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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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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裏彌漫著一股腐朽的味道,森森陰暗。月光滲進地牢,照在寒氣逼人的刑具上。

“你說是不說?”

“我沒可說的,沒錯符文是在我身上的。那又如何,你能耐我怎樣?”

“小王不敢對禦史大人無禮,只是請大人進來坐坐罷了。進來了就別想出去。”

“嗬嗬,”四肢被釘在墻上,手腳拴著鐵鏈,肩胛骨被貫穿,男子發出了聲音。似困獸之鬥,鬼哭狼嚎,令人不忍繼續聽下去。

“大人覺得如何了?是不是該招了?想必大人會很喜歡我們這的刑罰。”說著手中挑起一塊烙鐵,紅的發燙,就這麽端著走向男子。有火星子濺出來。

架上的男子頗有些感慨,請君入甕本是他的專長,不想今日這刑罰會落在自己的身上,報應啊。

“你招是不招?我忘了提醒你一句,你的夫人已經招供了。”

“不不,不可能娥英不會招的。”架上的男子瞳孔忽的一縮,眼白更是突出。

“怎麽不可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不是正常的嘛。”

烙鐵落在人上,發出滋滋的聲音,空氣裏彌漫著一股烤焦的肉味。

“你可願意招了?”

“臣為陛下而死絕不背叛主上,”男子是要咬舌自盡,“崔大人你呢就白費功夫了。”

崔池秀執鐵鞭伸手卡拉一下將男子的下巴拉開,一下子削去了男子的半條舌頭。“想死太早了。”

半截舌頭掉在地上,正好位於燒紅的烙鐵。

男子有些驚愕,“你不殺了我?”有些模糊不清

“殺了你太便宜了,我要讓你知道什麽是身敗名裂的滋味。”

沈月白剛進相府的門,便有下人匯報:“相爺還在氣頭上,一時半會還來不了,公子坐坐歇息會了。”

沈月白接過了仆人端上裏的茶,吹了口氣,“這是六安瓜片?”

端茶送客,這是委婉的逐客令?

“公子好厲害,這是今年新貢的茶,皇上賞的相爺的。府裏沒幾個人能看出來,到公子這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下人恭維著,露出小心翼翼的笑,折腰獻媚。

“那我就等等,相爺何時出來?”沈月白放下蓋碗問道。

“進去了沒多久,什麽時候出來我們當下人的怎麽可以決定主上的事呢?”

“崔相教的好奴才,”管家不敢多嘴,只尷尬的笑了笑。

“相爺來了,”外頭一聲叫喚,管家連忙低聲道“公子我們爺正生著氣呢”

沈月白曾經想過無數次與這個執掌天下的男子會晤會是怎樣的場景,可正當他出來時,沈月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號稱鬼醫的崔池秀,是個名滿帝都的美男子,擲果盈車,側帽風流。他的生平江湖上人人皆知。

七歲便可與第一名手秋對弈,十八歲起義兵平定諸王之亂,二十四歲功成名就官拜宰輔。

崔池秀手支著腦袋,見他來後好以整暇的雙臂抱胸含笑道:“沈郎來否?”

沈月白心中所想真是個妖孽。他的眼睛是狹長的狐貍眼,這一笑不說傾國傾城,至少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這時他用手摸著下巴。

“我來找你是為了晉王,你真的要放棄這枚棋子嗎?”

“你還想我禍水東引嗎?”

“皇上不過就這麽幾個單薄的子嗣,如今除去一個,剩下來的不是草包便是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廢物。”說道廢物二字,沈月白幾乎是咬牙切齒恨得不行,眼前人居然還在這裏喝茶。

“我都不急你急什麽,”崔池秀幽幽的說,眼睛裏確實雪亮。

“我不急我難道要看著謝弘微東山再起?看著謝家一家獨大,葉茂根深?”

“他不會,花何存還在我們手上。他就不會一時血沖大腦,意氣用事。這時候來找我們,楚王可答應麽?”喝完茶,驀地一笑,兩只眼睛瞇成縫。

“楊順入了南離宗,那小子看上了段簡璧。”

“哦,段簡璧那不是青雲峰的斷崖下段老四的女兒。段老四同意了?我到要備份厚禮前去賀喜,段老四還欠我一頓酒錢呢。”

“我們可以通過段簡璧打入楚王府內部,聯合謝徽之看看到底楚王會有何行動。”

“這事不妥,三思而後行謹慎為好。事成倒也沒什麽,若是那個口風不禁的張揚出去,我們可就鬧得滿城風雨騎虎難下了。”

“你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麽藥?”

“噓,天機不可洩露。”

謝弘微垂眸,李靖瀾臉色緋紅,一手揪住謝弘微的衣袖,“哥哥,”

謝弘微沒有回答她,眼前漸漸浮現過往事種種。

“哥哥什麽時候我們時候可以去看海啊。”

“哥哥我們偷偷溜出去怎麽樣?”

