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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情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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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飛魚脫口叫出聲來:“啊!原來是朱姑娘……”

“不錯,是我,李少俠想不到吧?”

鵝黃色身影緩緩旋過臉來,星光照映下,正是朱錦萱。

李飛魚自忖武功已窺深奧,卻不想被朱錦萱悄悄欺到十丈之內,自己竟未發覺,心中不禁暗驚,強自鎮靜,拱手為禮道:“朱姑娘想必到了很久了?”

朱錦萱淡漠地點點頭,道:“也不太久,只是在你們出城之時,隨後跟來的……”說著,不知為什麽,突然玉面一紅,螓首低垂了下去。

既然是跟隨他們身後出城,剛才陳錦素的一番笑鬧,想必已經全被她聽在耳中?

李飛魚頓時顯得局促不安,一時不解她突然現身,其意何在?是以,也就默默沒有開口。

過了片刻,朱錦萱首先揚起粉臉,冷冷說道:“彼此已成仇敵,我本不欲再跟李少俠相見,但因敝師妹天真無邪,才不得不向少俠談談一個交換條件。”

李飛魚一怔,忙問:“姑娘有何賜告之言,在下定當遵從,實不必論何條件。”

朱錦萱冷漠地道:“不!巫山門下,也有嚴規,咱們不願平白受人讓助,不管是哪一方面的。”

李飛魚暗覺好笑,聳聳肩道:“那麽,就請姑娘賜示條件吧!”

朱錦萱黛眉微剔,冷傲地道:“我願意告訴少俠一件你正急於知道的消息,那就是從九華山脫逃的呂洞彬和神手鬼醫柳寒卿的下落,想來李少俠必定願意知道?”

李飛魚驚道:“正是,姑娘知道他們現在何處……”

朱錦萱冷哼一聲,道:“但是,在我還沒有說出他們下落之前,李少俠也願意答應一個小小的交換條件嗎?”

“姑娘清說吧,力所能及,在下自然答應。”

“好!”朱錦萱神色一正,面籠寒集,冷冷道:“條件很簡單,只要李少使從此不再跟我師妹見面,也從此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及咱們曾經相識這段往事。”

這句話,尤其後半句。頓時惹起李飛魚的怒火……

李飛魚怒火陡升,本想好好頂撞她幾句,又念及她終是女流之輩,長吸了一口氣,才算勉強把滿腹怒火壓抑下去,哼道:“姑娘一定弄錯了,在下雖然不成才,也沒有把巫山之事,看成平生得意之事,值不得向人宣揚。至於令師妹,在下也沒有自動去找過她,這一點,朱姑娘應當比誰都請楚。”他極力把話說得委婉些,但話一說完,早氣得臉色鐵青,皆因朱錦萱這個“條件”,實說起來,簡直大有侮辱一個男子漢的人格了。

朱錦萱卻不生氣,神態仍是一片冷漠,緩緩道:“這是我的條件,並沒有指責李少俠借故親近陳師妹,也沒有說李少俠很想把過去的事向人宣揚,少快又何必生這麽大的氣呢?”

李飛魚心裏暗罵一聲:好一個強詞奪理的丫頭。表面上卻只好苦笑道:“就算在下多此一辯,姑娘可以說一說條件的答案了吧?”

朱錦萱依舊平靜地道:“據今夜由洗心殿傳來的消息,柳寒卿和一個姓呂的少年,已在附近,被西槿山莊的人劫持去了……”

李飛魚駭然,腦中飛轉,自責道;“我怎的竟忘了西槿山莊,對!追魂學究龐豪昨日正在少寧山附近出現,這件事,八成是他幹的。”

他一知柳寒卿失陷,無意再留,拱手道:“多承姑娘相告。”轉身就要舉步。

朱錦萱冷冷道:“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李飛魚又停住腳步,回頭等待她說下去,內心實已焦急萬分。

朱錦萱仰首望天,靜靜說道:“消息今夜剛到,在我離開客棧之前,金銀雙鉤已和洗心殿高手兼程趕去,假如少俠也想前往援手,最好能多邀約幾個幫手同去才好。”

