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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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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放學啰!”

“國中了喔!”阿伯挑了兩個很大很肥的蕃薯在我來不及阻止下包進了報紙。

“嘿啊!啊,阿伯太大了啦,我不夠錢喔。”我連忙伸手想阻止他。

“不會啦,阿伯今天請你吃蕃薯。國中了耶,很厲害喔,考國中一定很難喔!我當初那兩個女兒都很念書念到很晚……時間過得好快,是不是喔?好快……”阿伯說著,眼神似乎黯淡了下來。

我看著阿伯的樣子,不忍心告訴他,好早好早以前,教育局就改了九年國教,小學升國中,早就不需要考試了。

阿伯的記憶似乎還停在很久以前。我想,或許他還在等些什麽吧,等些什麽吧。

“阿伯!”就在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旁邊忽然亮起有些熟悉甜甜的叫聲。

我回頭,就看見林筱桃、我的同班同學快步跑快來。

“阿桃喔!”阿伯看見林筱桃,臉上又閃了光芒。他把手上的蕃薯塞給我,然後熱情對著林筱桃揮手。

“阿伯,我也要蕃薯。”林筱桃跑進以後,笑盈盈地說。她對阿伯的態度,比我對阿伯還要熟識點親切點,仿佛他們是親戚這樣。

阿伯高興地直點頭,打開鍋子挑起蕃薯。

我正想跟阿伯說謝謝順便道再見時,旁邊的林筱桃忽然指著我喊出來:“啊!班長!”

我連忙轉頭一笑,“嗨,林筱桃。”

“哎呀,真的是班長耶!”筱桃笑了出來,“哇班長你記得我的名字喔!不好意思,我忘記你的名字,只記得你是班長耶。”

“我叫張愷君。”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不太適應於阿桃的熱情奔放。而且我也不好意思跟她說,會記住她的名字是因為,嗯,這名字,實在是挺……這樣說好了,挺難忘記的。

“愷君喔!啊你也是走這條路回家嗎?有過前面的鐵路嗎?有喔有喔,那太好了,等等我們一起走回去好不好!”林筱桃伸手拿蕃薯邊高興地喊著。

我只能有點不知所措點了頭。

“你們是同學喔?”阿伯笑著拒絕了林筱桃的錢。

“阿伯你不收下次不跟你買蕃薯啦!”林筱桃裝作生氣的樣子,唉,不是我要說,真是可愛到不行。

阿伯笑得心花怒放,“恭喜你們考上國中啊!下次再收下次再收。”

林筱桃點了點頭,“下次一定要收喔!我們考國中很辛苦,你種蕃薯也很辛苦!”她說著,然後對著阿伯揮了手,我們離開了小小的推車。

人之初 8

我有些訝異筱桃剛剛說的話,她似乎一點也不訝異於阿伯記憶的停留。

“蕃薯阿伯好像很喜歡你耶,看到你笑到眼睛都彎起來了。”我捧著熱騰騰的蕃薯,轉頭看著筱桃。

“愷心班長想知道為什麽嗎?”筱桃撥著蕃薯,似乎已經擺脫了國小邊走邊吃藥罰十元的惡夢?

我搖搖頭,有些敵擋不了蕃薯的香味,也開始動手扒我手上蕃薯的皮。

“他最小的女兒也叫阿桃啦。所以……”筱桃咬了一口蕃薯,“我也是阿桃,覺得很親切吧。”

“他他女兒真的都去美國沒回來了喔?”我小心翼翼說出心裏的疑問,希望不要被這個新認識的同學覺得我八卦。

“沒去美國啦,去了加拿大。好幾年前寫了信回來,阿伯大字不識啊,哪看得懂信,一個人拿著信高興了一個晚上,隔天一大早到菜市場請賣魚的替他看。裏面說什麽學習辛苦啊,機票不容易買,會在加拿大生根了,叫阿伯不要掛念啊。”

“喔,那不是像傳說中那樣被小女兒拋棄了嘛,我還想說那麽可憐咧。”我呼了一口氣,放心地咬了一大口蕃薯。

“哼才怪咧!他那沒心肝的女兒,早在加拿大結婚了啦。我們這一帶的陳家也移民到加拿大,跟他女兒同學校,超沒良心的咧。說什麽自己幼年喪母,父親也在前幾年死了。”

