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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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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襄鈴紅著臉想了想,賭氣道:“好吧!脫就脫,叫你瞎了眼睛的人也羞一羞。”

一面說著,一面坐在地上,咬牙切齒,脫了繡鞋,又脫香襪……

李飛魚越看越驚,但見韓襄鈴那赤裸晶瑩的左腳,別說折斷,甚至連一塊疤痕也沒有,他不由直了眼,喃喃道:“真是怪事了,難道殷無邪左腳殘斷的話,會是騙人的不成?”

雪竹接口說道:“李公子,那句話並沒有騙人,洗心殿主殷無邪的左腳,自幼折斷,現如今裝用木制義肢,這一點,我可以作證。”

李飛魚叱道:“你在君山大會上,分明跟殷無邪在一起,這又作何解釋?”

韓襄鈴怒道:“我被洗心殿錯認成教主,帶返總壇,全因這位雪竹姐姐掩飾援助,才能脫險逃出魔掌,你怎麽可以這樣呼喝她!”

李飛魚啞然失言,暗忖道:不錯!她被葉軍鶴誤認成殷無邪,強行劫去,這番經過,果然相吻合……

但,他忽而低頭看了看諸葛珂兒,疑雲又起,問道:“那麽,剛才你們為何要用毒藥害她?”

韓襄鈴跳起來,叫道:“毒藥?那是咱們唯一的一粒‘瓊瑤丹’,雪竹姐姐不顧內傷未愈,好心用來救她,你不查原因,反而含血噴人!”

於是,她便把客店援救諸葛珂兒出險的經過,大略說了一遍。

李飛魚聽罷,疑慮全消,詫問道:“你是說,那名冒充我名字的蒙面人,竟是‘臥雲劍客’唐伯伯的兒子唐融?”

韓襄鈴道:“怎麽不是?我一眼就認出是他,當時也不敢遽信,但他毫未推諉,一口應承,還說:年輕人欲開創天下,只有洗心殿才是最理想的門派……”

李飛魚霍然道:“唐伯伯與我爹爹同屬‘黃山三俠’之一,並且和我父母同樣死得不明不白,他不思報父仇,怎反倒投效了洗心殿?”

他繼而又嘆息說道:“啊!我明白了,他一定也喝了洗心殿的‘迷魂毒酒’,神志已無法自主!”

韓襄鈴道:“不對,我看他神志並無不清的現象,何況後來他突然又掩護我們脫身,更不像是甘心投靠洗心殿,也許他心中另有說不出的苦衷吧!”

李飛魚迷惘道:“此事越來越奇怪,一時難知究竟,咱們現在先救醒諸葛姑娘再說。”

他懷著無限懊悔,放下諸葛珂兒,匆匆奔到草叢中,低頭在亂草間翻尋,誰知找遍每一處角落,那藥瓶和那最後一粒“瓊瑤丹’竟然都蹤跡全無。

一開始,他以為是自己尋得不夠仔細,於是將那片草叢劃分為若幹小格,依序一格一格尋找,費了許久時間,卻僅僅只找到那只藥瓶,瓶中並無藥丸。

雪竹精神略振作,叫道:“李公子,不必再找了,瓊瑤丹乃奇珍藥物煉制,瓶塞一開,時間略久,便會迎風而化,此刻只怕早已風化消失,再難找得回來了。”

李飛魚惶然道:“這麽說,全怪我一時魯莽,豈不害苦了諸葛姑娘!”

韓襄鈴忙問道:“除了瓊瑤丹,不知還有什麽藥物,可以解得千日醉的藥性?”

雪竹道:“眼下,唯一可循的辦法,只有設法尋到‘返魂香’了。”

韓襄鈴嘆道:“不知那東西要到何處才能尋到?”

雪竹道:“最近的地方,自然是洗心殿總壇……”

李飛魚豁然道:“正是,藥是洗心殿的,他們當然備有解藥,說不得,我只好冒險闖一趟洗心殿總壇,好歹要替她弄到解藥才行。”

雪竹搖搖頭,道:“李公子,別怪雪竹說句不中聽的話,洗心殿中高手如雲,藏藥之處,戒備森嚴,有如龍潭虎穴,尤其我這次盜取瓊瑤丹,殺傷多人,此時必然防範更加嚴密,公子雖然神勇,畢竟勢單力薄,萬萬不可貿然涉險!”

