彬仍是低垂著頭,好一會,才道:“手腳倒未施展,據我猜,柳老前輩必是在馬車潛離那片密林之時,從車廂中望見林邊血戰情形,才引發了心中積悶之情。”

凈一大師頷首道;“此言頗有見地,其實龐豪雖投靠西槿山莊,為人卻忠耿異常,在武林中名望也不低,不意竟死在杜絕等小人手中,實堪感嘆。”

他一面用嘯音向崖頂送訊,一面拍拍呂洞彬肩頭,又道;“你也不必把些微挫折放在心上,以龐豪之能,別說是你,便換了飛兒,也未見得能護衛住一個老年人全身退。”

呂洞彬點點頭,低頭沒有再說什麽。

李飛魚卻喟嘆道:“飛兒最不明白的,就是鄭景文為什麽目睹追風四刀和龐豪,卻不及時援手,這是什麽道理呢?”

凈一大師道:“鄭景文用心陰森,他這樣做,正是一石二鳥之計。”

李飛魚訝道:“一石二鳥?飛兒卻不懂。”

凈一大師嘆道:“太簡單了,他當初在黃山暗算你的時候,少林青城二派掌門乃是證人,但真正知道他全部陰謀的,卻是追風四刀和龐豪,如今他先利用龐豪殺了青城掌門,嫁識於洗心殿。又借刀殺人,使龐豪等喪命在洗心殿手中,這一來,正道中人和洗心殿勢成水火,但卻誤以西槿山莊為友,他不但可以從中漁利,那一部逆天秘錄,也名正言順永久歸他所有了。依為師看來,昨日要不是為了那件七彩寶衣,鄭景文決不會現身出手。”

正說著,崖頂藤籃已降落下來。

凈一大師師徒分兩次登上崖頂,才走到茹恨庵正廳門前,卻聽廳中揚起一陣大笑道:“雜毛回來啦,快進來喝酒。”

李飛魚一聽那人聲,心中一跳,喜得三步並兩步飛奔而入,叫道:“公孫老前輩……”

廳中濟濟一堂,坐得滿滿地,其中果然有落鳳頭陀和諸葛珂兒姐弟。

鐵柱含笑起身相迎,珂兒卻側身而坐,玉面微紅,眼角偷掠心上人,說不出的羞喜嬌媚。

落鳳頭陀一把拉住李飛魚,目光在他臉上身上仔細打量一陣,神色忽而驚喜,忽而陰沈,看罷之後,砰地坐回椅上,兩眼向天,道:“咱們這趟長白山果然是白跑了!”

鐵柱笑道:“李大哥福祿深厚,功力得覆,咱們就是再跑十趟關外,也是值得的。”

落鳳頭陀搖頭笑道:“雖是白跑,於心亦安,天幸你一身武功得以恢覆,可是,你們哪裏知道咱們在關外的苦處,我和尚這雙腿,差點被珂兒丫頭催促跑折了,未尋到龍涎石乳之前,整日架著和尚滿山遍野亂轉,好不容易找到了,又逼著日夜急趕回來,只恨不得長一雙翅膀才好……”

諸葛珂兒腰肢一扭,低嗔道:“和尚伯伯,你再說!”

全室之人盡都哄笑,李飛魚雙頰微熱,偷眼望去,恰好諸葛珂兒也偷偷溜過眼光來,四目交投,彼此都心頭一震,一齊垂下頭去。

凈一大師正色道:“龍延石乳能治療散失真力,不知能不能醫治神志昏亂之人?”

落鳳頭陀也漸漸笑意收斂,問道:“你的意思,是君念……”

凈一大師道:“君念一身劍術,盡得乃師真傳,乃劍聖武學唯一傳人,方今三鬼二度出世,要是不能趕快治好她的病,只怕……”

落鳳頭陀接口道:“只怕什麽,只怕靈藥治不好她的病,但能治好,我和尚還會吝惜不成?走,咱們這就去試試。”

和尚是火爆性子,說做就做,但剛剛站起身來,卻被凈一大師攔住,笑道:“龍涎石乳雖是天下奇藥,卻不是能治百病的萬應靈丹,是否能用,須先問一問鬼醫才行。”

於是,李飛魚立即和鐵柱扶過‘神手鬼醫’柳寒卿,頭陀凝目一望,只見柳寒卿神情木呆,兩眼發直,要他站就站,要他坐就坐,簡直就跟白癡一般。

落鳳頭陀眼中淚下,嘆息道:“柳老兒,都怪我和尚害了你,你心中覺得還好嗎?”柳寒卿嘻嘻笑道:“有什麽不好?吃得下,睡得著……”

落鳳頭陀心裏暗驚,又道:“低能看得開,便是福份,大嫂慘死,我和尚必然替你報仇。”

柳寒卿道:“報什麽仇?你找我報仇,我去找誰報仇?”

