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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霍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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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飛魚苦勸無效,唯一的希望,只盼杜絕和君念能夠早些尋來,是福是禍?早一點解決,便可以直奔湖北,追趕落鳳頭陀了。

但,說也奇怪,杜絕和君念分明比他動身早,而他在棠湖山上,焦急不安地等了一整天,竟然還沒有見到他們的影子?

這一日,他不停地在山前山後來回巡視,捱到第二天,神志略覺松弛,才感到自己已經一連兩天粒米未進了。

柳寒卿默默坐在茅屋中,也是一整天不言不動,不飲不食,神情木然,就像一尊泥塑的雕像。

李飛魚心急如焚,見他那種表面冷漠,內心淒苦的模樣,心裏越加難過,恨不能替他承擔才好。

忽然,李飛魚記起身邊恰巧攜帶了曠世靈藥“返魂丹”,功能助長內力,此時或許對柳寒卿悲痛心情有些禪益。

於是,他急忙取出鐵匣來,恭恭敬敬捧到柳寒卿面前,低聲道:“老前輩,這是晚輩在西岳華山歷盡艱辛尋得的‘返魂丹’,老前輩絕代名醫,定知它的功效,何不服用數粒,略止悲傷?”

柳寒卿垂目而坐,不聞不動,竟像對那一匣曠世靈藥,提不起絲毫興趣來。

李飛魚大感詫異,心想柳寒卿平生最喜好奇丹靈藥,這種情形,倒是絕頂的怪事。

他一連又呼喚了兩次,仍然未見柳寒卿有任何動靜,心中詫異,走到近前仔細一看,驀地發覺柳寒卿嘴角正流出一絲腥黃的涎水。

李飛魚猛然一驚,急忙伸手一探他鼻息,頓時就機伶伶打個冷戰,失聲叫道:“老前輩,老前輩,你怎麽了……”

原來柳寒卿氣息已弱不可察,顯然是服下某種毒藥,冀圖自殺。

李飛魚心慌意亂,匆匆將柳寒卿扶放在一張竹榻之上,掀開鐵匣,順手抓了一把“返魂丹”塞進他嘴裏。

他此時只急於救人,也忘了“返魂丹”何等珍貴,這一把,少說也有四五粒之多。

正在慌亂,忽然門外傳來一陣嬌脆的語聲;“唉!這鬼地方真難找,你看看那棟茅屋是不是?”

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接道:“山中別無人煙,大約這棟茅屋是不會錯了,但屋中人聲寂靜,難道他還沒有趕來?”

嬌脆聲音又道:“咱們能趕在他前面最好,現在且不要驚動屋裏的人,等一會出其不意,才好出手。”

那男人的聲音道:“姑娘說得是,咱們最好別使對方的人知道,先尋隱蔽之處藏起來,等一會暗中出手,必能事半功倍。”

話聲至此,覆歸岑寂。

李飛魚聽那嬌脆的聲音,分明正是君念,頓覺一驚,忖道:她果然和杜絕結伴同來尋仇,棠湖山與她何仇何恨,她這般助紂為虐,倒行逆施,未免太過分了!

他躡足掩到門後,隔門張望,屋外已寂然不見人蹤,看樣子他們當真躲起來了,但她究竟在等什麽?為什麽要暗中出手?李飛魚卻如墜五裏霧中,想不通。

過了一會,遠遠又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兩條人影,電掣般到掠了屋前。

李飛魚偷眼望去,不覺一怔。

原來,前來的兩人,乃是一男一女,那女的年紀甚輕,約莫只有十三四歲,一襲墨黑色勁裝,肩插雙劍,面目卻十分陌生。

最奇怪的,是那男的雙目炯炯,神情詭異,左臂已殘缺,竟是杜絕。

這剎那,李飛魚才想起剛才和君念談話的男人,聲音和杜絕不怎麽相似,敢情與君念同來的,是另一個男人,而與杜絕一同趕到的,卻又是另一個少女。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李飛魚更加迷惘了。

杜絕領著那名黑衣少女在茅屋前停下腳步,指著茅屋,低聲向她說了幾句話,那黑衣少女微微頷首,含笑道:“你去叫他出來,我自有辦法。”

杜絕沈吟了一下,面露憂郁之色,低聲說道:“那老和尚功力已失,不難對付,柳寒卿並非了不得的高手,有你在此,也足可手到擒來,令人擔心的,是那尼姑一身武功極高,她又跟我鬧翻了,不知她會不會趕來搗亂,這一點卻不能不防。”

黑衣少女冷冷笑道:“你把那尼姑說得比那天上的神仙還厲害,我卻有些不信。”