李飛魚心知她所言非虛,但卻固執道:“縱然明知艱險,我也只好舍命一試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雪竹插手道:“公子不必著急,好在千日醉藥性雖長,並不會傷及諸葛姑娘生命,既有足夠的時間,大可從容趕往西岳華山,設法尋到返魂香……”

韓襄鈴喜道:“對啦!西岳雖然較遠,總比硬闖洗心殿總壇要安全得多。”

李飛魚皺眉道:“但是你別忘了,華山綿延甚廣,咱們連那返魂香是什麽模樣、形狀,尚且弄不清楚,卻到哪裏去尋得到它呢?”

雪竹的神情已非常疲憊,然,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行支撐著道:“確切的地方雖不知道,但我卻親眼見過返魂香的形狀,那東西約有一尺高矮,莖粗二分,葉分三叉,枝葉邊緣呈血紅色,不開花,但遠在十丈以外,便能嗅到濃香,據說,生長在陰濕不見天日的深谷谷底……”

說著,語音漸低,後面幾個字,業已斷斷續續,有如蚊鳴。

韓襄鈴和李飛魚都大吃一驚,急忙上前探視,見她已萎頓地閉上了眼睛,眼角噙著兩顆晶瑩的淚珠,唇邊,頰上,卻隱含一抹淒涼的微笑。

李飛魚趕緊一試鼻息,竟已氣絕身亡。

韓襄鈴嚎啕大哭,用力搖著她的肩頭,嘶叫道:“雪竹!雪竹!醒一醒!你不能死啊!不能死啊……”

李飛魚跺了跺腳,自責道:“都是我害了她,如果能尋回那粒瓊瑤丹,她又怎會死!”

韓襄鈴哭道:“不!是我害了她,我明知她內傷很重,又只有一粒瓊瑤丹,但是……”

她緊緊摟著雪竹逐漸冰冷的屍體,悲泣著呼喚道:“雪竹啊!你既然知道華山能找到返魂香,為什麽不肯眼下那粒‘瓊瑤丹’呢?傻姐姐!你犧牲了自己,仍然沒有解救她,這又是何苦……”

“唉!”

李飛魚默默立在一旁,喟然嘆息,頰上淚水有如螞蟻爬行,不禁舉袖輕拭。

他和雪竹雖只是初識,但此時內心傷感,竟不在韓襄鈴之下,他悵惘飲泣良久,才一聲不響地在道旁的林木深處,掘了一個土坑。

兩人含悲,掩埋了雪竹,李飛魚從遠處抱來一塊大石,豎在墳頭,這才想起問道;“她姓什麽?”

韓襄鈴搖搖頭道:“我不知道,她原是孤苦無依的人,自小被千毒叟殷傑買往滇中,雪竹這個名字,也是花月娘替她取的。”

李飛魚長嘆一聲,運指如飛,在石碑上刻了十個字,那正是:“一代俠女雪竹姑娘之墓。”

夕陽銜山,林間墳頭灑滿了一片金黃。

他們佇立在斜陽餘輝下,面對新墳,都有一種莫可名狀的悲愴和落寞之感。

“唉!自古紅顏皆薄命,她不但命薄,更太苦命了……”不知道是誰喃喃說了這麽兩句話,接著又是一聲淒涼的嘆息。

靜夜,荒郊。

慘淡月光,映著茂林,蜿蜒如帶的官道,由南而北,穿林而過,延伸向遠處那朦朧隱約的山巒。

這時候,月移西天,正是黎明前一段最黑暗而陰森的時刻。

黃土堆砌的官道上,突然蹄聲雷鳴,飛也似的馳來一輛雙轅馬車,車上沒有車夫,而是由一個紫衣少女親自駕車趕路。

車廂裏既無行李,又無乘客,僅有一具黑漆透亮的特制棺木。

馬車絕塵如飛,漸漸將近林邊,車後忽然又疾若閃電奔馳來一騎快馬,剎時已追近馬車,那紫衣少女猛地一收絲韁,車馬互轉半圈,卻在林邊停了下來。

駕車的紫衣少女問道:“李表哥,弄清楚那幾個家夥是誰了嗎?”

馬上少年搖搖頭,道:“別理他們,只是幾個藏頭露尾,見不得人的東西,我策馬迎上去時,他們已經四散躲開去了。”

紫衣少女正是韓襄鈴。

韓襄鈴眉頭緊鎖,擔心地道:“咱們原該東下鄂州,渡長江,逆漢水上行才對,水路雖然慢一些,卻比陸路安全得多,要是那幾個家夥是洗心殿的。他們一路跟蹤咱們,定然不懷好意。”

李飛魚傲然笑道:“諒他們少數人,未必敢冒險動手,要不然,路上應該早動手了,又何必躲躲藏藏,跟蹤了咱們數百裏。”

韓襄鈴道:“也許他們另有奸謀,也許,是因為援手未到,總之,我想他們不會白跟著咱們到華山,遲早必會下手。”

李飛魚劍眉一軒,道:“就算他們邀幾個幫手來,咱們也不必懼怕。”

韓襄鈴輕嘆道:“你雖不怕,總要防備他們對諸葛姑娘下手,雪竹姐姐說過,如果肢體被毀,即便找到返魂香,也沒有用了。”

她目光向林中一瞥,又擔心地道:“李表哥,你看這樹林裏會不會有人埋伏?”

