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雖小，但長眼睛的人，都能認出其來歷，於是紛紛避讓。

暢通無阻的馬車一路疾馳，很快就把寧仙仙送到宮門口。

一名小內侍守在門口，等著引路。

寧仙仙下得馬車，青絲飛揚，眼神明亮。整個人猶如一朵盛開在山野中的茶花，渾身充滿蓬勃的朝氣和清野的氣質，令小內侍覺得眼前一亮。

他心中暗暗讚嘆一聲。

這與他平日常見的那些嬌滴滴柔弱不堪蒼白無力的貴小姐們，全然不同。

雖然她穿著最普通的布裙，身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裝飾，但其氣場卻無法讓人忽視輕慢她的存在。

這是誰？

小內侍心中藏著疑惑，但面上卻謙恭和善，笑著引寧仙仙朝後宮走去。

寧仙仙跟著走，順口問道：“不知皇後娘娘這會兒可用過膳了？”

“正在禦花園走著呢。娘娘習慣飯後散步……”小內侍回答完才意識到他不該回答，忙垂頭閉嘴。

果然是林皇後叫她來的。

寧仙仙低笑道：“我不會說出去的。”

小內侍把腦袋垂到心口，默默走路，再也不肯擡頭了。

寧仙仙也就作罷，安靜的隨他走。

穿過一道道宮墻，最後小內侍停在一間頗為寬宏華麗的宮殿前。

寧仙仙擡頭，看見殿上“棲鳳宮”三個字。

這是大周皇後娘娘的住處。

寧仙仙不是第一次進宮，但卻是頭一次來到這裏。

前世那唯一一次的進宮，是為了跟墨霖安的親事。

當時皇帝為了拉攏寧相爺，打算為二皇子賜婚。

寧相爺自然求之不得。

而寧府裏能夠有資格給皇子做正妻的，唯有她這個認祖歸宗不久的嫡長女。

她進宮謝恩，順便讓皇後娘娘和皇子看一眼。

當時墨霖安對她就表現出十分厭惡，然而她執迷不悟，依然是歡歡喜喜嫁給了他。

據說她嫁人的那天，全京都的閨秀們，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

果然，洞房花燭夜，墨霖安不但沒有去看她一眼，甚至公然睡在了一個歌姬的屋裏。

這是毫不掩飾的赤、裸裸的羞辱。

若換作旁人，有必定有母族撐腰。

而她寧仙仙的父母，連一絲表示也沒有，只顧著給他們那個整天惹事闖禍的寶貝小兒子善後。

現在想來，那時的相國夫婦倆，是把她這個容貌醜陋不被皇子所喜的女兒，當做一枚棄子，徹底拋棄了。

他們真正想要扶上位的，是美麗乖巧討人喜歡的寧程程。

沒有他們的支持和默許，她寧程程一個庶女，根本沒可能公然對二皇子投懷送抱。

寧仙仙站在皇後娘娘的宮殿前，想著這些前程往事，即便在炎炎夏日裏也覺得一陣陣的發寒。

這時那引路的小太監忽然低聲提醒說：“娘娘來了！”

他話音剛落，寧仙仙就瞧見一群宮女內監，簇擁著一名身穿黃裙的雍容女子，朝這裏走來。

她忙退到宮門旁，垂下頭。待她們走近，隨著小太監一起行禮。

林皇後也早就看見她了，對她笑道：“小師妹不必多禮了，隨我進去。”

“多謝娘娘。”

當著眾多下人的面，寧仙仙也不能過於無禮，依舊行禮問安。

何況她剛打了人家的寶貝兒子，總得表現出一點心虛悔恨的樣子出來。

一時進得殿內，林皇後摒退四周，立即親自上前握住寧仙仙的手，笑容和煦了許多：“小師妹，多日不見，本宮甚是掛念你。”

寧仙仙立即跪下，行大禮，神情惶恐道：“娘娘贖罪。”

林皇後的笑容凝固了一下，隨即繼續笑起來：“小師妹何罪之有？”

“關於二皇子殿下的事情，我……”

“小師妹不必解釋。”林皇後微笑道，“霖兒是什麽性子，我這個當娘的，比誰都清楚。這孩子一向都被寵壞了，你這個做長輩的出手教訓教訓他，也算是給他長點記性。”

寧仙仙瞅了她一眼。

林皇後有些好笑：“你是覺得我口是心非？”

寧仙仙有些心虛的說道：“娘娘不知道，我下手……有點狠。”

林皇後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也是得了青夫人真傳的，自己兒子受傷如何，她自然是一清二楚。

說不心疼，那是假的。

“都是自家人，我也不跟你客氣，”林皇後說道，“這件事若換成別人，只怕會死的很慘。”

“我知錯了……”寧仙仙老老實實的說道。

“哎。”林皇後看著她任打任罵的模樣，也是無奈，嘆氣道，“你是帶了我娘親給你做的面具吧？”

“是，師父親手制作，讓小師叔送來的。”寧仙仙回答。

“果然如此，”林皇後苦笑道，“我先前聽霖兒的描述，就猜到十有八九是你來了。這些年，除了我，娘親一共就收了兩個親傳弟子。另一個不過教了月餘。倒是你這個老幺，她不但悉心教導，在外有急事還不忘惦記著你，為你熬心血制作面具。你知道嗎，她已經十幾年沒有動手做過這些東西了。娘一向是個懶散的人，對你卻如此上心，連我都有些嫉妒。”

林皇後半真半假的說道。

寧仙仙只能賠笑。

人家是師父的親女兒，她可沒想過要跟她爭寵。

“過來，我給你看樣東西，”林皇後輕移蓮步，走到多寶閣前，取下兩封薄薄的信箋，遞給寧仙仙。

寧仙仙接過來看了眼，有些驚訝：“這是師父和阿染的信？”

“是啊，兩封信一前一後到我手裏，卻都是為了你而來。”林皇後微笑道，“你猜他們在信裏說了什麽？”

寧仙仙搖搖頭。

“他們的意思出奇的一致，請求我不要在京都透露你的身份。”林皇後說道，“娘親和阿染雖然身份貴重，但他們從不過問朝廷之事，也從沒有向我要求過什麽。如今他們兩個竟然為了你，不約而同寫信給我……”

她朝對面少女的臉龐看了眼，微微笑道：“你說，我還怎麽敢怪罪於你呢？”

即便林菀菀貴為皇後，母儀天下，也是有自己的母親的。

青夫人這般寵愛老幺，她就算有心懲戒寧仙仙，也要先掂量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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