我差點把口裏的地瓜噴出來。

我楞在原地,不太能理解,一個人用怎樣的心態才有辦法跟別人謊報自己父親已死亡的事情。

“班長!”筱桃走了兩三步才發現我沒跟上,她轉頭看了看我,然後嘆口氣又折回來。

“班長,不要想那麽多啦。我看你也跟阿伯買地瓜買很久了厚?啊我們能做的就這些啊。我媽說的,一種人一種路啦。”後面那句‘一種人一種路’筱桃是用很破爛的臺語說著。

“你外省人喔。”我下意識這樣問。

“是啊,哈哈哈,我臺語很爛耶。可是我很喜歡吃地瓜喔!阿伯有教我說地瓜的臺語耶,叫做憨──擠──”筱桃拉著怪裏怪氣的音調說著,然後笑了出來。

我也忍不住笑了。

然後我們兩個就這樣邊笑,邊念著憨擠憨擠,一路打鬧回去,一點兒都不像剛認識的同學。

“愷君?愷君?”耳邊傳來阿桃呼喚的聲音。

我的思緒被拉了回來,被從快要一年前的那個地方拉回來。

我笑了一下,對著站在阿桃後面對我招手的阿伯笑了笑,“我想起我們第一次說話的時候,也是在這個蕃薯攤喔。”

阿桃楞了一下,“對喔,我們都國二了,好快喔。”說著,她稍微低下頭,雖然不明顯,我似乎看見她捏緊了包好的蕃薯。

阿桃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吳孟鴻,談戀愛是怎樣的感覺,我們年紀還這麽小可以談戀愛嗎,如果你真的談戀愛以後還會不會跟我是好朋友……

我張開嘴巴,然後又緊閉了。

我怕一出聲,那些問題就會跳出來。

“嗯,愷心,這邊給你,我今天不想吃,我弟又吃不了三個。”她說著,把其中一個蕃薯塞給我。

即使隔著報紙,我還是可以感覺到那熱熱的溫度穿到我手心。我眨眨眼睛,只覺得似乎手眼眶都熱了。

我跟阿桃就這樣沈默走回家。

晚上我做什麽也無法起勁,蕃薯放到冷掉了才吃掉它。

沒有什麽溫度是會保持著。所以我告訴自己,明天就會沒事了。

很早很早我就去睡了,然後睡前我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隔日我上課,經過草皮擡頭看,看見三班昨天被某頭牛踢爛的窗戶。不知道那哪條笨牛的傑作?這個問題也沒困擾我好久,因為我才剛彎到轉角,快要靠近訓導處時,在訓導處門口橋見那頭無辜的牛了。

遠遠的,就見那孫力揚先生一臉無辜地在訓導處門口半蹲。

老實講,說我不想笑,那是騙人的。不但想笑,連同昨天的烏煙臟氣好像突然都清幹凈了。嗯,昨天?我是不是又提到昨天了,唉,只不過這次,我困惑的是,一直在遠遠那端練習跳遠跳高的孫先生,怎麽會移動到離我們這邊比較近的地方踢球?還一踢就踢往我跟阿桃這裏的方向……

孫兄,我真是猜不透你啊。

我就這樣盯著孫力揚蹲在那,瞬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反應,怕停下腳步會讓他尷尬,可是又怕快速走過不打呼會讓他覺得我在嘲笑他。

就在我打算當頭烏龜低頭快速經過他當作什麽事情也沒發生時,本來一直低頭乖乖懺悔的孫力揚忽然擡頭,然後他看見我了。他先是一楞,臉稍許泛紅。直直伸在胸前的手一下子慌亂起來。看他好像想裝成若無其事那樣向我揮揮手,或是拉拉衣擺,可惜下一秒,他似乎又憶起自己正在被處罰當中,所以只是僵直地拉直手,動也不動。就在我走到他正前面時,他傻楞咧嘴角,然後給了我個靦腆的笑容。

“嗨……嗨張愷君。”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我打招呼。

我揚了揚手上的點名簿,代表回應,然後踏著不快不慢的腳步經過他。

隨之而來的是訓導處主任的罵聲。“好啊,孫力揚,罰你半蹲還可以偷看女生,你這小鬼,再多十分鐘!”主任嚷著嗓門,怕沒人聽到一樣。

果然,孫力揚身邊經過的學生果然爆出笑聲,連經過的老師都笑了出來。

我回頭,只見孫力揚的臉更紅了,若不是他年輕力壯的,還真像要腦溢血了。他頭垂得更低,也沒有辯解沒有生氣,只是紅著一張臉。

我忍不住,終於笑了出來。

他聽見我的笑聲,先是轉頭看了看我,然後又迅速的低下頭,只是把頭垂得更低、更低了。我想如果不是訓導主任就在他身後不遠處,他一定要用那雙快僵到斷掉的手在地上挖個洞躲起來了。

我想若不是阿桃跟吳孟鴻之間越走越近,我永遠、永遠都不會跟孫力揚有友誼之外的感覺吧。某方面,我總覺得阿桃這樣與吳孟鴻越來越近,也會跟著掀開或者說打亂我跟孫力揚維持很好的平衡。

至少對我來說,那個平衡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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