杜絕道:“霍姑娘,在下絕非誇大其詞,那賊尼姑年紀雖然不大,一手劍術卻已達化境,要是她果然趕來了,合你我二人之力,只怕也擋她不住。”

黑衣少女不耐地道:“好了!好了!你要是害怕,就不該來,既然來了,就不必害怕,咱們倆個雖然結交不久,但彼此志同道合,你要殺師父出氣,我也要代三位師父尋仇,如果你不敢動手,咱們各幹各的好了。”

杜絕大笑道:“我的好姑娘,要是害怕,我還會陪你來嗎?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姑娘最好先動手,我一面替你把風,一面伺機助你一臂之力,先殺了柳寒卿老兒夫婦,和尚就是俎上之肉,不必多費手腳了。”

黑衣少女哼道:“我先動手就我先動手,你且等著瞧吧!”

說著,雙臂一張,“鏘鏘”兩聲,肩後雙劍一齊出鞘,閃身欺到茅屋前,沈聲叫道:“柳寒卿在家嗎?”

李飛魚心念一動,啞著嗓音接口答道:“什麽人?敢到棠湖山來張狂叫囂?”

黑衣少女傲然一笑,按劍叫道:“姓柳的,血債血還,你以為躲在棠湖山便能茍活了麽?”

李飛魚不知什麽“血債”,一時無法回答,一擡腿踢開木門,提劍而立。

他一腳跨出門檻,杜絕首先吃了一驚,遠處草叢之後,也響起兩聲極輕微的訝異之聲。

李飛魚不理睬杜絕,倒提長劍,向那黑衣少女一拱手,冷峻地問道:“姑娘找柳老前輩何事?”

黑衣少女閃著一雙寒光激射的眸子,低聲反問道:“你是誰?”

杜絕身形一閃,疾掠過來,道:“霍姑娘,這位乃是在下同門師弟,名叫李飛魚,姑娘請暫退,在下跟他說說話!”

李飛魚冷冷說道:“落鳳前輩門下,從來沒有厚顏無恥,欺師滅祖的門人。”

杜絕臉上一陣紅,仍然假笑道:“李師弟錯怪愚兄了,自從湖北分手,愚兄一直惦念師弟去處,加上萬分思念恩師,無特意趕來棠湖山,只求拜見恩師一面,以慰惦念之苦。”

李飛魚乃是正直之人,見他居然當面撒謊,真是又氣又笑,搶著說道:“好一個萬分思念,可惜你來得晚了一步。”

杜絕臉色微變,急忙問道:“怎麽?他老人家已經……”

李飛魚道:“實在不巧,他老人家剛在三天前離開棠湖山,獨自往湖北洗心殿總壇去了。”

杜絕“啊”了一聲,臉上頗有失望之色,眼珠亂轉,沈吟不語。

李飛魚嗤道:“怎麽樣?很失望嗎?”

杜絕笑道:“的確使愚兄十分失望,多年思慕之情,不想竟無緣再見一面,愚兄只好再經湘北去尋他老人家了。”

李飛魚冷笑道:“你還想離開棠湖山嗎?”

杜絕一怔,朗聲笑道:“愚兄怎麽就不能離開?莫非賢弟想……”

李飛魚臉色一沈,冷叱道:“當年你叛變師門,其罪當誅,我師父劍下留情,只斷你一臂,原意放你一條狗命,希望你能有痛悟前非的一天,不想你劣性難改,兇念覆燃,滿口假仁假義,心裏卻時時不忘殺師洩憤,就憑這一點,我今天也不能放你好好離開棠湖山。”

杜絕聽了,反而笑道:“我只道賢弟是我此生唯一知己,不想也對愚兄誤會如此之深,常言說得好:日久見人心。愚兄今日決不作無謂辯解,相信將來,你一定會有所了解的。”

李飛魚喝道:“方才你尚滿口不遜,和這位姓霍的姑娘商議誰先出手,言猶在耳,還敢狡賴不成?”

杜絕笑道:“所以賢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位霍倩姑娘,乃玉門三英晚年傳人,當年玉門三英在祁連山中,曾與柳寒卿略有過節,全仗恩師化解,三英各負重傷,隱忍多年,最近查明柳寒卿隱居棠湖山,才令霍姑娘千裏尋仇,了結當年一段血債,這,原是江湖中天經地義的事,愚兄與霍姑娘不期而遇,暗想當年恩仇,既是由恩師一手化解,此番自然仍該請他老人家出面,為兩家說一句公道話,是以順道領霍姑娘前來,原是為己為人一番苦心,賢弟斷章取義,倒辱了愚兄許多不是了。”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李飛魚雖然明知他信口胡說,無奈嘴笨,不善辭令,竟想不出合適的話來反駁,氣得冷哼不已。