她表面雖然平談冷漠,但關註之情,已洋溢言辭之中。

李飛魚一陣感激,可是許許多多感激的話,都擁塞喉間,反無法吐出一個字來,拱拱手,轉身如飛奔去。

朱錦萱張張口,似乎還要說些什麽,見李飛魚去遠,忙又咽了回去,癡癡望著那逐漸模糊的身影,螓首一低,滾落兩滴淚珠……

李飛魚急急趕路,轉瞬已越過城垣,他無暇再回雲崖,只得獨自前往,一面奔,一面暗想,金銀雙鉤功力在皇甫靖之下,動起手來倒不必過分擔心。洗心殿中高手,不知是誰,也只好屆時再論了。不過,追魂學究龐豪,卻是一個已知的勁敵,我單身只劍,若要同時應付雙方高手,勢非格外謹慎不可……

正在盤算,突見前面曠野中,也有兩條人影迎面飛奔而至。

李飛魚慌忙頓住腳步,側身一閃,藏在一塊大石後,及待那兩人奔到近處,才看出竟是師父凈一大師和子母劍馬夢真。

不期巧遇,自是欣喜,忙長身而起,叫道:“師父!”

凈一大師和馬夢真猛可同剎身形,羽士驚喜地道:“飛兒來得正好,事有急變,神手鬼醫和呂少堡主已在黑龍口遇險……”

李飛魚應道:“徒兒也得到消息,如今正趕往設法援救,聽說他們失陷在西槿山莊手中,洗心殿金銀雙鉤也已趕去意圖劫奪。”

凈一大師頷首道:“事不宜遲,咱們也別落在後面。”

轉面又向馬夢真道:“姑娘不必同去,以免暴露身份,華陰城中情景,請隨時依適才所訂方法通知。”馬夢真應了一聲,作別自往華陰而去。

凈一大師望了愛徒一眼,揮揮手,折返南行,師徒倆展開腳程,急急趕往華山南麓的黑龍口。

在路上,凈一大師一直沈默沒有開過口,好像在獨自思索著一件疑難之事,但從他目光神色中,李飛魚仿佛領略到,他必然正為了自己留字不辭而別,心中有些不快。

於是,他試探著問道:“師父離開雲崖的時候,君念師妹病況可有好轉?”

凈一大師“唉”了一聲,搖搖頭道:“哪孩子心性本來豁達,不想年紀輕輕,竟被情牽糾纏,落得這般痛苦。”

語聲在長嘆中嘎然而住,很顯明地,他這話並未回答李飛魚的問題,而是暗含薄責,要李飛魚知所警惕。

李飛魚乃是聰明人,哪能聽不出師文言外之意,但他一腔委屈,欲訴無從,只好默默承受了下來。

過了片刻,凈一大師見他沒有開口,索性又道:“飛兒,你年事尚輕,一身血化未報,珂兒之事那是迫於活命厚恩,師父作主管你應承下來,如今,你君念師妹又成了這般情況,聽說你還不知道檢點,猶在處處沾惹情孽,可有這事嗎?”

李飛魚聽了,驀然一驚,腳下不覺稍慢,委屈地道:“徒兒自問須知潔身自愛,時刻未忘父母血仇,師父你老人家……”

凈一大師淡淡一笑,道:“在師父面前,還有什麽值得隱瞞的事?”

李飛魚急得險些要流下淚來,垂首道:“你老人家錯怪徒兒。”

凈一大師大袖一展,身形突又加快,一面冷冷道:“師父寧可錯怪你,卻不能由你去惹來滿身孽債,尤其殷無邪,身為洗心殿主,與你有殺父深仇,萬萬不可墜入她的溫柔陷阱中,你向來聰敏,這點道理總該不至於不明白。”

李飛魚無法分辨,一顆頭,垂得更低。

凈一大師又道:“方今禍亂造生,武林命脈系於一線,師父和許許多多愛護你的尊長,莫不寄厚望於你雙肩,如今你已一身兼南北雙奇和三聖絕學,便當時時以武林公義和父母血仇為念,早揮慧劍,斬斷情絲,希望你有則改之,無則嘉勉。”

李飛魚唯唯應道:“飛兒知道了。”淚水卻忍不住奪眶而出。

凈一大師這才慰藉地住了口,一心一意兼程趕路。

半夜飛馳,天色微明,師徒二人已抵達少寧山麓保安鎮。

他們在鎮上匆匆用些飲食,略作調息,緊接著又登程上路,辰未已初時候,距離黑龍口業已不遠。

凈一大師突然停住身形,沈吟道:“據馬姑娘說,神手鬼醫失陷,是昨天午後的事,有這一夜時光,難道他們還會停留在黑龍口不肯離開嗎?假如離開,不知是西上藍關?還是東下商城?”