李飛魚笑道:“表妹,別怕,大膽些!你駕車跟在我馬後,如有動靜,只須小心守護著棺木,其他的事,自有我來應付。”說罷,當先策馬進入了林子。

韓襄鈴駛車隨後,一車一騎,緩緩穿過樹林,眼看著這片林子將要走完,林中平靜如常,並無事故發生。

韓襄鈴剛松了一口氣,忽然目光掠處,卻見在林子盡頭有兩條人影,並肩負手而立,她一驚之下,連忙勒住絲韁,低叫道:“李表哥,你看……”

李飛魚揮手示意她噤聲,獨自縱馬上前,只見那兩人乃是一男一女,背向樹林,年紀竟都不大。

那男的一身儒衫,被夜風吹得不住獵獵作響;女的渾身綠色勁裝,秀發飄拂,肩上隱約露出劍柄。

兩人深夜佇候在曠野密林邊,雖然裝得若無其事,但不言而喻,肯定是在等候著什麽。

李飛魚飄身落馬,一面蓄勢戒備,一面沈聲問道:“請問兩位朋友,半途攔路,是什麽意思?”

那男女兩人,聞聲一齊緩緩旋過身來,果然竟是兩副陌生面龐。

綠衣少女冷目如電,在李飛魚和韓襄鈴身上略一打量,冷冷道:“哥哥,是他們不是?”

儒衫少年“嗯”了一聲,道:“大概不會錯的,讓我問問!”

他用手一指李飛魚,厲聲問道:“你是李飛魚?”

李飛魚詫然一怔,道:“不錯,你怎知我的名字?”

儒衫少年指尖一擡,又向韓襄鈴叱道:“你就是洗心殿主殷無邪嗎?”

韓襄鈴怒道:“胡說,我姓韓,不姓殷!”

綠衣少女冷冷道:“下賤女人,姓什麽全是一樣。哥哥,李飛魚既然沒有錯,今夜別放過他們。”說著,只見她探腕一揚,“嗆”地一聲,撤出肩上的長劍。

她那柄劍,形式十分特別,才一出鞘,寒光瞬現,竟是一長一短兩柄劍合插在一只劍鞘中!

綠衣少女左手握著短劍,右手提著長劍,迎胸一圈,兩道光環交錯閃爍,作勢欲動。

李飛魚驀地斜退一步,沈聲道:“素不相識,二位無端阻路,出言不遜,原因何在?”

那儒衫少年冷笑道:“忘恩負義的東西,今夜此地,就是你們一雙狗男女葬身之處,要問原因,你回頭看看後面是誰!”

李飛魚扭頭一望,突聞蹄聲疾若奔雷,四騎健馬穿林而入。

馬上四人,除了一個黑衣少年之外,其餘三個,竟是九環刀苗顯、呂家堡少堡主呂洞彬和諸葛鐵柱。

這四人一到近前,各自晃身下馬,登時將馬車團團圍住。

呂洞彬擎出長劍,得意地笑道:“姓李的,想不到吧!你火焚呂家堡,害死我父親,劫走諸葛姑娘,當時何等志得意滿,怎料到天理自在人心,終被我們躡蹤追到,臨死之前,讓我替你介紹幾位少年英雄朋友,叫你死後作個明白鬼,下世投胎知道正邪之分,好好重新作人。”

他首先指一指那攔路的少年男女,道:“這兩位人稱’荊山雙秀’馬氏賢兄妹,‘鐵劍書生’馬森培馬大哥,和‘子母劍’馬夢真姑娘。”

回頭又指著那黑衣少年道:“這一位是武林暗器名家,四川唐門少主人,唐雁大哥。”

語音一轉,繼續又道:“姓李的,你不過是個卑劣無恥的負義小人,但臨死之際,卻勞動眾多武林少年英雄為你送終,也算你沒有白活這輩子。”

李飛魚聽了這番話,方始恍然而悟。

他長嘆一聲,抱拳道:“原來少堡主苦心布置,只為了那日地一場誤會,李某雖然卑微,恩仇二字,自信尚能辨別,焉能做出那種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可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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