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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 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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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絕初被喝阻時,頗有含怒之意,及至眼角一掃負手做立一旁的龐豪,登時怒容轉化驚訝,駭然一怔,連忙換了一副笑臉,道:“原來龐老前輩在此,晚輩杜絕,跟龐老爺子請安!”

龐豪負手望天,充耳不聞,毫不理會。

杜絕表情十分尷尬,自己解嘲地笑了兩聲,又道:“霍姑娘,讓我替你引見,那邊就是名震天下的龐大俠龐老前輩。”

他一見龐豪仍未理會,忙又接著道:“龐老前輩七十四手追魂奪十絕招,堪稱天下無匹,跟家師素稱莫逆,尤其最喜提攜後進,姑娘不可錯過請益良機!”

這番話,明是推崇龐豪,實則暗示霍倩,要她加意防範,這位‘龐大俠’不是易與的人物。

段異回頭見龐師爺依然未理,忍不住又沈聲斷喝道:“姓杜的,屁放完了沒有?大爺問你,這女娃兒是誰?你引誘少女深夜奔馳,要往哪裏去?”

杜絕這才發覺語氣不善,連忙笑道;“各位既與龐老前輩一路,便是在下兄長,不知尊號如何稱呼?”

段異冷笑道;“你終日行走江湖,難道未聽過西槿山莊追風四刀的名諱?”

杜絕一聽‘西槿山莊’四個字,臉色頓變,飛快地又望了龐豪一眼,忙道:“原來竟是西槿高人,在下有眼無珠,失敬得很!”

段異叱道:“不須故作卑顏詔笑,大爺問你的話,你耳聾了不成?”

杜絕連番被他叱斥,不禁暗怒,但因龐豪在旁,又不敢發作,只得低聲下氣問道:“兄臺是問這位霍姑娘師門?提起來,也非無名之輩,霍姑娘乃系玉門三兇合傳弟子,芳名霍倩,近日奉令下山,原意是……”

段異冷冷打斷話頭,插口道:“三兇門下,自然不會出什麽正經人,難怪會跟你……”

一句話未完,霍倩雙目一瞪,怒聲喝道:“你說什麽?”

段異倒跨一步,橫刀答道:“大爺說你出身不正,難怪會跟淫邪之徒,沆瀣一氣!”

霍倩勃然大怒,雙手反握劍柄,正待發作,杜絕急忙湊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這幾人俱是宇內一君鄭景文手下,那邊姓龐的尤其心狠手辣,號稱追魂學究,十分難鬥,姑娘何不暫忍一時,且等加人洗心殿後,還怕沒有報覆的機會麽?”

霍倩手按劍柄,皺眉說道:“你曾跟洗心殿主交惡,怎知他們一定會收容咱們?”

杜絕奸笑道:“敵之敵即為吾友,只要志同道合,些許微隙,怎會記恨在心,何況姑娘還有那件不世之寶,備作進身之禮,我敢說他們非但不會記恨前仇,還會將咱們待為上賓哩!”

霍倩嘆了一口氣,松開劍柄,道:“可惜我這兒僅只上冊。”

杜絕沈聲道:“姑娘噤聲……”

然後,轉過身來,向段異含笑一禮,道:“兄臺乃一君門下高弟,我等自難比擬,如果兄臺別無他事指教,我等就此告辭了。”

段異冷笑道:“閣下計議許久,竟能忍下一口惡氣,倒令馬某人佩服,似你這種厚顏無恥之人,咱們實在不屑計較,大爺再問你一句,你們匆匆而來,欲往何處去?”

杜絕信口道:“這位霍姑娘本是湘南人氏,從師習藝多年,未晤慈親,在下特陪她返裏探親。”

段異不屑地笑道:“看你不出,倒是個多情種子。”

杜絕忍住惡氣,靦腆笑道:“段兄過獎!”

段異“呸”地一口唾沫,吐在杜絕臉上,道:“無恥之徒,你還有臉笑?”

杜絕心中怒火如焚,但仍極力忍住未敢發作,舉起衣袖,想拭去臉上唾液!

段異叱道:“你還敢拭擦?敢不服氣嗎?”

杜絕垂手道:“是的,在下不擦就是。”

段異見他居然如此低聲下氣,一時倒不知該再怎麽折辱他才好,揚目望望龐豪,龐豪微微頷首,示意放他過去。

段異冷笑道:“好個欺師叛宗的厚顏小人,咱們不想替你師父清理門戶,算你命大,滾吧!”

