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菜園，也只是她們口中這樣叫一叫而已。在別的宮妃處，這樣的地方還有另外一種名字，叫小園，是各自的居所處除殿宇外所空置出來的一片地方。一般來說，只要有著園子，無論大小總會栽種些觀賞性的植株，或用來觀賞或用以吸引皇帝駐足。

但她們就是這樣不走尋常路，倒也不是不想走，只是飯都吃不飽了，哪裏還有工夫去想這些有的沒的。

沈亦喬斂好裙子，蹲在田壟裏小心地扒著腳下的土，從不同的地方扒出了不同的果蔬。幸好起初去廚房的時候，自己機智的問那裏的丫頭零零碎碎地要了些生食，不過就算是這樣，也耗了很長時間才慢慢摸索出來幾種基本作物的種養規律。

她起身抹了一把汗，看著懷裏幾根胡蘿蔔和一把花生，覺得有些不夠又擡手自藤上取了兩根黃瓜下來。點了點數目估麽差不多了，這才抱去了隔間沖洗。不過還沒等她將洗好的東西端上桌，就已經隱隱聽到那兩人的聲音了。

“你的腕力尚且不足，雖不能流轉自然，卻也不許討巧以手指挑撥以孕養惡習。”

“是。”

“聽聞你昨日念了三文經？可有何收獲。”

“回母妃，孩兒……”

“路上還這般考校？”她放下托盤，笑著迎了上去順手將阿源拉到了身邊。

“先吃些東西，之後娘娘再教導不遲？”

沈亦喬趁著阿源被吃食引去了註意，回頭給晏亓飛了一個狡黠的眼神，看的他面露無奈，卻也只能提裙落了坐。

托盤裏，各樣果蔬被她洗凈後切成了小塊，為了方便食用每個小盤裏還放著一些自制的牙簽棍。不過晏亓沒有動手，阿源也只能在一邊看著不敢冒動。那克己守禮的小模樣，看起來很是招人疼。

“娘娘？”晏亓聽到這聲呼喚，像是才醒神般蹙了蹙眉，俯身撚起一胡蘿蔔塊三兩口吃盡。

“我想著，在這之後過不了幾日便會有蒙學的消息傳出來，因而左右思量下，倒覺得這些日子功課反倒不甚重要，更要緊的是教會阿源如何在蒙學自處。”

“阿源可是要進學了？”聽到這裏，阿源也停下手中的動作，歪著腦袋看向晏亓。

“不錯。”

“蒙學中自當以學業為重，為何母妃要阿源註重自處呢？”

“因為你是陛下長子，占了嫡長中長的名分，便有名正言順繼位之可能。但你母妃無權無母族本為皇後跟前一宮女，能夠在貴妃處將你爭取來獨自撫養就已是費了極大的氣力，更是耗了三年的時間才將你的存在慢慢在她們眼中抹去。如今我要將你送進本是為二皇子與長樂公主所開的蒙學，就已冒險將你重新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下，故而不論你在蒙學露了尖或是觸了誰的黴頭，甚至行事一不留神，都會為自己招惹來殺身之禍。”

這一番話驚得阿源大睜著眼睛一下子站起身來，帶著些不可置信的目光猛地偏頭看向了他身邊的母親。

“殺身之禍！母妃，沒有跟阿源玩笑罷。”小小的團子小嘴微張，若是仔細去看，還能看到眼眶邊緣在微微地泛著紅。

“事關重大，又豈會哄你。”晏亓丏了他一眼，又撚了塊胡蘿蔔去嘴裏嚼。

沒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小團子咚地一聲跌坐在方凳上，嘴巴開開合合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話，過了好半天的功夫這才勉強回過神來。

“那，進了蒙學，阿源需如何做才足以自保？”知道了他的選擇，晏亓此時才笑了出來。彎眸揉了揉他的發頂，算是給了他一些安慰。

“這個我會慢慢教你，只要你認清自己目前所處的位置，務必牢記小心行事不漏鋒芒，能忍則忍。”

“母妃的叮囑孩兒記著了。”阿源攏袖行了個禮，覆又規規矩矩地做回方凳上。

“知道為何要你這般小心麽？”

“母妃方才不是說了？需要阿源做一個名不副實的長子。”

“不錯，因為你母族的無能，故而在你開府前必得收斂鋒芒，不能著了旁人的眼，也不可太過無能落魄。這便需你自己去忖度這之間的度，去想著如何才能不惹眼地得到先生與你父皇的喜愛。”

晏亓微斂眸子思索了片刻，像是不放心似地又添了幾句交代。

“目前有著你二弟幫你吸引住貴妃娘娘的註意，可若你鋒芒太過，母妃卻並不是太過堅實的後盾，無法為你擋住來自皇後與貴妃這兩個最為尊貴的女人的惡意。故而你在蒙學的日子極有可能是你最難熬的一段光陰，但是度過去了，便能等來你最想過的日子。母妃希望你自己能夠思量好，既上了路，便再無回首的可能了。”

“孩兒定不辜負母妃的期望。”

“去休息吧。”不過，也幸而這孩子聰慧，不然說什麽都是無用，怎麽做都是死局。

沈亦喬看他沒吃多少東西，又叫秀珠端了盤蔬果與阿源。看她們打簾兒去了，才皺著眉頭在晏亓身側坐下。

“我之前沒有考慮到，殷止行現今也不過五歲大，擱咱們那兒也不過是上幼兒園的年紀。且不說皇後怎麽會忍心，只一個五歲的孩子就要上蒙學，這是不是也太……”

“呵。”晏亓松垮著身子叭地一聲捏了個花生扔進嘴裏“你可知道，清朝的皇子虛五歲時便已經要進上書房讀書了。且寅時起卯時止，大概就是五點到七點鐘。比起那時，這大夏朝的皇子已經不知道要幸福多少了。”

翻過史書的沈亦喬自然也知道，這個朝代的皇子入學是沒有很嚴格的年齡規定的，時間也很散亂，但早也不過七點晚更不會遲於五點。本來還想著這樣才六歲大的阿源會不會吃不消，但與我大清朝一比，好像也就算不上什麽了。要麽說康熙爺的眾多皇子皇孫當中就沒出過一個紈絝呢，感情教育還是必須要從娃娃抓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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