落鳳頭陀一怔,望望凈一大師,黯然住口,再問不下去了。

凈一大師拉過一張座椅,在他側面坐下,含笑問道:“柳施主乃是絕世神醫,定然知道龍延石乳的妙處,咱們想送你一瓶,你看好不好?”

柳寒卿神色淡漠地道:“龍涎石乳有什麽了不起,別說一瓶,就是十瓶,我姓柳的也吃得下去。”

凈一大師又道:“那東西能夠隨便吃麽?”

柳寒卿冷嗤道:“它又不是牛糞馬尿,為什麽不能吃!”

“雖然吃得,但不知能不能治病?”

“既然能吃就能治病!”

“但是,病狀各有不同,藥物用錯,反足致害,不知龍涎石乳是否有害?”

“管它有沒有害,吃了是死,不吃也是死,與其餓死,不如毒死。”

凈一大師問來問去,見他信口胡說,語無倫次,明明一派瘋語,不禁頓感沈重。

落鳳頭陀長嘆道:“看情形,心志昏迷,不在君念之下。”

眾人都被這沈悶之情感染,人人淒然垂首,默默無言。

落鳳頭陀忽然揮手要李飛魚將柳寒卿扶去臥室休息,臉色凝重地道:“咱們歷盡艱辛,尋到龍誕石乳之時,曾見那產生石乳洞穴四周十裏以內,草不枯萎,生氣盡失,可見地中靈氣,全被龍誕石乳吸取殆盡,這東西之珍貴,決不在千年參王之下,為今之計,只好冒險一試,不如將龍誕石乳分成兩份,一半餵給君念,一半餵給柳老頭兒,能否治得好他們的心病,只好看他們自已福份如何了。”

凈一大師沈思良久,毅然道;“依我之見,不如分為三份。”

落鳳頭陀詫問道:“誰還需要龍涎石乳?”

凈一大師笑道:“這東西是否能治神志昏失,尚不可知,但治療真氣散失,卻是絕對有效的,你為飛兒療治毒傷,失去一身內力,難道不該分服一份麽?”

落鳳頭陀猛可從椅上跳了起來,指著凈一大師的鼻子罵道;“雜毛,你當我和尚千裏跋涉,為的竟是自己?如此心胸,咱們枉自相交數十年,從此一刀兩斷,割袍絕交,誰再將雙奇並稱,和尚扭下他的頭。”

凈一大師平平靜靜答道:“絕交之事,貧道決不勉強,但龍涎石乳,你卻非服下一份不可,這是飛兒的心願,井非貧道之意。”

落鳳頭陀厲吼道:“管他是誰的意思,和尚不吃,誰能相強?”

凈一大師正色道:“你若不吃,貧道拼著破臉,也要灌你一大口。”

落鳳頭陀疾退幾步,一探手,從懷裏取出一個白玉小瓶,頓時滿室異香彌漫,他高舉小瓶,怒目叱道:“誰敢相強,我和尚索性毀了它,管他娘的龍涎屁誕,大家別吃,就當咱們白去長白山玩了一趟……”

正相持不下,忽地,刺猬唐雁飛步奔了過來,氣急敗壞叫道:“李兄!李兄!有人找你……”

眾人齊都一怔,暫時定下神來,凈一大師急問:“來人是誰?現在何處?”

唐雁喘息著道:“晚輩不識那人,也未敢冒然放下藤籃,遠遠望下去,似覺來人不像中原人,手中抱著一件彩光四射的衣服,好像功力很高……”

凈一大師駭然一驚,道:“是西域異人穆容伊措,快些接他上來。”

唐雁返身疾奔而去,百練的士對落鳳頭陀笑道:“服藥之事暫時從緩,此人聲譽不在你我之下,須得同去迎他一迎。”

凈一大師和落鳳頭陀領著李飛魚以及一群男女英雄,親自趕往崖邊,才穿過竹林,唐雁已領著一個黑衣怪人飄然而至,果然正是穆容伊措。

眾人急忙見禮致候,迎接穆容伊措返回茹恨庵,敘禮方畢,穆容伊措正色立起身來,高舉著那件奪自追魂學究龐豪屍體的‘七彩寶在’朗聲道:“在下化外之人,不悉禮數,來得魯莽,諸位休怪。在下此來有兩樁事,和一個不情之請,尚盼李少俠和各位同道多多海涵。”

凈一大師接口笑道:“穆容施主有何賜教,只管直言。”

穆容伊措首先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前次在岳陽,在下曾與百忍師太有過一面之緣,惜乎人微言輕,竟未能阻止洞庭慘禍,私心終日耿耿難遣,今日此來,乃欲向師太神靈,聊表追禱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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