杜絕揚揚得意,又道:“現在恩師既然不在棠湖山,只有請柳老前輩親自與霍姑娘見見面,誰是誰非?不難評出一個道理來,愚兄和賢弟正好代他們做個見證人。”

李飛魚扭頭望了望那黑衣少女,見她手握雙劍,臉上一片木然,於是拱手道:“姑娘奉令代師尋仇,在下對當年之事,不敢品評,但姑娘來得實在不巧,柳老前輩夫婦,已在三天之內,先後過世了。”

黑衣少女眼中一亮,吼道:“死了?人在見人,人死見屍,你別想只憑一句話就可以搪塞得過去。”

李飛魚道:“在下向來不慣說慌,信不信只有由你。”

黑衣少女道:“那麽你閃開,讓我進去搜一搜。”

李飛魚把臉一沈,叱道:“胡說,柳老前輩屍骨未寒,豈容你胡亂搜索。”

那黑衣少女充耳不聞,大刺刺向屋門闖入,李飛魚長劍一橫,厲聲喝道:“你再敢踏進一步,休怪在下得罪了!”

黑衣少女冷冷一笑,道:“姑娘倒要試試你有何本事?”

話落時,雙劍一分,左劍攻敵,右劍護身,劍影閃現之際,一只腳已踏向門口,身法竟快得難以形容。

李飛魚大喝一聲,振臂飛掄,寒光迎面一絞,三柄劍交相互觸,“嗆嗆”連響,火星激射。

那黑衣少女粉臂上微感一麻,不由自主倒退了兩步,閃著一雙驚訝的眸子,在李飛魚身上溜來溜去,冷冷道:“原來你仗著幾分蠻力,便想插手?哼!再接姑娘幾招試試!”說著,她腳下一轉,人如柳絲迎風,忽然飄東飛西,連踩七處方位,每一換步,雙劍都一齊出手,剎時之時,一口氣攻出了一十四劍。

這少女年紀雖然甚小,但出招臨敵,竟似頗有經驗,每一劍似虛似實,飄浮不定,一十四劍看起來全未遞準,卻每一招俱都攻人要害,稍一疏忽,說不定便被她趁隙刺中。

李飛魚自從領略過君念的“驚虹八式”劍法,只說天下快劍止於此,不想這黑衣少女所使的雙劍,輪轉如風,其速詭異陰毒,竟然不在“驚虹八式”之下。

他略一驚愕,好幾次險些被她雙劍掃中,奮力拆封過了十四招,人已被迫退回木門之外,匆匆以身體擋住了門檻。

杜絕冷眼瞥見,惡念隨心而生,獨臂一揚,也拔出他那柄比旁人長了一半的奇形長劍來,朗笑道:“李師弟何必固執,果真人已死了,便讓霍姑娘進去看看又有什麽關系?”

李飛魚冷眼道:“要進此屋,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黑衣少女嘴角泛起一抹冷俏的淺笑,道:“就算殺了你,也並不是什麽為難之事。”

她方才施展快捷手法,迫退李飛魚,心裏難免小覷了李飛魚的真實本領,言笑之間,雙劍乍合又分,翻翻滾滾,疾卷而上,登時和李飛魚激戰起來。

其實,李飛魚一身兼得南北雙奇之長,蘊藏落鳳頭陀一甲子苦修內力,若論真才實學,已可列為當今一流高手,剛才一時失愕,被她用詭異劍招迫退,並不是武功及不上她,如今背向門口,省去後顧之憂,數招一過,便漸漸的展開無窮內力來。

三柄劍,盤繞飛制宛如三條銀蛇,糾纏在一起,半空不時發出金鐵交鳴之聲,黑衣少女搶攻了將近五十招,這才發現李飛魚竟是越戰越勇,劍上內勁逼發,一招比一招更重,劍鋒劃過,每每帶著如撕裂錦帛般刺耳的風聲,一層層如幕如墻的劍影湧現出來,將她嚴密的封隔在五尺以外,再也攻不進去。

她一連換了好幾種詭異手法,要想引誘李飛魚離開門口,然後趁機沖進茅屋,但總未成功,李飛魚運劍沈穩,宛如山峙岳立,時間越久,心神也越能融會在劍招之中,意隨劍動,劍由意變,招法與人神交會,完全溶合為一個整體,無論她怎樣誘導挑引,毫不為其所惑。

他們兩個人,正是代表兩種截然不同的武功,一個詭異辛辣,招招狠毒,一個卻光明正大,安如泰山,一個劍似驚濤駭浪,潑辣無比;一個卻如浩瀚汪洋,蘊藏著無限遼闊和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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