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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報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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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雁僅陪他行抵竹林邊,便含笑止步,道:“林中機關,李兄想必早已熟記在心,小弟職掌登崖第一要關,不便輕離,因此無法陪送。”

李飛魚謝道:“承蒙接引,唐兄只請便,小弟自知入庵道路。”

唐雁笑著一拱而去,李飛魚踏入竹林,依生克方向,先找到諸葛瑾的墳墓,只見掃除得甚是整潔,墓前並且供著鮮花生果。

他嘆息一聲,屈膝跪倒,恭恭敬敬在墳前了三拜,然後低聲祝禱道:“岳父在天之靈不遠,雲駕略住,小婿已如命尋到了鐵柱弟弟,舉幟高張,魔道消亡只在遲早,他日定當代您老人家手刃大仇,歸報靈前……”

正說著,身後突有細碎的腳步聲,接著,一聲驚呼:“李表哥,是你?”

李飛魚回頭,卻見韓襄鈴張口愕立竹林邊,粉臉之上,盡是驚喜交織之色。

李飛魚忙起身笑道:“襄鈴表妹,一向可好?”

韓襄鈴一陣激動,張臂撲上前來,一把抱住李飛魚頸脖,眼淚奪眶而出,叫道:“啊!你!……你總算回來了!”

李飛魚含笑撫著她香肩,親切地道;“是的,我回來了,這些日子,真像是做了一場夢,各位老前輩和君念師妹都好嗎?”

韓襄鈴連連點點頭,帶淚而笑,道:“好!好!在都惦念你!怕你……現在好了,你終於已經回來了。”

說到這裏,忽然輕輕掙脫擁抱,赧然舉手理一理亂鬢,笑道:“瞧我,一時高興,竟忘了你已是有了妻室的人,這樣子要給珂兒姐姐看見,只怕她會不高興……”

李飛魚正色道:“表妹快別這樣說,你我自幼一起長大,情逾骨肉,這麽說,豈不顯得生分!”

韓襄鈴發笑道:“不跟你說閑話了,快去庵中見見各位老前輩,你今天回來得正好,昨天險些發生事故。”

她在前領路,兩人穿進竹林,李飛魚從她口中,才知道昨天夜裏,雲崖之上,曾發生一樁意外事故。

原來韓襄鈴自從護送君念回山,暫時將君念交給銀發婆婆照應,自己連夜馳往星子山,求請師父獨臂神尼下山。

神尼聽了韓襄鈴詳述經過,笑道:“既然有了凈一老道和落鳳頭陀,還用得著為師什麽!少寧山和星子山,相距不遠,你好好回去,代我致候故友,就說出有人久已不問世事,況且,師父一身武功已傾囊傳授了你,有你去,也就等於師父去了一樣。”

韓襄鈴百般苦求,又把西槿山莊鄭景文態度暖昧,強敵當前,正道武林力薄勢孤這些情形,也向神尼說了一遍。

神尼無奈,只得應道:“為武林正道生死存亡,為師自不能坐視,但為師不慣與人酬醉,不必先往少寧山,你可以帶了本門信鴿去,一時有事,放起信的,不出半日,為師定然趕到。”

韓襄鈴見無法勉強,帶了信鴿屆返回雲崖,數月以來,君念在她和銀發婆婆精心看顧下,病況漸有起色。

其後凈一大師尋訪柳寒卿不得,獨自趕到雲崖,銀發婆婆便抽身回了一趟南海劍派,調來數十名南海劍派的好手,大家蓄意整頓起雲崖上的防範之事,伐木運土,搭蓋房舍,準備給前來參與義舉的武林同道居住。

光陰蒞苒,數月之內,已有不少武林正道中人,聞風趕至。

凈一大師一心想再度下山,尋找神手鬼醫柳寒卿,這一天,正摒擋準備動身,不料夜半突傳警訊。

黃昏時候,君念煩悶,在後庵逗玩獨臂神尼所賜信鴿,一不小心,將信鴿誤縱,當時韓襄鈴尚不知情,及至夜半,崖下忽然傳來嘯聲。

韓襄鈴一看,認出竟是自己的師父。

獨臂神尼對徒兒露齒苦笑,說道:“孽障,你害苦師父了。”人便昏厥了過去。

凈一大師、銀發婆婆大驚失色,七手八腳將神尼擡入“茹恨庵”,兩人拼著內力損耗,替她療治內傷。

足足過了兩個時辰,天色將亮,神尼才悠悠醒轉。

凈一大師迫不及待,第一句話就問:“師太傷在何人手中?”

獨臂神尼黠然搖搖頭,道;“你以為出家人會傷在什麽無名之徒手中嗎?”