“哥哥,我不要待在屋子裏,我們出去吧,聽說長安燈市特別好看,去嘛……”

“哥哥……”

……

女孩興奮地繞著男子,又蹦又跳,只為了聽到他的一句回答,邊手舞足蹈。

謝弘微比李靖瀾年長八歲,他是落難王孫避居漠北,他們在大漠裏相見,央著師父收了這個徒弟。論理說他們不光是兄妹,還是師兄妹,無論如何他都應該護著她一世長安。他食言了,在華陽鎮滅門的時候帶她出來的是大哥,不是他。

多年後,謝弘微兩鬢斑白,忘卻了所有也絕不會遺忘當年的小師妹,當年那個活潑可愛、古靈精怪的師妹。

“阿蘭,抱歉我食言了。”低頭吻了吻她額前碎發,床上的人仿佛有感應似的動了動,張了張口最終也沒說出什麽。

謝弘微認得那個口型,是哥哥。

哪怕李靖瀾忘了一切,到底也沒忘記哥哥,這樣就好要是一直都這樣也許就不會旁生枝節,多出著許多的事情。師父說,情深不壽。看來我也留不住你了。

謝弘微笑了笑,沒說什麽。

南離宗裏是個人都知道楊順與段簡璧的事。

自從李靖瀾背著楊順上了道門,便一直是段簡璧在照顧他。

李靖瀾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向著道門走去。起因是謝徽之給了他一枚玉佩,留下了一句話,只要有這枚玉佩在,道門自會認楊順這個徒弟。

那是華陽鎮被滅門的第三日。

李靖瀾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腿也酸了,渾身沒了力氣。看看楊順這小子睡得安詳,不忍打攪他。路上坑坑窪窪的,像是月球地表面,山路崎嶇,綿延不絕。

快了,快了,就要到了,該死的怎麽走不動了。

李靖瀾一直對自己說到了就好。

楊叔楊嬸已經離開了,唯一留下的這個後人如果也要死了,李靖瀾當真是對不住二老的好意。

骨殖在袋子裏停當作響,李靖瀾起開的時候,找了一片荒地就地埋葬了。

豎了一塊碑,無名無姓。

楊順當時昏了過去,九天裏滴水未進。李靖瀾一步一步三叩九拜登上了南離宗的山門。

“李靖瀾求見師尊。”

“來者何人?”

“弟子,弟子李靖瀾。”

“你跟我來。”看門的人好心的看她孤身一人背上還有一個半死不活的,有些憐憫。

“見過師尊,有人自稱我門之中的弟子求見師尊。”

“帶她來見我。”

“你是何人?”

“李靖瀾。師尊,楊順是你南離宗的弟子我不是,信物我已經給出我可以走了麽?”李靖瀾說完轉頭就走。

於是,楊順就這麽留在了南離宗。

大概一個多月後,楊順又開活蹦亂跳了。一下子也不知發了什麽羊癲瘋,竟然就跟段簡璧表白。

當時的師兄們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一新來的膽敢如此。差點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又是送鮮花,又是情書,一份份稀奇古怪的禮物。

流水有情,落花無意。

段簡璧對此必以為然,冷冷笑過,全然不當回事。

楊順這裏鬧的是浩浩蕩蕩,李靖瀾那裏是半分消息也無。

直到謝徽之來了信才知道,楊順著小兔崽子一點不叫人省心。

李靖瀾剛罵了句小崽子,一張臉忽然出現在面前,李靖瀾倒退了一步,“你幹什麽?”

“師姐,師父讓我來告訴你,明日午時北邙山見。”赤練通過隔空傳話,傳進來的聲響。

“知道了。”聲音消失了。

“謝弘微你幹什麽?”李靖瀾大叫一聲,你還真是不嚇死人不償命。

謝弘微含笑道:“你現在可害怕我?”

“照你這麽嚇人不死人才怪。”

謝弘微攜了她的手,一同上了馬車。

馬車不徐不疾的奔馳著,謝弘微拿出一個品相精美、外面纏著並蒂蓮花紋的匣子,打開來一看不是別的正是李靖瀾當初出門看上的那一只玉簪,上面雕琢著波浪,鯉魚躍龍門的形狀。女孩家佩戴這種玉簪本不常見,只是李靖瀾尤為喜愛,一心想著要買便也顧不得旁人的眼光。

李靖瀾一看這匣子,歲起了買櫝還珠的心思,連匣中的玉簪都舍不得拿出來賞玩。

“阿蘭喜歡麽”

喜歡怎麽不喜歡,“送上門的禮物不要白不要。”李靖瀾光顧著看匣子,一不小心說漏了嘴。一時反應過來,真想給自己兩個榧子吃。

謝弘微勾唇一笑,一身的風流紈絝就出來了。

“姑娘莫要客氣,我們世子可是從來不送人東西的,今兒可是頭一回。”

話是正話聽來怎麽那麽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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