杜絕躬身應著,方要扳鞍上馬,餘騰又叱道:“你的膽子不小,還敢當著咱們揚鞭乘騎?”

杜絕一只腳已踏上馬蹬,聞言又收了回來,心裏咬牙切齒,面上卻唯唯答應,果然忍氣吞聲,和霍倩牽著馬匹,緩緩從“追風四刀”身邊走過。

才走出數丈,段異突又喝道;“站住!”

杜絕和霍倩聞聲停步,兩人互望一眼,那霍倩銀牙緊挫,嘴唇顫抖,淚水在眼眶中滾滾欲墜,顯見已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她幼居深山,埋首練武,初次涉足江湖,自然想不到世間竟然有這般屈辱之事,若非杜絕屢次以目光勸阻,只怕當場就要翻臉動手。

杜絕心中何嘗不氣,但他卻因忌憚‘追魂學究’龐豪在場,不得不忍辱受屈,但求早些脫身。

他暗暗咽了一口唾沫,轉過身時,臉上已堆了一臉陰笑,問道:“兄臺尚有何事見教?”

段異哈哈笑道:“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只是告訴你前去湘南,途中最好謹慎些,北天山落鳳頭陀剛在岳陽現身,你要是碰上了,說不得鴛鴦夢就吹了!”

杜絕聽了,又驚又怒又愧,點點頭,道:“多承兄臺關顧之情。”

向霍倩一揮手,兩人擰身上馬,狠狠一鞭,如飛而去。

追風四刀一齊仰天放聲大笑,但他們卻沒想到,因為這番淩辱,霍倩和杜絕懷恨在心,後來追魂學究龐豪和追風四刀,竟慘死杜絕之手,這是後話。

一陣折騰,天色已明。

這時官道上,已有早起趕路的客商行旅,遙見坡上屹立著幾個橫刀大漢,都不敢進前,遠遠駐足,交頭接耳,私相驚問原故。

段異道;“師爺,咱們還要守候那小輩麽?”

龐豪沈吟了一下,道:“老夫算定他昨夜之前,應該趕到,這樣看來,莊主一番苦心,也許要白費了。”

段異道:“百忍老尼昨日便已人湖,李飛魚迄今未至,顯見是故意規避,叛師之事已明,莊主何苦再為此事操心?”

龐豪擺擺手道:“莊主的用心,你等怎能體諒……好吧!咱們回去吧!”

段異唯唯應諾,招呼趙森,負了皮但,隨龐豪離開了柳林坡。

一行人離去之後,那黑衣人才緩緩從藏身的大石後走出來,但他井沒有離開,獨自沿溪上行,找了一棵柳樹下,盤膝坐了下來,一面歇息,一面靜靜等候著。

漸漸日頭上升,已到辰牌三刻,官道上蹄聲如雷,飛一般來了兩騎快馬。

馬上坐著,也是一男一女。

男的雙十年華,劍眉朗目,虎腰猿背,直如玉樹臨風,女的大約十八九,瓜子臉上,斜挑兩道柳眉,肩頭劍披風,嫵媚之中,又有幾分英颯之氣。

這兩人策馬驅趕,馬身人體,都沾滿了汗漬塵土,那男的雙眉緊緊皺著,不時從馬背上昂起頭來,向岳陽城遙望不已。

不用說,他們正是從棠湖山兼程趕來的李飛魚和馬夢真了。

李飛魚神情焦急,一會兒揚目遠眺,一會兒輕聲嘆息,但他們所騎兩匹馬,卻已經遍體汗漬,直噴白氣,顯見是奔馳不動了。

馬夢真無限關切的安慰他道:“岳陽眼見就到了,急也不在一時,公子倒是放寬心些,讓牲口先歇息一會兒。”

李飛魚搖頭道:“不!咱們不能再耽誤,我總覺心驚眼跳,只伯等咱們趕到,已經……唉……”

馬夢真道:“怎麽會呢?公子懸念過分,所以才會煩躁不安,試想師太武功何等了得,君念姑娘又已經先我們趕去,縱有意外變化,也不至於一”

李飛魚道:“但願不致有甚意外!”

不想話聲未畢,座下那匹棗色快馬忽然前蹄一閃,跌跪地上!

李飛魚一驚住口,兩腿微分,輕按馬頭,人已就勢從馬頭上掠過,飄落地面!

馬夢真見他坐騎閃跌,吃驚之下,猛力一收絲韁,那馬奔得正快,突然長嘶一聲,矗立起來,一個急旋,也把馬夢真從鞍上拋落下來。

兩人腳落實地,低頭看時,兩匹馬一橫一堅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氣喘咻咻,業已不堪再跑了。

李飛魚道:“岳陽不遠,咱們舍了馬匹,步行趕路,也許倒快捷些!”