凈一大師正色道:“貧道正因素知師太武學,已達化境,等閑人物,絕難傷得了師太,才急於請問強敵是誰?”

獨臂神尼長嘆一聲,道:“非是出家人自誇,縱算當今武林一流高手,出家人打他不過,抽身諒亦不難,豈料昨夜忽見信鴿返山,連夜趕來少華,甫抵雲崖之下,卻被三個絕世巨魔擋住,一場血戰,終於敗下陣來!……”

凈一大師駭然追問道:“那三人是誰?”

獨臂神尼緩慢而凝重地吐出四個字:“武林三鬼。”

李飛魚聽說三鬼竟已在雲崖附近現身,一顆心頓時向下沈落,走盡竹林,也沒有發覺。

韓襄鈴推了他一下,輕問道:“李表哥,你看看,如今的雲崖,是什麽模樣了?”

李飛魚一驚而醒,揚目望去,但見茹恨庵後,已搭建了許多新房舍,庵前那條石板路,已經擴建為一個小小廣場,許多勁裝疾服大漢,正忙忙碌碌搬木鑿石,仍在辟路建屋,大事興工。

這番氣勢和情景,自然遠非百忍師太孤零零帶著君念的時候可比。李飛魚目睹崖上生氣蓬勃,不禁點頭讚道:“好景氣,正道武林有些絕佳基地,只要戮力同心,榮辱與共,武林三鬼又算得了什麽?”

心中陰霪頓去,大步跟著韓襄鈴,進人庵中。

茹恨庵除了百忍師太的經堂,仍然保留原狀不動,此外幾間房間,都打通辟成一間大廳,在新舍尚未全部落成之前,暫作議事的處所。

凈一大師一見愛徒無恙歸來,大感欣慰,殷殷垂問三聖島贖寶經過,知道李飛魚一身武功不但恢覆,更得三聖合傳之力,與當年相較,反而增了幾倍。沈靜的臉上,也不期然綻開了笑容,頷首道:“此所謂善惡因循,報償分厘不差,你因禍得福,正是平時尚能以誠待人,正直不欺的酬報。”

說著,神色又是一沈,道:“但是,三聖傳你一身絕世神功,除了要你尋找半部逆天秘錄和藍如冰姑娘外,更是要你以三聖武學,為武林正道盡一分綿力,使逆天大法,能在中原發揚光大。方今洗心殿業已說動幾個隱居多年的巨魔出世,你回來得正是時候。”

李飛魚恭敬地道:“徒兒已知三鬼重出武林之事,說起來,這也是徒兒造成的禍患。”

凈一大師訝道:“這話怎麽說?”

李飛魚便從西槿山莊力戰鄭景文說起,一直到九華遇險,如何縱放了祁連鬼叟,如何與皇甫靖聯袂趕往巫山,欲圖阻截追魂婆不成,聞悉三鬼西來華陰……這些經過,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凈一大師聽完,臉色突變得陰沈凝重,默默沈吟了好半響,才輕嘆道:“照你這般說,洗心殿居心險惡,利用鬼頭令搬動三鬼下山,這猶可說,那西槿山莊鄭景文居然心懷叵測,不惜用卑劣手段奪取秘錄,其陰毒不在洗心殿之下,這卻是極堪憂慮的一件事。”

李飛魚道:“西槿山莊徒擁虛名,處處以正道武林至尊自許,實則欲藉武林同道和洗心殿火拼之際,坐觀虎鬥,以遂其統禦天下的野心,這是不容再置疑的事了,昨天晚上,就在三鬼攔截神尼的同一時候,追魂學究卻率領追風四刀,在十餘裏外一處山谷中,殺死了青城掌門破浪道長。”

凈一大師和銀發婆婆等人都駭然變色,異口同聲呼道:“有這等事?”

李飛魚便取出己真道長所贈青城掌門桃木令符,雙手呈與師父過目。

凈一大師用顫抖的手提了過來,神色一片蒼白,凝視一陣,又送給了銀發婆婆,南海劍派掌門仔細看了,淚水早簌簌而下。

凈一大師仰面長嘆道:“一劫未盡,一劫又起,西槿山莊行此毒謀,終有自食惡果的一天。”

銀發婆婆道:“天幸李少俠親目所睹,倘或沒有這塊令符為證,說到哪裏,也不會有人相信鄭景文竟是如此卑鄙陰毒小人。”

大家嗟嘆一陣,這才想起呂洞彬護送神手鬼醫柳寒卿,迄今未見回到雲崖。

李飛魚道:“以路途計算,至少他們也應該比我早到二天,難道途中又生了變故?”