李飛魚略一思忖,應道:“徒兒前夜曾在少寧山附近遇見追魂學究龐豪,昨日消息中,又謂他們在黑龍口出手截擄了柳老前輩,由此看來,追魂學究等人正在返回西槿山莊途中,所以,徒兒猜他們東下商城的可能最大。”

凈一大師頷首道:“不錯,咱們就直趨正南,先趕到商城再說。”

師徒兩人認準方向,一陣疾趕,午刻才過,已經進人商城縣。

商城縣乃豫陜孔道第一大縣,由此東達南陽府,西上長安,商業鼎盛,人煙繁盛。

因為是大白天,凈一大師不願驚世駭俗,師徒兩人進入城之後,在城中轉了一轉,便尋了一家酒樓,準備用些飯食,再打聽追魂學究是否如已所料。

酒店夥計目光何等犀利,一見凈一大師莊穆威肅的神態,以及李飛魚英氣勃發攜帶長劍,便知必是武林人物,趕忙含笑躬身迎上來,謅笑問道:“道爺要廂房?還是大廳?忌葷不忌葷?”

凈一大師選了一處偏僻角落,低聲吩咐道:“不必張羅了,咱們就在大廳上隨意用點飲食,貧道茹素,但你給這位小爺準備些葷腥下酒菜。”

夥計連聲答應退去,李飛魚偷偷望了師父一眼,心裏暗暗打鼓,皆因他素知凈一大師不喜飲酒,今天不知怎的,竟自己吩咐了素酒葷食。

凈一大師見他頗有訝意,順手拈起竹筷,沾些菜汁,在桌上寫道:“慢慢用酒,守株待兔,註意左側廳房。”

李飛魚偷眼一望那左側一間垂著厚布簾的包廂房間,不禁駭然一驚,原來廂房門上,掛著一面粉牌,赫然寫著“陜南分堂訂’五個字。

他念頭一轉,暗叫僥幸,‘陜南分堂’,這不是洗心殿的組織是什麽?可笑他們居然當官銜般到處招搖,連飲酒吃飯的地方也擡了出來。

此時,包廂房間中靜靜地,顯然還沒有人。

李飛魚低聲道:“匪徒們還未到,咱們坐在這兒,會不會被他們認出來?”

凈一大師搖搖頭笑道:“你背向而坐,把長劍摘下來,店中食客甚多,便不易露相了。”

李飛魚連忙摘下長劍,倚在桌子下,換了個坐位,背向樓口通道。

夥計剛將酒菜搬上來,樓梯口一陣腳步聲,店中眾口吆喝呼喊了“三號房,上茶啦!”

凈一大師端起酒壺,藉酌酒之勢,掩住半個面部,沈聲道:“來了。”

一陣樓梯響,剎時間,上來男女六人。

六人中,除了一眉須花白的精悍老者,李飛魚幾乎沒有一個不認識的,那是金銀雙鉤洪氏兄弟、玉門三英的合傳女弟子霍倩、北天山叛徒杜絕,以及一個最令人註目的人物——新近從三聖島叛逃,投人洗心殿的霍元笳。

那精悍老者雖然陌生,但不用猜,準是“陜南分堂”負責接待的人。

李飛魚只偷掃了一眼,立刻俯首舉箸,掩蔽面目,凈一大師因見杜絕在內,也假作唾痰,背過身子去。

好在杜絕等人行色匆匆,一路昂首而過,由那精悍老者陪同進人廂房去了。

剎時間,全樓夥計穿梭不停,上酒送菜,忙得不亦樂乎。

這情形,落在凈一大師眼中,不覺深深嘆了一口氣,忖道:洗心殿勢力,已廣布天下,再不早除,將來養癰貽患,必成大禍。

酒菜端進去一會,簾幕後已傳出金鉤洪定山的聲音道:“那老賊從洪家寨脫逃之前,咱們原也想用他為老教主治療沈屙,殊榮他神志已昏語無倫次,不得已才暫時囚禁在寨中,早知如此,殺了他倒省事。”

杜絕的聲音接口道:“老教主之癥,正需名醫調治,依我看,咱們仍然不要傷他性命,最好活捉回去,慢慢總能通他煉藥效力,教中有一位醫術高明之人,此乃難得之事。”

一個蒼勁的聲音接道;“淩香主之言甚是,不過,在下愚見,還是等到他們出城的時候,截路腰劫,較為妥當。在下已命人守候在客棧附近,只要他們動身,立有飛報,諸位放心飲酒,讓在下略盡地主之誼。”

霍倩突然問道:“對方五人,以追魂學究龐豪最難鬥,等一會朝相的時候,咱們人手應該怎樣分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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