馬夢真無可奈何地點點頭,俯身從馬鞍上解下包裹,忽然眼光掃過草地,失聲驚叫道:“李公子,你看,這兒有一灘血!

李飛魚疾步上前,蹲下身來細細看了一會,額首道:“唔!血跡尚呈鮮紅,必是不久之前,有人在這兒動手,那受傷的被重手法震傷內腑,才吐了一口淤血。”

馬夢真道:“你看,會不會是我哥哥他們跟洗心殿遇上了?”

李飛魚道:“不像,他們早離棠湖山大半天,要是途中沒有耽擱,應該在昨天以前趕到岳陽,而這血跡卻是半個時辰前留下來的。”

馬夢真松了一口氣,道:“如果他們能在昨天趕到,咱們就更不必耽心了!”

正說著,突然從坡下傳來一聲嘆息,接口道:“正因為他們昨天一早趕到,才落得兩死兩傷,險些全軍覆沒!”

兩人聞聲齊吃一驚,搶著掠下山坡,見那黑衣人獨自席地坐在溪邊柳樹下,正閃著一雙碧綠眼珠,向他們露齒微笑。

李飛魚駭然對馬夢真道:“快跟我上前謁見西漠異人穆容伊措老前輩。”

馬夢真緊隨李飛魚,上前恭恭敬敬施禮拜見,穆容伊措擺擺手,道:“不必贅禮,老夫守候已久,何不坐下來詳談。”

李飛魚恭敬地道:“晚輩正因急事,趕往岳陽,不想竟在此地得遇老前輩,前次的活命療傷厚恩,尚未拜謝……”

穆容伊措苦笑道:“老夫不悉禮數,最煩虛套,咱們閑話不提,老夫只要問問,你們此來,可是為了百忍師太跟洗心殿的生死約會?”

李飛魚驚道:‘正是,老前輩因何得知?”

穆容伊措長嘆道:“老夫守候你們已久,一則是知道你們正在兇境,準備必要之時,對你們有所協助,二則是想親口告訴你們一樁消息,三則老夫有一個不請之求,希望李兄弟念在當日療傷之情,答應成全老夫,不知你能夠麽?”

李飛魚忙道:“老前輩大謙了,有何吩咐,盡請賜示,李飛魚無有不遵!”

穆容伊措道:“不!這件事也許會使你十分為難,你卻不可答應得太早。”

李飛魚道:“那麽就請老前輩一件件賜告吧!”

穆容伊措輕嘆道:“在老夫未說出那件消息之前,希望你們必須冷靜,須知天下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而你們如今正被惡名所汙,身在險境,隨時隨地都可能有危險變故,再大的不幸消息,都應鎮靜承受,你們能麽?”

這番話,明顯地給了李飛魚一種不祥之感,愫然一驚之後,垂目道:“願進老前輩訓誨!”

穆容伊措註全良久,不禁讚嘆道;“難得你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心胸,你既然承受得住,老夫就直言了吧!迄至今晨為止,百忍師太已經確確實實在洗心殿總壇捐軀歸西了。”

李飛魚和馬夢真同時顫抖著跳起身來,熱淚盈眶,失聲道;“當真?”

穆容伊措點點頭道:“老夫不久前曾親睹師太遺體,因為毒發,面目已開始潰爛,你們等一會自能見到的……”

馬夢真未等他說完,早已“哇”地哭出聲來,李飛魚雖未痛哭失聲,淚水卻沿著臉頰蔌蔌而下,顫聲哽咽道:“老前輩……她老人家……在……在哪兒?”

穆容伊措道:“遺體已運返岳陽,你們不可過分哀傷,還有許多事待你趕到,才能開始呢!”

於是,便把自己受夜赴千佛庵諫阻無效,百忍師大孤身應約,以及以後君念等先後急援,業已遲了一步,百忍師太仙逝,馬森培力竭捐軀,君念和諸葛珂兒俱負重傷……這些經過,……詳細說了一遍,其中發生在洞庭湖的情節,一樣不漏直如親眼目睹一般。

經過述完,馬夢真已哭得淚人似的,李飛魚緊握雙拳,咬著嘴唇強忍那滂沱淚水,唇破血流,仍然抑制不住如湖般熱淚。

血和淚,淚滲血,順著腮邊,幾乎染紅了他整個前襟。

好半晌,李飛魚才從牙縫裏進出來一句話:“殷無邪,你好狠毒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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