凈一大師頓足道:“武林三鬼既然在雲崖現身,左近必有洗心殿爪牙梭巡,一定是他們才抵附近,便又落入洗心殿中,今天夜晚,為師親往華陰城中查查再說。”

李飛魚躬身道:“有事弟子服其勞,徒兒願往一探,不勞師父親往。”

凈一大師道:“你遠途跋涉,剛到家裏,應該去拜見獨臂神尼和看望君念,崖上也須人協助銀發婆婆,華陰之行,暫時不用你去了。”

李飛魚見師父不允,不便強爭,只好低頭退下,首先往後庵拜見了正在療傷的獨臂神尼,略談數語,便告辭退出。

韓襄鈴輕輕對他說道:“咱們去看君念妹妹,她瘋病雖已略好,神志還是不很明白,見到她的時候,你千萬不要提起姑姑,也不要提起鐵劍書生馬公子,知道嗎?”

李飛魚點點頭,跟隨韓襄鈴緩步來到一間清靜的石屋前。

韓襄鈴向他搖搖手,自己先輕輕推開房門,低問:“君念妹妹,還沒有起來嗎?”

屋中一個平靜的聲音答道:“早起來啦,是襄鈴姐姐麽?請進來,我正在看書哩!”

李飛魚聽那聲音,正是君念,忍不住一陣激動,鼻尖酸楚,幾乎要落下淚來。

然而,從君念的語氣中,顯見數月調養,她的病,已經痊好了,心裏又為她高興,這一喜一悲竟癡癡立在檐下,宛如木人一般,韓襄鈴連連向他招手,他也沒有著見。

韓襄鈴移進人石屋,笑道:“君念妹妹今天早上,你聽見喜鵲叫沒有?”

“喜鵲叫?在哪兒?我怎麽沒聽見?”

“俗話說:聽見喜鵲叫,便有喜事臨頭,你猜姐姐來做什麽?姐姐是來給你報喜的。”

“喜,什麽喜?”

你先把眼睛閉起來,沒叫你睜開,不許睜開。”

李飛魚正聽得人神,忽見韓襄鈴探出頭來,向他招手。他連忙舉步走進石屋,見屋中一明一暗,臥室中,放著一張錦褥繡榻,君念頭上短發覆額,正倚在榻上,含笑閉目,手裏握著一卷書冊,神態美得脫俗,猶如一朵青蓮,使滿室中都散發著淡淡清香。

韓襄鈴笑道:“好啦!現在睜開眼來看吧!”

君念雙眸一張,遽見李飛魚,神情似乎深深一震,但隨即笑容收斂,星眸之中,竟滴落兩滴晶瑩的淚珠。

李飛魚一見這情形,滿腹言語,不知從何處說起,也癡癡立在榻邊,忘了舉動。

兩人相對而視,四目交投,卻無一聲言語,眼神之中,也是一片茫然。

韓襄鈴冷眼旁觀,心裏大感稀奇,輕輕推了君念一把,低聲道;“妹妹,你看他是誰?”

君念木然地隨著道:“他是誰?”

韓襄鈴陪吃一驚,又道:“他是你的李師兄啊?你忘了?”

君念臉上毫無表情,也跟著道:“他是你的李師兄啊,你忘了?”

韓襄鈴大急,忙目視李飛魚,沈聲道:“李表哥,你是怎麽啦?見了她,也不說一句話?”

李飛魚微微一震,這才清醒過來,上前拱手一禮,道:“師妹病體可痊好了?”

君念木然道:“師兄病體也好了嗎?”

李飛魚見此情景,熱淚不住奪眶而出,滿腹辛酸,再也按捺不住。

君念反而傻笑道:“哈!你哭啦!這麽大的人還流眼淚,羞!羞!羞!”

說著,上前一把將他攬在懷中,竟輕輕撫慰,宛如慈母之挽嬰兒,哄道:“快別哭!乖!等一會,師妹帶你去後山捉‘叫咕咕’,好不好?”

李飛魚又是鼻酸,又是羞慚,輕輕掙脫她的糾纏,轉面對韓襄鈴道:“她病情仍舊,如何是好?”

韓襄鈴搖頭嘆道:“真是怪事,剛才你親眼看到的,沒見你以前,原是清清楚楚一個人,怎麽一見了你,就糊塗起來了呢?”

李飛魚便咽道:“如此說來,萬事皆因我而生,我真是個不祥的人……”

君念聽了這話,拍手大笑起來,喝道:“對啊!說不樣,就不祥,洗面擦破臉,取水打破缸,搬石砸痛腳,疊被壓塌了床,晨起上毛坑,臭屎屙在褲上……”

李飛魚心痛欲裂,頓一頓腳,道:“不行,無論如何,得趕快把艾老前輩救回來……”一轉身,如飛奔出了石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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